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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大结局她要给陆斜建座围城……


    窗光浮游到眼前,她被闪灼逼至侧眸。


    陆斜坐门槛上擦他的刀,刃身寒意凛冽,掌中素帕却染满血迹。


    这是方才司礼监有人来强请他回宫,他抗旨刺伤来者所留下的血迹。此刀先帝所赠,不太有人敢在他这柄刀下放肆。


    日光在门前笼一半削一半,陆斜身上一半明亮刺眼一半清素。


    他身上还着着三日前那身灰蓝里贴里,这三日他坐在门前半步不移,死死守着此屋。


    祁乐略翻过身趴在床边。


    好心规劝:“你该回宫了,再抗旨触怒圣意,可就要磨掉陛下对陆詹事之功。”


    陆家予陛下数十年功劳也不易。


    “你别提我爹。”


    陆斜这声猝不及防狠狠砸在耳边。


    祁乐闭上嘴,对,她没资格提陆詹事。


    脑袋朝褥子里缩了缩。


    “我等陛下宣你我共同进宫的旨。”


    他肩胛顿了顿,扭头看向屋内床榻之上的鼓包,不看人。


    沉嗓叮嘱:“面圣了你就说你知道刘栩所藏赃银在何处。这金山既然能保刘栩跟你两条命,如今保你一条更不在话下。内阁六部再不满也不会如何你。”


    刘栩先前已经打过样了,他带那么多人跪请杀刘栩都不成。


    她跟刘栩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必然保得下来。


    祁乐明白他所行何意,迎上他的目光。


    “我并不知刘栩赃银在何处。”


    “你怎么能教我欺君。”


    这不符合陆斜为人,他真是被逼得无路了。


    陆斜好似听到笑话:“欺君?”


    门外日光忽然坠了抹另类的刺亮在他身上,陆斜胸腔深处拔出的无奈哼笑一丝活人气也没有,纯纯像诈尸那种阴冷。


    “你都敢谋逆弑君,欺君算什么。”


    不过三日,陆斜眼底血丝缠满眼白,神魂皆去,只余骨肉撑口气吊命般。


    她愈发愧疚,仰在谷枕中:“我这时干嘛欺君,眼下往蹇来连我无力苟且,总是一死,没必要”


    听祁乐还没求生意志,在等陛下御口圣旨宣判她死期,陆斜嗓子哑声重声斩断她话语。


    “出宫,出京,去活。我在宫里替你拖着陛下。”


    “你活下去吧。”


    陆斜都知道陆家阖府灭门真相,还想救她性命


    祁乐眉角吊高:“诏狱不救我,你许是已经替父母报了血仇。”


    祁乐死了真就是报仇么。


    从救她、她一息尚存至此刻他都在想,祁乐死了,阖家血仇冤屈真就报了么


    陆斜动作温吞,将刀收进刀鞘,默然不语好一阵,眼底流转却不见光。


    “陛下不应,你一人能成吗。你真的是我仇人吗。”


    她敛息,陆斜终于想到这个关窍,唇边一丝不可观的笑意被她利落藏下。


    之前陆斜与她争辩她有没有罪的时候,陆斜一句‘时局’,她就知自己在陆斜心中可活一命。


    这人真是妙不可言。


    陆斜坐在镇抚司值房院中大逆不道直言。


    “照你所言是陛下想早早登位,不想再屈居储君之位。这么大一盘私心政治,死些辜妄太正常了。我陆家吃冤死在这样的时局君心下,与你有关,可又关联几分。”


    他眼中失焦,气息逼近死人。


    “陛下当年起的私心但凡不愿弃我父亲,又怎会有我陆家一劫。当年陛下浊欲起,我陆家便已然危矣。是不是你提出,恐怕无胜差别。”


    这是陛下的恶念。


    但他仍旧难以接受。


    陆斜咬牙切齿愤懑难忍:“扪心自问我爹,我哥哥,我陆家从未予陛下分毫不忠,为何”


