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把弄脏的地方处理干净。……


    许采采下午见完师尊回来, 便没什么事了,一直在内室午睡。


    睡足后去灵泉处泡了个澡,便又重新躺回了榻上。


    此时已然入夜。


    宋尽遥回到庭院后, 干脆也草草洗了澡, 才穿一身仍旧规整的素衣步入内室。


    夜明珠的莹润白光照亮整个屋子, 少年正趴在床榻上, 支着手臂看话本。


    许采采洗完澡便只穿了一层里衣。


    柔滑舒适的月白布料如水一般轻覆在少年身上,显露出瘦韧的身材线条。


    随着两只小腿翘起晃动的动作,裤腿堆至膝盖,露出比丝绸更具光泽的肌肤。


    宋尽遥在入门处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看话本看得入神的许采采抬头注意到他,修士才缓缓抬步走近。


    许采采看见他师兄亦是眼睛一亮,忙拿着话本坐起身来。


    “师兄, 和师尊谈完啦?”


    “嗯。”宋尽遥应一声, 在榻边坐下,并伸手将许采采抱了过去。


    修士的力气不知道有多大, 将人整个搬走的动作分外轻松自然。


    许采采反应过来时, 人已经侧坐在他师兄大腿上了。


    坐着感受到了又热又硬的肌肉, 许采采登时便红透了脸, 忙拿手里的话本遮挡。


    他小时候倒是经常这样坐师兄的腿,但后来长高了就再也不坐了, 嫌丢面子。


    现下许采采让人这样抱着,比宋尽遥还高了一截。


    需要他俯视对方,两人才能对视。


    许采采不适应, 羞得眼睫不停地颤。


    宋尽遥却似乎不论到什么时候, 都是一副冰冷沉稳的模样。


    男人先低头,将他卷起的裤腿放下理顺,遮至白净脚腕。


    之后才圈住人的腰身, 一边揉按许采采又热又软的后颈,一边抬眸淡声询问:“现在可以接吻吗?”


    许采采停顿片刻,把挡住下半张脸的话本放下了。


    他红着脸点头,小声:“当然可以。”


    宋尽遥便将他的话本收到一旁小桌上,按低许采采的脑袋吻了上去。


    这个吻与在暗室里的那次比,要温柔些许。


    只是唇被吸着缓慢轻吮。


    但亲完时,许采采还是憋得脖颈泛红,有些无力地扶在他师兄肩膀上小声喘气。


    宋尽遥却犹嫌不够。


    他抬着眼,愈发浓稠的视线细细观察着师弟被亲得湿红的唇,炙热到发直。


    “采采知道接吻还可以用舌头吗?”修士声音放低,以此来遮掩哑意。


    “嗯?”


    许采采有些茫然地偏头。


    他每次被亲都会变得懵懵的。


    好像脑袋全然被亲吻这件事占据了,思考不了别的。


    这时与宋尽遥寒潭般的强势目光对视着,许采采便不由自主地被牵着走。


    “不清楚。”少年的声音也有些哑,比平时软上许多。


    这嗓音令宋尽遥腹部阵阵发紧。


    许采采回想了一下。


    他看的话本都是宋尽遥从宗外给他带的,里头从没有详细描写这些。


    于是干脆坐直,抬手捧上他师兄的脸。


    试探地问:“我试试?”


    宋尽遥没出声。


    只配合地微仰起头,突出的喉结重重滚动。


    呼吸贴近,许采采学着宋尽遥之前的模样,主动低头挨住他师兄的唇。


    先是碰了几下,之后才伸出微颤的舌尖在上面轻舔。


    坐着的腿部肌肉忽然变得更紧,几乎有些硌人。


    宋尽遥胸膛明显起伏。


    师弟懵懂却主动的触碰让他眼前闪过一瞬漆黑。


    许采采坐得不是很舒服,皱着眉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


    见宋尽遥突然像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毫不配合,少年不由奇怪地皱起眉。


    他捏住宋尽遥的脸,出声抱怨:“你要张嘴啊。”


    “……”


    宋尽遥箍在他腰后的手臂暴起青筋,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只在沉默间缓缓微张口唇。


    许采采的舌尖这才顺利伸了进去。


    起初,似是觉得新奇,所以并不羞怯。


    反倒还敢轻轻地探来探去。


    直到触碰到了同样柔软,却比他的要烫上几分的舌肉。


    许采采才像被吓到一般惊醒,忙要逃走。


    可这时已然迟了。


    宋尽遥像一头随时准备收网的凶狼,在许采采刚冒出退缩念头的时候,便已经抬掌按在了少年脑后。


    那力道极为强硬,没有让许采采撤离半分。


    旋即少年下颌被人用力捏住,双唇被迫分开,宋尽遥急切地闯了进去。


    湿润水声不断从两人唇间溢出,银丝垂落。


    中间有好几次,许采采试图起身逃跑,却又被箍住腰钉回他师兄腿上。


    最终只能从喉间溢出几声抗议的呜咽。


    等这场亲吻彻底结束,许采采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放回床上的都不知道。


    少年浑身都热乎乎的,仰躺在榻上,墨发披散。


    宋尽遥俯身抱着他,在背后给他顺了很久,许采采涣散的目光才恢复些许。


    他总算回了神,刚一抬眼,便对上他师兄关切的视线。


    只对视一秒,又赶紧躲开了。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热得不像话。


    许采采小声嘀咕:“……好可怕。”


    他好像差点被亲晕过去了。


    宋尽遥却因为他这句,心脏陡然一紧,像被一只大手直接攥住。


    他告诉自己应该克制。


    可真到那时候,却又根本无法自控。


    心脏沉沉坠落,修士浑身僵硬之际,却又见许采采小动物般慢吞吞地翻身,主动靠进了他怀里。


    少年抬起一双明亮又羞怯的乌黑眼睛,小声地跟他倾诉道:“但是,还挺舒服的。”


    宋尽遥呼吸摒紧,感觉到自己沉缓的心跳开始恢复。


    他神情不变,只垂着眼低声问:“当真?”


    “嗯。”许采采这会儿舌根还是酥酥麻麻的,他不太好意思地点头。


    宋尽遥似是重重地舒了口气。


    他把人揉进怀里,声线一如既往:“那就好,睡觉吧。”


    ……


    几日过去,长清宗内门外门都招收了一批新弟子,许采采在课堂上便也多了好几个新同门。


    这天上午,又是课业最重的剑法课。


    课堂上弟子变多,剑法长老便组织弟子们两两组合,共同在幻影石制造的场景里训练剑法。


    许采采当时差点迟到。


    这可不是因为他睡懒觉。


    许采采一向按时起床,早上的时候连衣服都早早穿好了。


    但临到出门了,他师兄却又非要抱着他亲上好久,还揉乱了他刚穿规整的衣服。


    这才导致许采采成了全场最后赶来的那个。


    不过由于上课的鹤鸣声还没响起,所以长老并未说什么,只是让他赶紧准备开始训练。


    许采采知晓规则后,在试炼场上匆匆扫了一圈,发现大家早就都组好伙伴了。


    他便径直朝角落里唯一独自站着的身影走去。


    对方亦是少年模样,看着与许采采年纪差不多,是生面孔,身上的弟子服亦是崭新。


    一看便知是刚拜入门的新弟子。


    “你好,我叫许采采。”


    有心与人交友,许采采眼中笑意明朗,他礼貌拱手询问:“我们一起配合练剑吧?”


    与许采采的开朗相比,对方姿态拘谨而腼腆,只跟许采采对视一眼便紧张地移开了视线。


    “我叫谢景知。”


    声音亦是低低的。


    他皱着眉,语气还算平稳地对许采采道:“我很笨,会拖你的后腿。”


    许采采原本眼睛明亮,闻言也皱了一下眉。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样说自己,心中不免惊讶。


    但只停顿片刻,许采采便很快摇头:“没事,我不介意。”


    说着,他便示意谢景知跟上,两人一同去找长老取幻影石了。


    谢景知有些怕生地跟在许采采身后。


    他这时才敢抬眸,认真地看了对方的背影一眼。


    长老特制的幻影石可以按照要求制造幻象,又不会真正造成伤害,一直是剑法课上的基础常用工具。


    只需将石块放在特定位置,并注入灵力催动,幻影石便会自动为弟子们制造出打斗的场景。


    许采采和谢景知的场景是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峰顶。


    除了他们两人脚下的空地外,四周一片空荡,阵阵烈风吹得两人衣摆翻飞,几乎难以睁眼。


    而从天边朝这里攻来的,则是一波波眼眸染上凶戾血光、气势汹汹的飞鹰群。


    许采采与谢景知对视一眼,知晓这便是他们两个的训练对象了。


    训练规则也简单,以击落黑鹰的数目计分。


    击落的越多,得分自然也越多。


    且这群黑鹰虽然看着吓人,但其实就算不慎被攻击到,修士也不会受伤。


    只会扣除灌输进幻影石中的灵力。


    灵力耗尽,幻象将自动结束,训练也被叫停。


    如此一来,遭受攻击越少的弟子,可用的时间便也越长,更容易取得优异成绩。


    许采采与谢景知一左一右站立配合。


    与鹰群打斗的过程中,谢景知的确表现得有些慌张迟钝。


    他基础不算差,全程也一直紧抿嘴唇,拼尽全力。


    但因为反应不够机敏,对剑招也不熟练,导致出剑犹豫不定,还被鹰爪抓了好几次。


    许采采的剑法一向很好,应对这类训练也早已熟练。


    他便在应对鹰群之余分一分注意力给谢景知,及时出声提醒或是迅速出剑相助。


    最终,因为两人配合得越来越流畅,训练结束时,他们竟还拿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长老宣告排名时,目光含着赞赏地望了他们二人一眼。


    许采采微抬脑袋接受了这个夸奖,然后一边揉按泛酸的手臂,一边冲谢景知眨眼。


    “你看,我就说你不会拖后腿吧,”他乐呵呵的,“我以前都很少拿得到第二名呢。”


    全程都十分紧张的谢景知,到这时总算是腼腆地笑了。


    休息时间里,两人坐在地上聊天。


    许采采这时才惊讶地得知,谢景知居然是谢问玉的堂弟。


    他睁大眼睛,支着脸问:“那你刚到长清宗,怎么不让谢师兄来欢迎你?”


    经过方才的一番打斗与配合,谢景知对待许采采的态度放开了许多,不再那么拘束逃避了。


    他抱腿而坐,闻言轻轻摇头:“是我还没让堂兄知道,我有点担心会给他丢脸。”


    许采采是谢景知出门在外遇到的第一个好朋友,他便语气缓慢地讲述了很多。


    因为同样出身修真世家,所以谢景知的父母对他寄予厚望。


    但谢景知却没遗传家族中的好天分,自幼便悟性偏低,灵根也十分普通。


    这就导致他无论再怎么刻苦努力,也无法赶上家族里一个比一个优秀的兄长们。


    谢问玉当然就是其中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争强好胜的父母不仅总是嫌他不够争气,对他的要求也是越来越严。


    这次拜入长清宗内门,谢景知就是被父母逼迫来的。


    “我太笨了,总是修炼得很慢,”谢景知垂眼盯着地面,小声跟许采采说,“我不是不求上进,只是想先在外门多练练基础。”


    他说着红了眼圈:“现在强行考入内门也是最后一名,还会被大家嫌弃。”


    许采采盘膝坐在地上,见状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爱吃的糖、肉干、果脯,一一给谢景知分享。


    “我觉得你不笨,”许采采嚼着果脯说,“是你自己一直在说你笨。”


    他看到了放学的时间,大家都在陆续离开试炼场了,便也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外门很好,内门也很好,”少年始终笑眯眯的,朝谢景知伸手道,“下次再有组合训练,我们还一起吧。”


    谢景知忙抬手握上,跟着站起身:“好啊。”


    他压下心里的高兴,抿唇:“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


    许采采笑出声,跟他挥手道别。


    谢景知站在原地,望着新朋友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握了握拳,重新拿起地上的木剑,跑进空无一人的试炼场里练习剑法去了。


    ……


    晚上,许采采泡完灵泉躺在榻上,絮絮叨叨地跟宋尽遥讲他结识了新朋友的事。


    少年讲完了,人也困了,便照常趴进他师兄怀里,准备睡觉。


    谁知腿搭上去,却不慎被什么东西硌到。


    几次亲吻下来,许采采几乎次次都能感受到。


    回数多了,他都有点习惯了。


    少年耳尖泛红,从他师兄胸膛上抬起脸,试探地看过去。


    “……还要亲嘴吗?”


    宋尽遥神情淡漠,毫无异常。


    简直与身下的反应判若两人。


    修士沉默片刻,垂眸揉了揉许采采的脑袋,淡声:“不亲。”


    在这方面,宋尽遥希望自己尽力克制。


    他不想让许采采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这种事。


    更不想给对方增添困扰,惹人厌烦。


    仍记得早上出门时,因为一时情难自禁,他差点把师弟亲哭。


    少年当时嘴巴红肿,眼圈鼻尖也是红的。


    一边喘着热气,一边骂他怎么可以亲那么久,还那么用力。


    当时腿上还被人踢了一脚,是许采采气急了跟他撒气。


    宋尽遥却只觉得酥痒,想让师弟再用点力。


    许采采并不知宋尽遥心中所想。


    他只是真的很想睡觉了,又清楚知道他师兄每次亲起来都会没完没了,要用上好久。


    所以这时听到对方说不用亲,许采采便顿觉惊喜,开开心心地调整姿势闭上了眼。


    夜明灯熄灭,内室里陷入昏暗。


    院落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扰动屋内的静谧。


    许采采很快便睡熟了。


    但宋尽遥抱着他,下腹像是燃了一团火,愈燃愈烈,令人毫无困意。


    修士缓缓睁开双目,一双灰白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衬得更加冰冷透明。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良久后,修士抬手施了一个能令师弟睡得更沉的法诀。


    淡淡的银白光亮注入印堂,许采采的呼吸明显变得更加绵长。


    少年埋首睡得更熟,唇角甚至浮现浅淡笑意,似是陷入了甜美的梦境。


    又过去几息。


    夹杂着屋外时断时续的虫鸣声,内室床幔里逐渐传出越来越重的紊乱气息声。


    被许采采当作枕头,枕在脑袋下面的那只手臂绷得铁一般硬,灼热的体温甚至染红了少年半边脸颊。


    但许采采却一点醒来的意味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


    宋尽遥呼吸紧得颤抖,忽然脊背躬起,埋首在怀中人颈间。


    鼻尖上的汗珠沾湿了师弟的衣领。


    被褥下面,许采采身上穿的薄裤也被弄脏。


    腿根处的肌肤最为细腻,许采采即使在梦里,似是也受到了惊扰。


    少年忽的眉间轻皱,身体不安地轻动了一下。


    宋尽遥神情不变,动作徐缓地抚背安抚。


    待到许采采眉头舒展,重新睡熟,他才缓缓抽出手臂,掀被起身。


    宋尽遥拿了湿毛巾,又用上清洁术法,把弄脏的地方一一处理干净。


    他仍记得自己的承诺。


    两人之间的一切进度都由许采采说了算。


    但他今晚这般,并没有碰师弟。


    应当不算食言。


    如此,宋尽遥重新躺回榻上,把睡得软乎乎的许采采揽回胸膛上趴好,抱着人闭上了眼。


    第22章 二十二 “你说想我。让我早些回来。”……


    清晨, 内室的窗开了半扇。


    夹杂着露气的凉风吹进来,床幔徐徐浮动。


    许采采醒来时,床榻的另一边已经没人了。


    他掀开软被伸懒腰, 长胳膊长腿用力伸展开来, 脚跟几乎蹬到床尾。


    等清醒些了, 许采采便把脑袋垂在床沿, 倒着在屋内找他师兄的身影。


    没找到,就一边晃脑袋一边巴巴地喊师兄。


    没喊两声,外面便传来了修士沉稳的脚步声。


    紧跟着房门被人推开,许采采翻转的视野里走进一抹熟悉的白衣身影。


    看见少年乱七八糟的躺姿,宋尽遥当即就皱了眉。


    他快步到了跟前,捞起垂在软毯上的乌黑长发, 另一手托着后脑让人抬起头坐好。


    “头不晕?”宋尽遥动作强硬, 语气冰冷。


    许采采被他师兄拎着后颈安安分分坐回去,仰着脑袋, 弯起眼睛嘿嘿地笑。


    他的确是被宋尽遥惯出了不少毛病。


    时不时便喜欢以这样的方式逗他师兄。


    看到宋尽遥为他着急紧张了, 许采采便觉得满意, 心里甜丝丝的。


    而宋尽遥, 明知道师弟是在顽皮胡闹,却仍次次都会如对方的意。


    少年盘膝坐在榻边, 一身冷峻气场的修士则站在一旁,动作仔细地给他清洁整理头发。


    许采采垂眼发着呆,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腿, 发出疑惑的声音:“诶?”


    他怎么记得, 他昨晚泡完灵泉后穿的裤子不是这条?


