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蛇大王,求你了 我们现在这样,我老婆……
把戒指还给他算什么?算仁至义尽吗?
即使闻烛一直在逃避, 面上仿佛完全不屑一顾,实际上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也是诡物不是吗?
那把长刀上斩杀了多少条诡物的躯体?
鲜血从刀身滑落的时候,我们人类之光是不是也只觉得肮脏、恶心?
怎么可能那样毫无芥蒂的就看着七年的枕边人变得这样面目可憎呢?毕竟当年让裴青山一见钟情的是死去的闻烛的那张脸, 又不是一条庞大黏腻的巨蟒。
所以有一点裴青山确实没想错, 如果不是因为闻烛看到他不太对劲的那个视频,不一定会那么早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这条极好面子自尊心又强的蛇大概会吐着信子在暗处观察很久,久到他完全确信你看向他脱离人类躯壳之后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厌恶和恐惧, 他才会重新走到太阳底下, 接受你的吻。
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一条随时准备上来给裴青山一口的警惕的毒蛇。
“喂,我警告你, 你别给我提裤子不认人啊!”但是裴青山显然比他更警惕, 裴青山现在还记得昨天晚上闻烛顶着一身炙热毫不留情准备转身就走,“婚姻的法律效力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存在,你要是敢甩了我跟别人一起, 你就是道德败坏!”
闻烛显然被他“这打一下那打一下”的游击战打昏了:“什么别的人?哪有别的人?”
“那你昨天晚上都那样了为什么还要走?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啊?你说啊!”
闻烛简直气得目瞪口呆:“不是你让我走的吗?你脑子坏了?”
“我让你走你就走?”裴青山趾高气昂的扬声, “我之前让你留下来你留下来了吗?说到底还不是全凭你自己心意?”
闻烛额头青筋直跳:“我……”
“你根本不在乎我。”裴青山说,“你根本就没问过, 这五个月,我过得好不好。”
“……”
他像是精准的拿捏住了闻烛这条白森蚺的七寸一样,只要一提到那宛如地狱一样的五个月, 闻烛就会偃旗息鼓。
只要能让闻烛心疼、愧疚、不舍,裴青山不在乎他自己会不会被那样日子里的记忆重新扒下一层皮来。
就算那不是君子所为又怎么样呢?
在重新看到闻烛的那一刻,裴青山就想开了,
爱本来就是卑劣的,
他要把红塔底下那么至高无上的强大怪物绑定在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
不耍手段,不流点血,怎么可能呢?
“你什么时候清醒的?”闻烛沉默了一会,又问。
“不知道。”裴青山断了一盆水放在旁边,给他细细的擦脸,一边又思考,“大概是你回来的那个晚上的某一瞬间吧,不算纯粹意义上的清醒,只是那一刻记起来了一点点东西。”
“什么意思?”
闻烛下意识的想压着眉——这位纯种大概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对着镜子练习过,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最有威慑力,
可惜两条眉毛还没拧上,就被一条黑色的毛巾给强硬的抚开了,连带着眼皮一起,他下意识的闭上那只眼睛。
这么乖。
裴青山心底一动,不动声色的又擦了两遍。
乐滋滋的看着小蛇严肃的神色凝了三翻四次都没凝起来,终于在闻烛耐心耗尽之前精准卡点的挪开了毛巾。
一种有火发不出的憋闷感在闻烛脑海里迟疑的一闪而过。
“就是记忆碎片断断续续的,有时候记得自己是谁,有时候不记得,有时候记得你死在我怀里了,有时候不记得。”裴青山表情平淡的说。
闻烛瞬间有些走神,他看着裴青山的眼睛:“那你现在不会以为我……”
“我不知道。”裴青山眼底的情绪没什么波澜,他摇头,“我不知道,闻烛。”
“但是怎么样都可以。”
他光凭借自己,早就分不出来真实了。
裴青山只能把每一次都当做真实,然后每一次都按照既定的目标去做事,即使他在自己臆想中,已经经历过千百次相同的事情了。
所以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裴青山的表现完全是基于他混沌的状态而言的。
闻烛一下就不说话了,手腕被这人小心翼翼的攥在掌心里,轻柔的用沾着水的毛巾擦过。
“怎么了?”裴青山笑呵呵的弯腰歪着头看了一眼闻烛有些泛红的眼眶,逗他,惊奇道,“怎么哭了?”
