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复婚日记 > 70-80
    第七十一章 “江枝,我爱你。”……


    一月底, 临近过年演出前,江枝已经连续失眠好几天。


    想到过两天要在全国观众的注视下演出,她的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闭上眼就是自己万一出错了怎么办, 万一演出结束后被人吐槽怎么办?


    她想的睡不着, 翻来覆去, 再次翻身的时候,腰上搭过来一双大手。


    “想什么呢?”


    男人凑上前,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肩膀处,如此暧昧温柔,稍许安抚她的心,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就是害怕。”


    害怕自己失败了, 会成为戏曲界的笑柄。


    毕竟如此大的场合, 那天到场的所有嘉宾,要么是各行各界的老艺术家, 要么是有头有脸的投资政客, 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总是会丢戏曲院的脸。


    话音刚落, 床前的小夜灯被周淮律轻轻拍打开,暖黄的灯光如温柔的阳光, 瞬间照亮她, 江枝躺在床上,发丝如海藻般长卷,散开在枕头上。


    他撑起身体,真丝睡衣的纽扣敞开,将他劲瘦的身材露出, 她已烦躁到无心观赏,纤细的手指将他的衣服抓紧,道:“谈正事呢!”


    他轻笑,衣服被她勒的产生褶皱,她样子任性,多了几分鲜活,比平时那种无欲无求的样子好多了,他抓住她的手,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没诱惑你啊。”


    言外之意就是她的错?


    她自己脑子黄,想什么都黄?


    她看着他,要翻白眼的冲动,却又听他开口安抚道:“没什么好害怕的,平常心对待它。”


    “说得好听。”她不满他上句话的调侃,道:“又不是你去。”


    “话这么说,要是我去了,你就不紧张了?”


    他问她,深邃的眼眸盯着她,好玩似的,江枝气恼了,松开抓住他衣服的手,学着他玩笑似的,道:“对,你去了我就不紧张了,你又不去。”


    戏曲院的春晚,都是老辈艺术家,哪里有周淮律的份。


    她这么应完,也不去理他了,直接翻身去睡觉,拌拌嘴还能有助于睡眠,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独留周淮律盯着她的侧颜,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


    很快就到了春晚那天,今年对于江枝而言是个很不一样的新年。


    因为是在戏台上度过的。


    在后台的时候,江枝看着后台密密麻麻的人,紧张在这时候具象化,她发信息给周淮律。


    Z:【马上到我了,好紧张!】


    Zz:【安心。】


    江枝原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就这两个字?


    她气的咬牙,连发了几句话。


    【你怎么就回我安心?】


    【男人得到了就是不懂得珍惜。】


    【要是换做我还没答应你之前,你为了挽回我,早就想尽办法进这里陪我了!】


    接二连三的指责短信,周淮律眼眸微动,眼里碎了笑。


    主持人正在暖场,拿着麦克风往下走随机挑选幸运观众说新年祝福。


    恰好走到了周淮律的面前,周淮律的大名谁都听过,他什么身份,能来这些地方,是给足戏曲春晚面子,原本周淮律不在采访范围内,毕竟怕说错话得罪这位顶级大佬。


    但是见他这么温柔的笑着,主持人想到前不久的新闻,又想要刷新今晚的收视率和话题,于是大着胆子找周淮律的话题,道:“周总,新年好,请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主摄像头随之照到这边,春晚都是实时播放的,包括这些采访环节,电视机前的人能看得见,后台的人也能看得见,江枝等待周淮律回信息的期间,就听见了实时播放里的这句周总——


    她心里倏地颤动,握着手机,瞬间抬起头看向电视机。


    只一眼,眼神里瞬间是不可思议。


    他怎么来了?


    可她却顾不得惊讶了,因为电视机前的周淮律面对镜头,绝美的五官出现在大荧幕。


    只见他勾唇,笑的宠溺道:“女朋友闹脾气。”


    什么?!


    江枝耳根瞬间热了,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连她闹脾气都那么直白的说出来吗?


    后台都是即将登台演出的人,有的在化妆,有的在和家里人视频见证自己的荣誉时刻,有的和她一样,坐在位置上,看着电视机。


    当听见这句话,众人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全都撇向江枝。


    整个后台的人,对周淮律和江枝,都不陌生。


    毕竟都是要同台演出的人。


    前不久因为戏曲春晚闹出的小三绯闻沸沸扬扬,她和周淮律是前夫前妻的关系,已经众所周知,但是出奇好的是,周淮律的发言获得了无数女性们的赞赏。


    而他事后更是在微博里编辑文字道


    ——【男性为女性发声,不是这个男性有多好,是他身后的女性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言外之意是,他能说出这些尊重女性的话,赞扬男女平等,是因为江枝付出了让他改变的努力,她们仰慕的周淮律,其实归根结底仰慕的是教会他尊重的江枝。


    所以因为绯闻和周淮律的发言,又把江枝推向了新的高度。


    只是电视机前的男人说这句话时,或许是脑海里有那个人的身影,看着摄像头,那双眼里是笑意,仿佛透过摄影机,看向他想看的人。


    熟悉周淮律的人都知道他从未有这种没有棱角的时候。


    难得和善的大佬,总是令人有探究的深意,主持人为了暖场,也为了八卦,忍不住问道:“最近看了新闻,听说周总现在还在追求阶段,那么想请问一下,周总是特意来看女朋友的演出吗?”


    周淮律说女朋友,主持人也只敢说女朋友。


    哪怕知道江枝的名字,却也不敢提及,毕竟周淮律此刻和善,但是主持人心知肚明这个和善,并非对她,她不敢冒然讲错话。


    主持人问完后,江枝后知后觉戏曲院的粤剧团里周淮律是投资人,于公他出席戏曲春晚,也是合理的,或许他早就确定要出席了,却故意瞒着她。


    难怪那天晚上见她紧张,见她气急败坏让他来,他还笑的那么开心。


    想到刚才发的信息三联控诉,怒斥他,指责他得到了就不珍惜,江枝的耳根都在冒热气,她拿起手机想撤回,却发现已经超时了,并且与此同时,电视机前还响起周淮律的声音。


    “是还在追求阶段,”提起江枝,周淮律轻笑,看着摄像头:“她平时性格比较内向,我怕她今晚会紧张,所以特意出席这次春晚,给她加油助威。”


    整个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还不够,摄影机依旧对着周淮律。


    主持人还没来得及说出有什么新年祝福或者新年愿望吗,却看见周淮律似乎也有话要说。


    周淮律是发自内心的表达,很真诚的在千千万万人的注视下,借着摄影机告诉后台的那位:“枝枝,新年快乐,我爱你——”


    “新的一年里,希望你能答应我的复婚请求。”


    让我有机会,娶你回家。


    江枝看着电视机,听着他在这种时刻下的深情告白。


    ——她平时性格比较内向,我怕她会紧张。


    ——新的一年里,希望你能答应我的复婚请求。


    ——新年快乐,我爱你。


    我爱你。


    他当着全世界的面告诉她,他爱她。


    有热泪蓄在眼眶里。


    周淮律对她的偏爱,在他当着千万人的面,说出我爱你时,已经具象化了。


    她完完全全感受得到。


    她说她紧张,害怕,他悄然出现,高调示爱。


    这不符合他向来低调的个性,他对外向来言辞少之,她心知肚明,告白,示爱是主要目的,另外的目的,他只是想以身作则,接受采访,高调的告诉她,他在这里,无需紧张。


    有他在,她要安心。


    她感受到了,所以她的紧张,害怕,已经在逐渐散去。


    主持人介绍粤剧团出场的时候,她带着粤剧团,跟随着戏曲音乐的节奏从后台走出来时,聚光灯、数不清的摄像头朝她袭来。


    设想里的害怕,紧张,这些附加的情绪全都荡然无存。


    她微笑着面对镜头,戏服在这瞬间染了胜利的味道,她满心只想着


    ——在胜利曙光的照耀下,她要往更高的地方走去。


    演出开始的时候,音乐响起,江枝看了眼台下,周淮律就坐在前排。


    他深情的注视着舞台,用唇语道:“加油。”


    她明白的,收回视线,认真表演。


    若说比自己站在舞台上,享受成功更值得开心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她在台上,而爱人在台下,他们一起分享成功她成功的喜悦。


    结束演出后,江枝走到了地下车库。


    周淮律早已站在车前,带着温润的笑意,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她雀跃的往前走,却没坐上去,而是在周淮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手抱住他。


    双手环住他的劲腰,她飞快的亲吻他的下巴,眉眼弯弯道:“新年快乐,周淮律。”


    他回抱她,笑着,想要亲她,却被江枝摁住,新年祝福刚送完,就开始盘算旧账,只听她道:“你什么时候就决定要来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害她白白紧张了那么久。


    “笨蛋。”他笑着,低声道:“我怎么可能放你自己在那里。”


    早在她决定要去的那时候,他们还没和好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要来这里陪她的准备。


    江枝眉眼弯弯,可能是兴奋过头了,她很傲娇,像骄傲的孔雀,道:“周淮律,你要是现在给我求婚,我可能会答应你。”


    她这幅样子,不自觉的可爱,沾沾自喜,落入他的眼里,但这次,他却没有趁虚而入,只是反问道:“想让我跟你求婚啊?”


    她脸红:“什么叫做我想,明明是你刚才在电视面前这么说。”


    所以她想满足他的愿望。


    谁知,他却只笑着,高大的身躯抱着她,有力的手臂将她转了个方向,将她的背压在车身,面对着他,是霸道的掌控,随后道:“我说了,从我们再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所有的一切,我自己有安排。”


    求婚、结婚,他都有自己的安排。


    但人总有安排外的意外,比如——周家父母。


    那是年后的某个周末,周淮律坐在沙发上,处理着资料,而江枝躺在沙发上,双脚搭在他的双腿处,躺着玩抓大鹅,电话突兀的响起,江枝没注意来电,边抓大鹅,边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年老的声音。


    “枝枝,我是奶奶。”


    江枝抓大鹅的手顿住,奶奶?她没有奶奶,但是周淮律有,而且这个声音,就是周老太太的,她眼眸颤动,像愉快的时间即将被打破。


    昔日深宅内的规矩,束缚,全都在此刻冒入脑海里。她瞬间没了玩抓大鹅的心情,道:“奶奶,您有什么事吗?”


    周淮律已经停下敲键盘的手,电脑被他搁置在另外的空处,然后大手握住她的双脚,抬起她的腿,稍稍用力将她抱在他的双腿上坐着。


    江枝比了个嘘的手势。


    周老太太在那边笑笑,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只听她道:“我知道你最近上了戏曲春晚——”


    周家人对陈沙、对妈妈、对她唱戏的事情,颇有微词,特别是周母,那些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她其实都没忘记,江枝以为周老太太这次是也是要准备对她唱戏,登台演出的事情评头论足。


    她已经做好了回击的准备。


    这次,她不会再任由别人对她的人生指指点点。


    但是没想到,她却误会了。


    周老太太在那边很尴尬的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自己很冒昧,也似乎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语气温柔道:“枝枝,你不要误会,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那天我在电视看了你的表演,感觉好几年没见你的变化很大,奶奶都快认不出你了,所以想着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最近还好吗?”


    最近还好吗?


    江枝其实是个感性的人,或许也是很心软。


    她宁愿昔日有过恩怨的人对她硬气点,也不愿意他们对她温柔。


    周老太太的一句最近还好吗?就让她想起那些年的时光。


    在她过门的时候,周母的确是颇有微词,但周老太太并没有任何的不喜,反倒还在周母的淡淡不乐意下,把自己传家宝的玉镯子给了她。


    对于她这个孙媳妇,周老太太是给足了面子。


    只是那些世家规矩束缚着她,但是她心知肚明,让她心累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周老太太,对于周老太太,她其实没什么太大怨言。


    唯一的就是唱戏这件事。


    可是,周老太太似乎也知道她的沉默,老人家先开口道:“关于以前的事情,奶奶想给你当面道歉,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江枝看了眼周淮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反倒是周淮律,很是果断,拿起手机,直接道:“最应该道歉不是你。”


    “要道歉,要见面,也不是这个态度。”


    他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随后在这场昔日无声地拉锯战中,终于清晰了自己的定位,他看着她,道:“要见面道歉,也是他们来见你,你哪里都不需要去,也不需要去主动见他们。”


    他用行动告诉她,他这次的坚定选择是什么。


    他不再和稀泥,不再上演表面的家和万事兴。


    江枝看着他,想起许特助说的话,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三年没回家了?”


    她说三年没回家。


    家。


    周淮律沉思片刻,倏地,道:“怪我明白的太晚。”


    江枝歪着头看他。


    他开了口,是对昔日总结,也是感悟,道:“其实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她离开后,他才明白,他其实根本没有家。


    而有她的地方,才是人间团圆。


    第七十二章 “现在,敢开始和我有未来……


    按照周家这种向来把面子、规矩看的很重要的名门世家, 江枝猜测,他们应该是会把那天的事情,把周淮律说要求都忘记。


    所以对于周老太太的见面要求,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她其实没有多在意。


    因为戏曲春晚那天的表现很好, 所以江枝被珠三角那边悉知, 包括昔日待过的班社南粤也被戏曲院放出,江枝想,如今,是不是达成了陈沙的心愿?


    他希望陈丹或者江枝,再或者是南粤的任何一个人都好,不管是谁,只要有一个人走进戏曲院, 终有一天会带响南粤班社的名号。


    接连忙了好几天, 周六大早,就有人敲响了家门, 江枝在睡梦里, 踢了周淮律一脚,翻个身, 困倦咕哝道:“你去看看谁来了。”


    他被她在睡梦里踹了一脚也就罢了,还得乖乖听话起来去开门, 任谁看了都觉得荒唐。


    周淮律却习以为常了, 到底也没睡好,昨晚和江枝折腾到凌晨,他强睁着疲倦的双眼,还不忘把她露出来的脚踝拉过被子帮她盖好。


    周淮律头发稍许凌乱,踩着拖鞋, 甚至连监控都没看,直接推开门。


    不知道睡了多久,是手机嗡嗡响起,扰乱了江枝的思绪,她伸出手,抓过手机迷迷糊糊看了眼,已经中午的十二点多了,她看了眼身旁。


    周淮律呢?


    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不知道谁发来的消息,打断了江枝的思绪,她打开看,是兰双发来的消息。


    双儿:【周淮律的爸妈去找你了?】


    双儿:【我刚听我奶奶说,周奶奶也去了。】


    双儿:【你们见到面没有?】


    双儿:【回信息啊!!!】


    兰双发的信息密密麻麻,江枝看完后才捋清楚重点——周淮律父母来了?


    周淮律的父母来找她了?


    周老太太也来了。


    还没等她回复,兰双又发了信息。


    双儿:【你们是在见面,还是吵起来了?】


    都不是——


    江枝:【我睡觉刚醒。】


    双儿:【】


    双儿:【5。】


    江枝握着手机,忽然听见了客厅厨房那边传来了响动,还有窃窃私语,这个声音——的确是周家人的,他们真的来了?


    江枝倏地想起今早睡梦中的敲门声——


    周家人不但来了,还来得那么早?


    江枝坐在床上沉思片刻,倏地,手机响起信息,是周淮律发来的消息。


    Zz:【醒了?】


    稀奇了!他怎么知道?