    许采采从内到外的衣物全都由他师兄准备,最里面睡觉用的这层薄裤也不例外。


    因为是贴身穿,所以布料用的全都是最柔软轻薄的白色。


    只不过每条布料上印的底纹不同, 以此作为区分。


    但由于底纹实在是太不显眼,许采采自己经常分不清。


    少年表情犹疑,站在他身后的宋尽遥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修士只垂着眼皮,灰白双眸颇为冷淡地瞥过去,看了师弟腿上的薄裤一眼。


    “怎么了。”他沉默片刻,一边给人束发一边问。


    许采采闻言回神,晃晃脑袋:“没事。”


    他实在记不起来了,干脆放弃。


    只当是自己又记错了而已。


    ……


    长清宗山下较偏远的地域有几个村镇,因为接近妖界,只与妖界领域隔着一条无人看管的暗河,所以常年受河内蛟妖困扰。


    那暗河千百年来不见天日,河水至阴至寒,日复一日地滋生煞气。


    时间久了,便成了孕育妖邪的温床。


    修真界虽知道暗河是危害的源头,但苦于其存在时日太久,且涉及妖界,沉疴宿疾实在难以剜除。


    便只得定期打击蛟妖,保护当地百姓不受其害。


    长清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常常是第一个出面,早在很久以前便已在当地村镇周围设下结界。


    但毕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结界仍需定期加固,才能彻底防住蠢蠢欲动的蛟妖群。


    而一旦结界有所破损,有蛟妖流窜进了村镇,长清宗则需即刻派人前去除妖。


    以往,这项任务都是由宋尽遥负责。


    与蛟妖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到后来村镇一旦有异动,就都是宋尽遥单独一人前去。


    修士能力不容小觑,常常在一日之内便可解决。


    谢问玉自从九溪城回来后,性情明显有所转变。


    掌门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惊喜地发觉自己的大徒弟出门一趟回来,言行举止居然比以往沉稳了不少。


    能用得上“沉稳”一词,可见进步之显著。


    掌门喜出望外,又生怕自己的大徒弟只是一时成熟。便趁热打铁,迅速将一些稍有难度的事务交由谢问玉全权负责。


    如此不仅能锻炼能力、保持住大徒弟的积极性,还能逐渐减轻宋尽遥的负担。


    这次蛟妖一事,掌门亦唤了谢问玉在大殿见面。


    听掌门简单讲述完蛟妖为害百姓的来龙去脉后,谢问玉十分干脆地拱手接下任务。


    “师尊放心,徒弟定能斩杀蛟妖,护百姓安全。”


    掌门却很难放心。


    “那蛟妖诡计多端,十分难缠,最擅长使用毒液腐蚀对手的皮肉。


    “为防你应顾不暇,这次就先让尽遥与你一同前往……”


    话音刚落,谢问玉表情顿时一变。


    掌门意识到自己习惯性地说错了话,忙咳嗽一声,补上后半句:“去给你当帮手。”


    谢问玉皱起的眉头果然舒展。


    他觑着自己师尊如履薄冰的模样,略一摆手。


    “师尊,您直说让我们二人共同协作就是,我如今又不会跟宋尽遥计较这个。”


    “……”


    掌门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连连点头。


    内心却不敢真信。


    ……


    谢问玉领了任务,稍作准备便径直来到了微明峰山脚处。


    抬掌覆在稳固的结界上,愣是传了好几遍讯息却都没人应。


    直到过去将近一刻钟的功夫,一身白衣的宋尽遥才神情沉冷地出来。


    谢问玉已经随便找了棵树斜靠着,见人出来,便没好气道:“见你一次真费劲。”


    宋尽遥看向他,亦是嗓音极为冷淡地开口:“何事。”


    谢问玉不由狐疑地瞥了宋尽遥一眼。


    虽说宋尽遥这人,平日里就是一副谁都不看在眼里的冷漠模样。


    但这次,谢问玉莫名感觉宋尽遥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但管他呢。


    谢问玉站直走过去,将蛟妖作乱一事简单讲述了一遍。


    讲完,他抱起手臂道:“我第一次去,不认得路。


    “师尊说你经常去,所以让你一同前往,给我指路。”


    话音刚落,谢问玉怀中就被扔了个罗盘。


    宋尽遥转身便要重新回微明峰:“你带罗盘去即可。”


    谢问玉手忙脚乱接住怀里的东西,闻言瞪大了眼睛,急忙三两步追过去拦在宋尽遥跟前。


    他皱眉:“你有别的要紧事?”


    宋尽遥被迫停下脚步,眉头也皱起,冷冰冰地瞥他一眼。


    但并未答话。


    谢问玉见状忙道:“没什么事你就不要推脱责任,难道你要违抗掌门的命令?小心我到时候告你偷懒!”


    宋尽遥:“……”


    两人暗暗僵持之际,一旁的结界再度传来轻微波动,许采采一身浅绿衣衫,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宋尽遥神情一凛,赶在谢问玉没看过去之前,迈步过去挡在了师弟跟前。


    给人将歪斜的衣领整理好,耳后的红痕也以灵力抚去。


    确认再无不妥,修士才稍稍侧开身。


    许采采脸颊微微泛红,嘴唇也是润红,但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这是气色好。


    他对他师兄笑笑,又跟谢问玉打了声招呼,开口道:“你们快去忙吧,我刚好要去找景知玩。”


    宋尽遥眉眼微沉,视线直直地盯着人,显然不悦。


    许采采却已经绕开他跑出好几步了。


    少年乐呵呵地冲他们摆手:“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


    片刻后,宋尽遥只好与谢问玉一同御剑,出了长清宗。


    路上,两柄长剑飞速并行。


    谢问玉瞥了宋尽遥一眼,之后似是斟酌许久一般,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


    “我听我师尊说,那蛟妖还挺恶心的,乱喷出来的毒液会使皮肉溃烂,留下的伤疤十分难治?”


    这才是谢问玉坚持要叫上宋尽遥一同前去的原因。


    若是其他任务,他巴不得能独自完成。


    让师尊、长清宗上下所有长老及弟子,都看得见他的能力有多厉害。


    但这蛟妖若真的难对付,谢问玉就有所顾虑了。


    他倒不是怕受伤,只是怕到时候万一倒了大霉,被蛟妖的毒液伤到手或是脸。


    到时伤疤久久溃烂不愈,岂不是全宗上下就都知晓了?


    他上回丢脸丢得人尽皆知,可还是吃错药导致秃顶那次。


    更何况,宋尽遥曾除蛟妖那么多次,次次可都是完好无损回来的。


    一旦他第一次去便被伤了,大家肯定又该认为他不如宋尽遥。


    谢问玉决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他必须得拽上宋尽遥。


    宋尽遥经验比他丰富,若能带着他一起不被毒液沾上,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要是到时真不小心让毒液喷毁容了,那也能有宋尽遥陪他一起倒霉,到时大家不至于只嘲笑他一个。


    谢问玉心思弯弯绕绕,觉得自己实在是缜密。


    不过他问完过去好一会儿了,宋尽遥却并不理他。


    也可以说,从宗里出来到现在,宋尽遥就没跟他说过一个字,甚至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到这时,修士也只是目光向前,专注御剑。


    宋尽遥专心御剑之际,耳边忽的感受到很轻的灵力波动。


    接着,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由淡绿色灵力折成的小鹤奋力扇动翅膀追赶,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肩膀处。


    认出是师弟的传讯后,宋尽遥冷了一路的眸色明显有所缓和。


    他迅速将那纸鹤抓入掌心,然后加速前行将谢问玉甩出十几米远,才展开去听。


    隔绝阵阵呼啸风声,少年乖巧又甜润的声音顿时传到耳畔。


    “师兄,你刚走我就想你啦,不要受伤,早点回来呀。”


    “……”


    谢问玉被甩在后面,一时间十分莫名其妙。


    便一边催动灵力追,一边在宋尽遥身后大声喊:“宋尽遥你跑什么?倒是说啊,那个蛟妖不会真的会让我们毁容吧!”


    他话音刚落,便见前面的宋尽遥忽然灵力不稳,脚下剑身猛然下沉。


    修士的身形也跟着踉跄了一步,才又站稳了。


    谢问玉还是第一回见宋尽遥这样失态,惊得睁大了眼。


    这次他再加速,很快就追上了宋尽遥。


    两人重新并行,宋尽遥仍旧平视前方,冷白的面庞也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只不过在耳根处,覆了一层极不明显的薄红。


    谢问玉凑过去看他表情,虽然找不出变化,但仍十分幸灾乐祸。


    “你怎么回事?不会也是怕毁容丢人吧?”


    宋尽遥一路烦闷的心情似乎终于有了好转,总算愿意看别人一眼了。


    修士淡淡地瞥过去,沉默几息。


    因为并未听清谢问玉问的什么,所以只得随意“嗯”了一声。


    谢问玉顿时满意地大笑起来。


    ……


    许采采这边,他是在陪谢景知背法诀的间隙,给他师兄发的讯息。


    两人就在试炼场后面找了片草坪席地而坐。


    因为这里位置偏僻,现下又不是修炼时间,所以周遭空无一人。


    十分适合静心背书。


    许采采说传讯内容时,谢景知就坐在旁边。


    等他传完刚一抬头,便对上谢景知惊讶的神情。


    “采采,你和你的师兄关系真好。”


    他虽然来长清宗不久,但只是听些传闻,也已经知道了宋尽遥的可怕程度。


    只要是提及这个大师兄,宗门的每一个弟子都会跟他强调,对方有多高冷不近人情,平时代课时又有多严厉。


    而在修行天分与修炼速度上,大师兄则更是可怕得不像正常人。


    宋尽遥的高冷可怕太过深入人心。


    所以这时突然听到许采采用那样亲密的语气跟宋尽遥说话,谢景知不惊讶才怪。


    许采采放飞了小鹤,收回目光,闻言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因为我跟我师兄不只是师兄弟,还是道侣呢。”


    “什么?”


    谢景知原本是抱膝蹲在那里,闻言惊得往后一倒,直接坐在地上了。


    “你……你和你师兄?你们两个……”


    他一时结巴,急得脸都红了。


    不只震惊于居然还可以这样。


    更震惊的是,许采采胆子真的好大……居然敢找这样一个高冷又严格,比家族里的大家长还恐怖的人当道侣。


    可他望着许采采明亮含笑的眼睛,对方显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可能……这就是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吧。


    谢景知目光傻愣半晌,最终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也就几息的功夫,他就快速接受了。


    谢景知很快收起惊呆的表情,低头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小声开口:“恭喜你们,祝你幸福,采采。”


    许采采便开心地笑:“谢谢!”


    这次除蛟妖的任务,完成得异常快。


    不知是因为多了个谢问玉,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以往总要耗费上一两天时间的事,这次却只用了半日便收尾了。


    宋尽遥先谢问玉回来一步。


    他抵达长清宗时,太阳刚开始落山。


    傍晚的草坪处,谢景知还盘腿坐在原地嘀嘀咕咕地背法诀。


    而许采采已经背得累了,少年正躺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枕着脑袋欣赏夕阳。


    蓦然看见天边一道亮光朝这边靠近,他师兄的白色身影紧跟着出现在眼前时,许采采十分惊讶。


    少年惊喜地坐起身来,在大石头上俯视着宋尽遥问:“师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以为最早也要到半夜了呢。


    宋尽遥背对落日站立,落霞在身形修长的修士周身洒了一层金光。


    光线原因,许采采无法看清他师兄的表情,只听对方用命令般的语气开口:“采采,下来。”


    许采采便握着他师兄伸来的手,开开心心地往下跳。


    只是在双脚还没落地之前,腰身便陡然被另一只大掌握住。


    宋尽遥就这般抱着他,径直将他带到了大石头的背后。


    腰背隔着他师兄的手掌,抵上坚硬的石壁。


    没了捣乱的光线,许采采这才看清宋尽遥眸中的情绪有多浓稠。


    他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人牢牢锁入怀中。


    宋尽遥微微俯着身,以身形将许采采挡得严严实实,只剩脚边一抹绿色衣角。


    男人低了头,灼热而急切的轻吻从脖颈移至耳根,最终覆上少年的唇。


    许采采吓得心脏狂跳。


    即使这周遭没什么人,还有石头的遮挡,但这毕竟是在外面。


    他还是会害羞的!


    许采采摇着脑袋挣扎,膝盖抬起顶上他师兄的大腿,胳膊也用力把人往外推。


    少年累得浑身都要冒汗了,才算是把跟前的铜墙铁壁推开几分,隔出了能说话的距离。


    “师兄!”许采采又羞又累,脸全红了,他气恼地问,“你干嘛一回来就突然这样!”


    修士一手垫在他腰后,一手捧着师弟发烫的脸用指腹来回摩挲,身上躁动的气息将许采采全然包裹。


    他灰白双眸极为专注地盯着许采采看,这时听到对方的质问,竟还显露出几分疑惑。


    修士眉头稍皱,低声开了口:“你说,想我。让我早些回来。”


    “……”


    许采采闻言愣住。


    反应过来后,少年顿时消了气,只剩下不好意思。


    他不再挣扎,只抬眼小声跟人争辩:“那不是以前你出门时,我常会说的话吗!我只是关心你一下……”


    没听他说完,宋尽遥的吻又落了下来。


    顾忌着在外面,修士始终十分克制。


    灼热的呼吸洒下来,却只是用唇反复去碰许采采的,并不深入。


    “不一样。”


    修士声音沉冷,显得分外固执。


    “那时与现在,不一样。”


    “……”


    天边又闪过一道亮光,是谢问玉在被甩出几十里后,直到这时才匆匆赶上。


    他不知道宋尽遥着急回来干嘛,就急哄哄地循着对方的灵力跟来了。


    结果脚下的剑浮在草坪上,谢问玉人也还没落地,便先远远看见了石头后面的场景。


    当即惊得他脚下一崴,直接从剑上栽了下来。


    人差点坐地上,还是谢景知及时跑过去,扶了一下。


    谢问玉顾不上崴疼的脚,只瞪大眼睛望着石头那边,脸色一时变幻无穷。


    “坏了,坏了,”他神情恍惚地念叨,“我难道被那个臭气熏天的毒液熏坏了脑子?”


    谢问玉一把拽住谢景知的胳膊,指着那边,颤声地问:“我没看错吧,你也看见了吧?他们俩为什么在亲嘴?”


    与他的心神俱震相比,谢景知就镇定多了。


    “因为他们是道侣啊。”


    谢景知默默把自己的胳膊挣脱出来,平静地答道。


    谢问玉一听这语气,立刻回神了,改去盯着谢景知看。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连你都知道?”谢问玉眉头紧皱,“他们两个跟你都说了,居然不告诉我?”


    谢景知垂着脑袋,闻言忍不住皱眉。


    他不太喜欢他堂兄的语气。


    什么叫“怎么连你都知道”?


    谢景知抿着嘴巴心想,他和采采可是好朋友、好搭档。


    他知道这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面对谢问玉凶巴巴的质问,谢景知怂怂地白他一眼,小声怼他:“你又没问。”


    第23章 二十三 “我咬你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用力……


    长清宗三年一度的弟子大比在即。


    一般情况下, 这类大型比试活动都要求宗门亲传弟子与内门弟子全员报名,对外门弟子则不强制要求,而是鼓励参与。


    如今修真界还算太平, 弟子大比便更注重对弟子们的指点与培养。


    通过互相比试及各长老全程观战点拨, 参赛弟子们可以更清晰地认知自己的能力与不足。


    从而取长补短, 在今后的修行路上找到更加正确的方向。


    刚拜入内门的新弟子们自然也都需要报名参加。


    虽然他们才刚接触长清宗各方面的特色知识, 连基础剑法都不算扎实,但保不定会有天资卓越之辈。


    长清宗各长老慧眼识珠,擅长挖掘各科人才。


    若有天赋突出的新弟子能直接被某位长老选中,收为亲传弟子,也算一段绝佳机缘。


    与许采采年龄相仿,平日里一同上课的将近二十位新弟子们, 因为学习时间较短, 大部分都在剑法学或符箓学上有所欠缺。


    基础不够熟练,不怕打输, 就怕到时在比试台上待的时间太短, 被指点的机会也少。


    这十几名新弟子中, 谢景知因为每天都有许采采在旁帮助, 课后又勤勉刻苦,最后反倒成了基础最扎实的一个。


    为给弟子大比做准备, 授课长老便要求各新弟子在课后加练。


    但由于长老在宗门内身兼数职,还需去忙其他宗门事务,于是便鼓励资深弟子们踊跃报名, 在课后空闲时间指点帮助师弟师妹们。


    这也算长清宗的特色了。


    大家都热爱修行, 关系融洽,当即就有不少老弟子举手。


    许采采也很快报名参与。


    他本就喜欢练剑,能把自己总结的经验教给其他人, 帮助对方进步,更让许采采感到充实,颇有成就感。


    而且为了参加弟子大比,他课后即使不陪师弟师妹们练习,回到微明峰也是要加练的。


    倒还不如与大家一起,更加欢快热闹。


    这天傍晚回到微明峰后,许采采便将这事告知了宋尽遥。


    外头霞光漫天,少年穿一身柔软白衣,靠坐在窗边软榻上,正认真地整理着一堆皱巴巴的小纸条。


    这都是他练剑以来总结的珍贵经验。


    许采采正打算把它们誊抄到一个规整的小册子上,带去和新同门们分享。


    少年一边慢悠悠地就着矮几抄写,一边将每晚要去试炼场上加练的事说了。


    “长老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就在每日傍晚放学后,延迟一个时辰。”


    许是从没想过他师兄会不同意,所以少年语气颇为轻松:“师兄,你到时候记得晚一个时辰再去接我。”


    许采采说这话时,宋尽遥正在往衣柜里整理衣物。


    修士闻言并未回头,只毫不停顿地冷声开口:“不行,不许去。”


    许采采闻言一愣,继而放下笔抬起头来。


    望着他师兄站在柜门旁的挺拔身影,少年皱起眉:“可是我都已经答应长老了。”


    宋尽遥放好了衣服,转过身来。


    修士眸色冷淡,声音亦是无波无动:“我去与你的授课长老沟通。”


    “……”


    “不要。”


    许采采急得直接从软榻上跳下来,跑到他师兄跟前。


    少年抬着脑袋,眸中全是不解,坚持道:“师兄,我想去!我喜欢练剑。”


    他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跑,令宋尽遥皱了眉。


    修士便垂眸径直将他抱起来,三两步迈过去,把人放进床榻。


    叫人在榻上坐好,宋尽遥则坐在一旁,把许采采的双脚放在腿上查看。


    清洁干净沾上的尘灰,又动作自然地给人捂在掌心暖着。


    一双大掌紧紧将少年的双脚包裹。


    许采采从小到大,受宋尽遥这样照顾早已有过无数次,所以并没有特殊在意。


    他仍直直地望着他师兄的脸庞,此刻心里只惦记着傍晚加练的事。


    宋尽遥垂着眼皮看他,神情仍是一片冰冷,只不过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带上了些许哄人的意味:“师兄也可以陪你练剑。”


    许采采发现简直跟他师兄说不通。


    他烦闷地扭了扭腿。


    可惜力气有限,双脚被人捉得严实,纹丝不动。


    “那又不一样,我去陪练还能教别的师弟师妹呢。”


    少年双腿挣不脱,很快就放弃了。


    只埋怨地垂着眼,嘟嘟囔囔道:“跟你在一起总是你教我让我,你的剑法太厉害,一直陪我练最幼稚的招数肯定也会无聊啊。”


    这话又令宋尽遥的神情严肃几分。


    男人眉间皱起,很快语气冷硬地否定:“师兄从未觉得无聊。”


    能与师弟待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会感觉无聊。


    许采采腿一直这样伸着会难受,便往前坐了坐,离他师兄更近了些。


    因着这个动作,宋尽遥总算放开了少年的双脚,改为让人把两条腿全然搭在自己腿上。


    修士的手自然地换成覆在少年膝盖处,指腹在骨节处轻轻摩挲。


    许采采凑近看他,跟他翻旧账。


    “那你以前,每次都是只陪我练上半个时辰,就立刻说不练了。”


    宋尽遥低眼与他对视,眸色严肃:“怕你累着。”


    因为知晓修行的重要性,所以在许采采的修炼方面,宋尽遥从未懈怠过。


    正是因为自己早年经历过能力不足的艰辛与屈辱,宋尽遥便巴不得自己的师弟能更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


    他不想万一有一天,自己没在身边,许采采在外面受委屈或欺负。


    但理智使他希望师弟进步,感情上,宋尽遥却总是心软。


    每每陪人练剑时,只要一看到许采采累得皱眉,满脸是汗却仍咬牙坚持的模样,宋尽遥便会心疼得受不了。


    于是总是早早喊停,舍不得再继续。


    许采采听他师兄这么说,眼眸闪动,小脾气顿时缓和了不少。


    从小到大,他都一直以为宋尽遥是嫌陪他练剑没意思,所以才会没什么耐心。


    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他师兄反而是心疼他。


    许采采心里变得软软的,往外冒甜水。


    他不闹脾气了,便愿意卖乖讨好人了。


    少年抱上他师兄的胳膊,用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与人对视。


    “师兄,可是我还是想去。”


    许采采轻轻撇嘴,放软声音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呢,这是多好的事呀。”


    “我又能自己练习,又能帮助别人,两全其美。”


    少年神情中的困惑并不作假。


    是真的不明白宋尽遥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死死不放。


    这跟他以往放学闲着没事干时,偶尔跑去和同门好友们一起玩上一两个时辰,并没有太大区别。


    许采采想不通自己以前撒撒娇就可以的事,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少年问完,宋尽遥垂眸看他,沉默几息才沉声回答。


    “会占用你的休息时间。”


    许采采哪想到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忙坐直身子认真保证:“我不介意的!”