“你瞎了?”蛇不认。
裴青山被骂得乐滋滋的,闻烛只要开口,不管说什么话,他心底都会绽放出一团烟花出来。
“我们结婚几年了?”闻烛突然冷不丁的开始抽查。
“啊?”
但其实裴青山是个时间观念非常严格的人,他连去年上过多少次前线、什么时候去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十年?十二年?”裴青山想了想。
闻烛叹了一口气:“是八年零四个月。”
“没关系。裴青山,我是真的,你错乱的所有东西我都会告诉你。”闻烛拽住他的手腕,把掌心贴到了自己的脸上,仰头盯着他,金色的蛇瞳在阴影下绽放出扎眼的光,再一次强调,“至少我是真的。”
裴青山感觉到手心里的触感顺着皮肤下数不清的、跳动着的筋脉,延伸到了全身上下,他嗯了一声:“那你要永远是。”
太阳光洒在裴青山的手腕上,把皮肤都映射的透明了起来,更衬得底下青紫的筋脉扭曲蜿蜒,像从那双金色的眼睛底下长出来的树枝一样。
“现在说说你们的计划吧。”闻烛的时间不多,“你跟姓霍的老东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裴青山表情古怪一瞬,紧接着假装无事发生的问道:“你说谁?”
“装。”闻烛冷眼看他,“我对着人类肌肉扯动学微表情的时候,你还在补初中数学作业。”
“我从来不做数学作业。”裴青山说。
裴长官结婚后很少提自己之前的事情,比起从小品学兼优的万年第一,裴青山读书的时候简直能称得上一句不学无术的混子。
这次不知道是鬼迷心窍了,还是被闻烛给哄顺了,烟花放得太响把脑子炸坏了。
不过根本无人在意。
裴青山才悻悻道:“霍桑德还给我打包票,说绝对不把你牵扯进来的。”
他实在是,不想闻烛再跟修格斯这边有任何的接触了。
“牵扯?”闻烛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有些好笑。
“我只要没死,身上的王座就掉不了,红塔地下发生的任何的事情,”闻烛指了指自己的蛇瞳,“就都在金色的太阳照耀之下。”
裴青山亲了一口闻烛的脑袋,捧场道:“哇,太帅了。”
“……”闻烛冷嗤一声,“我迟早会回去的,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跟我打好关系,而不是跑到修格斯屁股后面——他的寿命将至了。”
该说不说,把第十五代王座推翻的野路子掌权者,还是有两分狂妄的傲骨在身上的。
于是裴青山点头:“有道理,那我要怎么做?”
“你跪下来求我的话呢,我就考虑给你们点甜头。”闻烛勾起唇角。
“蛇大王,求你了。”张口就来。
“嗯,你们准备出什么价位?”
“大王想要什么价位?”
“人类之光就还行,能给我当当仆人。”
“不行,人类之光有老婆了。”裴青山幽幽道,“我们现在这样,我老婆会生气的。”
“……”
裴青山是铁了心不想让闻烛牵扯进这件事里,但他忘了安全院内部有个难搞的唐伞,闻烛大概能猜到,也许跟修格斯偷走的那份“诸神”的资料有关。
“诸神”跟塔尔赫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闻烛不动声色的咽下这些疑问。
“裴长官,你在里面吗?”
修格斯的声音在场没人听不出来,两人对视一眼,裴青山瞬间把被子压在了闻烛身上,清了清嗓子,语气不耐:“修格斯?你还有什么事?”
“我可以进来吗?”即使修格斯用的问句,但与此同时,门把手也极快的转动了。
裴青山坐在床头,衣领大开,一副准备睡个回笼觉的姿态,黑眸盯着修格斯:“你已经进来了。”
“抱歉。”修格斯耸了耸肩,“我闻到了相当熟悉的味道,怕你出什么事。”
“你熟悉的味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修格斯的视线游走在裴青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半天才幽幽道:“是我的老朋友,你的旧情人。”
“他可不好对付,你知道的……”
裴青山看起来脸色极其平静的听着,不过他其实连修格斯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只感觉到被子底下,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顺着腿根滑动了起来,锐利的鳞片被主人有意识的收敛了起来,隔着薄薄的布料细软的缠在他的腰身和大腿上下,蛇身就顺着健硕紧绷的肌肉缓缓的盘了起来。
一边是修格斯的猜疑和打量,一边是腿根敏感的触觉……裴青山都能感觉到自己后背都忍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的精神正处于一个跟修格斯理智周旋和迷离恍惚的撕裂之中,死死的压着,才能使自己的呼吸保持住一个平稳的状态。
“裴长官,你很热吗?”