    祁乐吞口无常,撑着身坐直。


    光中的陆斜罩了层底暗,光倾铺下原本该亮晶晶的人此刻却灰蒙蒙的。


    “陆斜,私欲就是私欲,为何选谁做替死鬼并非要有因。那时谁是东府詹事都会死,毕竟国祭出了差池那是皇家有负天命,储君不能有失,只能是臣子。而那时陛下身边最近的臣子非詹事府莫属,陛下以东府部分内臣换了兵权,易了党私。以一批臣换了一批臣。你父亲恰是被易的一部分,皇家弈棋有什么为何。”


    “事不至大,案不及众,无以惊人。其冤固有,未可免也。”


    君心要弃的人,就是这种结局。


    陆斜静声许久。


    恍然张口:“未害常因不察,致祸归于不忍。是以人心多诈,不可视其表。世事寡情,善者终无功。”


    “我爹一生不谋上,却落了个换臣弃子。为陛下弑君杀父作前路,只为那早日登高的私心恶欲,荒诞,太荒诞了。”


    他身形佝偻,萎靡在门前门槛上,一柄刀撑身才没倒下去。


    陆斜心底大风大浪翻涌,但他已经没了力气应付。陆斜放任自己飘荡,只待某个浪头将他打下去,死了便死了。


    陆斜这三日是时时刻刻护着她,但一眼也未曾正到她身上。


    祁乐等他回眸已经等了很久。


    听到身后有下床动静,他侧眸:“你失血过多刚捡条性命,别乱动。”


    鞋趿拉的轻响到身后,陆斜不及回眸,祁乐落声在他肩头。


    “你说替我拖着圣心,是要替我去死吗。”


    她跑了,陆斜便没了活路。


    他想一命易一命。


    一张清隽绝姿容颜挤进眼底,他扭开神色不想看。


    想了想,他身子脱力朝后仰,后脑最终抵在祁乐胳膊上,重重闭上眼。


    “我都不明白五年前陛下做了便做了,留我一条性命做什么,为何斩草不除根。”


    她心底清楚,因为陆斜身家清白,如果入驻司礼监成为此朝内廷掌印,前朝内廷能更好的合成一大局,彼此排异没有往日激烈。


    他是前朝纯臣遗孤,受冤进的内廷,司礼监进前朝之人此为前朝之愿。


    而内廷以他前朝孤臣正好侵占百臣之心,以他作盾遮掩司礼监、内廷下肮脏。


    陛下用他正好协调前朝内廷。


    陆斜与各方都是精妙的存在,与她更是。


    可祁乐不想将那些烂糟了事再撕开给陆斜看,陆斜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愧疚吧。陛下再无耻,也该有点人性,毕竟你爹是他老师。”


    祁乐抬手揽住陆斜脑袋,让他靠的更实一些。


    陆斜眼底撞进祁乐包扎一圈又一圈绷带的腕子,他眼神迷在这段伤处。


    宫里这些心算盘计一点也没意思,他启唇:“捡起你的名字去活着吧。”


    现在了无生气的是陆斜,三日门前的坚守只想她活下来。


    陆斜既然成了这个样子——那这局已然成了。


    祁乐指尖故意拨拨他额心,轻声问:“陆斜,你还喜欢我吗”


    陆斜在她肩上身子绷紧,半响没说话。


    他惯是随着祁乐声音思量事,可他拨不开迷障,想不了此事。祁乐此刻被摒弃在他神思之外,已经入不了脑。


    陆斜木讷反应让祁乐自我嗤笑声。


    “对不住。”


    “那我换种说法,我死了你能接受吗。”


    三日前剐心之痛重启感官,陆斜差点闷出一口血来。


    这个问题更好回答,他咬重音:“别死。”


    “我谈不清你对我家这些仇恨几许,你可恶残忍,但你又何不是夹在时局下、顺应了陛下私心。你不是好人,但还是别死吧。”