    “……”


    宋尽遥脸色难以自控地沉了沉。


    可是他介意。


    介意得要疯了。


    宋尽遥直直望着师弟兴奋又期待的眼睛。


    他从中清晰地辨认出来,许采采在和他待在一处,还是和外面那些同门好友们相处,明显更期待后者。


    可宋尽遥却更希望师弟能喜欢时刻待在自己身边。


    自从两人确定了道侣关系,加上谢问玉处事能力的提升,宋尽遥便很少再接出远门的宗门事务。


    他在尽量不让别的事情浪费他与师弟相处的时间。


    可许采采却并不这样想。


    他已经放师弟去正常上课,正常交友。


    这些事关师弟快乐成长的事情,宋尽遥从不耽误。


    他认为自己已经放手得足够多了。


    可许采采却还总在想着往外跑。


    修士眸色渐渐变暗,弥漫的情绪既固执又困惑。


    想问问师弟,乖乖待在他身边究竟有什么不好。


    可这话,宋尽遥又从不敢问出口。


    怕得出的回答真的是一句不好。


    修士的神情已沉冷到极点,这便是毫不打算松口的意思了。


    许采采抬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最后突然直起身,扶着宋尽遥的肩膀换了个姿势。


    他改为跨坐在他师兄腿上。


    自从那次宋尽遥把他抱在腿上亲后,两人便经常用这样亲密的姿势。


    次数多了,许采采很快就习惯了,早不再那样害羞。


    他这时与他师兄面对面而坐,两人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起伏。


    许采采却毫不拘谨,反而抬手捧起他师兄的脸,闭起眼睛,凑过去轻轻碰对方的唇。


    少年眼睫轻轻颤动,动作青涩又讨好。


    但即使如此,宋尽遥神情亦丝毫没有缓和。


    只是原本扶在许采采腿上的手,陡然抬起揽紧了少年瘦韧的后腰。


    修士手背浮现克制的青筋。


    “师兄,求求你了。”少年小声说话时,唇并没有移开。


    随着嘴巴小幅度开合,柔软的唇也在他师兄唇上反复蹭动。


    宋尽遥却仍只是垂眼,眼底冰凉一片。


    许采采见撒娇搭配亲这么久的嘴居然都没用,逐渐便有些急了。


    他只好睁开眼,含着怨念地去寻别的方法。


    视线瞥到他师兄线条分明又好看的下颌,少年便无师自通地下移,改去咬宋尽遥的下巴。


    牙齿咬上那处,不敢真的使力,只敢轻轻地磨。


    这动作令宋尽遥下腹猛然收紧,眼神亦是立刻变暗。


    许采采撒娇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陡然视线扭转,被人举在腰两侧直接放到了榻上。


    少年后背刚碰上床褥,宋尽遥高大的身影就俯压过来。


    带着压迫感的阴影笼罩,许采采眼中一时只剩他师兄又冰又冷的一双眼。


    他的唇被人用力含住,炽热的舌尖紧跟着便强势闯入。


    像在巡视领地般,在柔软的口腔中肆意翻搅。弄得许采采舌根酸麻,只能皱起眉闭眼承受。


    直亲得少年眼中泛泪,宋尽遥才呼吸沉重地撤退出来。


    但在松开少年被禁锢的双手之前,修士微微躬身,亦在许采采的下颌上咬了一口。


    这可不像许采采那般撒娇地磨。


    他眸色浓稠得发直,仿佛发泄一般,咬得颇有些用力。


    “嗷!”许采采当即就叫起来了。


    忙红着眼睛推开他师兄的脸,捂着下巴声音又湿又哑地抱怨:“我咬你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用力!”


    宋尽遥撑在许采采上方,胸膛起伏,紊乱的呼吸在慢慢平息。


    他神情未变,只拿开师兄的手垂眼去看。


    少年原本白净漂亮的下颌上,的确多了片湿红的牙印。


    因咬得重了些,似乎还冒了血丝。


    宋尽遥眉头轻皱,以指腹轻轻覆在那里,动作仔细地给人消除干净。


    “半个时辰。”他嗓音中亦带着几分哑意。


    许采采计较他师兄给他咬疼了,心里正盘算着不趁机闹上一通决不罢休呢,闻言顿时一愣。


    少年的神情由气恼转为惊喜,忙抓上他师兄的臂膀问:“什么?”


    宋尽遥抚了抚少年已经恢复如初的下颌。


    动作徐缓而专注,像是在擦拭什么世间难得的法宝。


    他抬眸,退至底线道:“只能去半个时辰。”


    许采采眼睛亮晶晶的。


    时间被砍去一半,他其实还有些不满意。


    但对上宋尽遥的眼神,许采采清楚这就是他师兄最大的让步了。


    于是少年软软抱上他师兄的脖颈,用脸颊在对方肩膀上轻轻地蹭。


    “好嘛,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


    宋尽遥亦俯身抱住他。


    手掌在师弟颈后轻轻揉按,修士再度冷声补充:“到时师兄送你过去,准时接你回来。”


    许采采被按得舒服,眯着眼睛应:“知道知道。”


    第24章 二十四 “采采,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师……


    第二天早上, 因为没有晨练,也不着急上课,许采采便没急着出门。


    昨天晚上被师兄打了岔, 许采采的小纸条没有整理完便去睡了。


    于是少年大清早就重新坐在软榻上, 继续认真地往小册子上誊抄。


    宋尽遥则坐在一旁, 给他喂糕点和乳酪。


    许采采低垂着脑袋抄得专注, 手上不用停,只在他师兄递勺子过来时配合地张口。


    少年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嚼啊嚼几乎没停过。


    不过宋尽遥其实喂得并不快。


    他照顾许采采一向周到细致,都是看人咽好了,再去喂下一口。


    最后许采采都抄完了,宋尽遥小碗里的乳酪还没喂完。


    少年摇头, 急着想走。


    “我不吃了, ”许采采一边将册子宝贝地收进储物袋里,一边轻轻推他师兄, “景知他们肯定在等我呢。”


    宋尽遥坐在软榻外侧, 与旁边的矮几一同将许采采围住了。


    他不动, 许采采实在是不好出去。


    “吃完。”修士垂着眼, 淡声道。


    许采采只好又吃一口喂过来的乳酪。


    他这次皱了眉:“不想吃了师兄,吃不下了。”


    听到少年这么说, 宋尽遥才不喂了。


    将碗碟都收到一旁,又将一早就温好的茶水递至许采采嘴边。


    许采采就着杯沿一饮而尽,以为自己这回总算可以下去穿鞋了。


    但他师兄放好茶杯, 不知怎么的, 又突然凑过来吻住他。


    灼烫的吻比以往稍稍和缓些。


    许采采下颌被人握住,脑袋被迫抬起。


    他叫人亲得脸颊泛红,眼前眩晕, 一时再想不了别的。


    男人轻轻退出来时,轻咬在他润红的下唇,才算放开。


    红肿的唇肉轻轻颤动。


    “乳酪很甜。”


    许采采听见他师兄用极其正经的语气评价道。


    这更是让他耳朵红得要滴血。


    但落在脸旁的细碎轻吻并没有结束,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少年本就松垮的衣领逐渐散开。


    许采采早上起来着急整理笔记,还没顾得上穿衣。


    此时身上便只有一件又软又宽松的白色里衣。


    少年被人推着肩膀仰躺,脊背抵上了身后的窗沿。


    胸口处的感受令他身体紧绷,不受控制地向后仰起脖颈,乌黑发丝便散落到窗外。


    碎金晨曦晃在烧红的脸颊上,迫使许采采闭紧了眼。


    他师兄一条腿还稳稳站在地面,另一腿的膝盖则跪在榻边。


    修士俯身贴近,腰背如猎豹般弓起。


    许采采被亲得眼角逐渐沁出泪珠。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那里也是可以被亲的。


    宋尽遥第一次亲的时候,还忽然抬头,很认真地问他能不能亲这里。


    许采采当时整个人都被弄呆了,陌生的感受让他的身体变得很奇怪。


    少年黑眸覆上水汽,透出几分茫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到这个时候,哪里还用问什么能不能的啊。


    许采采压根就回答不出来有什么不能的。


    他跟他师兄本来关系就好,如今又做了道侣。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抠抠搜搜的人,哪还能不给人亲?


    而且他师兄问这句的时候,明明都已经亲过一嘴了!


    许采采当时闷红了脸,最后没忍住抬脚踢了宋尽遥一下,又羞又烦地小声凶人:“你都已经亲了,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师兄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又很快埋下了头。


    这次亲完,许采采也是半晌缓不过神。


    他身体变得很热。


    少年下意识地缩起双腿,不知道想要遮掩什么。


    直到宋尽遥伸手过来,轻轻帮他拢上衣领,许采采才陡然惊醒。


    他连忙手撑在身后坐直,自己拿过衣领匆匆穿好。


    感受到身上湿漉漉的,被布料摩擦时泛起刺痛。


    许采采不由委屈,不高兴地瞪他师兄一眼。


    接着干脆又敞开衣领,自己施法把从脖颈到胸口的痕迹全消除掉。


    这还不算,少年又推开面前的人,跑到铜镜前,照着镜子将颈后的红痕也一一抚平。


    “可不能让他们看见,不然就太丢人了。”


    这话说出口,明显看见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不怎么高兴,眉眼沉了下去。


    许采采就眸中带笑,转过身踮起脚,在他师兄鼻梁上啄了一下。


    “好了师兄,快帮我换衣服!”


    ……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包括许采采在内的几个老弟子们的帮助下,新弟子们的每日加练还真出了成效。


    向来严苛的剑法长老心中欣慰,破天荒地多夸赞了他们好几句,还奖励了不少东西。


    不仅给每个弟子们都换了材质更好的新木剑,还给大家分发了好几瓶能够治疗跌打损伤、强筋健骨的上品丹药。


    而在这之外,还有几株即将生出灵智的稀有灵植。


    剑法长老先让许采采这些帮助同门的老弟子们挑选。


    当时许采采本没打算一定要养,只想着凑过去看看。


    但没想到他刚走近,一株君影草便伸展稚嫩的枝叶,探过来缠住了他的手指。


    许采采眼睛明亮,觉得分外有趣,便被牵引着蹲到对方的花盆跟前。


    君影草因为他的靠近,顿时变得高兴极了。


    一串嫩蓝的花苞无风欢快颤动,像是在与许采采摇头晃脑地玩闹。


    阵阵淡蓝灵气自花蕊中四散开来,细细将许采采包围。


    少年方才练剑时耗费的灵力便开始加速恢复。


    许采采一时感到十分惊喜。


    这一幕被众弟子看见眼里,大家也发出惊讶的“哇”声,既觉得神奇,又十分羡慕。


    剑法长老在旁淡笑着开口。


    “君影草喜潮湿,喜幽静,极少主动与人结交。”


    他看向许采采道:“采采,你灵力纯净,招它喜爱,说明你们有缘分。”


    除了能帮助修士修补灵力之外,君影草还有静心安神,使人心情愉悦的好本领。


    按剑法长老的介绍,这君影草虽然永远无法化形,但今后只需多加照料,学会人语,与其主人交流不成问题。


    许采采自然是十分喜欢的。


    等到大家都挑完其他灵植,挨个与剑法长老道别离开了,许采采还蹲在原地,守着跟前的小花盆。


    谢景知蹲下来陪他。


    许采采十分纠结:“我师兄八成不会让我养的。”


    谢景知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会不让养一株这么好的灵植,但他知晓宋尽遥的严厉可怕程度。


    一想到大师兄那一身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气场,便觉得对方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为过了。


    所以谢景知压根没顾得上疑惑,只是陪着许采采一起愁眉苦脸。


    半晌,他总算想出个折中的主意:“采采,你带回去试试吧。


    “若是你师兄真的不让你养的话,你可以给我送来弟子院。我养它,你有机会就来找它玩,可以吗?”


    许采采当即抬起头,眼睛亮了:“对啊!”


    他总算开心起来:“谢谢你景知!”


    谢景知闻言,也很腼腆地抿嘴笑了。


    ……


    当晚,宋尽遥因为忙碌外出事务,比许采采晚归了半个时辰。


    修士刚踏入微明峰,便见他师弟正站在小路上巴巴地等他。


    见了他,少年一脸乖巧地笑,小跑到跟前。


    又是主动牵上他的手,又是问他今天累不累。


    宋尽遥表面神情不变,心中却不由严肃了几分。


    一时间,只以为许采采是闯下了什么天大的祸。


    他将许采采从小养到大,从孩童到少年,许采采闯下的祸早已数不胜数。


    但无论是什么,宋尽遥从不曾责备半分,亦从不动怒。


    只跟在师弟身后,一一给人妥善处理好。


    许采采五六岁,刚开始不小心闯下祸的时候,还会担惊受怕,吓得不敢吭声。


    是宋尽遥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地跟人重复没关系,告诉他师兄都能处理。


    所以等长大些了,许采采再闯出什么祸,便变得“理直气壮”不少。


    遇到自己处理不好的烂摊子,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往家跑,喊他师兄救他小命。


    这正是宋尽遥希望看到的。


    宋尽遥在这方面对许采采几乎没有底线,照顾得足够周全。


    师弟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压根不需要对他卖笑讨好,他便已经给人解决了。


    所以许采采如今这般对他,难免令宋尽遥多想。


    他不由心生疑惑,想知道究竟是多大的事,让师弟这般一反常态。


    果真等到了屋里,许采采酝酿了一路,总算开口。


    “师兄,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宋尽遥神情未变,只垂眼看着人,示意他在认真听。


    许采采便拿出个四角往上系住的小包裹来。


    他一边看着他师兄的神情,一边轻轻解开。


    布料散落,窝在花盆里休息的君影草便展示在修士面前。


    “长老奖励我们教导师弟师妹有功,送了我这株君影草。”


    接触外界的光亮,君影草缓缓苏醒。


    嗅闻到许采采身上的气息,它便很快活跃起来,开始朝着许采采用力摇晃花苞。


    许采采眼睛晶亮,垂眼看着君影草小声地说:“师兄,它特别乖,放在屋里不仅能助眠,还能让我们心情好。


    “我们养它吧,好不好?”


    许采采话没说完,就已经注意到他师兄周身的气场不对了。


    幸而许采采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宋尽遥不忘在心中松一口气。


    但如今垂眼看着面前颇具灵性的灵植,修士的心情亦变得很差。


    他神情变得冰冷,语气冷硬:“采采,师兄说过,家里养什么灵植需要经过我的筛除。”


    “我知道啊,”许采采稍显着急道,“那你看看它……”


    “它不行。”


    没等许采采的话说完,宋尽遥便已然否定。


    修士眉头深皱,语气不容置喙:“送走。”


    “就多养它一株而已!”许采采不解,只好退让半步,“那我不在屋里养了,给它在外面找个离屋子最远的地方,绝不会吵到你。


    许采采认真又急切地补充:“我自己来照顾,这样可以吗?”


    宋尽遥还是一句不行。


    他望着师弟非坚持不可的模样,似是无奈般冷声:“采采,你又不听话。”


    许采采却是真的第一次遇上这么喜欢的灵植。


    而且他师兄越是这样,仿佛显得是他在胡闹,他便越是不高兴。


    少年跟人较起劲儿来,俯身将花盆抱在怀里。


    “我不管,我就要养!”