修格斯狐疑的目光落在了他通红的耳根上,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轻轻的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第82章 小鸡,你来 他裴青山能繁育吗?……
修格斯在房间内扫了一圈, 目光在大开的柜门上停滞了几秒钟,又收了回来。
裴青山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散着一种诡异又隐秘的类似于偷情一样的气氛,怪诞得人头皮发麻,
并且这种感觉在修格斯一把掀开裴青山的被子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裴青山瞳孔猛然伸缩了一下, 心脏都跳到嗓子眼来了,手掌无意识的覆在了腰间。
但是床上什么都没有。
“你有病吗?修格斯!”裴青山率先反应过来, 瞬间站起来,沉声佯装发怒。
修格斯沉默的收回手, 狐疑的视线又在床周边扫了一圈, 什么都没看到,才语气诚恳的致歉:“不好意思,是我神经敏感了。”
“老兄, 要是怕成这样的话, 你还是趁早收拾包袱滚蛋吧。”
裴青山冷笑一声,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盯着修格斯, 眼皮微微下垂,五官轮廓仿佛带着天生又自然的傲慢感。
修格斯被盯得眼周肌肉不自觉抽搐了一下——说实话, 姓裴的在某些地方跟闻烛的相似度简直高得可怕,看着真是碍眼。
要不是全世界的塔尔赫人就死得只剩他一个了……
修格斯压下心底那抹轻嗤, 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耸了耸肩膀:“裴长官,你可不要太小瞧他了,我们的老朋友指不定什么时候给我们一个致命一击呢。”
“说完了吗?”裴青山语气不耐, “说完滚。”
谁是你老朋友?
自作多情。
修格斯也不恼,笑着扬了扬眉:“明天见。”
等了一会,确定他走后,裴青山才到处翻了翻, 半晌惊奇道:“藏哪去了?这么厉害。”
躲猫猫高手。
结果他刚起身,一条手臂粗长的白蛇就从脖子后面绕了过来,对着裴青山“嘶嘶”吐信子。
闻烛吐舌头。
名画。
裴青山逮住刚刚在他大腿根乱盘的蛇脑袋,眯起眼睛威胁道:“变回来。”
闻烛拒绝,并且龇牙给了他一口。
“这么坏。”裴青山冷哼一声,把蛇放到床上,“不舍得咬你的老朋友,光咬我?”
不知道闻烛是怎么做到的,被子里钻进去一个赤身裸体的蛇,出来一个穿戴整齐的闻教授。
裴青山啧了一声。
防谁呢?
闻烛还欲盖弥彰的抢先一句:“我走了。”
语速都比平时快不少。
“你都准备走了刚刚还缠在我大腿上?”裴青山咬牙切齿。
“谁让你那么敏感?”闻烛眼神微妙,“摸了一下而已,你很饥渴吗?”
“……”
太坏了!
闻烛准备从窗户底下翻出去,被裴青山攥住手腕:“这是八楼!”
“我变回去比这栋楼都高。”闻烛不屑一顾。
裴青山悻悻收回手:“真走了?回安全院?”
“不然呢?”闻烛淡淡的往他身下扫了眼,语气像个完事就跑的渣男,“冲个澡,别被发现了。”
“闻烛!”裴青山气得咬咬牙,蛇已经勾着大长腿从窗沿帅气的一跃而下,还背朝着摆了摆手。
虽然闻烛嘴上说着专门来找裴青山的,找到了就乖乖回安全院待着。
实际上左脚刚落地,右脚就拐了个弯去了别的地方。
“哟,都在呢?”
“埃尔斯,你把我们都喊过来,怎么自己不说话?”
“太久没见面了,屁都不会放了?”
“老子忙着呢,你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手机也不会用?”
诡物的学东西很快,力量强的纯种尤甚,埃尔斯只觉得这几个大家伙现在举手投足都是一股被现代科技熏染的废物人味,怪让他毛骨悚然的。
“好久不见了,大家不想我吗?”狼蛛脸上挤出一个笑。
“……你有病吧?”阴影中传来一阵幽幽声响,“又当谁的狗去了?”