    江枝:【嗯。】


    Zz:【他们来了,你要见吗,不见的话,我找个借口让他们离开。】


    周淮律是尊重江枝的想法,哪怕他们登门拜访,他也并没有半推半就的让江枝出去见他们,而是哪怕他们就在眼皮子底下,就在一墙之隔,他也还是率先顾虑她的感受。


    他变化真的很大,她从始至终要的就是这种坚定不移的选择。


    这次他们再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感受到了十足的安全感,也明白他对于之前婚姻的失败种种原因已经知晓并且改正。


    她既然决定要和周淮律重新开始,其实之前存在的问题,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出现,周家人是他的父母,他爱她,所以不想要她委屈。


    她也爱他,自然也不想他整日左右为难。


    更何况她没有见不得人的想法,也没有打算躲躲藏藏,依照他那天挂断电话后说的那句话,这是周淮律家,也是她的家,他们之间,他要把她的姿态抬高。


    这次,她要以女主人的姿态去见他们这三个客人。


    不管他们的态度如何,他们硬她就硬,他们阴阳怪气她也阴阳怪气。


    江枝是如此计划的,洗漱完后她穿了件简单的连衣裙,打开门走出去,门刚打开,就看见桌面上满桌子她昔日爱吃的香山澳零嘴,还有香山澳的小食,包括老宅厨师她爱吃的那些菜系。


    地上全是香山澳那边中药铺的补品袋。


    江枝站在房间门口,如海藻般长卷的发垂下来,散落在腰间,她的五官精致宛如瓷娃娃,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有些惊讶。


    记忆里的那些阴阳怪气,硬碰硬,完全都不存在,周家三个人,周父、周母、周老太太脸上都挂着笑,她还没开口喊人,坐在沙发上的周家人倒是先开了口。


    周老太太道:“枝枝,我们来看看你。”


    开口缓解了尴尬,老太太起身,走到了江枝面前,拉着她的后,道:“好久没见,也知道你好久没回去香山澳,我就想着你应该忙,给你带了点那边的零嘴。”


    她说着,拉着她去桌上看那些小食,都是香山澳那边的,京都甚少,就算有,口感也差。


    然后又说:“这些都是早上出门前让厨师做的,以前就记得你爱吃这几样菜,你试试,要是合口味的话,你们住在京都,我就让老宅的厨子过来照顾你们。”


    这些都太突然了,突然到来,突然的示好。


    还要把老宅的厨子送到家里来。


    江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摸不清楚周家人到底是什么想法,难道是真的要道歉?


    她以为那天说道歉只是让他们回周家的由头。


    她心理诧异的时候,腰上忽然多了双有力的大手,随后周淮律打圆场的声音就响起,道:“她刚起来,你就拉着她说这些,先吃饭吧。”


    江枝这会儿倒是能插上话了,对着周老太太客气道:“对,奶奶,先吃饭吧。”


    只是正好她余光看在沙发那边,周父和周母站起来,周母有些拘束的理了理衣服,是不知道怎么办,而周父拍了拍她的肩膀。


    至于其他的,她也没多看,收回视线。


    她正思考着,该不该先主动喊他们,毕竟礼貌还是要做到。


    但是周母却先开了口,周母是走到江枝身后的,那时候她也在身后,开口的时候尖酸刻薄,但是此刻却低声,有些不知所措道:“枝枝,好久不见。”


    江枝回眸,莞尔淡淡笑了笑,道:“周姨。”


    这声周姨,周母稍显错愕。


    她以为这个错愕,是因为称呼的变换,从妈妈变成周姨,但是没想到,周母却开了口,错愕后是有些激动:“枝枝,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呢。”


    原来这个错愕,不是因为称呼,而是因为她错愕她还会理她。


    没等江枝开口,周母倒是没有再含糊,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顺着这句周姨,顺着她还能理她的情分,低声道:“之前的事情,都是阿姨的错。”


    “你今天还能愿意见我,阿姨就已经很开心了。”其实从江枝见周母的那天起,记忆里的她,总是高高在上的,毕竟是周太太,被人捧着习惯了,但是今日的她,江枝倒是第一次见。


    拘束,尴尬,这种低姿态。


    而且江枝发现,周母老了,尽管她保养的很好,但是头发丝骗不了人,她的发丝有了白发。


    “去吃饭吧,周姨。”江枝道。


    周母诶了声道好,走到了餐厅准备入座。


    周淮律按照往常那样拉开餐桌的凳子,道:“枝枝,来。”


    是让她坐那个位置的意思,平日里他们从不分对方坐哪个位置,但是今天,大家都在,而他拉着的那个位置,是餐桌的主位。


    主人坐的。


    她眼眸微动,知道他是刻意地,故意而为之,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也知道,他在用行动告诉,从今往后,她是这个家的主人。


    她的规矩,才是规矩。


    她并没有入座,周母和周老太太也站在原地,倒是周父,他从始至终都没发表什么,男人话少,却又一锤定音,只见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坐在了旁边的位置。


    这个家,他愿意给江枝当。


    江枝也没有推辞,走上前坐下。


    这餐饭吃的,其实对于周淮律和江枝两人喜欢在饭桌上说些同事之间八卦的人而言,不算和谐,但是对于素来食不言寝不语的周家人而言,还算和谐。


    毕竟整个饭桌,都没有声音。


    也符合周家昔日的规矩。


    那种尴尬的、无声地规矩又再次袭来,江枝还有些不习惯,周淮律看出来了,紧抿的薄唇轻启,正欲讲话,却没想到,坐在周父身旁的周母却先主动打破这场她最喜欢维系的规矩。


    只听周母道:不知道吃完饭,枝枝有没有空,能不能带我们去京都转转。”


    江枝攥着筷子,有些惊讶,惊讶周母会在饭桌开口。


    不但江枝惊讶,周淮律也是,他终于愿意,分个眼神给三年未见的人,周母握着调羹,就是因为周淮律的眼神,她鼻子猛地一酸。


    或许是周淮律的离开,三年不归家,让她在这三年里明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也明白自己身为母亲,并没有做好母亲该有的气度。


    她刁难江枝,为难江枝,尖酸刻薄的阴阳怪气,却没想过,其实为难江枝归根结底是在为难自己的儿子,直到江枝的离开,看见周淮律如此痛彻心扉,她才恍然大悟,周淮律受的伤害里,有大部分都是她这个母亲造成的。


    她若是爱周淮律,就要爱屋及乌。


    她不应该把自己的那层枷锁,非要套牢在江枝的身上。


    毕竟她们萍水相逢,若不是爱周淮律,爱自己的儿子,江枝又何须会受她的气。


    她明白的太晚了。


    却又鼓起勇气看着江枝,是不知所措,道:“这段时间,你叔叔逢人就说你唱戏唱到了春晚,大家都夸你很厉害。阿姨也想去你唱戏的地方看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带我们去。”


    唱戏是横跨在江枝心里的刺,周母昔日多看不起唱戏的,江枝当时有多生气,现在就有多惊讶。


    周母和以前变化太大了。


    江枝点点头,道:“好。”


    她接受他们的邀请,也没有因为短暂的变化,三言两语就在心里把这份成见打消。


    下午的时候,江枝带着周家人去逛了戏院。


    午后的阳光静谧,江枝和周淮律牵着手,肩并着肩,相互依偎着,散步在戏曲院内,如此浪漫的氛围,却被周淮律亲手打破,他嗓音低沉道:“现在敢跟我手牵手,不怕被人看见?”


    江枝气急败坏:“周淮律!”


    他轻笑,从喉咙里溢出淡淡的笑意,哪怕他那天在春晚表白,她也还是不愿意他太明目张胆的来接她,不但如此,还命令他的车开远点,比以前停着的位置还要远。


    她喊完他的名字,脸颊红红的,他没忍住,趁着四下无人偷亲了口。


    唇贴着皮肤,是温柔的触感,江枝捂着脸颊,道:“干嘛呀你——”


    “我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


    他莫名其妙的,可她却又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当四目相对的瞬间,那种心与心的交流是无声地,却又震耳欲聋,她倏地,顿住了。


    他知道什么?


    他捏她的脸:“现在,敢开始跟我有未来了吗?”


    她捂着脸,是阳光的暴晒,还是被他亲了一口,再或者是心里的那些小小的、见不得光的思绪被他看穿后的脸红,她已经分不清。


    只是没想到他会知道。


    也没想到他居然知道。


    知道她哪怕在他公开告白后,还是不让他出现在戏曲院,相反,还让他停车停远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是因为周家人。


    他们一直是两人之间的阻碍。


    哪怕和好后,却也绝口不提。


    若不是那通电话,若不是今天他们忽然出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要止步不前,她会成为他的女朋友,但是结婚,复婚这件事,却心有余悸。


    她曾尝试过和他的婚姻,周家人的存在感太深。


    她害怕再会这样。


    所以他这么问


    ——现在,敢开始跟我有未来了吗?


    是因为周家人今天的到来,让她感受到了改变,也让她明白,前路似乎,没有任何障碍,所以她开心雀跃的靠在他的肩膀处,漫步在戏曲院。


    因为心里再无任何芥蒂。


    对他,对周家。


    他看出来了,也明白的。


    江枝后知后觉,却也恍然大悟:“所以,你一直不敢和我求婚,就是因为这个吗?”


    他不让她说,自己问就可以,她反问就不行,推着她继续往前走,她在笑也在闹,他好无奈。


    她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疑惑他为何只停留在恋爱关系里,却没想到,在人生大事的重新抉择里,他停滞不前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愿。


    而是把她内心的想法、害怕、以及芥蒂看成是最重要的。


    她的心有余悸,令他慢下脚步。


    阳光下的卷发是散发着微微地光亮,发丝极好,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是亲昵的触摸,整个人腻在她的身上,昔日高冷、规矩、全都视而不见。


    与此同时,走在他们前面的周母,倏地停下脚步,边回头,边说话道:“枝枝,要不要换套大点的房子?”她看见他们腻歪。


    周母从未见过周淮律这样,生机勃勃,是爱的滋润和生长。


    她愣了片刻,才倏地感觉:有个人热烈的爱着自己的儿子,而自己的儿子,也热烈的爱着她。


    她回想起周淮律刚出生的时候,大抵,多数母亲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所以她应该要为孩子的快乐幸福感到开心。


    她明白了,她笑着看她们。


    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是周淮律的房子,很大,但是对比起香山澳,对比起周家老宅,却略显小气。


    周母这么问,也正常。


    江枝很大胆的念头闪过,误以为周家人要一起住,却没想到周母却说:“你们以后肯定定居在京都,毕竟你的事业发展在这里,我想换套大点的房子你们住的会不会舒服点?”


    或许是在这一刻,江枝的心里的芥蒂,彻底的拔掉了。


    周母、周家人把她的事业看成是未来他们要走的方向。


    她在唱戏,他们来戏曲院走走逛逛。


    她的事业在京都,他们也默认周淮律是跟着她定居。


    或许道歉和对不起说出来太苍白,但是周母是用实际行动在告诉她,她真的在弥补自己的过错。


    第七十三章 “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 粤剧团的人在探讨今年第二次下乡的事宜。


    因为绯闻的事情,办公室的人因为私下议论过,所以在看见澄清后,大家特意请了江枝吃饭道歉, 原本和谐无事了, 但是在那次春晚后, 看到了周淮律的采访,粤剧团偶尔都会打趣江枝。


    就像现在,付浩给大家开完年后第二次下乡的会议,还不忘打趣道:“什么时候复婚啊?”


    粤剧团成了催婚团,办公室内的人全都大笑。


    这不是粤剧团的人第一次打趣了,江枝也都习以为常,反倒还蛮喜欢这种随和的工作氛围, 她笑着回道:“付指导先把自己的单身情况解决吧。”


    付浩:“”


    付浩的笑容瞬间转移到了江枝的脸上。


    付浩道:“没事, 等这次下乡,周总来了, 我豁出去了, 亲自去问问周总什么时候复婚。”


    元宵后江枝下乡宣传,周淮律也跟着去, 对于他们而言,好似认为有江枝的地方就默认有周淮律。


    江枝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说过的, 会陪着她去任何一次下乡演出,她笑着回复:“那你去催吧。”


    她说完,付浩或许是想了想那个画面,想到了周淮律那双寡淡的眼神,哆嗦了几下, 道:“还是算了。周总只对你温柔,我去说,估计理都不理我。”


    理不理事小,但若是眼神扫过来,那才是让人害怕的。


    下班的时候周淮律来接,江枝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周淮律听完后,边开车,眉眼带笑道:“那你考虑什么时候和我复婚?”


    江枝装作思考的模样,逗他道:“再过几年吧。”


    “再过几年?”周淮律轻踩油门,沉思片刻后,闷笑了声,道:“再过几年我都40岁了,不知道40岁之前能不能和你复婚成功。”


    40岁?


    江枝下意识的想不至于,不至于让他再等十年,但是话还没出口,思绪顿住,像有什么在心里轻轻的敲了敲。她才恍惚记起,现在已经是三月份,再过不久就是他的生日。


    而且,是30岁的生日。


    她先是很惊讶,后又忽然发现,他生日的时候,她居然还在下乡?


    她刚想把这个生日的事情告诉周淮律,想问他是在下乡一起过,还是下乡之前提前过,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周淮律先开口道:“对了,这次下乡我不能陪你去了,公司有事情需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你要是还没回来,我就去接你。”


    他不陪她去?


    江枝愣了几秒,低声道:“哦。”


    原本的雀跃瞬间消失。


    他还说,每次都会陪她。


    她看向窗外倒影的风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忙碌的事情,只怪她先入为主,觉得他每次下乡都会跟着来,也觉得他这次会陪着来。


    她又不能去怪他不陪着,她撇撇嘴在心里劝自己,但还是开心不起来,失落也无法避免。


    或许是这段时间来他们每天几乎形影不离,无时无刻不是黏在一起的,这种生活和气息上的依赖,让她觉得他们分不开-


    下乡为期三天,第二天最后一场戏,直到戏曲结束后,江枝才明白,周淮律是真的没来,她还以为周淮律会像以前一样忽然出现在观众席,给她惊喜,然后大家一起过生日。


    但是没想到,周淮律压根没有出现,甚至没有任何消息。


    而且很忙,忙到微信的消息都没有发来多少。


    第三天按照惯例是发放物资的时候,江枝虽然失落他没有陪她来,但却还是选择在演出完后当天下午和付浩请假,特意回去周淮律过生日,偷偷给他惊喜。


    下了飞机后,她拦了的士直奔蛋糕店拿到了预定的蛋糕,随后坐在计程车上,抱着自己刚从蛋糕店定好的蛋糕,光是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的嘴角就压不住,这种感觉很奇妙。


    本来请假之前还很挣扎,他没空陪她来下乡,她还有没有必要出现?