    他的触碰使坏情绪更明显地传递给怀中的灵植。


    君影草摇晃的花苞顿了顿,继而重又探出细长柔软的嫩绿枝叶,轻轻环在许采采脖颈上。


    安抚情绪的点点亮光萦绕在许采采周围。


    君影草用花苞蹭许采采的脸颊,似是在问他为什么不高兴。


    站在对面的宋尽遥看见这幕,神情陡然阴冷至极点。


    来自元婴修士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甚至带了杀气。


    许采采虽然无从察觉,但君影草十分敏感。


    它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顿时瑟瑟发抖。


    灵植的枝叶迅速收回藏入根茎,花苞也挨个耷拉下去不敢再抬起,好像乌龟慌里慌张地缩进壳子里。


    许采采不知道他师兄究竟做了什么,只是看见了他师兄可怕的脸色,不由喊道:“师兄,你吓到它了!”


    宋尽遥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君影草的收敛而缓和,仍旧又冷又沉。


    一双灰白眼眸里闪烁的偏执情绪几乎压不住。


    修士语气强势:“采采,你乖乖把它送走,还是我来处理,你选一个。”


    许采采气得呼吸急促,睁圆眼睛与他师兄对视半晌。


    最后,还是他败下阵来。


    毕竟若是比谁更固执,十个许采采也比不过宋尽遥。


    少年把怀里的君影草往桌上一放,转身便一头扎进床榻里了。


    宋尽遥便垂下眼皮,面无表情地拿起花盆往门口走。


    听到修士沉稳的脚步声,许采采又从被子里闷闷出声:“你去送给景知吧,我们商量好的。”


    宋尽遥的脚步稍稍停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快出了庭院。


    许采采趴在被子里,眉眼耷拉着。


    他知道自己这点小小的要求,他师兄肯定会照办的,所以并不担心。


    他只是很伤心,很不高兴。


    没用多久,约莫连一刻钟都不到,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是宋尽遥回来了。


    许采采仍维持着把脸埋在软被里头的姿势,只是这时把脚上的短靴也蹬了。


    少年整个人都躺进榻里,面对着墙壁,身体也是紧紧靠着墙。


    宋尽遥关了房门,又将师弟乱扔一地的鞋袜收拾好,最后在榻边站定。


    修士身上阴冷的气场已经缓和不少,不过眉头仍深皱着,视线紧紧黏在不愿理他的许采采身上。


    “采采……”


    刚唤出一声,便被许采采打断。


    少年声音硬邦邦的,毫无感情:“别理我,熄掉夜明灯,我要睡觉了。”


    “……”


    宋尽遥喉中一噎。


    修士立在原地,没再说话,也没去熄灯。


    只皱眉凝视着人,喉结缓慢地滚动。


    他不可能放任许采采带着气睡觉。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实在没想到哄人的方法,宋尽遥只得轻轻迈步,在榻边坐下。


    他稍往里坐了坐,刚探过手臂碰上许采采,少年便迅速开始用力扑棱胳膊。


    又是把他的手挥开,又是用脚蹬他的腿,压根不让人靠近。


    宋尽遥怕他伤着自己,连忙收了手,神情仍严肃着。


    “采采,”他放低了声音,“生着气睡觉对身体不好。”


    听到这话,许采采立刻愤愤地转过身来。


    少年因为方才那一通乱折腾,发丝乱了,脸颊也红彤彤的,整个人看着颇具生机。


    宋尽遥有一瞬的晃神。


    又听到许采采气闷地质问他:“你送走我的灵植,还不让生气了?”


    修士再度皱眉。


    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可以气,”宋尽遥不动声色地微微俯身,靠近些许,“师兄赔你,好不好?”


    “除了灵植,采采可有别的想要的?”


    许采采还在气头上,故意气他,瞥着他道:“那我要一只灵宠,我要养一只小猫!”


    “……”


    宋尽遥的眉眼再度冷下来。


    躁郁的情绪再度翻腾,又因为不想再继续惹师弟不高兴,而被强行压下。


    于是最终只是沉默。


    许采采看了他师兄一会儿,见对方不说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气得哼了一声,重新别过脸不再看宋尽遥。


    宋尽遥似有些急了,抬手去碰许采采搭在身侧的手。


    刚搭上,便被人迅速躲开,多嫌弃似的。


    许采采躲完,还等着他师兄继续来哄他,谁知对方却半天没个动静了。


    少年忍不住重新看过去,便恰好对上了宋尽遥因为他的躲避,而有些受伤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许采采看到他师兄露出这个眼神,便突然什么都气不起来了。


    宋尽遥却并不知道。


    他始终皱着眉,低垂眉眼。


    见许采采愿意看他了,修士便很快开口:“采采,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师兄。”


    许采采眉间动了动,停顿一下,问:“让你做什么都行?”


    宋尽遥没再开口,只直直地紧盯着他。


    这便是默认的意思。


    许采采:“那你学一声猫叫给我听,我就不生气了。”


    宋尽遥:“……”


    第25章 二十五 “采采,你只能是我的。”……


    少年话音落下, 整个内室里足沉默了很久。


    宋尽遥显然是极为当真的。


    但凝视着躺在榻上的少年,修士薄唇开阖半晌,眉间皱得越来越深, 喉间却愣是发不出那一个简单的音节。


    一时间, 额上甚至冒了层薄汗。


    许采采只看他师兄这幅为难的模样, 就一点也狠不下心了。


    他早已消了气, 这时便忍不住笑起来。


    少年轻笑出声,又往里挪了挪,拍拍床榻的另一边道:“好了,不难为你了,快上来抱着我睡觉。”


    宋尽遥身形略僵,却并未因为突然被原谅而松口气。


    他皱着眉别开眼, 遮住眸中的懊恼情绪。


    但还是听师弟的话, 迅速起身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用清洁术法简单收拾一番, 最后在榻边躺下。


    许采采如往常一般, 翻身钻进他怀中, 脸颊枕着他的臂膀。


    夜明灯熄灭, 屋内陷入昏暗,怀里的人的呼吸很快便变得平稳。


    宋尽遥的眼底却一片清明。


    他手臂揽在许采采腰间, 抱得很紧,一双灰眸亦是久久凝落在少年熟睡的脸庞上。


    半晌,修士低了低头, 似是想在那处落下亲吻。


    但唇畔触上许采采翘在脸侧的几根发丝, 又分外克制般停了动作。


    宋尽遥最终抱紧人阖上眼,一夜未眠。


    ……


    谢景知大清早一起床,就在弟子院落外发现了被送回来的君影草。


    等他一如往常, 来到试炼场晨练时,又明显发现许采采比平时话少了很多。


    平时总乐呵呵的人,脸上也没什么笑了,整个人都是情绪低落的模样。


    于是趁着练剑间隙,俩人坐在石阶上休息,谢景知也拿出随身携带的糕点和果子跟许采采分享。


    这是他和许采采学到的。


    在好朋友不开心时,分享好吃的真的是一个很有效的安慰方法。


    “采采,我收到君影草了,”谢景知关切地看向许采采,小声地问,“你看着不太高兴,没出什么事吧?”


    许采采咬一口脆脆的灵果,闻言重重叹了口气。


    “没什么事,就是昨晚跟我师兄吵了个架。”


    谢景知惊住。


    “怎,怎么还吵架了?”


    许采采抬眼,一双黑眸里苦恼又无奈。


    “就是因为君影草,我师兄死活不让我养,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


    少年啃完了灵果,剩下果核,便百无聊赖地把里头的籽抠出来,让它们挨个在台阶上排队。


    一行蚂蚁路过,突然被几颗庞然大物拦住去路,只能迷茫地侦察一番,被迫绕道。


    许采采低垂着脑袋逗蚂蚁,继续闷声:“而且我觉得他最近管我管得越来越严了。”


    许采采皱眉回忆半晌,发现好像就是从他答应跟他师兄做道侣开始的。


    正是因为这个,从他们做道侣以来,他跟宋尽遥闹别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想到宋尽遥昨晚那个寸步不让的沉冷眼神,许采采现在心里还不怎么舒服。


    他都觉得他师兄不疼他了。


    玩完了果核,许采采随意用灵力处理掉,又抬头看向谢景知,闷闷控诉。


    “上次我想来帮大家加练,压根就没想到他连这个也会反对。


    “当时也是争取了好久,我们差点吵起来。”


    他因为感情而烦闷,谢景知对此更是一窍不通,只能陪着他一起唉声叹气。


    “不管怎么样,你们还是少吵架吧,”谢景知目露担忧,但能给的建议也只有这么多,“有事好好好沟通,一起解决。吵架很伤感情的。”


    他在家里时,父母就会经常为他为什么不争气,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变得更争气点……这种事情生气吵架。


    每次这样,谢景知都会很伤心自责,被吓得不敢出声。


    他从小到大都最害怕的事就是吵架了。


    许采采闻言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他也不想吵架的,但有时候压根控制不住。


    谢景知见许采采的情绪总算有所好转,便想继续哄他开心。


    于是忙开口建议:“采采,你要不要去看君影草?它就在我住的小院里,我给它找了一个阴凉潮湿的角落。”


    许采采摇头。


    灵植刚开始养时都会用几天来认主。


    虽然君影草挺喜欢许采采,但他们只相处了一个下午,感情并不深。


    它也没有那么聪明,只要暂时不见面,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许采采忘掉。


    现在既然给谢景知养了,那谢景知就应该是它的主人。


    “等再过两天,它彻底认你为主人了,我再去找它玩吧。”许采采认真地说。


    谢景知闻言抿唇。


    许采采说完便已经站了起来,朝他伸手:“走,练剑去!”


    “好吧。”


    谢景知借力站起来,两道少年身影一同跑进试炼场去了。


    ……


    那日过后的没几天,许采采在陪几个新弟子去后山练习剑招的过程中,不慎受了伤。


    长清宗后山地域十分广阔,划分有各种各样的小型区域。


    除了试炼秘境、百兽园、百草园等场所之外,还有特意供门下弟子与山内灵兽搏斗、练习剑法的地方。


    打斗区自然也会根据弟子的境界,严格划分难度等级。


    非有特殊情况,不允许擅自越级。


    许采采他们所待的便是十分初级的场所,所遇到的灵兽也都是低阶灵兽,并不凶险。


    但灵兽不凶狠,不意味着不会伤人。


    在一名新弟子因为不慎摔倒,差点被一只扑过来的小型灵兽咬伤时,许采采眼疾手快,迅速上前用剑气挡了一下。


    他击开了灵兽伸出獠牙的嘴巴,腰上却不慎被利爪划了一道。


    腰侧的衣料被划破,里头血肉也被抓烂,稍稍外翻着,渗出血珠。


    周围一群弟子当即便被吓坏了,忙一窝蜂地将许采采团团围住。


    大家一时又是紧张地往外面拿止血的药,又是商量着要去找医修。


    太过小题大做,许采采都被搞得不好意思了。


    修炼期间受伤本就是常事,这个伤口虽然深了点,但也不至于严重到要看医修的地步。


    他都不觉得有多疼。


    “真的没事,不用去找医修,一会儿就痊愈了。”许采采开口拦下了跑出去的新弟子。


    伤在腰侧,他需要抬起手臂低头查看。


    看清那片的情形时,许采采当即就皱起了眉。


    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另一件事。


    许采采一边自己用灵力加速伤口愈合,一边发愁道:“就是千万别让我师兄知道。”


    他都可以想象得到。


    宋尽遥本来就不喜欢他来陪练,一旦知道他受伤,肯定又要生气。


    许采采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快速盘算。


    伤口好办,虽然深了些,但最多几个时辰过去,肯定就可以自己痊愈。


    只要他今晚睡觉时遮挡好,他师兄应该不容易发现。


    就是衣服不好办,烂了不说,还沾了脏污和血迹。


    宋尽遥今晚也恰好有事出门。


    许采采考虑了一下,打算就趁这时候偷偷回微明峰换一身,应该也能瞒住。


    他计划的太过专注,却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围在四周的弟子们都莫名往后退了两步,害怕什么一般。


    许采采疑惑地抬头,便陡然看见了站在不到十步远位置的白色身影。


    此时刚过傍晚,天空一片墨蓝。


    宋尽遥站在树木的阴影之下,一身清冷白衣,气质冷冽,神情阴沉一片。


    这幅模样,显然是听到了许采采方才说的那句话。


    许采采有一瞬间的慌神,然后便听到他师兄极为冰冷的嗓音:“采采,过来。”


    修士的语气已是命令。


    灰白双眼如鹰隼般紧紧落在许采采身上。


    许采采只犹豫一下,就抿了抿唇,抬步走过去了。


    他师兄这幅样子真的吓人。


    虽然吓不到他,但周围还有那么多同门呢。


    少年放下捂在腰侧伤口处的手,走动间却不免牵扯到伤处,引起痛意。


    许采采刚皱了一下眉,宋尽遥便像是再定不住一般,迅速抬步过去,径直将人揽在了怀里。


    一道刺眼银光闪过,众人压根没看清宋尽遥怎么抱的人,二人的身形便已然消失不见。


    许采采被宋尽遥像小时候那般抱在怀里。


    人坐在他师兄的手臂上,胳膊圈着他师兄的脖颈,就这样瞬移回到了微明峰。


    稳步进了屋内,宋尽遥让许采采坐在桌子上之前,不忘拿了软垫给人垫在身下。


    这样的高度,正适合处理伤口。


    解掉已经沾了血迹的腰带,又剪去伤口附近的衣料。


    总算完全看清许采采腰侧仍往外翻的伤口时,宋尽遥原本难看的脸色又是一沉。


    他浑身气场冰冷极了,俯身给人疗伤的动作却不能再轻柔。


    较深的伤口,只用灵力已无法快速愈合。


    宋尽遥渡完灵力,又随手从储物袋里拿出疗伤止痛的药膏来。


    修士涂药的动作亦是极为认真严谨。


    许采采坐在桌上低头看着对方的发顶。


    腰侧裸露的肌肤上,能感受到他师兄烫人的呼吸。


    好像有点颤。


    也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气的。


    整个疗伤的过程,师兄弟二人谁都没说话。


    许采采直觉他师兄在生气。


    果然,宋尽遥给他包扎完伤口,直起身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极为冷硬的一句:“以后不许去了。”


    许采采不由皱眉。


    他师兄身量太过高大,他即使坐在桌上,也需要微微抬眼,才能跟对方对视。


    “就因为我这次受伤吗?”许采采声音还算软和,想跟人好好商量,“这只是意外,而且这么长时间只有这一次。


    “修炼受点小伤很正常的,师兄,你知道我一向不介意这个。”


    宋尽遥却显然没有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眸色淡漠一片,给人取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准备照顾许采采换上。


    “总之不许再去,明日开始,放了学就乖乖回微明峰。”


    又是这种命令般的、极为固执己见的语气。


    许采采顿时又被气得胸口烦闷:“我不!”


    他的犟脾气也被激出来了,在桌上坐直身体看向宋尽遥,喊道:“我想去,我就要去!”


    “你不能总是这样不讲理地管着我!”


    宋尽遥整理衣裳的动作停下,转身看向许采采。


    他把手里的衣服放到一边,眸色平静且冷淡地凝着闹脾气的师弟。


    这般执拗的模样,就像是在告诉许采采,不管再怎么闹,最后都必须听话。


    许采采只跟他对视几息,便再也忍不住了。


    两人连日来闹的大大小小的矛盾,每次吵架所带来的委屈,积压到这时,全然爆发了出来。


    许采采张口时,便先红了眼眶。


    “师兄,从我们做了道侣开始,你就管我管得越来越严厉。”


    少年瘦韧的身形坐在桌上,伸出一只手掰着指头数:“不让我去跟大家一起练剑,不让我养灵植,这也不让那也不让!”


    不讲还好,讲出来之后真是越说越委屈。


    许采采瘪着嘴,眼眶通红,看向他师兄的眼睛中满是控诉。


    “话本上说道侣都是用来疼,用来宠的!我和你做了道侣,以为你会更疼我,结果你根本不是那样!”


    许采采即使在吵架,思维还保留了一丝严谨。


    “我们之间,除了能亲嘴之外,你就只会对我管得更严!


    “既然做道侣就是这样的话,那我干脆不要做你的道侣了!”


    “许采采!”


    最后那句话落下,宋尽遥像是心脏陡然被人刺穿一般,脸色顿时变得死白。


    修士胸膛起伏,气息变得极为不稳,灰白双眸阴鸷一片。


    像是要将牙关咬出血般:“别说胡话。”


    许采采撒了一通气,泪水原本就一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几乎要盛不住了。


    他师兄连名带姓地喊他,把他吓得头皮都麻了一下。


    “你还凶我!”


    这回,随着话音落下,少年的泪滴真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唰唰地往下落。


    看清少年的泪水那一瞬,宋尽遥的身形陡然僵住。


    压根不需停顿,修士眼中的骇人情绪便已尽数消失,在一瞬之间全然被慌张与恐惧代替。


    手里的药瓶不知何时滚落在地,宋尽遥迅速上前两步,一条腿嵌入师弟两只膝盖中间。


    两人近得呼吸可闻。


    许采采这次没再像上次那样用力折腾地推开他,少年只管哭,也随他擦。


    宋尽遥给人擦泪的动作由无措逐渐转为手忙脚乱,最后只能越来越小心翼翼。


    只怕指腹的茧划伤了师弟被泪浸红的脸。


    “是师兄的错,是师兄错了,”哄人的话不断地说出口,温和得如同哄年幼的小孩,“采采乖,不哭了好不好?”