    她活到现在岁数都没好好喘口气,人世间也不应该再如此待她。


    祁乐大好年华,活着出宫隐姓埋名还能嫁人,日后家庭圆满也未可知,不用苟且在宫中不男不女的扎在阉人堆里求生,她该好好去享受余生。


    想了想,陆斜认真启唇。


    “我不喜欢你了。”


    祁乐:


    她抚触陆斜的指尖顿了顿。


    “好,如你所愿,我活着,我听你的话尝试谋求一条生路。”


    陆斜一直抗旨,陛下念及陆詹事会容他半丝。


    他不进宫,那就让他们一起进宫。以防陆斜激进,她有一次面圣的机会。


    这就是陆斜死守此门三日的原因。


    她伸手将陆斜往自己心口摁。


    嘴上说不喜欢她,又舍不得她死。


    “司礼监那帮人怕再有第二个刘栩,所以你很危险。我不会让你死,你与我一起活。我不需要你替我拖着陛下。”


    “陆斜,别不喜欢我。此生我就只有你了。”


    陆斜怔刹在祁乐声音里,在她使力摁他时陆斜略微挣扎了下,然后看见祁乐素白包扎的绷带上开始晕开血色。


    骨子里惯来焦急,抬手惶惶握住她腕子。


    她的心跳,跟她口中祈求声道的‘陆斜,别不喜欢我,此生我就只有你了’,两声并在一块。


    陆斜看着染丝血迹的指尖,神思惝恍迷离。


    祁乐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陆斜连着抗旨三日守在祁聿门前,新君一直明白陆斜不堪的龌龊心思。


    只好下旨让陆斜跟祁聿一道进宫。


    面圣该换仪容,陆斜看着自己跟她两身狼狈,拒绝传旨太监的话,扯着祁乐另一只腕子入宫。


    祁乐看着牵紧她手的陆斜,大步踏飒,四方高墙硬是被陆斜走出一种活路之感。


    她笑着往前一撞,踮脚攀上陆斜的肩。


    陆斜猝不及防被人抱住臂膀,刚拧眸,祁乐眼底舒然的明媚骤然撞进眼底。


    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笑得这样轻松的祁乐,原来她眼中是可以没有寒意、压迫、忍耐的。


    他脚下一顿停下步子,肩胛朝她歪去。


    凑近人:“怎么。”


    祁乐仰颈够他耳垂,细声轻言。


    “我当年从更鼓房走出来,去宫外第一件事就是服毒毁了身子,我此生不会有月信、终生也无子嗣,我跟你一样,也是‘阉人’。我们在宫里一辈子厮守好不好?”


    “你不喜欢我,可我心悦你,我追求你吧。”


    “陆督主好追么。”


    祁乐说这话时全程弯着眉眼,眼中晶亮比往日更胜,活脱脱一派冰雪消融的生机盎然。


    她像极宫墙里已死的春色乍然绽放,旧日的春和景明复苏,缠满人心口。


    陆斜心神震动,可又撼动不了此刻骨子里的无力。


    “你,先活着吧。”


    那些心悦都是废话。


    祁乐今日面圣就该定罪,也不知以刘栩那笔银子骗不骗得过陛下,他尚为祁乐生死捏把汗。


    一旁领路的公公看着陆斜跟祁聿交颈私语,拧着眉扭开头。


    清咳一声:“陛下还候着二位。”


    陆斜肩胛轻轻抖动,示意祁乐从身上下去。


    祁乐双手环紧他臂膀,眼中看向前方直直的宫道,再扬起颈同陆斜轻声。


    “今日我若活着,这世上所有好东西我都搜罗来送给你,只求陆督主看奴婢一眼。”


    “以后我们一起走下去吧。你若实在恨,我做过的事情焉知不能再为你行一次,你等得么。陛下错了,我让他给你认错。”