    她怕付出又像之前那样太过于主动被不珍惜,但是却又在当时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毕竟不能因为他这一次,没有陪伴她下乡,就把他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都给全盘否认。


    这对于周淮律而言,并不公平。


    所以她请假了,直到确定要来找他,给他过生日开始,她的内心已经把这些失落忘记,全都是期待,制造惊喜的人,其实往往比对方还要有惊喜感。


    车子抵达周淮律的住所,天空已经黑了。


    她捧着蛋糕,下了车。


    回来之前她已经旁敲侧击的问过周淮律,今晚几点到家,她要视频,而周淮律只回复11点。


    现在不过晚上八点,她有足够充足的时间去布置生日会的现场。


    人脸识别成功,开启了房门。


    她满心沉浸在即将给周淮律的惊喜上,却并没有发现整个家昏暗无比,江枝把蛋糕放在冰箱里,回头的瞬间——


    整个家,像电影开幕式一样,倏地,亮起了院子外的小灯。


    随后,客厅那边平时用来看电影的荧幕忽然降下来,江枝的心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荧幕里忽然播放起了画面。


    整个家昏暗无比,显得荧幕的光彩鲜艳。


    开篇是江枝穿着制服,扎着高马尾的学生时代照片。85岁的江枝,脸庞还很稚嫩青涩,拘谨羞涩,29岁的江枝,明艳美丽,自信大方。


    荧幕前的照片忽然消失,更迭是兰双以前拍下来的江枝的各种角度搞怪的照片,也有江枝偷拍周淮律发给兰双的照片。


    她站在原地,手扶着岛台,眼神在颤动。


    而荧幕里的画面依旧在变,最后照片的环节更迭到了录像,是陈沙坐在班社里沏茶,像聊天那样,惬意,和蔼,慈祥道:“枝枝,外公想,这次你应该会幸福,也希望你幸福。”


    很莫名其妙的话,可是她却红了眼眶,像是明白了什么。


    画面再次转动,是录制兰双的视频。


    她坐在院子里,生平第一次对周淮律笑的那么温柔,道:“枝枝,虽然我以前很讨厌他,但是我听三哥说,失去爱的人日子会过得魂不守舍,那三年里,我看着他无滋无味的过日子,那时候我就在想,他其实是爱你的。如果是以前的周淮律,我不同意,但如果是愿意以你为中心的周淮律,我愿意。我希望你幸福。”


    画面又变化,是周父、周母、和周老太太,他们坐在老宅,一同出现在荧幕里,周母笑着道:“枝枝,给淮律重新爱你的机会吧,也给我们重新爱你的机会。”


    画面再次转动,是付浩带着整个粤剧团的人在这次下乡的地方,录制的视频。


    他们在视频里大喊,放肆,狂欢:“枝枝,快答应周总吧,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看到这一幕,江枝鼻子很酸很酸。


    她以为他没空陪她下乡,失落了几天,和他聊天的语气都带着不开心,可是没想到,他并不是不陪着她,而是在他三十岁的生日这天,反倒给她准备了惊喜。


    她以为视频到这里就结尾,但是没想到,画面渐渐的,出现了记忆里的人。


    是哪怕欺骗她,却也足够疼爱她的江爷爷,在临终前,把大部分江家股份全都转到她名下的江爷爷,他早已去世,但是周淮律,却用AI技术,用他昔日的照片和声音,制作成了视频。


    江枝的眼泪决堤,是思念和感动。


    AI生成的江爷爷,声音却如出一辙,可见周淮律下了功夫,她在泪流满面里,听见江爷爷道:“枝枝,爷爷希望你能够幸福。”


    “妈妈也希望枝枝能够幸福。”


    江枝顿住,江爷爷的画面忽然消失,更迭的是慢慢浮现的陈丹的视频。


    用二十多年前的年轻照片和戏曲影像生成的陈丹。


    “妈妈——”


    在这个瞬间,江枝的眼泪如线那般掉落,陈丹,她已经去世二十多年,她有多少年没有再见过,哪怕照片都被江远修丢掉,不愿意江枝多看。


    周围的人都逐渐在遗忘她,甚至提起陈丹,都许久才反应过来,是江远修逝世的那位妻子。


    她以为,没人会再记得她的母亲。


    她也从未在周淮律的面前提起过陈丹,昔日,她是怕他看不起,内心的自卑作祟,和好后,她其实也很少很少想起母亲,毕竟她也有忙碌的生活要过。


    可是,她没有想到周淮律会记得陈丹,也没有想到周淮律会把陈丹放入这个视频里。


    他尊重她,也尊重她的母亲。


    这个视频的开头是陈沙,结尾是陈丹。


    都是她生命里,最最最重要的人。


    他,真真实实的爱着她。


    看着荧幕里的陈丹微微笑着,不自然的AI技术,却又令她忍不住多看几眼,仿佛母亲就在身边,眼泪擦掉还继续掉,她吸着鼻子,听见陈丹道:“枝枝,妈妈很爱你。”


    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滑落,她轻声道:“我也爱你,妈妈。”


    随着她这句话轻轻的说出,荧幕里出现了周淮律英俊的脸庞,开头时,他在调试摄像头,随后,坐在身后的沙发处,刚坐下,便深深地吸气,是为接下来的要说的话,紧张的,害怕的。


    江枝泪水朦胧,只听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别哭。”


    他都知道的,知道她会哭泣。


    哪怕相隔着,哪怕不在一起,他都猜到了她会哭。


    他的声音,如温柔的海风,令她的心收紧,她哭的更厉害了,吸着鼻子,却又听见他他开了口:“枝枝,我知道,我之前不是一个好丈夫,也在以前的日子里伤透了你的心,但是自从你的离开,逐渐让我明白学习如何去爱人,这段时间以来,我努力学习去如何爱你,我想,我应该合格了——对吗?”


    他紧张的笑笑:“外公说,希望你幸福,在做视频的时候,我不知道对于已经去世的爷爷、妈妈会如何帮助我求婚,但是我想,对于他们而言,应该和外公的想法一致,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幸福。”


    “所以,我——”


    他深吸了口气,喉结咽动,视频里,他穿着西服马甲,很是正式,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个黑色丝绒盒子,在视频里,单膝下跪,道:“如果你认为我能给你幸福,麻烦你推开院子的门。”


    院子的门?


    江枝擦干眼泪,立刻绕过岛台,走到了院子门那里,她是没有犹豫的,伸出手,推开了门。


    映入眼眸的,是被灯照亮的院子,还有满园的玫瑰。


    后院不知道何时铺满了玫瑰,他穿着视频里的那套西服马甲,单膝跪地,手里拿着黑色的丝绒盒,英俊的脸庞,在玫瑰花的簇拥下像花团里的王子,那双眼,是深邃的、真挚的、浓烈的爱意。


    “周淮律——”


    江枝站在拱门下,红着眼,看着他。


    “江枝——”他如她那样热烈的回应她,随后,看着她,深吸了口气,哪怕在求婚的时候,他也还是先照顾她的感受,把她的疑惑解除。


    他开口道:“我知道,对于我这次没有陪你下乡的事情,你感到生气失落,但是这次是因为我瞒着你去了禅城,去了香山澳,再去了你下乡的地方,抽空出来做了视频,所以才没有陪你下乡。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的生活里,我不会再让你有这种情绪落差——”


    江枝知道的,她都明白的,明白他并得有意不陪着,而是因为想要制作这个视频,急于两头跑。


    当她看到大家都出现在视频里的时候,她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


    他开了口,把戒指往前,紧张却又真挚道:“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在我30岁的时候。


    愿意吗?


    江枝红着眼眶,是感动到落泪,她没有任何犹豫,往前奔跑,风带动她的发丝,带动她的裙摆,她自由自在,奔向她的幸福。


    周淮律站起来迎接她,被她撞了满怀,他将她抱起,把她托举,她垂眸看他,他微微仰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深沉的爱,彼此的眼里倒映着对方的笑容。


    他抱着她,像哄她那样玩趣。


    又像胜利者挥舞奖品,在原地转圈。


    她自由自在,风吹动裙摆,也吹动发丝。


    她在这忙忙碌碌的日子里,在此时此刻,头晕眼花的转圈圈里,张扬肆意的笑着。


    忽然,她捧着他的头,对着他的额头吻了吻。


    她道:“我当然愿意。”


    愿意成为你的妻。


    第七十四章 “我会给你,与众不同的婚……


    求婚结束后, 周家人就积极的参与进来结婚的事宜,但是也没有过多的插手,就只是拿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根据香山澳那边的习俗,再去算了下今年合适结婚的日子。


    婚礼定在了十二月的尾巴。


    有半年多的时间,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置办婚礼需要的东西。


    但是没想到六月尾巴的时候, 粤剧团又开始忙碌起来, 并不是因为下乡,而是正式通过实习,转成正式的戏曲团,从三月尾巴起,就要计划各种巡演。


    这就意味着直到年底,江枝要国内的大剧院到处飞。


    这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江枝蹙眉, 看着群通知, 拿着手机走到了厨房,对着在做饭的周淮律道:“你看, 怎么办?今年后半年全是巡演, 我根本没办法帮忙一起备婚。”


    她的脸上充满为难。


    周淮律腰上围着围裙,系带勾勒出窄腰, 厨房明亮的白炽灯下,男人英俊的脸庞侧脸轮廓完美, 他边炒菜, 还要边配合她递来的手机,看了会儿,道:“备婚很重要——”


    江枝掀起眼眸看向周淮律,撞上他笑着的眼睛里,又听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道:“但是巡演也很重要,你不要因为备婚的事情,把工作重心丢了。”


    他开了口,得到了他的理解,江枝原本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来,她后知后觉,自己居然第一反应是万一备婚耽误了事业怎么办?


    她满心只想着巡演,把自己的事业先弄好,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满心扑在婚事上,也没有担心巡演会把备婚耽误。


    她说怎么办,是担心备婚影响了她的巡演。


    而他低头对视的那个瞬间,其实早已知晓,所以才说,巡演重要,让她不要丢掉重心,江枝握着手机转身,那瞬间,松了口气之余却是有些愧疚-


    巡演的确很忙很忙,江枝几乎都是外地飞,双休都是难得,巡演完后就是下个地区的开会,然后又是彩排,训练,基本很少再回京都。


    但是不管她去哪个城市巡演,周淮律总是会在公司忙完后的当天晚上赶到。


    他实现了曾经对她许下的承诺,也做到了她在哪里演出,他都会陪着。


    十月的时候,江枝难得有空歇了两天。


    当天晚上江枝也没闲着,在床上当了苦力,第二天的时候江枝睡到了中午,起床时,午餐已经做好放在餐桌,院门口陆陆续续传来声音,吸引了江枝的视线,她望向窗户外。


    落地窗外,满院子的玫瑰,全都是依照她的喜好种植,花团锦簇下,男人穿着白色家居服,上面是她钟爱的HelloKitty猫的图案。


    他迎风而站,风吹起他的发丝,她垂眸,听见他道:“嗯,等下把婚礼现场图发我,然后让设计师找我,婚纱还有几个地方需要改一下。”


    他在忙婚礼的事情。


    敞开的后院门倏地把桌上的纸张吹动,她低头看去,密密麻麻的线条,像是屋子的造型,却又看不明白,看不真切,江枝垂眸,纤细的手指拿起纸张,刚拿起来,后院那边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刚醒就要窃取我的机密文件吗?”


    “什么机密文件,”


    江枝干脆放下,笑着道:“刚才是在忙婚礼的事情吗?”


    三个月了,她才终于开口询问备婚的进展,周淮律往里走去,边走边道:“婚纱有几个地方我觉得不对,让设计师联系我,我再改改。”


    他们也曾备婚过,但是他当时一直都没空,连试西服的时间都没有,可是如今,她也没有试婚纱的时间,江枝站在原地,看他走进厨房,为她加热饭菜,打咖啡的模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相处模式完全调转了呢?


    从六月起再到十月,这几个月里,她从没有过问过婚礼的进展和事宜,他偶尔很晚才到酒店,到了之后也还在电脑里敲敲打打,她忙到睡觉,半睡半醒期间,还能看见他在忙碌。


    也听见他会打电话,询问屋子的建造进度。


    当时觉得是工作的房地产,如今才恍然大悟,他当时半夜还在催赶的进度,估计就是她手上拿着的这个图纸。


    他们的婚礼场地是怎么样的呢?


    她也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婚纱样式都不知道,也没给她挑选。


    江枝想,或许她不应该这样,之前周淮律忙碌不愿意在婚事上上心的时候,连试西服都没空的时候,她记得她是失落的,难受的,也很压抑,觉得好像他并没有过日子的热情。


    尽管她是无心这样,只是觉得工作疲惫,但她的确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昔日讨厌的样子。


    这段婚姻,不应该再重蹈覆辙,但也不应该是他们两个人互相变了位置,他不可以的事情,放在她的身上,难道就能变成允许吗?


    或许他也有他的不舒服,他的失落,但是碍于之前的事情,他就算有怨气也不敢说。


    思及此,猜测到有这种可能性,江枝捏了捏手上的图纸,然后把它放好在茶几上,边走上前,边道:“最近我太忙了,婚礼的事情,还有什么需要我一起弄的呀?”


    他把餐食加热完毕,放在桌上,随后拉开凳子,边把站在餐桌的江枝拎到座位上,随后道:“好好休息就是帮我的忙。”他只要她休息,照顾好身体,别太累。


    她执拗的看着他。


    他好无奈,道:“真想帮我?”


    江枝狐狸似的眸子,眨了眨,点点头。


    周淮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会主动提起帮忙。


    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肩膀,道:“那你帮我选款西服。”


    婚纱他帮她选好了,但是他的西服,他特意留着让她主动提起来选。


    得到他的开口,下午的时候,江枝认认真真的帮周淮律挑选西服。


    周淮律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像是在修图还是在弄些什么,她不懂,也不让她看,神神秘秘的,只听见键盘哒哒哒。


    江枝被周淮律驱逐下来后,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


    她穿着白色的家居裙,HelloKitty猫的设计,和他身上的白色家居服是情侣款式,别墅内的空调开了暖气,她的腿上还披了小毯子,抱着ipad,仔仔细细的挑选。


    夜幕降临,江枝终于挑了件合适周淮律的西服。


    递给他ipad的时候,她又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什么了。”


    周淮律是这么回复的,说完,坐在沙发上,上手刚接过她的ipad,却没直接拿过来,因为她不让,拽着。


    周淮律顿住了,掀起眼眸,看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企图从她眼神里,悟出些什么。


    “真的没什么了。”他笑着,解释道。


    江枝这才罢休,只是到了晚上睡觉前,除了吃饭的那点功夫,其余时间他都是抱着电脑,修修改改的,没有和她聊天。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周淮律刚躺下来,江枝就倏地抓住他的手,眨着眼,道:“忙完了?”


    “怎么还没睡?”


    他讶异,却又觉得她应该就是傻乎乎的在等他,想到这,他上前,抱着她亲了亲,吻了吻,唇齿间染上了对方的气息后,他才嘶哑着,低声道:“婚纱终于定下来了,我想,你穿上应该很美。”


    江枝眼神颤动,道:“后天我又要去巡演了,真的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还是这句话,她越是这样,其实越让他愧疚。


    安静的夜晚里,是心与心的交流,他望着她,低声道:“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多过分。”


    还是来了,那些昔日的角色对换后的感受。


    她的忙碌,他也有所不满,也失落和难受,和她昔日一样,对吗?


    这段感情,还是会迎来昔日矛盾的重提。


    江枝垂眸,很轻的问道:“你是在怨我太忙,对婚礼不上心吗?”