    可他越是哄,许采采便越觉得委屈,泪水更是落个不停。


    许采采上次这么难哄,似乎还是得知宋尽遥曾患眼盲症一事的时候。


    宋尽遥想到这点,头一回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


    他几乎要站不稳。


    不知过去多久,许采采哭得累了,总算不再流泪。


    宋尽遥直直地垂眸看他,眼眶不知何时也是一片血红。


    他已经沉默了许久,到这时,总算低声开了口。


    “我的本意,不是想管束你,是我自己害怕。”


    大哭了一场的人是许采采,他的嗓子却哑了。


    修士喉结滚动,嗓音像是感受了十分严重的风寒一般,嘶哑艰涩。


    他抬掌覆上许采采的脸颊,轻轻捧着,血红双眼中一片偏执。


    “不想让你去找别人,是怕你喜欢他们,胜过我。”


    “不想让你养灵植,也是怕它,比我更讨你喜欢。”


    许采采原本哭得额头都在发紧,整个人的精力都被耗没了。


    这时听到他师兄所说的话,少年像是被震撼到了一般忽然抬起头,呆愣地睁大了水亮的双眼。


    宋尽遥垂眸看着师弟红肿的眼睛,心疼得厉害。


    他低下头来,一遍遍在那上面落下亲吻。


    阵阵银白灵力不断渡过,如冬日冰泉一般,凉丝丝地覆在眼皮,让人觉得舒服。


    许采采不由闭上了眼。


    紧跟着又觉得腰身被紧紧箍住。


    宋尽遥再度开口,明明是强势到极点的话,声音却带着祈求般的颤抖。


    “采采,你只能是我的。”


    第26章 二十六 “你怎么还能忍住不亲我?”……


    红肿的眼皮被凌冽灵力浸润着, 很快便恢复如初。


    落在上面的吻停下,宋尽遥继续埋首将他抱紧。


    许采采总算得以睁开眼。


    少年双眸中仍是被惊傻了的怔然。


    因为宋尽遥所说的,都是他从不曾想到过的角度, 所以方才那些烦闷与委屈顿时被抛到脑后, 许采采心中这时只剩下困惑与惊讶。


    他从没想过, 他师兄这样厉害的人物, 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更想不通,他师兄口中说的那些,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许采采不由皱起眉来。


    不管他找再多的朋友,养再多的灵植灵宠,他们当然都不可能代替宋尽遥在他这里的位置啊。


    许采采不懂他师兄为什么会害怕这种事。


    他正色起来,努力地试图理解着。


    又在脑子里回想宋尽遥最后那句。


    虽然话音低得不能再低, 但感情沉重得令人浑身发麻的一句话。


    少年呆愣半晌, 结合起来一想,便突然转过了弯。


    许采采神情恍然, 忙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想看着他师兄说话。


    宋尽遥将他抱得那样紧, 勒得他脊骨都在发疼。


    许采采本以为会很难挣脱开, 但没想到他只是稍稍挣动,对方就很快卸了力道。


    两人对视, 宋尽遥一双灰眸仍如冰川一般。


    一切汹涌情绪皆被封固在海底,表面始终冰冷无波。


    许采采抬眸看着对方,莫名咽了咽口水, 才轻轻地开口。


    “师兄, 原来,你是因为太喜欢我了,才会那样管我呀?”


    少年才哭完一场, 嗓音本就又湿又哑,如浸在水里一般。


    又因为这话的内容实在是让人害臊,便更是说得软乎。


    许采采问完,脸都忍不住泛热。


    宋尽遥直直地盯着他,闻言灰眸微动,没有否认。


    许采采却不满意,抬着一张泛红的生动脸庞,用悬在桌边的小腿去踢他。


    “是不是?说话呀师兄。”


    宋尽遥被踢了亦是纹丝不动,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看着师弟似乎又要生气的模样,只好勉力压下随时要从胸腔满溢至喉间的滚烫心绪,喉结滞涩滚动,低低地道出了一声“是”。


    许采采便顿时坐直了身体。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


    少年说话时还带着泛软的鼻音,神情却是十分正经的。


    “你喜欢我却不说,就只是一直管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许采采严肃地皱着眉。


    他往前回想了一下,看向宋尽遥的眼神更是不满:“就算是我们决定要做道侣的时候,你也没有跟我表白过。”


    倒是他自己,经常黏着宋尽遥说什么师兄最好了,又想念师兄了等等。


    这些甜言蜜语,一直都只有许采采一个人在说。


    宋尽遥这次轻皱起眉。


    他垂眼望着人,低声道:“我已给你看过我的识海。”


    识海是一个修士最为私隐,也是最为真实的地方。


    那遍布在整个识海上的粗壮情根,更是最露骨、最直白的表达。


    许采采稍一停顿,便能明白宋尽遥这话的意思。


    但对于他师兄的识海,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可不是情根。


    少年略一撇嘴,故意道:“你给我看的那些场景,差点儿让我以为你只是馋我的身子呢。”


    “……”


    这话说出口,令宋尽遥的气息顿时一重。


    修士灰眸震颤,神情再度沉冷下来,上前一步再次揽紧了许采采。


    “采采,我……”


    他试图解释,自己绝然不是许采采所说的那般。


    但又因为太过急切,一时竟无法立刻组织好措辞,最终只能急得周身气场愈发沉郁。


    许采采见状,不敢再激他了。


    忙一边推他一边笑道:“好啦好啦,我是开玩笑的嘛,我知道师兄不是。”


    他的手握上宋尽遥环在两边的手臂,眸色认真跟人对视,再度问道:“那你到底说不说?”


    这是从方才吵架到现在,少年第一次露出笑意。


    总算看到师弟明亮的笑容,宋尽遥沉重的心绪得以缓和半分。


    两人对视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神情冰冷的修士总算缓声开了口。


    “喜欢采采。”


    他声音很低,但却分外郑重。


    宋尽遥说话时,双眼始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跟前的人,眸子里全是许采采的身影。


    到最后,像是被过于浓烈的情绪侵蚀得身上发疼一般,修士眉头深皱地颤声:“师兄最喜欢采采。”


    许采采一下子就抬手捂住了胸口。


    第一次听宋尽遥说这样的话,他居然有点受不住。


    心跳因为那两句话陡然加快,心脏砰砰地撞击在胸腔处,像是要直接跃出来了一样。


    要不是还坐在桌上,许采采觉得自己肯定会晕得站都站不稳。


    好半晌,他才缓过来。


    少年脸颊变得更热更红,眸子甜得像融化了的蜜糖,实在是控制不住。


    “师兄,这种话你就应该经常说。”


    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跟前的人,又羞又坦诚道:“我好喜欢听。”


    宋尽遥没有再出声,却将许采采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只要是能让许采采高兴的事,他都会努力去做。


    两人之间的氛围总算轻松不少。


    许采采解决问题的行动力一向很强,虽然前面刚甜甜蜜蜜地表白完,但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不能再忽视。


    少年仍坐在桌子上,手指牵着他师兄的手,神情认真又乖巧地开口。


    “师兄,你是因为太在意我,才会那样管我,我可以理解的。”


    许采采计较的东西颇为简单。


    只要他师兄不是不疼他了就好。


    “但是,你还是需要控制一下,要适度才行。”


    他与跟前的人对视,用上商讨的语气道:“肯定不能影响我的正常生活啊。”


    “而且也不能太严厉,再像今天这样惹我伤心,”许采采用指尖抠着宋尽遥掌心的茧,撇了撇嘴道,“不然,我还是会像刚才那样哭的。”


    他被宋尽遥宠惯了,也知道什么事情最能拿捏人。


    果然,一说到这个,宋尽遥便立刻上前一步,手掌轻捧上他的脸。


    “不会了,采采。”


    修士眉头深皱,垂眸与他对视间,视线毫不躲避地低声认错:“师兄已知道错了。”


    许采采性情活泼,喜爱一切热闹有趣的事物。


    而宋尽遥深知自己寡言又无趣。


    所以他总是因此害怕,将人从小养大得来的依赖情分终会耗尽,许采采有一天会厌烦了他。


    他用尽方法,来防止外界一切事物把许采采吸引走,却不想最终是自己在将人往外推。


    许采采以往受了伤,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他撒娇。


    这次在后山,少年口中说的却是不希望让他知道。


    还有那句不想再与他做道侣了……这些都让宋尽遥猛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失败。


    许采采听到他师兄愿意跟他认错,心里简直软得不行。


    但是也不忘歪着脑袋,用脸颊在对方掌心蹭蹭,趁势询问:“那,你现在还让我去陪大家练剑吗?”


    “……”


    话题陡然转弯,周遭氛围忽的凝滞。


    但好在没有沉默太久。


    宋尽遥眉眼压下,似是在尽力克制般,沉声道:“可以去。”


    许采采闻言眼睛一亮,迅速支棱起脑袋。


    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被他师兄轻轻握住了手。


    修士紧紧看着眼前的人,语气不容拒绝地补充:“但为了防止你再受伤,从明日开始,师兄陪你一起。”


    “……”


    好吧。


    许采采神情停顿了几息,最后还是比较满足地傻呵呵笑起来。


    才刚开始改变,他师兄那么固执的一个人能愿意做出退让,就已经很不错了!


    ……


    两人商量完了,许采采总算是从桌子上下来。


    他坐得腿都有些麻了,宋尽遥又抱着他在软榻上坐下,给他缓缓捏了好半晌的腿。


    腰侧的伤有灵力与药膏的共同作用,已经好了不少,但仍未完全愈合。


    所以许采采便没有再去灵泉洗澡,而是用了清洁术法,又换一身干净舒服的里衣,便直接上床睡觉了。


    外头一片黑暗,内室里的夜明灯也差不多全熄了,只剩床幔里小小的一颗。


    微弱的暖黄光被层层纱幔聚拢至这一片小天地,便显得更加温馨惬意。


    许采采一如往常一般,靠在宋尽遥怀里,正好奇地问他师兄筛选灵植的标准是什么。


    灵宠全都不让养,倒还没什么疑问。


    灵植就奇怪了,许采采一直都没想通,为什么有的可以,有的就不可以?


    他枕在他师兄结实的臂膀处。


    问问题时,便抬着脑袋,用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对方,等待回答。


    宋尽遥垂眼看他。


    另一手始终替他护着腰侧,防止他乱动将好不容易快愈合的伤口扯开。


    估摸着是今晚被许采采逼得,说了太多以往都说不出口的话。


    所以少年这时的问题,反而显得好回答了。


    修士的嗓音无波无动:“会开智,聪明伶俐,擅长讨你喜欢的,都不养。”


    剩下能养的,要么就是压根养不出灵智。


    要么就是即使生出了灵智,也是呆呆笨笨,认不清主人,喊好几声都没个反应,只会把许采采气到跺脚的笨灵植。


    许采采闻言简直睁大了眼睛。


    他愤然道:“居然是这样,我还一直以为是我养的有问题!”


    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他自己不够聪明,这才导致养出来的灵植也一个比一个呆傻。


    宋尽遥没再出声,只一下下地捋着他的头发。


    若不是知道收敛,他连呆笨的灵植也不希望许采采养。


    只要过于占用许采采精力与注意力的事物,他都不喜欢。


    不过,这也是他在今晚之前的想法。


    经过这晚的吵架,宋尽遥连产生这种念头,都学会克制了。


    而许采采却不知他师兄心中所想。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可以静下心来细细思考的时候,许采采逐渐意识到了一点。


    他师兄连跟一株灵植都要这样认真计较,好像……是真的很没安全感。


    方才已经讨论完宋尽遥的问题,对方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而作为这段关系里的另一个人,许采采认为他自己也应该反思一下。


    少年仰躺回床榻上,乌黑发丝铺得哪里都是,神情变得愈发专注。


    他试图设想了一下,很快便发现自己真的从没害怕过,宋尽遥会喜欢别人超过他。


    这便意味着,他师兄给他的安全感足够了。


    许采采眉头不由轻轻皱起:而他却没有给够他师兄。


    不可避免地,许采采又回想到了自己在吵架时说的那句气话。


    他便顿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成熟。


    明明当初在经过了一夜的思考,最终决定去和师兄说尝试做道侣时,他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对待师兄的感情的。


    但刚才,他还是一时冲动就说出了那么重的话。


    想到这里,许采采突然就躺不住了。


    他突然撑起手臂,翻身坐了起来。


    宋尽遥的手掌一直虚虚护在他腰侧,往伤口处缓缓渡着灵力。


    见怀里的人突然动作,修士心中一紧,也连忙跟着侧起身。


    “乱动什么?”他皱了眉,冷声道。


    修士一边说着,一边掀开少年腰侧衣摆,凝眉仔细查看了一番。


    好歹是没将伤口扯开。


    宋尽遥这才不动声色舒口气,又给人重新将衣角整理好。


    尚未来得及继续教育人,便见许采采跪坐在他身侧,神情不知何时,变得比方才刚吵完架时还严肃。


    少年突然很郑重地开了口:“师兄,我也要和你道歉。我当时不该说那样的话。”


    越是回想,记忆便越是清晰。


    许采采记得自己当时喊出那句时,宋尽遥站在他面前,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肯定是伤心坏了。


    许采采眉眼耷拉下来,但眼神没有躲开,而是难过又诚恳地与他师兄对视。


    “不管我们吵架吵得多凶,我都不应该直接说不做道侣了。”


    “都怪我当时情绪太差了。”


    少年声音闷闷,神情中满是懊悔。


    宋尽遥侧身看着他,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已经有些听不下去。


    “采采……”


    刚唤出个名字,许采采抬手按在他胸膛处,把他压得躺回榻上,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先让我说完,师兄。”


    许采采直直地望着人,分外正色道:“我和师兄做道侣,没有讨厌,亲嘴也很舒服。”


    “真的没有当时说的那样不高兴,那都是一时的气话。”


    他又记起宋尽遥在吵架最后颤声的剖白,又记起他师兄匮乏到连灵植的醋都要吃的安全感。


    便忍不住往前轻轻挪动。


    直到自己的腿抵到他师兄腰侧,再靠近不了了,才探手过去紧紧攥着对方的手指。


    少年放软了声音道:“而且师兄,不管我和别人玩的多开心,都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我也是最喜欢你了。”


    这些肉麻的话,其实许采采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说。


    但用如此正式的语气,倒还真是第一次。


    所以他哪怕说的再多,这时也忍不住害羞了。


    少年脸颊红红的,又因为有些动容,眼眸泛上了一层水光。


    可他说完过去好一会儿,被他按着躺在榻上的人却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宋尽遥眉头还皱着,一双灰眸亦是久久地凝视着他,始终沉默。


    许采采干巴巴地等了半晌,恼了,气得用力在他师兄手臂上拍了一下。


    也是这一下,才意识到他师兄的肌肉居然绷得又热又硬。


    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打得他手疼。


    少年早已红透了一张脸,这时甩了甩被硌疼的手,皱着眉不解地问。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能忍住不亲我?”


    以往他稍微说点甜言蜜语,宋尽遥就会立刻抱住他,把他亲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次居然纹丝不动!


    宋尽遥却抬手,把他打疼了的手拿过来,包裹在掌心轻轻揉着。


    修士的掌心早已一片潮湿,烫得吓人。


    炽热的体温顺着交握的手传递,许采采觉得自己浑身像是也要热起来了。


    宋尽遥却在这时,垂下情绪浓稠的眼眸,极为克制般低声问他:“采采当真还愿意?”


    他始终记得,当初在暗室,少年答应他的是努力尝试给他做道侣。


    方才吵架时,许采采说出那句话,宋尽遥便知道,是自己失败了。


    他没有做好,让师弟觉得很失望。


    机会自然也会被收回。


    许采采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他第一反应是困惑。


    他们都亲了那么多次嘴了,他当然愿意啊。


    停顿片刻,注意到宋尽遥灰眸中热切又忐忑的情绪,许采采才陡然意识到,对方指的居然是做道侣这件事。


    他就知道,他一时气急说的话,他师兄真的当真了!


    “我……”


    许采采到这时,是真的气他师兄简直就是块木头。


    他觉得只靠说话都显得无力了,便干脆直接抬起腿,跨坐在了宋尽遥的腰腹上。


    能感受到身下的腹肌陡然变硬,他师兄这次连呼吸都摒紧了。


    修士一向冷若冰霜的灰白双眸似冰面崩裂,被许采采的动作激出几分震荡情绪。


    许采采皱着脸凶他:“我都说了那是气话,师兄,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他抓住宋尽遥的衣角扯动,不满道:“压根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还不快点过来亲我。”


    这次话音落下,许采采的大腿直接被修士指节修长的手掌用力握住,指腹在腿肉上按出凹陷。


    他甚至没看清他师兄是怎么坐起身的。


    只觉得身下稍一颠簸,紧跟着眼前沉下阴影,许采采整个人便已经被他师兄困在怀中。


    宋尽遥一手护在少年受伤的腰侧,另一手牢牢扣住他的后脑,携着急促而滚烫的气息吻了上去。


    第27章 二十七 “师兄只是太喜欢我,能有什么……


    夏日清晨, 天色湛蓝。


    地域广阔的试炼场上,几乎每个角落都遍布着一团团浅绿身影。


    这时是晨练休息的间隙,众年轻弟子们早早起床, 又刚刚热了身, 正是最有精神的时候。


    于是纷纷聚在一块追跑玩闹, 或是一边比划剑招一边聊天, 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许采采昨日傍晚在后山受伤的时候,谢景知恰好与另一批弟子去了别处。


    不过他虽然没在现场,后来赶到时也很快就听说了事情的始末。


    所以这会儿,负责监督他们晨练的谢问玉刚宣布完原地休息片刻,谢景知便急忙朝许采采跑去了。


    先绕着人转了一圈,因为隔着衣服, 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


    谢景知拿过许采采手里的木剑, 和自己的一块儿放在脚边,开口问道:“采采, 我听说你昨天腰受了伤, 刚才还跟着练剑真的没事吗?”


    许采采则就地找了块空地, 招呼谢景知一起来坐。


    “睡一觉就长好了, 本来也不是多严重,。


    少年支着脸, 扒拉开被风吹到脸侧的几缕发丝,眼睛明亮:“现在估计只剩下疤痕了,不用担心。”


    谢景知这才松一口气, 点点头。


    不过他并未忘记另一点。


    听说昨晚, 许采采受伤后,是大师兄突然出现,把人接走的。


    据说宋尽遥当时动了大怒。


    平素里就高冷严厉的大师兄, 生气时压迫感翻倍增长,浑身气场简直是杀气腾腾。


    明明是一身白衣,却比阴森森的鬼修还渗人。


    或者说,比他们闯了祸之后,气势汹汹赶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的爹娘还让人腿软。


    虽然他们没懂许采采受伤一事,究竟哪里惹宋尽遥生气了。


    但大家当时都替许采采悬起了一颗心。


    总觉得他回去肯定要挨顿毒打。


    谢景知知晓许采采与宋尽遥的关系不只师兄弟那样简单,所以明白毒打肯定是夸张了。


    他就是担心别的:“他们都说昨晚大师兄很生气,你们没有又吵架吧?”