“王座不是还没易主吗,也许他没死呢?”埃尔斯慢吞吞道。
他这话一出,稀薄的空气都安静了好几秒。
“他都不见踪迹多少年了?”长着三个脑袋的狗齐声大笑,“你还是这么愚忠。”
“真好笑啊。”
“蠢蜘蛛!”
“……”埃尔斯没吭声,幽幽叹了一口气。
以后死到临头了可别怪我不讲义气。
“埃尔斯,我们可没空陪你过家家。”
“怎么,你投靠人类了么?”
有人对埃尔斯这幅半人半诡的样子不屑一顾。
“别提了。”埃尔斯摆摆手,不愿多说。
三颗摇摆的狗脑袋没什么耐心,烦躁的龇出尖利又带着腥臭味的牙齿:“你敢骗到这来耍我们?”
他才不管这死蜘蛛有什么事,至少在此之前,他就看埃尔斯不爽很久了。
埃尔斯看着地狱犬燃着焰火冲来的庞大身影,鼻翼微动,往旁边撤开了一步。
“躲……”地狱犬讥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凉意刺骨的锁链圈住了三个脑袋,狠狠的一个拉力,把他整个身躯都拽倒在了地上。
熟悉的、令诡物恐惧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有警惕的怪物发现不妙,转身就跑,却被几根冰刺拔地而起困在了原地。
瞬息功夫,雪原就降临在了这片土地上。
“就来了这么几个?”闻烛啧了一声,一脚踩在其中一只狗脑袋上,它长着嘴吐出猩红的舌头,兴奋的喘着粗气,被踩得扭曲的脑袋下面只能看清一双紧盯着闻烛的怪物眼睛。
埃尔斯已经习惯了,所有怪物见到闻烛都是这个德行,像狗见了骨头。
他这样轻嗤别人的时候,全然忘了指责自己。
“其他的对你应该都没什么威胁。”
感觉到脚底的阻力,闻烛微微垂下眼皮,膝盖更使劲的往下压了压:“再动踩碎你的狗脑袋。”
地狱犬顿时不动了。
“算了,弄死几个是几个吧。”闻烛懒得挑了。
被冰刺围起来的诡物们听到这话瞬间大骇,好歹怎么说也是随便拿出来都能跟修格斯一样重新开一个诡物王国的怪物,现在却一个个在雪山熟悉的注视下瑟瑟发抖起来。
“不要、不要……主。”
“是修格斯的主意!我们都是被他骗来的!”
不要脸的八爪鱼已经抱着冰刺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了。
“他欺骗我们说王座已经死了!”
“没骨气的东西!”
近些年才崛起的“新贵”是一个长得很威风的怪物。
遮天蔽日的翅膀被卡在冰刺之中,鸟喙尖锐冷硬,尾巴看上去比闻烛的还要粗不少。
话音刚落,八爪鱼的触手就疯狂的摇摆了起来,周围的诡物冲着他挤眉弄眼——可惜这群怪物们眼球长的位置都不大相同,还有几个全身上下都是,以至于“新贵”没能完全接收到前辈们的信号。
“你是王座又怎么样?就算是修格斯本人,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把他揍趴下!”新贵冷冷嗤道,“你没死刚好,我杀了你,王座我当。”
“……”
比空气先沉默下来的是前辈舞动着的爪牙。
闻烛幽幽的盯着他,扬眉:“这是谁带来的小孩?”
诡物们摆手的摆手、摇头的摇头。
自己来的,自己来的。
“小鸡,你来。”闻烛撤了他周围的冰刺,手掌朝下,冲着他勾了勾手。
下一秒,众怪物之间只感觉到一阵割裂空气的速度从周身疾速划过,轻易的撕碎了好几根路上的冰刺。
暴力和血腥会让他们的好斗因子最大规模的被激发出来。
小鸡的确算得上是红塔近些年来最出名的怪物了,年纪轻轻就打出了不小的明堂,这样的名气甚至让修格斯亲自去请了他出来。
众怪物们看着那道庞大的身影,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击旧日王座,
脑海里骤然闪出一个兴奋的念头:这小子真的能终结掉第十六代王座也说不定!