    她的想法,说话间小心翼翼,其实他都知道,下午递来ipad的时候,他都猜到了,她今天忽然提出要帮忙,是因为想起了以前。


    怕他不开心,怕他有不舒服的情绪。


    “不是,”周淮律否认江枝的疑问,沉吟片刻后,终于开了口:“我不是在计较这些,我只是——”


    他注视着她,把她抱着,喉结咽动道:“我只是在这段时间的忙碌里,忽然明白你之前为什么会因为我不一起筹备婚礼而那么伤心失落。”


    “这句话不是说我现在因为你不帮忙感到有什么埋怨,我只是多了几分感慨,也明白你之前或许根本不是因为婚礼的事情,对我下定决心要离婚,而是我长期以来的做派。如果我以前在日常生活里对你多几分上心,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其实那时候在婚礼的这件事情上,你也不会那么介意我有没有参与。”


    若是他给的爱再明显些,或者再对她在意些,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她根本不会失落。


    就像她忙着巡演,但是他内心知道她爱他,也愿意结婚,他忙婚礼的时候,根本从始至终都没介意她有没有参与进来,他只想着,她不参与,蛮好的。


    因为他想给她个不一样的婚礼。


    在这段时间里,他接触了很多人,婚纱设计师、婚戒、钻戒设计师,都惊讶于是男人去筹划婚礼。他才明白,原来男人对于女人对婚礼的看法不同。


    婚礼对女人来说,是一生一世仅有一次的东西;


    而对于之前的他来说,一切江枝开心你江枝满足就行。


    所以他觉得有他没他的参与没什么差别。


    这种荒唐的想法,渗透在他昔日的婚内生活里,所以他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你安心巡演,婚礼的事情,一切交给我。”周淮律抱着她,像小狗和小猫,相互依偎着,蹭了蹭额间,是轻柔的,安抚着她今天忽然愧疚的情绪,道:“我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他是她的后盾。


    最坚强的后盾。


    所以,他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失落,反倒是在这场忙碌里,明白了她昔日的感受。


    他说的对,其实从始至终江枝都不是因为婚礼才决定离婚,若是他当时是现在的他,他在忙碌的时候,她肯定会开开心心的,没有怨言的去奔赴筹划这场婚礼。


    她笑着,主动抱着他,钻进他的怀里。


    是这么久来的放松和亲昵。


    她在他怀里闹腾,下瞬,就听见他笑着,信誓旦旦道:“枝枝,我会给你一场,与众不同的婚礼。”


    是多与众不同,只有他知道。


    他在享受备婚的过程,丝毫没有怨言的。


    第七十五章 “告诉宇宙,他们又在一起……


    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 江枝提前半个月回到了香山澳,但是她却没有闲下来,而是马不停蹄的去了好几次江氏集团,光是签署各种交接的文件, 就已经签到手软。


    又翻开新的文件, 原先签署的名字是江远修。


    这个人, 她已经半年多没听见消息了。


    半年前是因为听说他的那位“怀孕妻子”不要他了,嫌弃他没钱,能坚持那么久才提分手,当然不是因为真爱,而是因为江远修还有些家产。


    但是能变卖的都变卖到差不多了,吸干了最后一滴血,那女人才离开江远修。


    见她始终低着头看文件, 翻阅, 签字,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 周淮律站在办公桌旁, 昔日只有他坐着,旁人站着的份, 如今,倒是自愿当起了助理的角色。


    落地窗的美景照耀在他的身上, 只听他语气和润道:“真的不想知道?”


    “没什么好知道的, 知道了又怎么样,要是知道他落魄,我也不会帮他,”江枝沉思片刻,很轻的语气开口道:“我不想也不会再执着于任何一段不公平的关系。”


    昔日江远修怎么对待她的, 她其实都记得。


    所以江远修现在在做什么,怎么样的生活,她其实真的没想过问。落魄也好,辉煌也好,都与她无关,毕竟他也从不在乎她是否伤心难受。


    这句话其实只是在说江远修,没想到他们,也没牵扯到他们,但是免不了有些敏感的人会对号入座。


    周淮律眼神微暗下来,随后,很是自觉的,开口道:“枝枝,我保证,这次婚后,我再也不会和以前那样。”


    江枝:“”


    他会不会,她现在心里有数,也有信心。


    她低头的瞬间,其实后知后觉的,忽然闪现出了念头,或许不是她对现在的周淮律有自信,而是对现在的自己有自信,她有自己的天地,能容纳千百万个自己。


    强大的内核,让她有转身说走就走的勇气,也有当断则断的魄力。


    “婚礼是在12月25号吗?”她转移话题。


    周淮律浅浅的咳了咳,道:“对,25号。”


    只听见她在盘算:“那我们24号还可以过个平安夜,25号刚好是圣诞节。”


    江枝没看见周淮律的眼神,也没仔细去注意。


    她在心里倒计时,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莫名也有些紧张和期待。


    24号那天,兰双大早就打电话来。


    当时的江枝还在睡梦中,听见兰双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道:“我跟傅正初吵架了,他没时间陪我去试婚纱,你来陪我!”


    没明白为什么傅正初会和兰双吵架,他们向来感情都很稳定,但是听到兰双难得的哭腔,她也不好追问那么多,揉了揉酸涩的眼,道:“好。”


    她掀开被子起床,想和周淮律说声,但是转头却发现,周淮律已经不知道何时不在床上了。


    江枝打开手机看,现在不过早上七点多,他去哪里了?


    顾不得思考那么多,江枝很担心兰双,她洗漱完,走到了楼下,家里空荡荡的,也没人。


    她再次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周淮律,显示无人接听。


    有种怪异的感觉充斥在心里,但她却顾不得想那么多,因为兰双还在夺命连环call。


    司机送江枝去到了兰双试婚纱的地方。


    刚进门,兰双就走上前诉说委屈,眼睛哭的红肿,吸了吸鼻子,道:“傅正初这个死渣男,连试婚纱都不愿意陪我,说什么要睡觉,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爱他了,我要和他分手。”


    江枝抱了抱兰双,温柔地替她擦了擦眼泪,很是心疼道:“我懂这种感受,你不要哭,男人不行我们就换,没什么可执着的。”


    昔日兰双安慰江枝的话,现在竟反了过来,只是兰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可能也是爱的深沉,无视她的话,然后拉着江枝的手道:“你帮我看看,这套婚纱怎么样。”


    都哭成这样了,还有心情试婚纱,江枝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只是陪着她分散注意力,SA拉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绝美的婚纱。


    缎面的布料,不张扬但却极具奢华,抹胸的前缀细节上镶嵌宝石和钻石,沿着整个群面的上班段全是宝石,但却没有密密麻麻的碎闪,而是低调不失奢华的璀璨。


    江枝站在婚纱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由衷的发出赞叹,“好美,你穿肯定好看。”


    婚纱点的SA及时上前道:“江小姐,这款婚纱是我们店里的高定款式,兰小姐已经试过了,不合身,您可以试试这套婚纱。”


    “不了,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她婉拒,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听见兰双开口道:“明天结婚又不是现在结婚,想试就试,以后就没机会穿这么美丽的婚纱了。”


    她说完,强硬的看着SA替她安排道:“给她换。”


    看着SA小心翼翼把婚纱取下来,江枝思考了几秒,也还是选择去试试看,毕竟这款婚纱,是她目前为止见过最美的。


    女人都有颗爱美的心。


    她也想试试看,自己穿上这套婚纱,是什么样子。


    婚纱刚换上,帘子拉开,镜子里倒映出江枝的模样,抹胸的款式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卷发垂在腰间,遮住她的背影,镜子里的面容,仿佛瓷娃娃,未施粉黛,却美艳无比。


    兰双站在身后,眼眶依旧是红的,她像思绪被抽走那样,自言自语,却又笑着赞赏道:“枝枝,你今天真好看。”


    她这幅样子,引得江枝回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兰双擦拭眼泪,笑着道:“要是化个妆,盘个发,就更美丽了,”


    她说到一半,看向SA:“你们带她化个妆。”


    化妆?


    怎么越来越隆重了。


    江枝正要拒绝,兰双却上前,抓着她的手,红着眼眶,鲜少的撒娇道:“时间还早,反正你和我今天又没事干。就当是你结婚前,把今天的时间空出来给我,行吗?”


    兰双说这些话时,眼眶又红了。


    她不知道兰双和傅正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性格开朗的兰双会哭成这样,她没有犹豫,想着让兰双开心点,分散她的注意力,低声道:“好,今天都陪你。”


    话音刚落,就有人提着化妆箱走出来,江枝坐在位置上,给周淮律打电话,依旧显示没接,化妆师在脸上捣鼓,化的妆很正式,大约一个小时后,不知不觉中,头发也被盘了起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打扮隆重的自己,倏地,道:“好像有点正式。”


    正式到,好像今天真的是她的婚礼。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却又觉得荒唐。


    她的婚礼在明天呢。


    “不会,”化妆师道:“你这样多美,等下帮我们多拍几张照片做宣传吧。”


    “宣传?”江枝惊讶,与此同时,SA上前道:“是这样的女士,我们这款婚纱是高定系列,我们看刚好合身,就和店长申请,带您出去室外拍照,算是帮我们店做个小小的宣传,可以吗?”


    “你们店怎么这样啊!”还没等江枝开口,兰双先愤愤不平:“早说试穿你们婚纱就要出去拍照宣传啊,早知道我们就不穿了——”


    眼看着兰双越来越激动,怕她因为傅正初心情不好,把事情闹大,江枝只能充当息事宁人的角色,她道:“算了算了,双儿,反正今天没事,我们就去吧。”


    江枝开了口,兰双这才罢休,随后又道:“那我也去换件礼服吧,不然不搭配。”


    再出来时,兰双已经换上了香槟色的礼服,和她明天要穿的伴娘服很像很像:“明天刚好是要穿这种颜色的伴娘服,我想先试试看好不好看。”


    她自己先解释,江枝的视线从兰双身上收回,笑着道:“好看。”


    与此同时,她的妆容和头发已经盘好了,镜子里的江枝,看着自己隆重的妆容,又看了眼化妆师,倏地,道:“你化的妆好好看,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结婚,想请你帮我化妆。”


    虽然周淮律帮她预约了化妆师,但是她怕男女的审美不同,她说完,化妆师立刻道:“好啊。”


    与此同时,婚纱店的人扛着摄影机,对着里面录像和拍照,而兰双则扶着江枝,道:“还好我今天坐的车是劳斯莱斯,不然的话,你这个婚纱得多挤。”


    直到坐上兰双的劳斯莱斯,江枝才敢问道:“双儿,你和傅正初到底怎么了?”


    兰双看着江枝,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等会儿?


    直到一路畅通无阻通过红绿灯,弯弯绕绕去了山上,抵达她不知道的神秘地方时,她的心才后知后觉感到很不对劲,随后,又联想起白天的种种。


    周淮律大早上就消失不见,兰双忽然打来的电话,拽着她哭泣,偏偏选的地方还是婚纱店,身上的这套婚纱,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摆在正中间,然后稀里糊涂的换上婚纱,化了隆重的妆——


    车子倏地停下,在一座偌大的山庄前。


    江枝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下了车,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放眼望去,偌大的山庄里没有美丽的教堂也没有古堡,但是用高楼筑起了很大很大的建筑,像什么?


    江枝不敢去猜测。


    与此同时,她看见陈沙从远处走来,他褪去那些凉爽的背心和短裤,正式的穿着白色西服,打着领带,脸上笑着慈祥的笑容,待走到她面前时,兰双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打开的瞬间,是偌大蓝钻镶嵌的皇冠。


    陈沙拿起来,戴在她的头上,道:“阿妹,外公送你进去。”细看之下,陈沙的眼睛已经红了,他执起江枝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直到此时此刻,江枝才明白,所有人都配合着周淮律,瞒着她婚期。


    她以为婚期是明天,殊不知,24号才是她的婚礼。


    香山澳最是看中传统和吉时,但是他却抛开传统的接亲,迎接新娘去敬茶的习俗,只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而她,的确被骗到了。


    思绪渐远的同时,她已经被陈沙带着,走到了为她敞开的大门里。


    大门是昔日高中时学校的铁门,像是开启了时空记忆。


    陈沙就送她到这里。


    她抬起脚,独自一人,穿越过去,刚踏入那条线的瞬间,整个屋子暗了下来,两旁瞬间像放电影一样,倏地,亮起了画面。


    江枝的脚步瞬间停住。


    两旁的画面,是动画片,里面的女主角,和她如出一辙,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坐在课桌前,偷偷的悄悄地,望着前方的男孩子。


    男孩子坐在前面,转动着笔。


    女孩子在后面,拖着腮,歪着头,露出左边的梨涡。


    与此同时,动画片里的画面外,响起了兰双的声音:“枝枝,老师在看你。”


    是她和周淮律——


    这句话,瞬间把她的记忆拉回了学生时代。


    十六七岁的少女暗恋心事,是想起来又甜又涩的程度。


    她往前走,两边的过道就像是电影慢放。


    动画里的女主角经常抱着素描本,在描绘着男生的模样,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走着,笑着,欢快着。


    他把他们的故事,做成动画片,复原了当时青涩记忆的所有。


    在动画片的播放里,江枝抬脚往前走。


    婚纱上镶嵌的钻石在看不清路的黑夜里闪耀着光芒,像星星,在黑夜里闪烁,动画片持续放映出声音。


    她的、他的。


    交织在耳边。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婚礼,把故事做成动画,却足够代入情绪,以至于江枝的眼眶逐渐湿润。


    她提着婚纱裙摆,继续往前走。


    策划婚礼的人,很是熟悉她,像是精准的计时,连她的步伐都能精准的计算到,待她走到了台阶前的瞬间,两边的荧幕瞬间暗下来。


    而她的前面,倏地,再次亮起动画片的画面。


    动画片里的江枝,扎着高马尾,站在凤凰木的树下,她抱着恒古不变的素描本,看着远处,灰色西裤搭配白色短袖衬衫,单肩背着包,单手插兜,清隽身形的那个周淮律。


    动画片里,忽然,响起江枝打招呼的声音:“周淮律,好巧啊。”


    倏地,动画片里男生的脚步顿住,然后在一片黑暗里,江枝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下瞬,是男人真实的,低沉的嗓音响起。


    他道:“其实不巧,那条不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是我也在假装偶遇你。”


    话音刚落,瞬间,整个婚礼现场亮起。


    映入眼帘的婚礼现场,是搭建成昔日学校的场地。


    左边是教室,穿着校服的男女复刻着他们的样子。


    右边是凤凰树下,另外一个女生抱着素描本,对着背着单肩包的男生打招呼。


    再往前走,教室的前面,是较为成熟的男生在M国的别墅区内,而女生已经留着长发,躺在房间的床上,拿着视频,无声地演绎着情景剧。


    这个场景,她记得的。


    是他异地恋时的M国他住的别墅,她在江家躺着与他视频时的那个房间。


    再往前走,是禅城的二楼。


    饰演他的演员,坐在杂物间,手上拿着本子,借着月光在写着什么,而一墙之隔,是赵柔在饰演唱戏半夜三点还在练习的江枝。


    因为墙上挂着三点的时钟。


    情景剧里,男人望着墙,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再往前走,是她在M国交换生的宿舍,而男人,穿着西服,把餐盒放下,默默地走到了楼梯口,几秒后,女人打开门,拿走地上的食物,又放出一个保温盒。


    再是男人拿起保温盒,坐在楼梯口,打开时,浅浅的笑意。


    舞台随之旋转,是他孤单的背影。


    还有好多场景动画片里,记忆里,无数个能够与他相遇的场景,全都被他一比一复刻在眼前的场地里,关于彼此的记忆,周淮律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份用心,早已让她在往前走时,流下了眼泪。


    倏地,整个舞台再次暗下来,然后仅有两束光,一束打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另一束,打在了婚礼舞台尽头的男人身上。


    只一眼,江枝的眼泪掉的更厉害。


    只因,聚光灯下,周淮律没有穿着新郎的西服,而是穿着昔日的高中制服,连发型都是高中时期的碎发,英俊的脸庞上,是不明显,却又紧张的抿了抿唇。


    他低头,深吸口气,与站在光束下的江枝对视。


    随后,在江枝红红的眼眶下,他拆开了信,拿着麦克风,深吸口气,低沉的嗓音,从音响,环绕着,整个四周,如雷贯耳。


    “85岁的江枝,你好——”


    “我是30岁的周淮律——”


    整个场地全是他的声音,带着呼吸和心跳:“热情和热情碰撞的太晚,以至于我们错过了十二年的时间。”


    他们错过了十二年。


    没错,是他以为她会这样,而她以为他应该这样。


    他们从未沟通,解决,任凭误会团成毛线球,再纠缠,捋不清,解不开。


    可惜十二年,但好在,十二年,还不算太晚。


    “29岁的江枝,你好——”


    说到这,他已经开始哽咽,是情到深处的告白和诚挚的发自内心的诉说。


    “我是19岁的周淮律,”他在聚光灯下,眼里有泪花,嗓音带着哽咽:“我想很郑重的告诉你,其实19岁的周淮律,也很喜欢你。”


    是时间的过错,也是人的过错,是不完美的碰撞,却撞出完美的火花。


    85岁的江枝终于等到了30岁的周淮律告白。


    29岁的江枝,回头看,也看到了19岁暗恋的周淮律。


    江枝眼泪掉下来,伸出手,悄悄地擦去,她深情地看着他,又听他读出,未完的情话和誓词。


    “29岁的江枝,感谢你愿意再给30岁的周淮律一次机会,愿意跟我结为夫妻,”他喉结咽动,道:“从此以后,是生,是死,我永远追随你。”


    幸福时,我做你的守护者。


    困难时,我做你最勇敢的护卫。


    “所以,你愿意也再勇敢的爱我一次吗?”