    许采采闻言看向谢景知。


    少年眼中始终带着笑,点头:“吵了。”


    谢景知:“……”


    看许采采这个表情,实在不像是刚吵完架的样子啊。


    谢问玉不知道何时也过来凑热闹。


    他四处晃悠半晌,实在是闲的无事,便抱臂站在了许采采和谢景知跟前。


    恰好听到这句,便嗤笑道:“哟,第一次见吵架还这么高兴的。”


    许采采心情好,所以这时看谢问玉也顺眼。


    他点点头:“当然高兴。”


    少年说着,看看谢问玉,又看看谢景知,神情认真道:“不过这应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吵架了。”


    “其实我们每次吵架,都只是因为我师兄他太喜欢我了。”


    许采采没注意到周围陡然凝固的气氛,捧着一张有些泛红的脸叹气。


    “唉,他只是太喜欢我,又能有什么错呢?”


    “……”


    谢景知倒没出声,只是莫名坐直身体,揉了揉肚子。


    他怀疑自己清早起来吃撑了。


    而谢问玉却是直接皱紧眉头后退两步,指着许采采喊道:“许采采,你再说这种恶心人的话,我就罚你单独再练五十遍基本功!”


    ……


    从那日起,每日傍晚加练时,宋尽遥确实在把许采采送来后,就没再离开,而是全程立在一旁观看。


    原本在加练过程中,虽然是老弟子教导新弟子,但毕竟大家年纪相仿,资历相差也不大。


    所以相处起来几乎没有距离,练习氛围是十分轻松的。


    这时突然多了一个冷漠冰冷的宗门大师兄,即使对方连续几天几乎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众弟子们却还是被吓得,连交头接耳都不敢了。


    一个个都表现得比上剑法课还要紧张。


    大家都不明白宋尽遥为什么会来。


    有的猜是为了防止再有弟子受伤。


    但这个原因未免牵强,有点小题大做。


    有的则是猜想,弟子大比一天天临近,大师兄是来更严格地督查他们的。


    但不管怎么样,从宋尽遥加入之后,众弟子们练剑的态度都变得无比认真,连进步速度都有了明显提升。


    自己师兄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功能,于许采采而言十分惊喜,他便开始十分欢迎宋尽遥来。


    甚至有时宋尽遥因为忙其他事务来得晚了,他还要不断地传讯去催。


    ……


    这日,谢问玉与宋尽遥又一同离宗办事归来,便一边陪着掌门在宗门大殿后面散步,一边汇报此次事务结果。


    一同跟在后面的,还有十来个内门弟子。


    宗门大殿后的白玉连廊建于群峰之间,穿透层层泛金云海,如一条银河般连通了一座座山峰。


    高处虽有阵阵寒风,但灵气亦极为丰盈,修士只在呼吸吐纳间,经脉便已得到滋养。


    行至一小亭处,掌门停了脚步,自栏杆处往下界眺望。


    视线穿透云雾,便可见山脚下有一片极为繁荣祥和的地域,正是长清宗负责管辖的人间城池之所在。


    每个宗门挑选立宗之所后,都会为当地凡间百姓提供庇护,保证这些人间地域平安兴旺。


    这不仅是担负使命,积累公德。


    往往所辖人界的安稳,也代表了这一宗门的实力之强劲。


    长清宗一直都将这些城池庇护得很好,宗门弟子与山下百姓的关系亦是十分亲近。


    许采采的那些同门好友,每每下山去玩,都是往最近那几个城里跑。


    每次进城,都是颇为受欢迎。


    与回家乡没什么两样。


    如今已入七月,乞巧将近,这在人间可是一个大节。


    城中百姓生活安稳富足,所以每逢这种佳节,便会分外热闹。


    年年乞巧,城中男男女女都涌上街道,着盛装游玩聚会。


    或是祈求自身心灵手巧,或是情投意合之人祈求婚姻美满、白头偕老……总之是一派喜气洋洋、熙来攘往的景象。


    每逢这种的时候,长清宗便会派门下弟子在城中严格巡逻设阵。


    为的便是维护百姓安全,防止妖邪趁乱寻机闹事。


    “这次乞巧节,还是你们二人各带领一队内门弟子下山?”


    掌门一向是个好脾气,不论被多少宗门琐事缠身,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


    他这时正目光和煦地询问宋尽遥与谢问玉的意见:“仍如往年那般,一队负责北面,一队负责南面,如何?”


    谢问玉自是没意见,他一向喜爱这种能换来当地百姓感激爱戴的任务。


    为达此目的,他甚至会做的比平日修炼还勤恳。


    宋尽遥往年亦是一言不发地接下。


    不过这次,修士却在掌门话音落下后,径直开口拒绝:“师叔恕罪,乞巧当日,弟子难以奉行。”


    掌门顿时面露疑惑。


    他倒不是非让宋尽遥去办不可,只不过是因为宋尽遥办事太令人放心,便总是习惯了。


    “为何?”掌门看向宋尽遥,好奇地问,“你那日有其他事要办?”


    谢问玉站在一旁听着,心中莫名产生不好的预感。


    他瞥了眼宋尽遥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很想开口说让他师尊别再问了。


    但已经迟了一步。


    宋尽遥眸色浅淡,声音冰冷地答道:“弟子当日要与道侣过节。”


    第28章 二十八 “可是好奇怪。”


    这话说出口, 不仅掌门身形微微后仰,睁大了眼睛。


    跟在后面的一行内门弟子们亦是倒吸一口气,露出震惊的表情, 默不作声地互相对视。


    实际上, 作为一宗之主, 掌门对整个宗门的一切动静皆会密切关注。


    有关宋尽遥与许采采的关系, 虽然谢景知与谢问玉二人不会乱传,但不免会有其他弟子看出端倪,并在暗地里猜测八卦。


    掌门自然也由此听说了不少,类似于他们师兄弟二人最近过于亲近的传言。


    不过是他一直不曾当真罢了。


    毕竟宋尽遥与许采采的关系本就亲密无间。


    所以如今宋尽遥突然坦白,掌门虽然惊讶,但却因为有传言的铺垫, 只僵住几息便迅速接受了。


    于是神情很快恢复如常, 先没让宋尽遥走,而是继续办正事。


    让后面的一行内门弟子自荐, 挑出代替宋尽遥领队的人选。


    又详细交代了巡逻过程中的主要事宜, 确定大家都没有疑问了, 掌门才放心让众弟子们陆续离开。


    谈完公务, 才到私事。


    掌门又看宋尽遥一眼。


    他知晓宋尽遥的性情,对方口中不会有半句玩笑话, 所以已不需再问什么究竟是真是假。


    而是在沉默几息后,直接牵过宋尽遥的手臂到一边,试图确认地问:“你与采采这事, 你们师尊可知晓?”


    宋尽遥颔首, 意会到掌门的意思,便答:“师尊并无不悦。”


    掌门便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既然江执道这位亲师尊都没说什么,那他这个做师叔的便更不需多操心了。


    只支持便好。


    于是掌门从袖中摸索半晌, 摸出两只血玉镯子来。


    那玉镯通身血红,晶莹剔透,内里满是色泽纯粹的流光。


    来自炼虚境修士的极品法宝,还是长清宗掌门收藏已久的,怕是寻遍整个修真界都难再有。


    “这是一早就给你们这些小辈备好的,一人一只。不是多正式的玩意儿,只是想着让你们拿去哄道侣用。”


    掌门拍拍宋尽遥的手,将镯子递过去:“如今你与采采已成道侣,倒是不用送给外人了,你与采采各一个。”


    又瞥见跟前的后辈一身冰冷白衣,不由挥手补充:“你若不喜欢这般明艳的颜色,就都让采采戴。”


    宋尽遥全程神情不变地听着,看着并无什么波动。


    倒是谢问玉站在后面,头一次看见这么厉害的法宝,他师尊还一送就是两个,心里顿时开始往外冒酸水。


    他瞥着宋尽遥,希望对方能脸皮薄点,千万别收。


    但宋尽遥却极为利落地将镯子接过了。


    修士将玉镯收入储物袋中,并躬身道谢:“多谢师叔好意。”


    这么漂亮的镯子,师弟定会喜欢。


    宋尽遥告辞后,谢问玉还有其他修炼上的事要与掌门请教,所以仍未离开。


    掌门送走宋尽遥,不忘回头瞥一眼。


    一看自己徒弟的眼神仍紧紧盯在宋尽遥离开的背影上,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抬掌在谢问玉肩膀上拍了拍,掌门笑眯眯道:“放心吧,等你找到了道侣,为师也有礼相赠。”


    谢问玉闻言,眉梢一动,眼中的不满果然跟着消失。


    他顿时身心舒畅,连忙跑几步跟上师尊的步伐,抬着下巴道:“师尊,我一心向道,才不成天想着谈情说爱。”


    掌门无奈地看他一眼,不由大笑出声。


    ……


    宋尽遥与掌门的谈话发生在上午。


    当日下午,许采采在书院上课,便觉得周遭变得不对劲起来。


    一开始,是有几个平时经常在一块上课的同门凑过来,找他打探消息。


    “采采,你知道吗?我们都听说大师兄有道侣了!”


    “还恩爱得很,据说要一起去过乞巧节呢?”


    “你跟大师兄住在一块儿,肯定知道什么消息吧?快说说,大师兄的道侣是什么样!”


    许采采这会儿刚上完课从屋里出来,脑袋都是木的,更不知道大家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闻言便挠挠头,直言道:“我师兄的道侣就是我啊。”


    他认真又好奇地问回去:“我们是打算一起去过乞巧节呢,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惊得,差点没被脚下的台阶绊倒。


    就这般走到书院大门处,等待宋尽遥来接他的功夫,许采采周围又围了不少人。


    这次便是与他关系更近的几位同门好友了。


    大家试探道:“采采,你……真的跟大师兄做道侣了啊?”


    他们其实想说许采采怎么会那么想不开呢?


    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上了很委婉的说法。


    “采采,以大师兄的个性,做师兄可以,做道侣的话,会不会太严厉太无趣了?你真的确定吗?”


    许采采一路上脾气都挺好的,任大家怎么好奇打听都没恼。


    但是听到这句,他就撇嘴了:“你不可以这么说我师兄。”


    少年考虑了一下,抬手挡住嘴巴,严肃地小声道:“我师兄其实亲嘴很厉害的。”


    众人因此再度露出被惊掉下巴的表情。


    而刚忙完公务,御剑赶来接人的宋尽遥远远听见这句,脚下长剑猛然停了一下。


    修士神情微僵,眉眼往下压了压,似是无奈。


    宋尽遥突然觉得,回去以后很有必要教育一下师弟,什么话能往外说,什么话不能。


    ……


    乞巧当日,宋尽遥与许采采都告了假。


    两人就如人界的普通伴侣那般,跑去城中玩了一整天。


    许采采告假离宗期间,不必再穿颜色固定的弟子服,宋尽遥便为他准备了好几套其他颜色的衣裳。


    每一件的款式都足够精致。


    许采采最后选了跟他师兄一样的白色。


    层叠的上品布料如月光映在水面般流光溢彩,又因为材质滑软而不失轻盈。


    许采采并不是精致的样貌,而是极为生动端正的少年模样。


    少年眉眼如画,眸若星子。


    如今这身飘然白衣为他添上了几分清秀,实在是恰到好处。


    许采采穿上这身舒服又漂亮的新衣服,活脱脱一个矜贵的富家小公子,他本人对此喜欢得不行。


    师兄弟二人按照当地的习俗,参与了乞巧节的各项热闹活动,从白天玩闹到晚上。


    自然是许采采好奇心十足,兴味盎然,像只长了翅膀的精灵般四处跑个不停。


    而宋尽遥则始终在少年身旁守着,对师弟言听计从。


    天色暗下,两人并未回长清宗,而是在一早定下的城中位置最好的客栈住下。


    顶层的上房面积宽敞,装点豪华精致,还设有两扇极大的木窗。


    窗门打开,便能欣赏布满彩色纸灯与繁华船只的湖景,以及在夜空中绽放如星瀑般的烟火。


    观景时,宋尽遥送了许采采一枚手帕。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详细打探过后,得知凡间情侣在乞巧节都会赠送手帕,以此作为定情信物。


    那手帕看似十分普通。


    然以百年难寻的鲛绡为布料,遇水不湿,刀剑难破。


    银白布面中间,绣的是两只青赤色比翼鸟。


    许采采将帕子拿在手里,不用猜就知道,定是他师兄亲手绣的。


    宋尽遥天赋卓越,学习能力一向很强。


    在许采采没来长清宗之前,他对缝补刺绣一事是一窍不通的。


    但自从身边有了许采采,修士便很快学会了这一技能。


    许采采从小到大的每一件衣物,无一不是由他亲手制作。


    练到现在,宋尽遥的针线功夫早已是炉火纯青。


    那两只互相依偎的比翼鸟绣得精细而工整,栩栩如生。


    所搭配的颜色亦极适合许采采,便于少年日常携带。


    许采采垂眸看着,在比翼鸟的线缝之间似是看到流光,便以自己的指尖灵力相触。


    手帕忽的绽放耀目银光,两只如琉璃般的比翼鸟霎时间冲出布面。


    飞鸟翩然而起的长羽由无数晶莹光点凝成,绚丽光芒将一旁的烟火衬得黯然失色。


    两只以灵力化成的比翼鸟在上空盘旋一圈后,便转而环绕在许采采周围,温驯而忠诚。


    它们是修士用与心脉相连的灵力铸成的,万一遇上危急关头,会以自身性命护许采采周全。


    其实从小到大,宋尽遥送给许采采的护命法宝已经很多。


    不管是衣物玉佩,还是手镯发簪,少年戴得几乎浑身都是。


    但如这次这般浪漫漂亮的,似乎还真是第一次。


    许采采将手帕叠好,两只比翼鸟便也乖乖地藏身于刺绣之中。


    将周遭照得亮如白昼的流光消失,夜色复又笼下。


    许采采有些感动,眨了眨眼睛,看向宋尽遥轻声开口:“师兄,你怎么突然送我这么好的东西啊?”


    宋尽遥与人对视,淡声:“道侣都有。”


    许采采在吵架那日说的每一句话,宋尽遥一直不曾忘记。


    师弟当时说,跟他做道侣,除了能亲嘴之外,跟从前也没什么区别。


    说他没有变得疼人,也不会宠人。


    这便是他做的太差。


    所以宋尽遥在努力地补。


    “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许采采面露沮丧。


    他稍稍回想,自己今日倒不是什么都没送宋尽遥。


    但那些都是在街上游玩时,随手买的小玩意,完全无法跟这张手帕相比。


    “采采不用。”


    宋尽遥闻言眉头稍皱,神情严肃道。


    他不希望许采采收到礼物会这么想。


    他送礼只是想讨师弟欢心。


    ……


    赏完烟花,师兄弟二人自然是直接睡在客栈。


    许采采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而且只认人,不认床。


    所以偶尔换换环境,换个地方睡,于他而言反倒是新奇的体验。


    房内有专门供换洗的隔间,两人挨个洗了澡。


    先洗的是宋尽遥。


    许采采洗完,穿上搭在一旁的柔软里衣,从隔间出来时,整个房间周围早已落下结界。


    不仅能保证安全,不会被打搅,还隔绝了外头街上仍旧喧闹的声音。


    许采采一边拧头发一边往外走。


    但刚踏入卧房,转过屏风,少年脚步便突然顿住了。


    屋内此时已是一片昏暗静谧。


    盏盏烛火已然熄灭,只剩最靠近床榻的两支。


    宽敞的木榻上,宋尽遥已经一如往常在外留宿般,铺好了许采采最喜欢用的床褥。


    修士这时也已靠躺在榻边,一边看书,一边等许采采出来。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许采采发现他师兄只穿了一条简单的长裤,上半身则是什么都没穿。


    修士完美而强健的身材就这样显露无遗。


    听到许采采出来的动静,宋尽遥放下手里的书起身。


    动作间,沟壑分明的腹肌愈发明显,许采采不受控制地被那处吸引,一时之间竟无法移开眼。


    直到宋尽遥淡声唤他走近些,要给他烘干头发,少年才陡然回神,忙走到跟前。


    背对着他师兄站好,许采采一双耳朵早已通红,热得厉害。


    等头发干透,转过身与人面对面站着,少年便更是直接红透了一张脸。


    明明是朝夕相处了许多年的人,这会儿却莫名不太敢对视了。


    许采采眼睫迅速扇动,视线瞥一眼他师兄又迅速挪开,不由皱起眉小声地问:“师兄,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宋尽遥垂下眼皮,将他羞到熟透的模样尽收眼底。


    修士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睡觉,不用穿。”


    “……”


    是这么个道理。


    许采采歪头疑惑。


    但是……明明以前睡觉都是穿的啊。


    一切收拾妥当,床幔落下,师兄弟二人依旧相拥而眠。


    宋尽遥自己没穿上衣,倒是没管许采采。


    少年浑身上下与往常并无不同,遮得严严实实。


    他还和平时一样,枕着他师兄的臂膀,手臂搭在对方身上准备睡觉。


    但实在是毫无困意。


    要知道之前的十几年里,宋尽遥哪怕是陪他一起泡灵泉,都是穿得极为整齐的。


    修士甚至对许采采的要求都极为严格,少年稍微长大一点,宋尽遥就不允许对方随便乱脱衣服了。


    更别提对他自己,更是严谨到了极点。


    所以许采采从小到大,几乎从没亲眼看到过他师兄的身材究竟如何。


    而如今这样直接接触,于许采采而言,就更加难以适应了。


    脸颊下紧贴的肌肉更热。


    没了那层薄薄衣料的阻隔,甚至能感受到修士心脏与脉络的跳动。


    从烘头发的时候起,许采采脸上的红意就没下去过。


    到这时,更是觉得浑身越来越热,后背都快出汗了。


    许是少年脸颊的热度太高,宋尽遥抬手,指腹在上面轻轻抚了抚。


    许采采便轻轻埋脸躲他。


    随着身下胸腔的微微震动,修士无波无动的声音传来。


    “采采,我想要一个推进进度的机会。”


    许采采神情呆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想起他师兄说的进度是指什么的时候,少年几乎是直接从对方怀中逃出来,先抱着软被护在了自己身后。


    “要,要双修吗?”