    不认错,那就认罚。


    陆斜脊梁猝然灌股凉意,垂眸看着两人握紧的手,她腕子的血迹没再沁深。一抹淡淡的红清晰展明她切实死过一次。


    祁乐真真切切死过。


    她为祁聿弑君过一次,还想为他再行一次?祁乐真是不要命。那是皇权至高,怎么在她口中就想路边的野白菜,随她折腾似的。


    他抿唇:“走你的路。”


    祁乐张开五指,悄然穿插。进陆斜无力耷拉的掌心中,紧紧与人扣在一处。


    陆斜身子一绷,垂眸两人紧握的动作上。


    她翩跹身子朝前,两人衣袍随风交缠叠在一起,祁乐拉着他往前速步走。


    “为你我去陛下面前求条生路,陆斜,你且看我如何与你白头偕老。”


    陆斜:


    随着耳畔朝前擦过的声音抬眸,眼前祁乐穿着他的赤艳职袍,空旷拢着人。但衣裳中的人没了死志,她想活着,想好好活着,长命百岁那种。


    陆斜心口长久堵塞的於气慢慢泄出体外。


    脚下随着祁乐一步步往前。


    到了殿外,陈诉看见祁聿跟陆斜几近交融成一道的身影。


    他沉声:“你真是被这张皮相救了大命。”


    目光缓缓挪到身后陆斜灰败脸上:“祁聿脱光了可好看?父子乱。伦,陆斜,你爹未给你开过蒙?教你如此逆伦失礼。”


    近乎睽违一月再见,陈诉还是这样尖锐。


    祁聿眼底寒色,唇角却抿笑:“怎么办,我就是长了一张好皮相。”


    陆斜因陈诉言语神色游变,她惯性伸手将陆斜朝身后一拨。


    指腹钩钩陆斜掌心,倾身到陆斜身上:“先帝赐我的玉是不是在你手中?它能救我,还请你去取来。”


    陆斜惯性为她而动。


    祁乐适时牵住他转身的指尖。


    “你若还想复仇,晚些来我即死。但今日你来,我活了,这辈子我可就不会叫你离我一步了。”


    “我们结一对吧,余生我都仰仗陆督主过活。”


    祁乐这是让他慎重选择。


    要么要让她死,要活着就得一辈子。


    陆斜脏腑灌了好大一股风,火速扔开手,什么结一对。


    “你还是先能活吧。”


    自己替陛下犯下那些累累死罪,狂言要活都难。


    陆斜虽不抬眼看人,但定睛将祁乐钩他的指尖认真看进眼里,看了一路。


    她能为自己挣扎片刻就好,至少不是在诏狱束手就死。刘栩金山只是缓兵计终是有限,祁乐真正要活下来还是难。


    “我叫人给你取。”


    陆斜自然抬手使唤自己掌家近身,祁乐按住他动作。


    “你不是不喜欢我的佩玉让人碰么,我也不喜欢。你亲自去,我保证让你


    看见活生生的我站在殿前等你。”


    “不信我?”


    祁乐如果今日实在活不了也是到了这个时局,实在挣脱不了就挣脱不了,她总不会一个人行路就是了。


    “信你。你等我。”


    祁乐抬手松开他,将人往外一送。


    陆斜被推力斩了心神,倏然抬颈。


    祁乐神色缓缓隽和,嫣然弯眸:“你终于抬头看我了。”


    “去吧。我性命交给你了。”


    陆斜拧眉,阴鸷目光挪到一旁陈诉身上。


    她知道的活路陈诉大抵也清楚,难怪要他亲自去。


    他的掌家去可能就有去无回。


    “等我。”


    陆斜走前特意在陈诉面前将刀握紧,一脸凶神恶煞的警告陈诉不要小人行径。


    陈诉下颚指着陆斜离去背影。


    “你将人骗成这样于心何忍。”


    熟识祁聿的就知道,祁聿能活着走到这里基本就难死了。


    虽不知祁聿会如何破局,但他不会轻易束手祁聿脸不红心不跳诓骗陆斜自己会死,陆斜那个蠢货也真是人急智短,祁聿说什么就听什么。


    祁乐皮笑肉不笑,随着陈诉目光看着走远的身形。


    “你们怕司礼监再出一个刘栩,我就让你们一惧成谶。陆斜是陛下五年前亲自为内廷选的掌印,你们真是狗胆敢碰。”