    “像85岁那样。”


    把我们十二年的错过,弥补回来。


    这场与众不同的婚礼,是她从未幻想到的,他的用心良苦,建造这些地方,花费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心力,甚至连婚礼时间都费心隐瞒着。


    他的确做到了,与众不同,她永生难忘。


    不是繁华美丽的古堡,也没有满园的玫瑰,是爱意从85岁开始的延续。带来的无限回忆。


    江枝已经忘记了回复,泪水模糊了视线,两束聚光灯越来越近。


    直到他执起她的手,才听见她在哽咽哭泣里,说的那句“我愿意”。


    是毫无保留的爱着彼此,会收获同样平等的爱意,忘记过去带给彼此的伤害,然后勇敢的出发,乘坐爱的飞船,向银河驶去。


    告诉宇宙,他们又在一起了。


    第七十六章 “AI测试女儿长相。”……


    婚后, 戏曲院不让休息那么久,蜜月之旅推迟了,江枝再次回到了北京。


    婚后的那年春晚,她再次以粤剧团的身份登台演出, 接连两年荣登戏曲春晚, 江枝明白, 这是个很好向上爬的机会。若说婚前她对戏曲重心是百分之七十,需要分三十出来谈恋爱;那么婚后,她几乎是百分之九十的重心都放在了戏曲上。


    她每天忙的晕头转向,巡演虽然减少了,但是她的想法是往考入国家戏曲演员的行列。


    所以在第二年的春晚结束后,江枝拿到了博士学位。


    又在拿到博士学位后,以戏曲院粤剧团的代表身份去接触各大的电影行业和电视行业, 或者以戏曲院粤剧团的代表身份去作为指导。


    随后又参与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演出, 加上连续两年戏曲春晚的资历,在年尾的时候, 江枝终于通过了文化和旅游部的初试, 进入了面试。


    面试当天,周淮律特意起早给她煮了两个鸡蛋, 煎了一根香肠。


    摆盘看上去,是个幼稚的100。


    “你怎么也变得迷信了?”江枝笑他, 却又看见周淮律穿着白衬衫, 大早上胡茬冒出来青青的尖,腰上系了围裙,无名指上的婚戒,她打趣他道:“你越来越有网上说的人夫感了。”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像是操心的父亲, 比她还紧张,解释道:“这不是迷信,是好意头,祝你今天面试考个100分。”


    她笑着接受他的祝福,待她到面试场地下车时,她吻了吻周淮律的脸颊,低声道:“要是今天真的面试通过了,等年底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们去好好玩玩。”


    结婚快要一年了,江枝基本没有任何陪过周淮律的时间,好在他没有任何的怨言,对于她提出的计划和发展,表示全力支持。


    他是这么说,也这么做到了。


    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精神上,只要是她要做的事情,周淮律就只会在背后当个贤内助,也给她兜底。


    这次的婚后生活,虽然也在各自忙碌,但是江枝觉得比之前好太多。


    因为他们经常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做商量,她出差时,他会跟着来,他出差时,若是江枝走得开,便也会跟着去,若是走不开,他能推则推,若是推不开,他便会每晚准时视频。


    虽然他们待在同个空间也都在处理手头上的工作,各忙各的,但是见得到面的忙,和见不到面的忙,就是有很大的差别,日子久了,渐渐的,江枝好像悟出来了。


    好像在平淡的岁月里,热情褪去,新鲜感褪去,老夫老妻的爱意,是想要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安全感。


    面试结束后,已经是中午午餐的时间,江枝边发走出来,边发信息给周淮律让他来接她,但是没想到,他的车就停在早上送她来的地方。


    他整个早上都没离开?


    江枝收起手机,往车那边靠近,差不多走到的时候,只听见周淮律在讲电话,“好,我在照顾她,你放心,你身体好点了吗?”


    “你不要再喝酒了,万一被枝枝看见,我不好交代。”


    “身体好也不能喝酒,上了年纪,你要注意身体。”


    越靠越近,只听见是陈沙的声音:“你也知道我上了年纪啊,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陈关比你们晚结婚,孩子都快满月了,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周家人自从他们结婚后,除了节假日会给电话,关心几句,或者偶尔邀请他们回去香山澳聚餐,其余对他们两个人的婚后生活,没有过问,也没有插手。


    做到了完全的尊重江枝。


    但是她没想到,陈沙会在私下给周淮律打电话,居然也会催生?


    她没有出声,而是继续听着。


    “枝枝现在是事业上升期,今天的面试,还有接下来的考试对她很重要,如果在这个阶段怀孕了,她在戏曲行业付出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周淮律是这样理智的分析给陈沙听,企图陈沙会懂。


    但是陈沙却依旧是老古板的思想,认为结婚生子,是人生的必备大事。


    江枝站在车的旁侧,对周淮律的这番话,感到稍许的震撼,她以为周淮律拒绝陈沙的理由或许是出于伤身体,又或者是她不急,她不想要,但是没想到,他是出于她的事业方面的角度考虑。


    “再不生都四十了!”陈沙夸大。


    “她对生孩子的事情有自己的考虑,你不要打电话给她,她最近还在备考,”周淮律是这么说的,随后又安抚他道:“等她忙完了,我们就回去禅城陪你,好吗?”


    陈沙基本是被周淮律半哄半劝的才打断了这个话题。


    电话挂断后,等了一分钟,江枝才装模作样的出现,关于她听到的,周淮律没开口,她也没说,到底也是因为想逃避催生这个话题。


    其实周淮律是懂她的,她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公示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根据社会评价和资历而言,江枝毫无疑问的拿到了入选国家级演员的机会,当时的江枝扑在周淮律的怀里,眉眼弯弯道:“快想想去哪里旅游,我好好陪你。”


    周淮律抱着她,手搭在腰间,指尖缠着她的发丝把玩,对她难得的撒娇感到满足,思来想去,却没说去哪里玩,而是道:“回去禅城陪陪外公吧。”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去陪陈沙,也有点心动,但是一想到陈沙要催生,江枝的头就大了,但又不敢让周淮律发现,她想着,如果陈沙催生,她就装作听不到就行了。


    但是没想到,这次回去禅城后,陈沙并没有催生,江枝猜测应该是周淮律提前打了招呼。


    他们坐在堂屋内,陈关抱着孩子来了,两三个月,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就眨着眼睛,吹着口水泡。


    “关哥,孩子给我抱抱。”江枝伸出手,手法生硬的抱着孩子,她努努下巴逗她,没想到小家伙不买账,哇的声就哭了:“怎么哭了?”


    江枝用尽了手段也没哄好,没想到,坐在旁边的周淮律却道:“给我来。”


    “你来也哄不好。”


    江枝是这么说的,毕竟他们都没有抱孩子的经验,可是孩子就在她怀里哭,陈关视而不见,估计是巴不得有人帮忙,她只能边说着,边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周淮律。


    周淮律单手托住孩子的头部,单手抱住孩子的腰身,让小家伙窝在他的臂弯里,几乎是周淮律抱起来隔了好一会儿后,原本哇哇的哭声瞬间止住了。


    “奇了,我抱就哭,”江枝用手指戳了戳小孩儿的脸蛋,道:“今年压岁钱给你少包点。”


    她说着,刚想要抬头去和周淮律搭腔,掀起眼眸的瞬间,就看见周淮律抱着小孩,轻轻的哄,眼神是温柔的,从未见过的柔和。


    和爱意不同。


    是带着些许的羡慕和疼爱。


    她的心倏地微微颤动了下。


    与此同时,陈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淮律,你抱孩子的手法可以啊,是不是偷偷学习,准备要小孩了?”


    陈沙没催生,陈关倒是无意的问出来。


    说完,陈沙的眼神就看向江枝,但是她还没开口,周淮律就先开口替她解围道:“没有,我就是随便抱的,我不怎么喜欢孩子,等过够了二人世界再说吧。”


    陈关没再问下去。


    江枝坐在位置上,余光里是继续低头逗孩子的周淮律。


    他说他不喜欢孩子,可是他的眼神根本就不像不喜欢。


    她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对他眼神里的渴望,不会看不出来。说不喜欢,只是为了堵住陈沙要催生的借口。


    小孩子扬了扬手,预备又要哭了,余光里的周淮律抱着他起身,道:“应该是饿了,奶粉带了吗?”


    陈关立刻道:“带了,我去冲。”


    两个男人就站在堂屋烧热水的地方,独留下江枝和陈沙面对面,与此同时,周淮律的手机忽然亮起。


    她没有防备的拿起来看,是许特助发来的文件,应该是公事,她没有点开,想着退出后台。


    但是却发现后台里有浏览器。


    她从不查他的手机,他应该也是没有退出,她微微颤抖着手点开,浏览记录里,清一色的全是关于怀孕、育儿、乱七八糟的知识科普。


    ——30岁生育算是高龄吗?


    ——30岁往后生育,对女性而言风险是逐步加大吗?


    ——怎么样才算是一个好父亲?


    ——如果妻子怀孕,丈夫应该怎么做?


    ——育儿小知识。


    ——孩子容易哭闹,都是因为抱的手法不正确,这些你知道吗?


    ——小女孩可爱视频。


    ——酸儿辣女,是男性多吃辣就可以怀女儿吗?


    ——女儿是不是大概率都像母亲?


    ——AI预测未来女儿长相。


    江枝看到这里,把浏览器退出,然后像有预感似的,点开了相册,果然,里面有一张周淮律用他和她的照片生成的AI女儿。


    小女孩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但是却又柔和了周淮律的五官。


    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尽管是照片,是假的,但却还是给了江枝很大的视觉冲击。


    从他们回到这里,再到现在,陈沙没有催生,谁都没有提起要孩子——


    她握着周淮律的手机,回眸望去,周淮律抱着孩子,另只手接过陈关的奶瓶:“我来。”


    他来喂奶。


    她从未见过他这一面,温柔的,柔和的,抱着小婴儿。


    他说不喜欢,私下里又这样研究孩子的事情。


    他明明想要孩子,却又更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垂眸,又看到了小女孩的照片。


    属于他们的孩子——


    这次,是她自己的心忍不住的动摇了。


    第七十七章 “如果我怀不上怎么办?”……


    夜晚, 周淮律洗完澡出来。


    江枝躺在床上刷手机,待周淮律掀开被子钻进来的瞬间,她把手机丢掉,整个人黏上去, 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嗓音轻柔道:“我感觉你好像很喜欢小宝宝。”


    周淮律的手搭在她的腰上, 眼眸带笑,注视着她,却道:“不喜欢。”


    他还是在骗人,江枝没有戳穿他,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狐狸似的眸子眨了眨,就这样乖乖的盯着他, 安静的对视下, 他的心被她看的有些躁动。


    她不知道自己的睡衣开了,也不知道他稍微低头就是一片大好风景, 浑圆向上, 带着令人沉醉的香气,周淮律喉结咽动, 眼神稍微暗了下来。


    他体谅她今天舟车劳顿,不想让她更累, 但她好像精神抖擞, 眼巴巴的盯着他,勾人而不自知。


    “盯着我干什么?”


    他笑着问,好无奈的语气,她明明看着周淮律饱满的喉结咽动,但还没嗅到危险气息, 是无意的,却变相的要和他作对,笑着,明艳动人:“就盯着你——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周淮律翻身压在身下,男人强大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带着不容逃避的气息,江枝动弹不得,她只能抗议道:““干什么呀,我和你讲宝宝呢。”


    她在逃避他的视线,不敢去看他。


    他笑着,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江枝此刻散开头发的样子,巴掌大的脸上,有些微红,都多久了,她还是稍微亲密些,就容易红脸,红耳朵。


    他笑她不争气,这样随便压着就能跟刚谈恋爱时候的小女生一样,但是殊不知,他自己也不争气,盯着她没坚持几秒,那些反应就很热烈,光是看着她就有种控制不住的强烈感受。


    他喉结咽动,嗓音嘶哑道:“不想和你讲宝宝。”


    他说完,去亲她,十足的坦白:“宝宝不是讲出来的。”


    江枝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也没意识到她想谈什么,她被他亲着,被他上下其手挑/逗/着,是难耐的,却又保持仅有的理智,在他手指贴合,预备进攻的前一秒,手腕被她用力拽住。


    周淮律饱满的喉结咽动,眼神暗下来,哑声道:“嗯?”


    “我的意思是——”江枝对上他的视线,明明是妩媚的模样,说话时,却又小心翼翼的,是温柔动人心,“我们要不要,也要个孩子?”


    其实周淮律对孩子的渴望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上来了,还是因为他明白家庭胜过于任何,在这个家里,他想要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也想要有个如她一般的女孩,香香软软的喊他爸爸。


    但他也只是有这个念头而已,却从不敢说。


    因为自从婚后,她大多数的时间都全部放在了事业上,包括度蜜月,一推再推,如今她忽然提起要孩子的事情,周淮律沉默片刻,道:“怎么忽然想要孩子。”


    他这么问,江枝抓住他的手,温柔解释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孩子,我都看到你手机了——”


    她顿了顿,他的任何喜欢都是基于她的基础之下,所有的事情优先考虑她,这份真情,她实实在在的感受得到,但是爱和婚姻是相互的。


    他能够因为她而把喜欢的事情说成不喜欢,也能为她放弃香山澳的事业,定居在京都,已经超越了许多男人,她应该要知足的,而不是仗着他的喜欢,总是不去考虑他的想法。


    那这样,她和之前只想着搞事业的周淮律又有什么差别。


    “算了,现在不急——”他还是犹豫,纠结她的事业,毕竟女人怀孕要牺牲的远不止时间,身材、样貌、健康、事业,这些都是金钱买不到的。


    他要孩子,只会是托她后腿,变相的把她钉在身边。


    她想要自由,他不应该编织牢笼,而是因为为她制造天空。


    他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江枝却又自己的见解:“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已经超越了我原先给自己的定位,考入了国家级,再往上爬也是这样了,趁现在转型还来得及,可以退到幕后指导。”


    “其实我对孩子,好像没有特别的想要,”她实话实说:“毕竟这个社会对女性本来就不公平,既要求赚钱,又要求相夫教子,还要要求人格独立,但是后来我想想,要孩子的事情,你从没有催过我,是我主动地,也是我想要的,归根结底,是你值得。”


    女人怕的从不是生孩子,而是这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她牺牲。


    是信任,是对他这次在婚后表现的赞赏,是愿意彻底的交付自己。


    他听出来了,心里是感动的,暖洋洋的感觉在心里透过,他又岂会让她失望,周淮律低头,吻了吻江枝,嗓音嘶哑道:“我不会让我们的宝宝耽误你任何的前程。”


    这是保证,也是保障,他不会让孩子影响到江枝任何-


    三个月后,江枝成功退居幕后,成为了戏曲院校粤剧团的创新指导,是在传统戏曲上研究创新。


    但因为不需要去巡演,每天在办公室里,江枝除了研究创新,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或许是因为禅城的时候说好了要备孕,足足过去了三个月,冬天都快变夏天了,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闲下来时,她就容易胡思乱想,看了各种关于备孕的报告,看得多也越来越焦虑,她退出,打开了周淮律的微信。


    Z:【你说我们是不是姿势不对,怎么还没怀上?】


    Zz:【老婆,不要急,今晚再来试试。】


    怎么可能不急,这几个月来,他们没有任何避孕措施,但就是没有动静,想到这,江枝的心里闪现了个念头,或许是自己吓自己,但的确是被吓到了。


    Z:【是不是我年纪大了,不好受孕。】


    Z:【万一我怀不上怎么办?】


    Z:【我好害怕。】


    她可以接受她自己主动不想要孩子,主动没有这个计划,但是她不想计划有孩子,身体素质却跟不上,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江枝就坐立不安。


    只是消息发出去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复。


    江枝等了好一会儿,猜测他应该在忙,又或者觉得她的担忧是无稽之谈,索性不回复,毕竟就连她自己都陷入了自我怀疑,认为自己这样有些过于焦虑。


    她企图让自己不要去想,可是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就在她无心工作的时候,忽然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打开,是周淮律发来的消息。


    Zz:【老婆,下来。】


    下去哪里?