    许采采发丝微乱,红着脸惊慌地问。


    他乌黑眼眸闪动,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师兄始终沉静的一双眼,差点儿就要答应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太突然了。


    “我,我得做好准备,给我一个时辰……或者几刻钟的时间吧?”


    修士直直地望着他,眼底罕见地浮现一丝笑意。


    “不是。”宋尽遥出声否定。


    他早该想到的。


    许采采从小到大所接触的知识,甚至所看的话本,都由宋尽遥亲自筛选过。


    少年对这方面所知晓的东西,一向少得可怜。


    每个话本里,无一例外都是一讲述到嘴唇相贴便戛然而止,跳转情境。


    所以许采采一开始,连接吻可以伸舌头都不知道。


    而再有其他,便是宋尽遥通过识海给他看的那些,将他吓到的画面。


    至于这中间能有什么,许采采实在是一概不知。


    这便是让他掌控进度,两人一直停滞不前的原因。


    “采采,过来。”宋尽遥朝人伸手,淡声道。


    听到不是要双修,许采采早就松了口气。


    这时他师兄再唤他,他便很听话地靠过去了。


    少年刚一靠近,便被修士使力,重新拉入怀中。


    宋尽遥抱着他,低头吻他。


    这次亲得很温柔。


    嘴唇被含住轻轻吸吮,研磨得又酥又麻,很快便令许采采大脑空白。


    两人呼吸间,气息一片潮热。


    宋尽遥一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一边以舌尖勾缠着,一边轻捏他柔软的后颈。


    这让许采采舒服得浑身都软了下来。


    衣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带着粗糙薄茧的手掌揉按着向下。


    被捉住的时候,许采采陡然惊醒,忙条件反射地收紧了双腿。


    他睁开一双水润的眼,神情慌乱,一边躲避宋尽遥的亲吻,一边试图往后逃走。


    但腰身被人牢牢钳住,宋尽遥另一只手覆在少年最柔韧的位置,揉了一下。


    修士眸色晦暗:“采采乖,放松。”


    又用那种极为凌冽的嗓音哄:“会让你舒服。”


    许采采便瘪着嘴,要哭了似的,不再胡乱挣动了:“可是好奇怪……”


    宋尽遥不再说话,只不住地轻吻他。


    修士指节修长,照顾得极为细致。


    许采采顿时便极为无措,只能哼哼唧唧地往他师兄怀里躲。


    他抱紧跟前的人,想去抓对方的衣服,结果忘了他师兄今天没穿。


    于是只抓在了汗津津的脊背上。


    许采采平时专注修炼,生活足够充实,又已早早筑基,所以在这方面向来没有什么需求。


    少年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对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濒临失控。


    陌生的感受一遍遍冲刷全身,实在难以承受。


    没有用上多久。


    在宋尽遥最为温柔的亲吻下,许采采身体发颤,眼角溢出几颗泪珠。


    修士手掌一片潮湿。


    许采采乌黑眸子湿漉漉的,湿红的唇微张着,用以调整呼吸。


    宋尽遥始终揽着他。


    修士垂着眼,叫人看不清情绪,薄唇含了湿黏的指腹。


    许采采看见了,这才惊得醒过神来,睁大眼睛要去阻止:“师兄!”


    可他尚未起身,便又被人按进怀里。


    宋尽遥身形笼罩下来,重新吻住他。


    第29章 二十九 “我也要给你摸一下。”……


    许采采出过汗就喜欢洗澡。


    不算太爱干净, 只是喜欢身上清清爽爽的,这样心情会更自在。


    身下的床褥和软枕都变得潮热,分不清是谁的汗液。


    许采采额上仍覆着一层薄汗, 微乱的乌发贴在脸侧, 宋尽遥抬掌给他抚开, 又将汗轻轻擦去。


    又缓了片刻, 看少年脸颊上的红意褪得差不多,宋尽遥才低声开了口:“洗澡吗?”


    许采采点头。


    他似乎想出声来着,但最后只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轻轻清了一下嗓。


    宋尽遥便抽回被他枕在脑后的手臂,打算起身去叫人送水。


    但刚坐起身,许采采突然想到什么, 也跟着坐起来了。


    “等一等。”少年握上他的手腕, 阻止了他掀开床幔的动作。


    许采采头一回做这事,弄完好久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这时才算是彻底缓过劲儿来。


    少年眸色明亮, 神情认真, 看着他师兄道:“我也要给你摸一下。”


    “……”


    宋尽遥身形显然一僵。


    许采采说完, 视线还往下看了看。


    薄薄的单裤, 实在是遮不住什么。好明显。


    “不用。”宋尽遥按住少年攥在手腕的手,嗓音冷硬。


    许采采却有些急了, 坐在榻上往前挪了挪,皱眉坚持道:“要的。”


    两人的道侣关系中,不仅他师兄在反思在改正, 许采采觉得自己也需要努力。


    他们之间本就应该是相互的。


    许采采认为他师兄帮他做了什么, 他就应该好好学习,也认真地对待他师兄。


    宋尽遥抬起一双灰白双眸盯着他。


    修士眸色冰冷一片,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今晚做这个, 是为了让许采采有好的、舒服的体验。


    而不是给许采采造成什么刺激。


    让许采采反过来帮他,与他照顾对方完全不同。


    宋尽遥不确定师弟是否能接受。


    他们吵过架还没多久,现在刚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宋尽遥不希望这中间再出现任何波折。


    于是沉默半晌,修士抬手碰了碰许采采显露疲色的眼底。


    他喉结轻滚,淡声:“不困吗?”


    刚问完,许采采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他的确挺困的。


    今日白天虽然是在玩闹,但耗费体力的程度几乎要超过练上一整天的剑了。


    更别提方才那事,好像也挺消耗精力的,让人觉得困乏。


    “那好吧,那我们今晚先睡。”


    许采采只好松开拉着宋尽遥的手。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不忘又往下垂一眼,道:“我明天再看你的。”


    宋尽遥:“……”


    他没再出声,只想着许采采向来大大咧咧,这会儿也是一时好奇,说不准睡一觉就给忘了。


    于是起床穿衣,又将床幔层层遮严,才叫人送热水进来。


    仍是宋尽遥先草草冲洗了一下,又回来抱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发呆的许采采。


    两人一直都是这般相处的。


    许采采从小到大,有犯懒不想下地的时候,只需要乖乖巧巧地撒个娇,宋尽遥便要么背他,要么抱他。


    于是这时倒也不觉得别扭。


    让人安安稳稳地在浴桶旁站好,又把换洗衣物放在最近处,宋尽遥才出去。


    床褥与软被早就又皱又乱,有一片还黏糊糊的。


    宋尽遥没用清洁术法,直接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


    换完又温了壶热水,一边倒出两杯晾着,一边立在原处静等。


    元婴修士的五感自然是极为敏锐的,不必特意去听便能一清二楚。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隔间里果然传出出水的声响,和少年慢悠悠穿衣服的摩擦声。


    宋尽遥等人将衣物穿好了,便放下茶杯走进隔间,把许采采抱出来。


    用让人坐在手臂上的动作,径直把人带到桌旁。


    许采采洗了一通澡,正想着出来后就跟他师兄喊口渴呢,没想到宋尽遥早就给他备好了。


    于是便亮着一双被水汽蒸湿的眼睛,就着宋尽遥的手连喝下两杯温水。


    这么折腾一通,两人总算安稳回到床榻。


    许采采浑身清爽细腻,带着沐浴过的清香,再钻进干燥柔软的软被中,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


    宋尽遥沐浴时就极为匆忙,从出来到现在也并未穿上衣。


    但经过方才的事,许采采突然便觉得再度趴在他师兄胸膛上,一点都不令人害臊了。


    脸颊贴着坚实的胸肌,少年还美滋滋地轻蹭了两下,触感很不错。


    他发觉,他跟他师兄好像变得更加亲近了。


    因着这个认知,少年困意都散去了些许,昏暗中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许采采抱着他师兄的腰腹,抬头稍显困惑地问:“师兄,这么舒服的事,你怎么不早点教我?”


    宋尽遥平躺任他乱动,闻言垂下冷淡的一双眼。


    “怕你厌烦。”


    之前只是接吻,只要他一时情不自禁亲得太久,或是太用力,许采采结束后就都会皱着脸,生气地埋怨他。


    所以他一直无法开口提更进一步。


    听见这话,许采采表情僵了一下,眼中似是浮现几分尴尬。


    但他很快就皱起眉。


    “我是有时候会抱怨一下,”少年面露不悦,抬眸瞥着宋尽遥,“但那只是在撒娇啊,我可从没说过不喜欢你亲我。”


    “你怎么连我真生气和假生气都分不清?”


    说着说着,反倒成了宋尽遥的问题。


    反正他总能占理。


    少年刚洗过澡的面庞一片水润白净,如今故作骄矜的模样更是分外生动。


    宋尽遥垂眸看了几息,呼吸渐重,忽的侧身牢牢抱住他,用力含住他的唇。


    修士发烫的手掌从宽松的衣摆探进去,以强硬的力道把少年瘦韧的腰身往自己怀里按。


    两人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随着热切接吻的动作互相磋磨。


    直亲得许采采双眸湿润,脸庞因为喘不过气而红透,宋尽遥才面无表情地将人放开。


    少年果然又露出那副因为受不住而羞恼的神情。


    宋尽遥捏着他的下颌看他。


    修士似乎被人瞪着,心里头更过瘾似的。


    “这么亲,会真生气吗?”他冷淡的嗓音总算染上了些许哑意。


    许采采:“……”


    他不难受是假的。


    嘴唇被咬得又麻又疼,舌根甚至口腔都是酸疼,每次被亲得喘不上气的时候,还会感觉害怕。


    但是那种刺激的舒服也是真的……


    于是少年噎了半晌,最后闷声:“……不会。”


    宋尽遥眼中便多了分极浅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许采采注意到了,忙睁大眼睛要仔细去看,便已经被他师兄按入怀中。


    把少年柔软的身躯揽在臂弯揉了揉,宋尽遥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好了,睡觉。”


    ……


    一夜好眠,许采采第二天一大早便醒了。


    客栈外,平日里便十分繁华的街道也早已苏醒。


    街边早已摆满各式小摊,路上不乏有小贩叫卖,还有早早出门买菜的行人。


    生意颇好的客栈楼下,住客们都在陆陆续续下楼用早点,大家一边用餐,一边互相闲聊,好不热闹。


    不过由于许采采他们这间房周围仍有结界,所以这些嘈杂声响都不曾传入房中半分。


    屋内仍是一片安静。


    层层床幔落下,日光照射过来,最终只剩几缕微弱的光线,显示着天色已大亮。


    床榻的另一边早已空了,连那半边褥子都被铺得整整齐齐。


    许采采打个滚,再伸个懒腰的功夫,便又给折腾乱了。


    他神清气爽地掀开床幔,很快便看见他师兄正站在衣架旁,给他准备今日要穿的衣服。


    修士浑身上下已穿戴整齐,白色衣袍一尘不染。


    许采采看见了,不满地皱起眉。


    “师兄,你这么早就穿好衣服了?”


    他坐在榻上,从床幔里侧出半个身子,严肃地兴师问罪:“我们昨晚说好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


    宋尽遥倒不会忘,只是指望着他师弟会忘。


    修士原本听见许采采醒来的动静,本就要径直走过去照顾人起床穿衣的。


    这时转身听了这话,脚步便僵在了原地。


    半晌,看着少年认真坦诚,甚至带着对他的埋怨的神情,宋尽遥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他心中的那根弦一寸寸松动。


    被许采采拉着在榻边坐下时,宋尽遥灰白浅眸中的情绪已一片浓稠。


    修士声音一如既往地冷硬:“采采,你当真确定?”


    许采采倒不知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少年刚接触这事,体会到了这事的好处,又与宋尽遥足够亲近。


    那么于他而言,和师兄做这件事,新奇与舒服早就取代了那点羞怯不安。


    这么好的事,哪有只有他体会的道理?


    “当然。”于是许采采催着宋尽遥上了榻,又胡乱把床幔堆到一块,重新挡住外面的亮光。


    昏暗床榻里头传出少年催促的声音:“好了师兄,不要磨蹭了,你的腰带真的好难解。”


    ……


    床幔彻底被拉开,系在两侧时,外头的阳光已经十分强烈。


    屋内一片潮热,空气中似是浮动着异样的气息,粘稠暧昧。


    宋尽遥又穿上了那一身白衣,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透气。


    床褥再度变乱,许采采嘴巴被亲得一碰就疼,他仰躺在榻上抱怨。


    “师兄,你好久。”


    少年的手腕垂在榻边,修长白皙的指节早已被清洁得干净清爽,但掌心被摩擦出的红痕却极为明显。


    “我手现在还酸呢。”


    许采采娇气地转动手腕说。


    方才非要胡闹的是他,现在闹完抱怨的还是他。


    不过也怪不得许采采。


    到了后头,他是真累得不想动了,觉得连被罚练剑都没有这么累。


    宋尽遥却早已完全不知克制,强硬地裹住他的手按在上面,不肯放他走。


    修士这时早已恢复平日里的冰冷,仿佛刚才失态的人不是他。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师弟的抱怨不过是在与他撒娇,心中便受用得很。


    修士很快走到榻前,把人抱起来揽在怀里。


    在泛红的掌心亲了亲,又去轻碰少年红肿的唇,挨个用凌冽灵力再过一遍。


    宋尽遥虽然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动作颇为细致温柔。


    许采采于是很轻易就被哄好了,少年笑得眯起眼睛,也故意撅起嘴巴去亲他师兄。


    两人又黏糊片刻,宋尽遥取过一旁的早已准备好的衣裳,照顾许采采起床。


    因为嫌外头人太多,杂乱热闹,便直接让人把饭菜送进房里来。


    两人其实都早已辟谷,吃东西一般都是因为许采采嘴馋。


    不过这会儿,少年吃饭期间,似是十分心不在焉。


    这家客栈不仅住宿好,还与隔壁颇有名的酒楼合作,饭菜也是一绝。


    本是极为符合许采采口味的早饭,他却吃得频频出神,还时不时皱眉。


    宋尽遥在旁看着,眉头渐渐皱起,实在看不下去。


    他刚要拿过粥碗亲自去喂,却见许采采忽然咬到舌尖。


    少年疼得撇下瓷勺,抬手捂住了嘴巴。


    宋尽遥神情顿时冷下去,拿开他捂嘴的手,另一手捏上少年下颌,沉声叫人张嘴。


    许采采皱着脸咽了咽口水,似是尝到血味。


    他张开嘴巴,微微颤抖的舌尖果然在往外冒血珠。


    宋尽遥的眸色因此变得更冷,长指探进去给人以灵力治好。


    舌头很快就不疼了,许采采等他师兄收回手指,忙合上嘴巴松了口气。


    宋尽遥不放心让他再自己吃,拿过粥碗半勺半勺地给人喂到嘴边。


    修士神情仍旧不悦,语气冷硬地教训人:“吃饭也不专心,在瞎想什么?”


    许采采咽下一口粥,闻言默默瞥向他,还没张口,耳尖先红了。


    “其实……”少年似有犹豫,抿唇道,“我在想很重要的事。”


    师弟的话,宋尽遥一向都是看重的。


    又说是重要的事,所以即使宋尽遥这时心情仍不怎么样,但他还是停下了喂饭的动作。


    修士眉头稍皱,灰眸注视着人,表示他在认真听。


    许采采被人这样看着,脸颊似是有些红。


    不过他还是清了清嗓子,身子靠向宋尽遥,抬眸小声开了口。


    “师兄,我是在想,你那个那么……到时候我们双修真的行得通吗?”


    “……”


    第30章 三十 “你在自己乱看些什么东西?”……


    瓷碗和勺子被不轻不重地放回去, 在木桌上发出闷声。


    宋尽遥灰白双眸冰冷一片,神情沉下去,一副似乎要动怒的样子。


    但开口时却是无奈的语气。


    修士不动声色沉下一口气, 用以平息被许采采一句话激起的燥烈热意, 才眉间微皱出声:“采采, 师兄已经教过你, 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出口。”


    “……”


    许采采抬着乌黑干净的眸子,脸颊两旁还残余着薄薄的红意,无辜地看他。


    “我知道啊,”少年也皱眉,小声,“你教过我不能对外人说, 但对你说也不行吗?”