    祁聿阴冷语气逼陈诉吐出口气,他真想让祁聿自己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狠厉语调斥说内容应该是:陆斜是我亲自为内廷选的掌印,你们真是狗胆敢碰。


    这样内容配合他的语调才对。


    陈诉掐眸,这两人真是有些苟且。


    她指尖抚平袖褶进殿。


    陈诉看着祁聿伏地叩拜的身影跪在殿中,殿门阖上瞬间也将他的心挤死。


    他垂气握拳。


    应该在刘栩死后立即找人杀了祁聿才是,此刻祁聿不是面圣,是活路。


    刚要落定的司礼监此刻因祁聿又要翻天覆地。防备了徐大伴、防备了陆斜,万万没想过祁聿


    陈诉闷口气期盼陛下御口赐死祁聿。


    可惜,直到殿门大开,祁聿带着陛下口谕走出门。


    陆斜以帝师遗孤成了司礼监新的掌印,祁聿照旧是东厂提督不变陈诉天都塌了。


    他磨牙咬齿,眦裂发指。


    “了不起,你真是好大一盘局,所有人都被你骗了过去。”


    “本督以为你真心与刘栩殉死,甚至是认识你的所有人都这么想,故而我们所有人坐山观虎斗,看着你精彩落幕。”


    陈诉看眼祁聿所谓狠心赴死,以口撕咬的腕伤,层层裹缠下出的血迹陈诉都觉得这是祁聿算计好的。


    “你算好自己不会死?”


    祁聿但凡想自戕,根本不可能被陆斜去而复返救活。死他不会死?


    祁聿对陈诉多番言语不知可否。


    “多谢你们对我有必死的印象,我才能置死地而后生。”


    只有陈诉他们觉得她必死在诏狱,才不会多余手段陷害她,至她没有不能翻身之境。


    警觉陈诉目光,她抬起手看看腕子裹缠多圈的腕子


    “不会死。”


    “这处咬破会出血,但真正血流不止的藏在腕中往下半指之处,我只要不寻柄刀挑开,不至于血崩。还有,人的伤处会自动凝血愈合,除非腕子浸泡温水之中阻止凝血。”


    陈诉:


    所以祁聿是连自己血量都算计了?


    她看着腕子。


    “我特意选在诏狱两刻后放饭这个时辰自戕,即便陆斜不回头,程崔也会收到消息救我,往宫中呈报此事。陆斜大概会在宫门口听到这件事。”


    所以陆斜还是会掉头,看到她想让陆斜看到的景象——她会死。


    陈诉佩服地摇头。


    “你真是用性命算尽诸方。你一‘死’,让陛下知晓你性命也不过尔尔蝼蚁,任他掌控,叫陛下放松对你的戒心。”


    他抬手指着殿门:“你进去,是向陛下呈报刘栩那笔银子的下落?以此护自己性命?你入诏狱前就知道了?”


    难怪敢下诏狱与刘栩殊死一搏。


    祁聿舒然耸肩:“我不知道。”


    “但刘栩或有信息放我身上也不一定。这笔银子我若得不到,你们也未必有本事拿。我与刘栩亲近,陛下才愿意信我能得,这不就活了么。”


    能让刘栩笃定自己跟她必活之物,那刘栩死后保她一人定是足矣。即便不知具体为何物,下了诏狱等刘栩亲口拿出不就知道了。


    所以她必须以死境为自己剖出条生路。


    陛下让她活自然不止这,毕竟刘栩能亲手将朝政银钱拱手她不能,她自然还需其它的保命。


    日后与陈诉要长长久久相处,她也没什么可以瞒着的。


    轻声道:“陛下乃明君,不然他不会选陆斜作司礼监掌印,他希望天下清明,前朝内廷为一体。可彻底清明了,陛下又有手施展不开,方才我自告奋勇做本朝奸佞。”