    江枝握着手机,心忽然颤动了下。


    原本的焦虑在这个瞬间荡然无存。


    她记得他刚刚在手机里是拍了开会的照片。


    他是不是放下会议,特意来找她?只是因为她忽然涌起的焦虑情绪。


    她知道今天对备孕的事情产生的焦虑,或许是自己吓自己,也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这种情绪会影响到工作和生活。在他没有回消息的这个阶段里,她自己都在责怪自己。


    但是周淮律却没有,非但没有把她的焦虑情绪视而不见,反倒还在公司驱车来到了戏曲院。


    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初夏的气息传来。


    是在这一刻,她很想快点见到周淮律。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拿起包,在办公室里众人惊讶的眼神下,马不停蹄的往下走。


    她走到了院门口,周淮律长身而立在车旁,白衬衫扎进西裤里,窄腰,长腿,英俊的脸庞,深邃的眼眸自始至终都盯着院门口。


    见到了江枝身影的瞬间,他抬脚往前。


    才刚站稳,江枝手就被周淮律温柔的牵起来,她被他带着往车那里走去,还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


    男人的大手在她的手背上摸了摸,似安抚,深邃的眼眸里稍显无奈,只听他嗓音温润道:“担心你胡思乱想。”


    他不是觉得她没事找事,而是害怕她胡思乱想,因为她突然的情绪,抛下会议来找她。


    把江枝带上车,他没有关上车门,像变魔术那样,从后排拿了鲜花,还有柠檬茶和蛋糕。


    江枝很惊讶:“你居然买了蛋糕?”


    见她如此惊讶,他轻笑,把她研究的透透的,明白她焦虑的时候就爱吃甜食。


    他应该是来找她的路上,顺便买的。


    江枝心软软的,撕开包装,用勺子挖着吃,而周淮律像接孩子放学的父亲,站在副驾,看着她品尝甜食。


    也没有催她,挡住门,自始至终都温柔的注视着她,见她吃完后,才温柔的询问道:“我约了院长,带你去医院检查,好不好?”


    蛋糕的香气还留在唇齿间。


    她坐在车内,眼神颤动,望着他,撞入他的眼神里。


    他是懂她的,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报告,她还是会焦虑,会胡思乱想,会什么哪哪都不对劲,除非能够今天让她发现怀孕,否则她会陷入循环的焦虑里。


    其实如果他不说,她也会悄悄的,私下背着他去做检查。


    这个想法,早在前几天就萌生了。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江枝眼眸微颤,没有犹豫的点点头,只是,下瞬,她咬着刀叉,道:“如果我的确不能怀孕,怎么办?”


    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


    像惴惴不安的孩子,等待着家长的答案。


    周淮律站在车旁,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乖乖的等待他的答案,却没等到,而是等到了一个吻。


    “笨蛋,我只要你。”


    他吻她,顺便告诉她答案。


    吻她比较重要,答案是顺便的事情。


    就像她比较重要,孩子只是附属品。


    她咬着叉子,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蛋糕流到了心里。


    周淮律带着江枝去检查,一路绿灯,检查报告出来,院长亲自给江枝解答,并且明确告知没有任何问题。


    江枝这才松了口气。


    院长笑了笑,道:“周太太看上去好像很心急,其实要孩子,心态也很重要,适当放松一下,会更容易受孕。”-


    院长的话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江枝看着周淮律在厨房里炒菜,锅和铲子碰撞的声音响起,她坐在沙发上,陷入了回忆。


    这段时间的间隙里才发现,自从决定备孕开始,她就整天烦忧能不能顺利转到幕后,能不能顺利当上指导,当上了之后,又每天去研究创新。


    好不容易摸索熟了,闲下来的时候,就开始胡思乱想。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好好地放宽心态,享受自己的婚后生活。


    婚后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好像很赶时间。


    哪怕他想约会,她好像都无心应对,就连基本的婚后蜜月她都一推再推。


    想到这,江枝倏地起身,赤脚走进了厨房里,忽然从背后抱住周淮律。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怎么了?”他笑着问。


    江枝道:“我想请假,我要和你去度蜜月。”


    她抱着他,能感受得到他的心跳很快。


    握着锅铲的手顿住,随后是火熄灭的声音,他干脆把锅铲放下,转身,在江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她抱起来,坐在了干净的岛台上。


    周淮律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你说什么?”


    她看出他的笑意,也明白她的这个决定,令他开心。


    她歪着头,眉眼弯弯重复道:“我说,我要和你去度蜜月。”


    是趁着这个时间休息。


    也是弥补婚后她不怎么上心的生活。


    她的情绪来的忽然,这个蜜月的决定也来的很忽然。


    周淮律双手撑在她的两边,是把她圈起来,包围起来,靠近她,额头抵着额头,缠绵着,脸上是淡淡温柔笑意:“为什么?”


    他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她主动提出要度蜜月,他还要问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她把玩着他的手指,男人的手,修长分明,特别好看,彼此之间的距离是亲密的,她被他的呼吸扰乱,感觉到他的放肆,手也在背后伸进来。


    谁让她今天刚好穿了职业装。


    黑色的西服裙子搭配白色的衬衫,扎进去的,她的背后感受到一片凉意,排扣已经被扭开了,他的行动好像是故意的,说不上来是不是逼她给个答案。


    她呼吸都乱了,只能低声道:“就是想和你好好地过二人世界。”


    只有他们的天地。


    话音刚落,却也回答的晚了,收不回来了,他道:“那先在厨房过。”


    江枝脸色微热,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甚至可以看见身子在晃动。


    她在这个眼神迷离的期间,晃动的期间,看着他异常兴奋的卖力,不由得忽然感慨这个岛台的高度——


    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吗?


    第七十八章 “我好像,还从来没和你说……


    决定度蜜月开始, 江枝就很纠结去哪里。


    对他们而言,出国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毕竟从小到大到处都去过,江枝想远离城市的喧嚣, 最后, 不知怎的, 他们来到了名叫烟巷的小镇,过上了充满生活气息的乡野生活。


    确定来之前许特助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租下乡村里闲置的房子,里面家电全都购买装上。


    说乡野,一点都不夸张,这里没几户人家,但是小孩很多, 一户人家里就有两三个, 应该是留守儿童,江枝把带来的糖果全部发给了孩子们。


    一来二去的, 因为孩子, 村民们开始和他们熟悉起来。


    江枝和周淮律跟着大家学会了摘菜,劈柴, 烧柴。


    这里生活不便利,也不是说说而已, 要去买菜还需要去镇上, 开车也要半个小时。所以这里挨家挨户都是自己种菜吃,自己养的鸡鸭鹅,白天散步的时候,鸡鸭鹅的叫声很吵,却又充满了生活气息。


    来到这里的一个星期后, 江枝彻底习惯这里的生活。


    晚上七点,这里的村民已经全部睡下了,村子人少,所以路灯也没开,乌漆嘛黑的,山里的风吹过,门窗被敲打的啪啪作响。


    周淮律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简陋的房子里,江枝坐在灶台前的小木板凳上,托着腮,眼神专注的看着老式灶台的柴火燃烧,顺便烤火。


    像个乖巧的孩子。


    周淮律拿着衣物,一时半会儿,没了洗澡的想法,干脆伸出手,灯泡是旧时候的那种拉绳的,他轻轻扯了扯,台阶上方的灯光就亮起来。


    灯光笼罩下来,照在他精致的五官上。


    江枝掀起眼眸,男人长身而立在简陋的房子里,与他强大的气场完全不符,他应该是穿着西服待在各种上流社会的场合里,如今忽然觉得,让他在这里,好像显得很委屈。


    她的思绪在游走,还没反应过来,周淮律就走到了她的身边,拉了个小板凳,与她一同坐在土灶台前,虽然是夏天,但是山区的晚风很凉,可以暖暖手。


    “在想什么?”


    他边问,边把手伸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是今天早上跟着乡民们去挖野菜被竹子割到的痕迹,其实已经结痂了,细细的一条痕迹,不算严重。


    她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尖碰了碰他被割伤的地方,道:“是不是很疼?”


    其实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还不至于跟个娘们似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周淮律却忽然顿住了,人的坏心思一旦起来,就收不住,他润了润嗓子,道:“还行,就是怕碰水。”


    江枝还没听出他的另外一层意思,哪里会觉得他在她担心的节骨眼上,还在谋福利,只觉得阻挡了他的正常生活,比他还要委屈,低声道:“这里的生活是不是很不方便?”


    周淮律见她这样,眼里的笑意更深,却也没瞒着她,轻声道:是。


    这是实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生活的确很不方便,买菜还要去镇上,偶尔给村民钱,他们也愿意送点菜来,只是柴火这些,也得上山砍。


    江枝抿了抿唇,道:“都怪我,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但是你这几天很开心,”她要说什么,笼统是那些话,心疼他今天被割伤了,他都知道,所以她还没说完,他便打断,不让她去因为这些事情内疚,他说:“千金难买你开心。”


    千金难买她开心。


    他这句话说的,让江枝的心里头暖洋洋的。


    她这几天的笑容,是平时少见的,虽然生活的确是很不方便,但是他知道,她向往这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日子,她会和孩子们在稻谷里奔跑。


    也会彻底的放宽心态,去享受真正意义上的生活。


    “度蜜月不是非要去什么繁华的地方,只要能让你在这个月里,感受到快乐,就是蜜月,”他牵起她的手,摩挲了几下,影子笼罩在她身上,他带着笑道:“明天带你去河里抓鱼,要吗?”


    他们是同时来到这里,对山间的生活都不算很懂,上山砍柴,烧火做饭,她好几次后悔来这里,但每次突然萌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周淮律总是在处理生活上的琐事。


    他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学习完了全部,还和周围的人打好了交道。


    稳定的解决她的任何需求。


    但除去生活的不便利,除去今天他忽然被割伤,她真的很享受这里的生活,她带来的零食分给了孩子们,孩子们带着她去奔跑玩闹。


    轻松的,自由的,她倏地笑了,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去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并且只能带一样东西,我绝对带你。”


    她挨在他的肩膀上,是温柔的倚靠。


    他心肝是软的,笑着,明知顾问道:“为什么?”


    她笑着,眉眼弯弯:“因为有了你,就有了一切。”


    她是温情时刻,说的话也很甜蜜,殊不知,男人听不得这些夸赞,心会飘,只见她话刚说完,整个人就被他抱起来。


    男人臂弯强大有力,她被桎梏住,根本无法逃脱,一般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比较霸道的,不容她反抗,她心知肚明,脸瞬间红了,耳朵也红了,低声道:“又来!”


    从来这里好几天,哪怕白天再累,他都没有停过。


    她是来度蜜月的,他是来——


    见她挣扎,周淮律越发用力桎梏她,饱满的喉结咽动,嗓音带笑,道:“我的手不能碰水,你不帮我洗澡,我怎么办?”


    对于他找的理由和借口,江枝是半点都不信的,只从中找到了信息,就是——他还想在浴室!?


    “你疯了!这里的浴室那么小。”


    她去锤他,捏他,打他,他都不为所动,径直的抱着她就往浴室走,还大言不惭道:“怕什么?”


    怕什么,怕他啊!


    江枝脸色全红了。


    他实在是坏透了,她越是这样害羞,他越是笑的开心,深邃的眼里,满心满眼的全是笑意,明明知道她害羞,还在她耳边吹气,道:“我全程抱着你洗。”


    怎么全程抱着?


    江枝过了会就知道了,他说的全程抱着洗,真的是全程抱着,只是变成了她全程抱着他,双腿缠着他,因为他故意使坏,腾出双手,不去抱她,她害怕摔跤,当然是抓的死死的。


    他笑了,力量在输出,很厉害的动作,全程气不喘。


    就是可怜了江枝,眼睛红了,脸红了,脖子也红了,还要被他不客气的种上草莓,因为他的加速,她只能更加卖力的缠着他的窄腰,细白的长腿交叉垂下,水沿着腿往脚尖坠下。


    “叫我什么?”他还要这样来,让她的身上染上更多的粉色。


    “周淮律!”她故意的。


    她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但是她偏偏就不,他又能如何?


    这是她的傲气,他如何不知?但是她的傲气没有维持几秒,因为他自有办法治她的。


    下瞬,江枝眉头蹙起,因为他的故意使坏,用力的瞬间,她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软软的,让他的力道愈发沉猛。


    他边释怀,还边笑她。


    男人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极具魅力,江枝耳根热起来,立刻埋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泄愤似的,牙印就这样烙在他的肩膀上。


    他不去和她计较,单手握住她的后脖颈,白皙的背上多了男人的印记,他温柔的亲了亲她的耳朵,是安抚,是低哄:“那我叫你。”


    ——“老婆。”


    话音刚落,浴室内的水忽然变多——


    她听他的老婆,听到了高/潮。


    反应过来后,江枝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死死的勾住他的脖颈,周淮律顿住,倏地笑了。


    在浴室折腾到了很晚很晚,以至于江枝第二天起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穿好衣服走出去,屋内也没有周淮律的身影,在小孩的指引下,她才知道,周淮律去抓鱼了。


    没喊她?