    他是真操心这事呢。


    而且道侣之间, 即使谈论这个话题会不好意思,但还是需要一起认真商量, 共同解决问题嘛。


    许采采看向他师兄的眼神不由多了分嫌弃。


    之前别人说宋尽遥固执古板, 他还替他师兄说话, 现在看来人家说的也没错。


    “……”


    宋尽遥将师弟的目光看在眼里, 眉眼又压了压。


    干脆手臂一捞,把人抱到腿上坐着。


    “行不通就想办法, 或是不做,”修士大掌握在少年腰间,力道强势而稳固, “不需要你为此事为难。”


    许采采对于坐在他师兄腿上一事已经十分习惯, 刚被抱过去,他就自觉扶着修士宽阔的肩膀,调整好最舒服的位置。


    少年闻言继续张口, 还想再说什么,盛了粥的汤勺已经被送至嘴边。


    “好了,认真吃饭,别再咬着舌头。”


    ……


    乞巧节已过,两人用过早饭便不再耽搁,直接回了长清宗。


    日子照常过。


    宋尽遥每日公务不断,许采采也因为越来越近的弟子大比,修炼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每日训练强度都在加大,大家也都十分认真。


    虽不知弟子大比的结果会如何,但至少从现在看来,众弟子们个个都进步明显,这便已是十分珍贵的收获。


    到了最后,长老还特意为弟子们安排了一次秘境试炼,让大家在实战中更好地查漏补缺。


    对许采采和谢问玉而言,秘境试炼早已是家常便饭。


    但谢景知却是第一次参加。


    三人结队同行,谢景知全程都十分紧张。


    他一张脸时刻紧绷着,握剑的手用力到不住轻颤。


    此次秘境场景,仍是一片茂密森林,他们三人闯入了一只藤妖的地盘。


    藤妖修为不浅,平时一般会将身形攀缘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隐蔽自己,伺机捕食。


    而一旦开始战斗,其身躯就会向四面八方疯狂伸展。


    数不尽的根根藤蔓可以在几息间生长得比一个成年人还粗壮,藤身耀武扬威地摇摆着向上聚拢,遮蔽天日,同时也将敌人困在其中。


    藤妖最为难缠。


    修士不仅会被层层藤蔓困得越来越紧,以至于无法施展剑招,有时还会直接被紧紧缠住腰身。


    两种都十分难以逃脱。


    许采采与谢问玉都不是第一次与藤妖打交道,已有经验,所以并不慌乱。


    倒是一旁的谢景知,已经被忽然暗下、杀机四伏的环境吓得脸色发白,手中剑刃直抖。


    谢问玉准备出剑之际,回头瞥见了,当即皱眉。


    “这就被吓成这样?笨死了,”他干脆上前把谢景知完全挡在身后,语气不耐地道,“连剑都拿不稳,一会儿打起来你干脆躲在我后面算了。”


    谢景知原本紧张得脸色白到透明,听到这话,反倒顿时涨红了一张脸。


    他神情惶然站在谢问玉身后,羞愧不安地看向地面。


    许采采正仰头专注寻找藤妖的软肋所在,闻言被揪回注意力,看了谢景知一眼。


    他当即眉间皱起,不高兴地拍了谢问玉一下。


    “谢师兄,你关心景知就直说,干嘛非要说他笨?”


    “你那么说话任谁听到都要伤心。”


    “……”


    谢问玉被指责得一脸懵。


    毕竟他这人说话向来这样。


    心里觉得许采采简直莫名其妙极了,但还是回头瞥了谢景知一眼。


    果然见对方一脸沮丧。


    他看过去时,谢景知窘迫极了,甚至目光闪躲着不敢跟他对视。


    谢问玉的表情就更加怔愣


    僵硬几秒,他又一把将谢景知拎到了身前。


    “来,你来随便打吧,”谢问玉语气仍旧不怎么正经,像是很不耐烦似的道,“打不过有堂兄罩着。”


    这才对嘛。


    许采采在旁看着,顿时满意了。


    他笑着看了眼谢景知,对方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红红的,神情却很坚定。


    许采采跟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默契十足,一同持剑朝着上方冲去,留谢问玉断后。


    ……


    以往训练结束后,谢问玉总是十分潇洒就离开了,很少逗留,也很少对谢景知有什么特殊关照。


    他当惯了天之骄子,向来都只有别人为他费尽心思。


    从来没有他为别人操心,照顾他人感受的时候。


    别说是他亲堂弟,就算是他亲爹娘来了,也没什么特殊的。


    甚至,谢问玉一直认为,跟他一同出身谢氏家族,谢景知也该如他一样心高气傲、意气风发才对。


    但直到刚才他才意识到,谢景知简直与他全然相反。


    性情谨小慎微不说,还如此敏感脆弱。


    他一句话就差点给人说哭。


    于是这时出了秘境,许采采早已一蹦三跳地跟他师兄回家了,谢问玉这边却拧着眉叫住了谢景知。


    四周的弟子们走得越来越远。


    谢问玉不知道是怕丢面子还是怎么,摸着下巴往四处瞥了好几眼,来确保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他自认这动作做的隐蔽,但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反倒引人怀疑。


    搞得谢景知都开始忐忑不安了。


    以为他堂兄要趁周围没人的时候骂他一顿。


    正是这时候,谢问玉放下手清清嗓子,做出一种很正式的态度,严肃开了口。


    “刚才那只藤妖,修为你比高,灵力也比你多,你打不过才是正常的。


    “所以我才让你站后面去。


    “毕竟你受伤会影响弟子大比,是这个道理吧?”


    第一次不阴阳怪气,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对谢问玉而言别扭极了。


    他眼神稍有躲闪,但还是撑出一副兄长该有的稳重态度,重重拍在谢景知肩上,夸赞道:“但你刚才打过了它,这就说明你压根不笨,没给我们谢家丢人。”


    “以后继续努力吧。”


    说完最后一句,谢问玉如释重负,好似所站的地面烫脚一般,扭头就要匆匆逃走。


    谢景知却一脸惊喜,眼睛亮得晃人。


    他忙紧紧跟上谢问玉的步伐,还差点踩到对方的靴子。


    “堂兄,”谢景知不敢相信一般,语气开心又带着试探,“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哄我?”


    这话谢问玉就不乐意听了。


    他顿时又停下脚步,铁青着一张脸:“你是不是……”


    又要骂对方是不是蠢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回去。


    谢问玉没好气道:“你说呢?我这人只会乱骂别人,可从不会乱夸人。”


    “你是第一个被我夸这么多句的,偷着乐去吧!”


    谢景知神情显然有些激动。


    他眼睛亮汪汪的,原地站了几息,忽然一握拳,又突然拎起剑,拔腿往回跑。


    谢问玉一头雾水立在原地,无语地喊:“诶?你干什么去!”


    谢景知坚定的声音远远传来:“堂兄,我还能再练两个时辰!”


    谢问玉:“……”


    他望着自己堂弟闷头就往后山冲,却不慎被脚下石头绊得踉跄了好几下的背影,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叹一口气。


    “唉,真的挺蠢的。”


    ……


    弟子大比结束的当日晌午,一众被困在宗里好几个月的年轻弟子们都欢呼雀跃,闹着要下山去玩。


    上次弟子大比许采采才十五岁左右,年龄不够,修为也刚刚有所起色,所以并未正式参加。


    这次是他第一次参与,取得的成绩远比预期的还好。


    好几位长老包括掌门都连连夸赞他,许采采对自己的表现亦是满意极了。


    谢景知的成绩也不错,最终名次排在前排,也得到了几位长老的青睐与鼓励。


    他比试结束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家里报喜。


    只是内容措辞十分犹豫不决。


    写得谦虚了,怕爹娘不知道他表现得好,对他不满意。


    写得过于夸耀了,又怕爹娘说他不踏实,是在讨奖赏。


    最后还是谢问玉看不下去,抢过笔来洋洋洒洒地夸了他几句,又顺带将几位长老夸奖的话也原封不动抄上。


    这回,这封家书的说服力与可信度顿时提升许多。


    谢景知小心翼翼把信寄出去,笑得颇为腼腆地跟谢问玉道谢。


    许采采这边,他挨个与好友们打完招呼,才一路跑回微明峰。


    宋尽遥观看完许采采的比试过程后,就不得不抽身去忙别的事务,这时已然忙完,正立在结界处等着许采采。


    许采采远远看见他师兄的白色身影,眼眸显然一亮,欢快地跑过去扑进对方怀中。


    他抬着膝盖往上蹭,宋尽遥便知道是什么意思,手臂托着将人稳稳抱起,转身进了结界。


    外头的人再也看不见,许采采双腿夹在宋尽遥腰间,捧着对方的脸去亲。


    少年跑得脸颊泛红,浑身热乎乎的,这会儿正一下下在修士又薄又淡的唇间啄吻。


    像只吵闹的小鸟。


    “师兄,我可是全宗第一个年纪这么轻就进前十名的弟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无意识地用腿在宋尽遥腰后蹭来蹭去,“我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比你还厉害!”


    宋尽遥忍了几息,眸色越来越暗。


    最终单手托着他,另一手按在少年脑后,一言不发地吻了上去。


    湿红一片的唇被放开时,许采采显然比方才安分多了。


    少年脸颊变得更红,不再乱动,只扶在他肩膀上轻轻喘气。


    “很厉害,”宋尽遥仍托在他脑后,灰白双眸盯着那片好看的唇,意犹未尽般轻轻地碰,“比师兄厉害多了。”


    许采采就小小得意地笑。


    两人在结界边缘逗留许久,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庭院走。


    “那我想要讨个奖励。”


    许采采脸颊压在他师兄肩膀上,颊肉被硌出柔软的弧度。


    修士无波无动的嗓音就响在耳边。


    “好,想要什么?”


    这幅毫不迟疑便允下的语气。


    就好像许采采说想要天上的太阳或月亮,他也要想办法给人弄来。


    “为了庆贺大比总算结束,他们都在商量下山去玩呢。”


    许采采垂在宋尽遥身体两侧的腿来回轻轻晃动,似是在无声地撒娇:“我也想一起去。”


    这话说出口,显然感觉到托在身下的手掌收紧了一下。


    那处的力道让许采采脊背都跟着绷起,顿时直起身来。


    宋尽遥脚步未停,又缓了力道,另一掌在少年后背安抚。


    还是那种冷若冰霜的语调:“好,可以去。”


    他只问:“什么时辰回来。”


    许采采没再趴着,而是扶着肩膀去观察他师兄的表情。


    少年闻言似是有些心虚似的,试探地小声开口:“嗯……我们打算在山下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


    这回,宋尽遥直接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抬眸跟许采采对视。


    灰白双眸一片沉冷,情绪在冰面之下涌动。


    “师兄……”许采采忙做出可怜的表情,语气愈发放软,“不能去吗?”


    他用自己的脸贴贴宋尽遥的,试图把他师兄暖化:“可是他们都能去,连弟子院的长老都同意了。”


    “如果你不让我去的话,我今晚肯定会伤心得睡不着的。”


    “伤心”这个字眼明显戳动了宋尽遥。


    他已经答应过,不会再让师弟伤心。


    于是静默半晌,久到许采采都以为这次没希望了的时候,跟前的修士语气冷硬地开了口。


    “能去。”


    许采采眼睛一亮。


    “要注意安全,跟紧他们,别自己乱跑。”


    “太好了!”许采采立刻开心起来,激动地抱紧他师兄的脖颈,用力往里蹭蹭,“师兄,你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兄!”


    宋尽遥:“……”


    他见不得少年这幅明明是要离开他跟别人走,却高兴得不得了,没有一点舍不得的模样。


    于是抱着人的大掌强硬地收紧,把乱动的人牢牢按回怀里。


    宋尽遥语气不悦,几乎是咬着牙说的:“离开我就这么高兴?”


    许采采提的要求被答应,正是心情好的时候。


    这会儿便十分配合地趴在对方肩膀上,顺着对方的心意,又甜又乖地撒娇:“谁说的,我明明最喜欢师兄了!”


    ……


    两刻钟之后,许采采收拾妥当,自己带着储物袋出了微明峰。


    那里头的东西全是宋尽遥给他准备的。


    有干净的被褥和换洗衣物,以及其他各种各样可能会用到的生活用品。


    因为太多,许采采自己都没记全。


    只知道一旦有需要用的东西,来这个储物袋里翻就对了,肯定能找到。


    而且,只是住一夜而已,许采采觉得自己压根用不上这么多东西。


    是他师兄实在是太能操心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能跟大家一起出门过夜,已经是宋尽遥降到底线的结果了。


    所以在这种小事上,许采采当然是乖乖配合,让带什么就带什么,不去惹对方不痛快。


    宋尽遥将他送到宗门大阵外。


    看着许采采与伙伴们集合,兴奋地互相打招呼,又挥手跟他告别,最终御剑离开。


    修士修长挺拔的身形立在原地。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青绿色弟子服,他却总能不需寻找,就一眼分辨出哪个是他师弟。


    直到那抹鲜亮身影迎着风穿透云层,彻底消失在群山之间,宋尽遥才面无表情收回目光,转身回宗。


    ……


    一众年轻弟子热热闹闹到达山下,许采采在这中间,亦是比平时还兴奋些。


    一是被大家都很开心激动的氛围所影响。


    二是……他此次非要抛下他师兄下山,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十分重要的事要办。


    他们这次下山玩的地方,与许采采上次和宋尽遥一起过乞巧节那座城,方位恰恰相反。


    这座城的位置在长清宗的西边,区域也很大,且另一头距离合欢宫很近。


    因此,城内专门有一大片集市,是特由合欢宫主导经营的。


    据说那片集市从早到晚都十分热闹,生意火热得很。


    长清宗门下也有不少弟子会偷摸去逛。


    许采采曾也十分好奇,但他师兄却从不带他去逛。


    后来许采采长大些,知道那里卖的都是双修才用的东西后,便再也不嚷着去了。


    不过这次,他打算自己去逛逛。


    从过完乞巧节到现在,许采采和他师兄又做了不少次舒服的事。


    虽然大部分都是宋尽遥伺候他。


    两人之间已经变得愈发亲近,但宋尽遥却还是绝口不提双修一事。


    他师兄不提,那只好换许采采这个掌控进度的人来操心了。


    毕竟这种事,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嘛。


    ……


    一行年轻弟子从白天玩到晚上,天黑后,便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入住。


    这家客栈的条件,自然比不上许采采之前住的。


    一是客栈本就是大家玩累了随便找的,能歇下就行。


    而宋尽遥此前每次带许采采出去玩,遇上需要在外过夜的情况时,修士都会提前将城中所有有名的客栈全了解一遍。


    最终选出让许采采住得最舒服的一家定下。


    二是,这次出来玩的都是还需要家里定期发灵石的年轻弟子,大家手头一般都不宽裕。


    就算有灵石多的,也更想多多往吃喝玩乐上花,而不是在住宿上浪费。


    毕竟对修士来说,一晚上而已,睡不睡都行。


    逐渐入了夜,其他弟子们有的还在外面闲逛,有的坐在客栈一楼喝酒。


    只有许采采早早回到了房间。


    他虽然被宋尽遥照顾得细致又娇惯,但离了宋尽遥,却并不娇气。


    许采采对周遭环境亦没多大要求,只要他心里舒服高兴,那便到哪都能自得其乐。


    单人房的昏黄烛光下,少年盘腿坐在窄小的木榻上,正认真地查看他今日白天买的东西。


    长久以来,长清宗和合欢宫虽然公务往来并不多,但因为位置相距不远,所以一直都保持着既融洽又客套的关系。


    因此,对于长清宗弟子的光顾,那集市上的老板是十分热情欢迎的。


    许采采被人围着介绍,不知不觉就买满了一整个小包裹。


    除了一些个瓶瓶罐罐外,还是那一叠画册最占地方。


    许采采随便抽出一本,抱着好奇又忐忑的心情翻开。


    刚看到第一页,就被那色彩鲜明、动作露骨的画面刺得心虚极了,忙慌张抬眼看向别处。


    少年耳尖霎时间便已红透。


    盯着别的地方眨了眨眼,等缓过劲了,才又重新把视线挪回去。


    画册一页页往下翻,许采采不知何时已从坐着改为趴在榻上。


    他一手支着自己滚烫的脸,一手仍慢吞吞地一本接一本往下翻看。


    少年脸颊早已红得不像话,像涂了脂粉似的。


    那热度实在压不下去,看一页,稍微往他师兄身上联想一下,他的脸就会重新变得又热又红。


    所以许采采这会儿已经放弃管它了。


    随便脸红着吧,反正这屋里就他自己。


    且随着这画上的动作越来越奇怪,许采采再度联想到他师兄通过识海给他看的那个场景,竟突然觉得……还能接受。


    原本,只那样就要把他的魂吓没了。


    但如今跟这些画册上的相比,许采采却发现,原来那姿势已算是十分保守的了……


    而且,他买的这是教人如何双修的教学版本,所以每一副画下面,都会带有文字讲解。


    什么注意事项,什么教人如何取得乐趣,都是写得毫不含蓄。


    许采采这么喜欢学习的人,头一回看文字都要看不下去。


    才看两行,他就需要把脸埋在枕头上,克服一下心里的羞耻之意。


    正是这个时候,身后的木窗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一阵凌冽寒风吹入室内,许采采吓了一跳,还当是有坏人偷袭,忙从榻上翻身而起。


    看着眼前的人时,少年当即睁大了眼睛。


    宋尽遥一身规整白衣,身影洁白如雪,正回身关那扇一碰就响的老旧窗门。


    “师兄,你怎么来了?”


    许采采惊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伸手指着那扇窗问:“还,还是跳窗进来的?”


    宋尽遥关好窗户转过身来,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平静。


    好像丝毫不觉得大半夜翻人窗户是件多么有失体统的事。


    他上前几步,揽着腰把许采采抱进怀里,手臂肌肉硬得几乎要将人硌疼。


    修士把人严丝合缝地扣在怀中,埋首在少年温热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许采采明明才出门一个下午。


    他这幅模样,却像是两人分别了许久似的。


    “只说不让我管你,没说不让跟来。”


    在许采采颈间亲了两下,宋尽遥才抬起脸。


    他仍旧抱着人,视线越过许采采,在屋内草草扫视了一圈,眉间皱起。


    “这屋子太破,”修士眸色一片冰白,说着便握上许采采的手腕,神情冷肃道,“采采,回去住吧?或是师兄给你换家客栈。”


    “……”


    许采采无奈地按住他的手:“那怎么行,我们都约好了,我走了大家找不到我怎么办?”


    “再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就住一晚上而已。师兄,你不要扫兴。”


    他说着,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床榻方向瞥了一下,反倒去推宋尽遥。


    “还是你自己先回去吧,反正我明天就也回去了。”


    宋尽遥因此更加不悦。


    修士神情再度冷下来。


    几乎一整天没有见面,他师弟见了他不黏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赶他走。


    宋尽遥这才意识到,少年脸颊上的红意,并不是因为看见他激动才有的。


    又因为注意力全在许采采身上,向来敏锐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师弟方才的小动作。


    修士淡淡抬起眼皮,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床榻上。


    方才只顾着给人检查住宿条件如何,并未细看那榻上究竟有什么杂物。


    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了那些散乱了半张床榻,直接铺开来的一张张画纸。


    看清那些是什么时,宋尽遥的眸色显然变沉。


    似是静默了许久,修士才声音冰冷地问:“采采,你在自己乱看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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