    日后朝上朝下陛下想行不能行之事,均由她来。


    “我做陛下刀,我杀人起祸。陆斜做陛下身前盾,维护司礼监清明同时维护帝名,再袒护我性命。”


    “司礼监掌印乃帝师遗孤,他受陛下对先师愧疚坐内廷高位,又自小受君子六礼七戒长大。他一身清白,维系平衡前朝内廷,唯独不清白的便是我,我乃陆斜余生唯一浊名。”


    “我的杀孽同时给了陛下一个随意废杀我与陆斜之罪名,这样我们所有人生死皆在陛下掌握之中。是不是很微妙的平衡?”


    能将局势君心度到这份份上,无愧祁聿自来的‘周全’二字。


    陈诉心服口服,万般死境硬是在几方交错下给他留半丝活路,而祁聿就靠这么半丝生生踏活了。


    陈诉佩服。


    “既然你都算好自己能活,直接在狱中杀了刘栩,照这条路行就好了。何必要那样杀刘栩,你是起了龌龊心思想在狱中办了陆斜?”


    想的,但陆斜不是不愿么,废了她四肢都不让她往下。


    祁聿垂眸一笑。


    “直接杀了刘栩转身告诉陆斜全盘计划叫他救我?那我杀他全家之事便成了我与他一生的嫌隙,永不归好。”


    “我脱两件衣服,逼死一个此生宿仇、握紧一个余生权势、得一颗牵绊之心,这哪里是两件衣服,那是我登云梯。”


    “且我‘死’在陆家满门枭杀认罪之时,只有这样,陆斜才能在他认知的‘时局’中为我多生出半毫谅解,换我终身无虞。”


    一丝谅解就够她挽回陆斜了。


    “求人救不如让人救。求则瞻前顾后周全大局,让则挺身而斗不顾一切。让比求高明,也更有胜算。”


    一切一切都是陆斜义无反顾心甘情愿,无人推波助澜皆为心动。


    “我若想真正在此局求生,与陛下、与他、与你们都当先求死。我人不死,陛下眼中、陆斜心中的账该


    如何消?”


    看看,陆斜现在怕她死怕的要命。


    陈诉咬牙切齿地给祁聿鼓掌。


    “精彩。你真是一个动作都没白做。下诏狱、刘栩、陆斜,陛下、我们,步步都在你的算计中。你就不怕一步失死境皆至么。”


    祁聿声音凉上三分。


    “我开的局本就是绝处逢生,死不是正常?我并没什么开不看的,所以我才会赢。”


    “此刻,刘栩的金山我要,司礼监的权我也要,陆斜的余生我更要。”


    祁聿朝陈诉摊开手。


    “你们让我在诏狱画的押一会儿送我案头吧,我以一死将你们所有人的死罪掌握在手陈诉,余生受人桎梏的感觉好不好受?”


    “我以一死搏了陛下信任、得了陆斜垂怜,还拿了你们死罪。你看我死的妙不妙?”


    她莞尔抿唇,没有得意,只道此时是平素的每一刻一样。


    她自知在新君眼皮下能苟且一条性命就难,想坐上掌印更是难上加难,可陆斜坐、这与她坐有什么分别,所以她一手将陆斜推顶上内廷最高位。


    祁聿仰头看向远处累累高墙,她抬手指着层层琉璃瓦。


    笑着朝陈诉转眸:“日后我所抬眸之处皆是我手下败将,这感觉真痛快。”


    “新任的司礼监掌印乃我傀儡,又是我榻上欢,没有什么局比这局痛快。陈诉,你喜不喜欢?”


    喜欢个屁!