    跟着小孩儿指的路,江枝找到了周淮律,他卷起裤腿,露出劲瘦的小腿,踩在高位到小腿一半的河流里,手上抓了好几条鱼。


    阳光洒下来,照在河流上,波光粼粼。


    男人穿着短袖,背弯起,碎发垂下来,俊朗的五官尤为突出。


    太阳照在他的背后,他和村里的男人们有说有笑,是鲜活的人,和以前那个,寡淡的、对生活无所谓的男人,大不相同。


    是她要来这里度蜜月的,她喜欢这里,因为无拘无束,但是她觉得,周淮律比她更喜欢这里。


    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以前的周淮律都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在河流里,挽起裤腿抓鱼。


    如此没规矩,如此鲜活有力。


    他也看见了她,在河流里站着,拿着竹篓,是肆意张扬的活力,道:“老婆。”


    她站在岸上,看着他,笑的甜蜜,跳起来挥挥手,眉眼弯弯道:“老公。”


    阳光在她肩膀上跳跃,周淮律的心,像是注入暖流,他抓着鱼,和村民们道别,然后走到了岸边去找江枝,“看。”


    他把篓子打开,里面是好几条鱼。


    江枝道:“你太厉害了,老公。”


    周淮律笑了笑,道:“这几位大哥教我的。”


    他说完,目光恰好看见江枝的脚,她出来的急,穿的是拖鞋,岸边全是湿滑的泥巴,早已把她的脚弄得全是黄泥,脏兮兮的,江枝也看到了,她不在意,也没那么娇气,但是周淮律却不是。


    他把竹篓挽在手上,道:“上来,我背你。”


    她想拒绝,却又觉得无所谓,他的力气不至于那么小,想来想去,她就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沿着乡间的小路往家里走去,路边的村民和周淮律打招呼,一口一个小周,周淮律也客气的回喊大哥,每个村民他都记得。


    江枝埋在他的肩膀处,道:“我觉得,你好像很喜欢他们。”这几天里,他甚至会和他们一起抽烟,聊天。


    “是喜欢。”他笑着,也没有隐瞒,他的裤腿依旧挽起,腿上染了黄泥巴,手上也是河腥味,但是他丝毫不介意,还和她沿着回家的路,侃侃而谈,道:“枝枝,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开心过。”


    她眼眸微动,鲜少,看他会主动这样说话。


    他喊她枝枝,是很郑重的。


    记忆里的周淮律从不是感性的人,可偏偏,今天,此时此刻,阳光正好的时候,他被晒得眯起眼睛,背着她往家里的方向走去,变得很感性,道:“你可能不懂我为什么开心。”


    “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做我自己,我可以去河边抓鱼,无拘无束,没有身份的束缚,我可以什么话都说,我觉得我的人生,真的很自在。”


    “终于掌控在自己手里了。”


    “周淮律——”她轻轻的喊他。


    “枝枝——”距离回家还有段路呢,他想了想,是把藏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道:“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关于我的小时候,对吗?”


    第七十九章 【男主视觉番外】……


    “这个社会上给女性这个角色定义太多的标签——”


    而我给自己定义了很多标签。


    或许不是我给自己定义的标签, 是周家所有人给我定的标签。


    记忆里的小时候,从记事开始,我听到的,感受到的, 全都是周家人的束缚。


    “你是周家的长孙, 在外面, 大家都看着你呢,你不要丢我们周家的脸。”


    “你是周家的继承人,怎么可以大哭大闹的,你这样子,怎么配做周家的继承人?”


    “你单肩背包,像什么样子,许特助没帮你拿书包吗?”


    “饭桌上吃饭, 一道菜为什么要夹超过三次, 你懂饭桌的礼仪吗?”


    “话不要那么多,沉默是金, 把你的情绪收一收, 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们都是为你好。”


    我从小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这些, 不管是在学业上还是生活上,我的行为举止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细微到若是桌上有喜欢的菜, 多夹都会被人说闲话。


    可偏偏他们会故意让佣人做我喜欢的菜系,然后故意把我喜欢的菜放在我的面前,测试我到底能不能明白他们的“用心良苦”,直到我表现出他们想要的处理方式,他们才会善罢甘休。


    当然, 不仅仅于此,他们还会在我的学业上施压,在我人际交往上施压。


    只要我在学校和那位走的近些,他们都不会允许,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是不能与任何人交往的,我不允许有自己的社交圈,任何接近我的人,他们都觉得带着目的。


    但那时候才多大?


    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记忆里,有次和班级的同学打篮球,汗水挥洒下来的时候,头发湿了,制服湿了,浑身黏腻的,但我却觉得很快乐。


    从未体验过这种快乐。


    我知道,这样对于我的人生而言是放肆的,我也做好了被骂、被呵斥的准备,当晚,的确是发生了这些事情,但是我没想到,第二天去到学校时,那几个一起打球的同学们,都已经被退学。


    仅仅只是喊我一起打篮球,他们便让他们再也不能在这里上学。


    这是他们的警告,是逼着我要沉稳,要听话,要守规矩,要明白自己的地位,不能自降身份。


    初中的阶段我或许还会有反抗的心理,是叛逆的心理,但是当看着玩的好的朋友们,或者能聊得来的朋友们都在第二天离开身边时,日子久了,我的确活成了他们的样子。


    人一旦习惯了这个模式过日子,以后的日子也是千篇一律的。


    我懒得去费心思再去想任何,他们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样,天下太平,世界安宁。


    逐渐的,我也被同化了。


    从抗拒再到挣扎,再到驯化。


    是驯化,没错,我甚至在长期的“精神催化”下认同了这样的模式生活,许特助为我打点好一切,什么都是规规矩矩的,我的人生就是这样,按照每个计划走完他们设想的路。


    这也的确得到了他们的表扬,家里很安宁,再也没有因为我的“犯错”、“贪玩”而引起任何内部矛盾,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都说:“这才是周家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就在我习惯且认同这种生活方式的时候,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但是没想到,高中的时候,生活里会出现一个很冒失的女孩子。


    我知道江枝,在此之前,她曾经和江爷爷一起来过家里,看得出来她很饿,盯着桌上招呼客人的糕点,眼神放光。


    家里不允许我吃糕点,觉得吃糕点没礼仪。


    江爷爷也没有给她拿,或许也是如此要求她不能失了礼仪。所以本着同病相怜的感受,在她去上厕所的时候,我悄悄地递给了她饼干和牛奶。


    尽管拿给她的时候,心惊胆战,害怕被家里发现,却还是道:“吃完再进去吧。”


    我不敢让家里人发现我私下里拿了这些给江家的女儿。


    再后来,班级同学聚会,偏偏没有她。


    为什么要单独遗漏她?


    想起她饿了也不敢开口的样子,我几乎是下意识的问:“江枝呢?”


    我还记得她看我的眼神,忽然就亮晶晶的。


    再后来,我莫名其妙的收到了她的情书。


    她喜欢我啊。


    我收到的情书很多,唯独她的很特别。


    我从不看情书,无非是些无脑的话,情啊爱啊的,年纪轻轻,谁懂这些。但是她会在情书上,贴上玫瑰花,或者小雏菊,再或者是,路边的某片树叶。


    是树叶和鲜花的泥土气息,带着自由的味道,迫使我打开看,只一眼,就更特别了。


    很多错别字。


    字也不是特别的漂亮,语法有时候也是错的。


    情书里说,她要和我过一辈子。


    后来的日子里,我经常会收到她的情书。


    ——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周淮律,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周淮律,如果你和我谈恋爱,你绝对很幸福。


    幸福,是吗?


    情书我从来不会留,但是既然拆开看了,看完便撕掉丢掉,留在这里许特助会发现,拿回家,父母会发现,到时候,是我离开,还是江枝?


    我也不知道。


    更不知道他们知道了会怎么处理。


    可是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注意她,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左边的脸颊有梨涡,很可爱,她喜欢画画,每天抱着素描本。


    偶然的,许特助把车停在了后门,我路过凤凰树下遇见了她在画画,再那之后,我知道她每天会在那里画画,我就会故意往那里走,绕远路,从后门凤凰树下路过,然后走到前门,坐上回家的车。


    只为了听她那句:“周淮律,好巧啊。”


    但是听到了之后呢?


    我又能怎么样?


    但就是,细微的雀跃,却足够了。


    “是谁给你写的情书?”身为同桌的裴子舒问。


    我撕掉了情书,道:“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敢说,因为裴子舒是我妈妈安排坐在我身边的,她会告诉我母亲,关于我在学校的一切,我很讨厌她,非常讨厌她。


    但是偏偏,裴家的人带着裴子舒来到我们家,提出裴子舒最近被骚扰,要求我帮忙,我能说什么,或许是我的人生根本容不得我安排。


    爷爷会替我应下这些表面的交情维护。


    因为他最喜欢别人仰仗周家,特别是当兰家、裴家、江家的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会十分慷慨,没什么比这种时候,令他更威风的了。


    说实在的,我真的很开心,她会被混混缠住。


    只是这份开心又不能说出来。


    后来我的确是帮了,出于周家人的许诺,对于裴子舒,当他们问我是不是喜欢的时候,我在心里反胃,喜欢?讨厌还差不多,但是我若是说了,我的母亲会怎么样?


    家人会怎么教育我?


    没礼貌,没教养,我们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我真的讨厌至极,说实在的,不想和她和纠缠她的混混多谈,我不想再多说,喜欢只是简单的喜欢而已,说了又能成真吗?


    莫名其妙的,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收到江枝的情书。


    生活里少了每天开封情书的仪式感,空落落的,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心里不是滋味,吃饭也没胃口,这种滋味,我没办法去描述,从未有过的。


    惆怅,失落,学习成绩下降了一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在注意她?


    我也开始期待她的存在。


    面对她的不再告白,我能去问为什么吗?


    问不得,也问不了,周家人不会允许我去问,因为下降成绩的事情,他们已经开始严厉的去检查我怕的生活和精神,操纵着我的一切。


    所以我只当她不再喜欢我。


    毕竟我从来也没办法主宰自己的人生。我的所有事情都被操控在家里人的手上。


    顺利毕业后,我也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去了M国留学。


    我以为这辈子再与她无缘。但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在某天出现在M国,当接到江爷爷电话的时候,那是我除了初中的时候,第一次那么急切的奔跑,因为M国的治安并不好。


    风吹来带着自由的气息。


    我是想见她的,但是见到面的时候,我看着她蹲在地上,是很可怜的模样,我却又很生气,只觉得很危险,高兴不起来,生气她为什么能这么胆大。


    我想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我想大声的告诉她,不能那么任性,连自身安全都不顾。


    张口的瞬间,却又发现,自己好像在周家人十年如一日的驯化下,也融入了周家人的影子,我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的忽然到来。


    我被折断了双翼,被囚禁太久了,看着她的自由,似乎才发现,从始至终我被她吸引的,就是她的果敢,她情书里的泥土气息,花香气息,她站在凤凰树下笑着打招呼的样子。


    全都是她自由自在的象征。


    她的笑容,她的开朗,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的身上,有我向往的自由和自信。


    察觉到这层,意识到这层时,我忽然愣住了,对她的告白,果敢的那句我喜欢你,千言万语在心里,开口时,只剩下哦字。


    在她离开之后,我才发现,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厌恶周家人的操控,却又摆脱不开,逐渐已经同化。


    甚至都没有想起来要去关心她。


    爱这件事,我也不会。


    在他们的驯化下,我没有变的更加强大,也没有变的很优秀,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在长期的牢笼里,变得不自信了。


    每走一步,我都觉得,是不是错的?


    会不会错了?


    瞻前顾后,什么都怕,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怯懦,在周家是不允许的。


    我打电话给江爷爷报平安,期盼他能说出让我照顾江枝的话,好在他说出口了,给我光明正大留下她的理由,避免了被周家人察觉到什么。


    看着她在我这里,这一刻,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很开心的。


    想问她:你最近,还好吗?


    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缺乏自信的。


    她在第二天就回去了。


    我又恢复了那种孤单的日子。


    好在,她再次出现了。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她经常会来。


    我明明很害怕周家人会知道,但是却又忍不住,想见她。


    她在M国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没有活在周家人的操控下,我可以带着她去和刚认识的朋友打桌球,也带她去酒吧,把她介绍给我的朋友们。


    我看着她的头发从短发变成长发,变得好漂亮,穿着白色的裙子,留着长长的头发。


    她在酒吧喝了酒,闻起来有点酒味。


    我喝不得酒,因为自小周家人也不让碰,久而久之,喝了一杯后,就很头晕,我还在闻酒味的时候,她亲了我,她是不是也晕了,所以才稀里糊涂的亲了我?


    我忽然后知后觉,在很多时候,我根本不会处理关于感情的事情,就比如这个时候,我该抱她,还是该怎么样,抱她,会显得很轻浮吗?


    我怕她是不清醒的状态,明天会不会后悔,我看着她,唯一大胆的,就是摸着她的长发。


    她不知道,她留长发的样子,有多美丽。


    第八十章 【男主视觉2】


    在M国留学的时候, 是我从小到大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虽然学业很忙,但是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只是异地恋,她在身边还好, 不在身边, 我控制不住的去想她。


    如果我贸然回去, 周家人肯定会问我,为什么回去。


    可是想她怎么办?


    虽然她每个月会来那么一两次,大多时候,我们都是视频通话,可是,视频根本无法缓解思念,


    后来, 她教我注册了社交账号。


    “你可以在这里发你的近况, 我可以看得到,你的朋友们也可以看得到。”她笑着说。


    我在心里问周家人会看得见吗?


    但是看着她的眼睛, 我忽然不敢开口, 如果知道了家里人的性格,还有我的懦弱, 发现我并没有那么优秀,她还会喜欢我吗?


    后来, 我发现只要我在社交平台发布我的最新消息, 她就会来找我。


    我很自私,因为当我知道了之后,每隔一个礼拜就会在社交平台发布消息,我们的感情逐渐进入稳定,四年的时间, 很快过去。


    除了繁重的课业压的我喘不过气,在闲暇的时间里,我只有一个念头,该怎么去告诉周家人,我要和江枝结婚。


    是,我要和她结婚。


    从她踮起脚尖亲吻我,从我勾住她头发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很大胆的想,我要和这个女孩结婚。哪怕会面对周家人的百般阻挠,我也要和她结婚。


    临近回国前,爷爷的身体变得很不好。


    在这个节点,我告诉爷爷,我要和江枝结婚。


    我以为会是各种反对,他会斥责我,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她,我已经做好了私下领证的准备,对于江枝,我势在必得。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或许是当时我母亲极力想要撮合我和裴子舒,又或许是他权衡利弊下,觉得江家更适合我,江家和裴家,爷爷更喜欢江家,裴家的算盘打得太响。


    所以他同意了,很爽快,在我意料之外。


    果然,他会顺利答应我的提议,也不是那么简单,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整天都在外地跑,也没有阖眼,原因就是他要考核我,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因为谈恋爱而把学业荒废。


    到底是不是能成熟稳重,成家立业。


    如果我在这个时间节点里犯了错,或者是在忙碌的阶段还和江枝产生联系,那么我和她注定不能走在一起,好在,我表现得很好。


    可是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母亲对我和江枝谈恋爱的事情颇有微词,我觉得她好像不喜欢我的爱人,在某天,爷爷忽然住院了。


    我在长辈的口中得知,如果现在爷爷去世了,那么我和江枝只能推迟三年结婚,三年,变数那么多,我又如何确定她会和我保持三年的恋爱关系。


    或许我们也不能走下去。


    因为父亲听母亲的,她喜欢裴子舒。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大胆,冒着被说不孝的风险,在爷爷临终前,让他开口让我和江枝先去领证。


    记忆中的爷爷总是很严肃,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我,疼爱我的样子,我没有听见他的斥责,在我胆战心惊的时候,他说:“你不要开口,我来说。”


    爷爷去世前,我如愿领证。


    领证那天,江枝笑的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但是快乐该怎么表达,应该像她这样眉眼弯弯的笑嘻嘻的,蹦蹦跳跳吗?


    不可以,周家人的话,无时无刻不影响着我,我的情绪不能外放,是从小到大周家人对我的规矩,或许在这么久以来的潜移默化下,昔日的规矩已经也已经把我套牢了。


    但是我没有去阻止她散发开心,我觉得,让她开心,就是我的开心。


    但是人生注定是一场令人啼笑的戏剧。


    不知不觉中,我成了我以前讨厌的人的模样,周家人给我的标签里是要我成熟稳重,而我也把这个标签套牢在我的身上。


    公司的事情比我想的忙碌,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轻松。


    每天工作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每天好累好累,还要假装自己什么都懂,要让父母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要让他们不要去打扰江枝。


    二十三岁那年,在公司,父亲呵斥我的发型。


    呵斥我不穿西服,一点都不成熟,一点都不稳重。


    他在耳边指责我,当着许特助的面,当着高管的面,我什么话都不能反驳,在他们昔日的压迫下,我也没了任何反驳欲,只是想着怎么让自己看上去成熟稳重点。


    我学着三哥穿西服,我羡慕他的家庭,羡慕三哥可以把头发留长,羡慕他的自由自在,但是我不可以,我的头发,从始至终都不能超过眉毛。


    后来,我把头发,梳成了背头,镜子里看着自己,我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也好奇怪,可能是我不习惯的原因,不过西服加上背头,现在看去,我比昨天成熟。


    我不是第一次穿西服,但是我是第一次梳背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江枝乖乖的盯着我,眼神里是很讶异的,我想,是不是很难看?


    我很尴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她。


    万一真的很难看呢?自卑的感觉让我干脆不想开口问了。


    难看就难看吧,反正我的初衷也不是要别人觉得我好看,只要让别人觉得我很成熟就好了,好不好看对我来说无所谓,江枝不嫌弃我就好了。


    我每天都跟着父亲周旋在周家的公司,他用一年半的时间,把周家的产业逐步交接给我,这期间,他不让我歇,不让我喘气。


    在我婚姻里的三年时间里,前一年半我都是在跟着父亲学习,后一年半的时间,我自己接手,出差,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比父亲在时还要累。


    我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每天都很累,中午吃饭的功夫都能睡着,去医院检查身体,血脂变得很高,我不敢和江枝说,我怕她会嫌弃我。


    婚姻里我是忙碌的,但是苦中的乐,是我娶到了江枝。


    我是开心的,开心每天回到家可以看到她。


    她以前在情书里写,如果我和她在一起,我会很幸福,我真的很幸福。


    我们会在一起吃晚饭,会在一起睡觉,我们同床共枕,我们有属于我自己的家,我偶尔会看着她发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我想等我以后没那么忙的时候,我想和她要个孩子。


    我想要个女儿,她会有江枝的样子,活泼,可爱,我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但是现实就是工作只会越来越忙,我还时不时的要出差,出差一走就是一个月。每次出差,我只想快点出来完事情,我不想因此有任何的拖延,忙完就马不停蹄的回去。


    因为我要接触新的事物,每天的会议让我精疲力尽。


    好在,江枝从不会在我工作上的事情有任何的不开心。


    我很开心她善解人意,理解我,让我能够全心投入工作。


    父亲的指责,周家人的阴影笼罩下,我做什么决定都缺乏自信,在工作上,我承受着双倍的压力,生怕有任何一个决定做错,会让我和我的家庭陷入再次被指责的境地。


    我过得小心翼翼,唯有家里能够让我放松,唯有在江枝面前,我可以得到喘息。


    可是,我似乎忘记了,她也需要被照顾,被惦记。


    在婚内期间的最后一次出差里,她和我说,她想要一个项链。我很开心她终于有了想要的东西,她主动提出来的东西,我出差间隙,毫不犹豫的奔赴了拍卖会。


    当我拿着项链回来的时候,我想快点见到她。


    但是没想到,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奶奶的电话,告诉我,裴老爷子快不行了,让我在M国顺便把裴子舒接回来,又是裴子舒。


    我可以回去,但是我不想回去。


    “让她自己买票吧,比较快。”


    “那也好,太费事了——”奶奶是这么说的,但是片刻后,电话那头的就换成了母亲的声音:“周淮律,你也好意思让她买票回来,周家和裴家的关系,是世交,不是普通朋友,你要重视家族之间的关系,你太没有人情味了。”


    “这些话还好裴家不知道,不然,以后让我的脸往哪里搁,你给我去接她。”


    让我去特意去接她?我是疯了,和她共同相处在一个空间里,空气都是窒息的,我从未厌恶一个人如此地步。


    母亲还在讲话,像紧箍咒。


    我不想再说,应承下来,只是让我去接她,这不可能,飞机安排给她,是我最大的仁慈,但是没想到,资料落在了飞机上。


    而这个资料,是等下父亲要看的,这次我出差,就是为了这个项目,如果被他知道我落在飞机上,他根本不会把重点放在我做的项目如何,而是我为什么会犯这个低级的错误。


    我无心再去应付他们,我实在无力开口去解释任何,我干脆坐在车上等着,下车拿资料的时候,她忽然说我的手机屏保很可爱,我低头看去。


    心里对江枝的思念更深,我的老婆,当然可爱了——但是我连这句客气的话都不想和她说,再折返的时候,我看了眼许特助,他不愧是我的得力助手。


    打开了副驾的门,让裴子舒坐在了副驾驶。


    我去到了裴家,见到了裴老头,什么感情都没有的人,还要表现出世家情深,父亲就是延续了爷爷的好威风,特别是裴子舒的父亲那一辈都是无能之人,他更是开心了。


    巴不得彰显周家的人情、实力。


    “淮律,你去安排打点一下裴爷爷住院的事情。”


    我只能听话,在他们眼里,我只能听他们的话,不要有任何的忤逆。我无心、也不想应付这种社交,提出要走,终于离开后,坐在车上的时候,父亲发来责骂的短信。


    这还不够,他打了电话过来。


    “这就是你的气度!”


    “你就那么急着回去吗?”


    “周家怎么会养你这种没有眼力见的人?你能不能成熟点,稳重点?”


    电话被他骂到没电,自然关机,我终于可以开口,让许特助开车回家。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江枝,那么晚了,她还没有休息。


    她上前抱着我的时候,我想告诉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话在嘴边,又胆怯了。


    那么大人了,被父亲骂,算了,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


    回到家我就安心了。


    那些烦恼,她不应该知道,也不应该让她去替我担心。


    当我在床上抱着她的那一刻,那种温暖的怀抱,是我想了一个月的,连轴转的工作,没有片刻停歇,当困意来袭,裴子舒打来了电话,又是她,又是她——


    “不管她。”我说,我也真的懒得管。


    要是这句话被父亲听到,又要骂人了。


    我也只能在江枝面前,那么放肆的说自己,做自己。


    第二天,清晨就看到了父亲发来的短信,因为昨天的离开,他今天要在公司看我出差的结果。这种无时无刻的窒息感,紧紧缠绕着我。


    下了楼,我又看到了江枝在厨房忙碌,呼——我的心里很沉重,该怎么告诉她,做的这些很难吃?但是我又不能开口指责,好像这样,她会变成第二个我。


    我又是成为了第二个周家的人。


    尽管再难吃,我也还是吃着,我期待她看到项链的反应,拿出来的时候,她开心的吻了我,只是当她提议要去试婚纱的时候,我要怎么告诉他,我要去公司忙?


    不是忙,是父亲要找个理由骂人。


    我不想告诉她,不敢告诉她,只能把回去的借口找出来。


    但是没想到,今天父亲除了骂我,还要教我人情世故,拉着他的几个好友,在酒桌上让我敬酒,让我喝酒,口口声声是,让我学会知进退,在社会上,要学会谦卑。


    他不是要我知进退,他是要我听他的话。


    我到底算什么?


    我到底是他的儿子吗?


    我被许特助搀扶进了车里,满腹委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在思考,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很窝囊,我到底是不是不适合继承周家,为什么我做的每样东西,都不能得到认可?


    我的眼睛是红的,我不想让江枝看见,我也不想让她看见我颓废的那一面。


    但是她为什么偏偏在沙发,为什么?


    我只能走快点,再走快点,快点回到房间。但是她为什么那么体贴,为什么还要给我喂醒酒药,我没有勇气去看她,怕她发现我骨子里是个烂泥。


    我怕她也认为我是父亲口中的烂泥扶不上墙。


    我闭上眼,只想着明天怎么办,明天要去祖宅,又要见到他们,父亲对我,母亲对她,好像总是想从我们身上挑出毛病来。


    她呢,会不会也觉得很累,很累?


    安静好久好久后,我开了口:“明天要去祖宅,早点睡吧。”


    睡饱了,才有精神。


    明天的聚会毫无疑问又是在上演家和万事兴,父亲在奶奶面前表现的和昨天完全不同,我庆幸他在江枝面前给我留了面子。


    不要让我老婆看见我挨骂的模样。


    我应付着他,却又听着她们女人的对话,果然,又有催生的,我不会让我的孩子那么快出来,我不想他们过得和我一样。


    我只想待我有能力的时候,再去生孩子。


    这些话不能说,只能随便找个理由。


    在去吃饭的间隙,母亲和江枝说的话,我听见了,很久后我才明白,原来,在周家人给我设定的标签里,我被同化成了成熟稳重的样子,逐渐的冷漠,什么事情都变得无所谓。


    我明明恨透了这个标签,却又在同化下,无形间,给江枝定下了标签。


    从什么时候起,我记忆里的江枝,标签是乖巧听话。


    我犹豫了,想着不说话,不回应,是不是能减少一次争吵?


    就像父亲骂我的时候,我不回应,这件事情就能暂停。


    有了开始,就有了无限次数的标签化,在江枝和我据理力争婚礼的事情时,我不知道婚礼对于女人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对我而言,不过是走个过场。


    我只想着,我要快点忙完工作。后来才发现,我忽略了她的所有需求。


    我默认了给自己戴上标签,默认了我就应该以事业为重。


    只是我的工作依旧是被父亲否定,我发现在他嘴里我成了一无是处的人,我选择了去私宅坐坐,我想抽烟,喘口气。


    当看见江枝发来的消息时,我骗江枝有事。


    因为我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


    身上的烟味散了再说吧


    ——只是没想到,裴子舒又出现了。


    她简直阴魂不散。


    “淮律,你要喝茶吗?”


    “不用。”


    我厌恶她,讨厌她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是母亲眼里的乖巧女生,可是没想到,我说了不用,她还给我倒了茶。


    江枝也来了。


    她问我想去后院和她们一起烧烤吗?


    我不想去。


    想想,却又觉得我无权剥夺她的任何社交,不能让她感受到,我是第二个周家人。


    “你想去吗?”我问。


    她说,当然要去,我松了口气,还好刚才没拒绝。


    当大家提起,江枝的风格和裴子舒很像时,我很惊讶,我看了眼江枝,又看了眼裴子舒,她的脸令人厌恶,故作姿态的样子,真的让我烦透了。


    才不像,一点都不像,江枝一直都是这样的打扮,裴子舒和江枝,怎么会一样。


    江枝是天,她不过是刺眼的尘埃罢了。


    江枝去了洗手间,高湛在身边说些事情,关于三哥的事情,没想到裴子舒忽然摔倒,热水就要泼到我的身上,我的手挥开茶杯,手臂却被裴子舒抓住了。


    “啊,好痛——”


    “淮律,我崴到脚了。”


    关我什么事?


    我还没说话,江枝先开口了:“脚崴了,那就去医院。”


    我从来没见过江枝这样,太酷了。


    我的心里很开心。


    “走吧。”江枝说。


    我立刻接话:“好。”最好不过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回去的路上,江枝提起要去禅城,我想给她个惊喜,把禅城拆迁了,给外公安置家,只是她提起了江远修,她的父亲,对我而言,我真的厌恶提起这个人。


    他在外面养了小三,还怀孕了。


    要是江枝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只想江枝无忧无虑,我知道,她会承受不住。


    没想到裴老爷子那么快没了,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他让我立刻赶过去,我不知道去的意义在哪里,去个代表就好了。


    可偏偏,他们还要我带上江枝去。


    恰好江枝出现,我提起,她好似不开心,提起江爷爷去世时,裴家也没来人,的确,这些都是相互的,周家肯定要去,但是我不能在这个事情上还去强迫江枝。


    我让她不要去,当然,我知道她不去,面对的是什么。


    果然,在葬礼上的整晚,我的父亲母亲都很不开心。


    “她的身体很不舒服,不要打扰她。”


    “你是这样惯着她,没点礼数,以前你应酬的时候还打电话给你回家,要不是我看着,你是不是要接电话?”父亲这么指责,他最是要脸,还知道拉着他去偏僻的地方数落。


    我无心应对编造谎言:“我们要备孕了,不想让她来。”


    果然,听到是这个理由,父亲才安静了。


    只是没想到葬礼能忙一晚,裴子舒哭晕过去了,当听到母亲让裴子舒住在周家祖宅时,我私下里找到了母亲阻止,我实在不想让裴子舒踏入我小时候生活的祖宅。


    但是换来的还是一阵数落。


    第二天江枝问我,葬礼需要过夜吗?我也在想,对阿,需要过夜吗?根本都不知道忙了什么,我很困,非常困,只能把裴子舒晕倒的事情告诉她。


    但是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情,她发了脾气,晚上的时候说我对葬礼比婚礼上心——


    江爷爷和裴爷爷的事情,如果我能自己做主,我也会不去,我又不想把家里那些烂事说出来,只能安慰她,不要和死人置气。


    但是没想到,她还提出要离婚。


    她最近老是把离婚挂在嘴上,从祖宅出来时提了一次,现在又提,我不想去理她,假装睡觉。


    因为我也生气了,她怎么可以把离婚说出口。


    如此轻易的说出口。


    难道她不爱我了吗?


    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离婚。


    但是没想到她还很坚持,还拿出了离婚协议,非要让我签字,这个脾气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很气,“总是——”总是拿离婚说事,但是我这么说,她应该听不进去。


    他只能忍着脾气,听听她闹脾气非要离婚,是不是什么新的安排。


    “是有什么安排?”


    他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想问的是,是为什么非要离婚。


    但是没想到她应了句有的。她还真有安排?我不知道的安排?我才不会签字,我喝了口茶平息怒气,听到动静,假装转身要走。


    但是没想到,她把笔塞我手上了。


    ——行,我比她更气。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场,七年来的第一次争执,只要不领离婚证,是不做数的,是可以和好的。


    她闹完脾气,我出差回来。就好了。


    却不知,这是她摇摆了三年的路,在那天画下了句号,当我看见她在唱戏时,周家人的同化在此刻具象化了。


    我居然也用规矩去要求她。


    话说出口,我就无比懊恼,我明明是痛苦的,为什么还要把这份痛苦强加在她的身上。


    直到我发现,原来在我自以为是我很痛苦的日子里,她所受的煎熬,不必我少一分,当我发现一切的时候,我回到了周家。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那么勇敢,在周家,我开始据理力争。


    我没了理智,我只想要个理。


    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


    当素来对我精神虐待的父亲,怒斥我的时候:“那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我说。


    是啊,我能怎么样。


    长期以来的囚禁,自以为是的好,造成了我的性格,说多怕错,连表达关心都不会,我就像是周家人的傀儡,提线木偶,他们要我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唯独婚姻这件事,是我自主选择的。


    所以这根唯一的,自己精神世界主导的线,我根本不会经营,无法经营。


    从我挥洒汗水回来之后妥协的那刻起,我的人生就已经是他们在走,而不是他。


    当我学会迈开脚走路的时候,外表风光明亮的西服下,是颗自卑懦弱的心。


    我是独立的人格,江枝也是。


    为什么要让我们活在标签里。


    我要亲手剪断这些线。


    “以后,你们也不要再联系我了。”离开周家前,我下定决心道:“以后,江枝在哪里,我在哪里,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反正,也只是失去了一个傀儡而已。


    他们又怎么会替我心痛-


    在他的背上,江枝安安静静的听着,只是眼眶红了。


    她从来不知道。


    他背后的生活,是这样的——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