    他真是想啐一口蛇蝎样的祁聿。


    “你挺不是人,把陆斜逼得快要死了。”


    是,她把陆斜要逼死了。


    陆斜现在清楚知道陛下乃杀他全家祸首,可眼下只有他是掌印,才能护她。


    她就是要将陆斜逼得无路可走,只能留下为了她的性命心甘情愿作司礼监掌印、满足陛下对他的期待。


    这样司礼监掌印才会为她所用,她才能是内廷真正的掌权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不会死,日后这个内廷、这个天下都是我给他编织的梦。他要星星我摘月亮,我对他不好?”


    好。


    好大一个骗局。


    陆斜有祁聿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杀了人全家还把人拐床上,一辈子纠缠。


    “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恶毒无耻的人。”


    她诚心恳词认真道:“我真喜欢他。”


    就如陆斜真心喜欢她一样。


    陈诉摇头,不想再受祁聿蛊惑。


    “你又要开始给所有人造成你真心的错觉,好让所有人以他为靶。然后杀向他的刀、在陆斜眼中错觉都是在杀你,陆斜为了你更加会坐稳司礼监掌印之位。你好一生操控?”


    “怎么这一招你用不腻。”


    这就跟祁聿十年让所有人对他以命搏杀刘栩存下根深蒂固的印象,结果这次所有人都没出手在祁聿将死之境送他一程。


    真是被祁聿高台演戏当了真。


    现在司礼监所有人愧悔没向诏狱里这个最该死的人下手。


    祁乐对陈诉刻板印象不悦。


    “我真心喜欢他,你干嘛不信。”


    陈诉满腔鄙夷,就诏狱这次的事,他掷地冷声。


    “祁聿的真心没可信度。你人都出来了,你叫陆斜拿玉”


    话到陆斜身上,就见握着玉的陆斜进门。


    一身狼狈踉跄,这还是像与人斗杀过。


    陈诉不可置信看祁聿:“你叫人围杀陆斜,坐实你会死之相?”


    自己叫人取玉,又喊人阻拦,非让陆斜担惊受怕祁聿一条性命罔顾。


    算计人到这个份上,简直卑劣可鄙。


    祁聿正正衣襟,眼底全是陆斜困窘紧张身影。


    “别这样说,是我叫人逗逗他而已。我死的越厉害,他越心疼我,越满心想护我,这不就越好为我所用。”


    “从头至尾我都是真的要死,没有骗任何人。”


    诏狱她真下了吧,罪她都认了吧,被逼到绝境也是她吧,咬腕自尽也是她。


    她哪一步骗了人?真亦假时假亦真,此局才妙啊。


    陈诉顺着祁聿目光看跌撞而来的陆斜,他眼底炽烈的装满了祁聿一人。


    惨,陆斜简直太惨了,被祁聿算计的渣都不剩。


    她侧首与陈诉道今日之别:“我的心上人到了,明日司礼监敕封掌印圣旨前见,我等你们跪我——的心上人。”


    “明日,我们好好商议储君之位该落谁身上。朝堂要重新轮回了。”


    她扬手朝着陆斜阔步而去。


    迫不及待将好消息喊出:“陆斜,陛下饶我一命了。”


    陈诉看着两人奔赴的身影,扶额。


    那是陛下饶的?不是他一手谋算的?


    她奔陆斜而去,扶住陆斜趔趄身形瞬间直直撞进陆斜怀中,手紧紧握住陆斜脊梁衣裳。


    陆斜身上血腥气新鲜。


    “谢谢你,陛下看在你的面子上饶我一条性命。陆斜,谢谢你。”


    “陛下给我一年生路,若这一年我寻不到刘栩之财你也难救我了。”


    祁乐这么撞来,他感受脊梁被人揪紧,犹如拨抓浮萍之人。


    他握着玉塞人手中,想了想,回手将祁乐揽紧。


    “我帮你寻,莫怕。”


    祁乐点头:“有你,我不怕。”


    陆斜曾经叫她重新算人心,窥生机,以他破局,她做了,陆斜应该也是高兴的吧。


    她要给陆斜建座围城,将人好好养在其中。


    五年前的对不住,四年的空缺她都要给人弥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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