不过好景不长,下一秒,红塔承载了前辈们反抗封建专制期望的新火种连一招都没撑下来,就被一根冰箭射穿胸骨,钉在了山壁上。
“搞什么。”闻烛的表情也奇怪,他扫向面色僵硬的一众怪物们,“你们喊那么大声,我还以为多厉害。”
现在不是算虐杀小辈了么?
不过暴君显然也不太在意,冰弓化成霜纹消散在空气中。
他甚至连踩在狗脑袋上的脚都没挪开。
“……”
恐怖如斯!
果然还是熟悉的恐惧熟悉的配方!
他们也滑跪得十分熟悉。
修格斯也很强,而且是那种非常苍老又远古的强大,多少王座更迭夭折,只有修格斯像是历史的见证者,一直活到第十六代王座上位。
如果有的选,他们也懒得跟这种怪物对着干。
雪的气息如影随形,仿佛随时就将凭空化出一道锐利的冰刺,把他们也尽数钉到山壁上——但这代王座是个连嗜杀成性的诡物们都默认出来的暴君!
他不讲道理的!
明明都听说叛逃到人类社会去了那么久,怎么回来还是这个死样?
一言不合就虐杀!
无需摇摆,只要是当年在红塔底下见过闻烛的怪物,都知道该怎么选——唯一不知道那个已经挂在山壁上生死不明了。
看到他们投降得这么迅速,闻烛有些遗憾的撤了冰刺。
底下也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把这群东西过得一点血性都没有。
埃尔斯听到了这段话,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
钉在小鸡身上的冰箭也一块化成了寒雾,在空中四散开来,他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费了好大劲才在砸到地面上之前撑起了巨型翅膀。
一根艳红色的羽毛飘到了闻烛的面前,他抬手捏住。
再一抬眼,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诡物又站到了他面前。
“我基因很好。”
“所以呢?”
“交/配之后我能繁育。”
“……”
“我把这个弱爆了的狼蛛弄死,你把我带在身边,行不行?”
诡物的喜恶就是十分直接,他身体力行的感觉到了传说中的第十六代王座强大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而且闻烛身上的蛇鳞亮晶晶的,也很漂亮。
埃尔斯怒气冲冲:“你什么意思?”
太猖狂了!
闻烛把艳丽的羽毛插回了他脑袋上:“滚蛋。”
“为什么不行?”他再次强调,“我的基因很好!”
不然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这群年纪在百字开口的家伙混到一起去。
“太丑了。”闻烛言简意赅。
“……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可以变。
皮囊有什么,皮囊最好解决了。
“黑头发黑眼睛,高高壮壮,最好腰间能别一把刀。”
小鸡想了想:“这有什么难……”
“别。”埃尔斯不计前嫌的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身体,“你打算变成裴青山吗?”
“……”
他就算再年幼无知,这五个月里也算是认识那个姓裴的人类了。
他瞬间面色僵硬,不可置信道:“他……他们……”
埃尔斯点了点头:“你一个也干不过。”
这是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王座怎么会跟一个人类——还是一个可恨至极的人类交/配呢?
这对吗?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他裴青山能繁育吗?
第83章 裴青山就是安全院派来的卧底 这就是我……
“我哪里比他差?”初出茅庐的小辈不愿意一来就碰这么大一个壁。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不过你叫我什么我都愿意。”五彩斑斓的诡物甚至能够接受自己被叫做小鸡。
众诡物怪异又愤恨的看着他,
好啊,拍马屁都不用学了?
手到擒来!
这对吗?
闻烛看着他这幅样子却觉得熟悉又好笑, 大概是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坐在王座上坐久了的纯种,总该是对小辈多两分耐心的。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我就晕晕乎乎的吗?知不知道埃尔斯为什么待在我身边不愿意走?”闻烛双手抱臂, 轻飘飘的看着他,“因为凯撒琳死之后, 我成了诱捕剂的容器。”
“什么?”小鸡有些怔愣。
到他们这个层面上了, 修格斯或多或少都会把这种事情经过一阵的修辞包装说给他们听,因此在场的没有人不知道诱捕剂是个什么玩意——那是传说中能够引诱诡物、控制心智的禁品。
“回去告诉修格斯吧,他既然什么都想要的话, 就来找我。”
瓷白的肌肤几乎要和远处悠然的雪山融为一体, 蛇瞳却时刻闪着刺眼的金光,像是破开雪层而出的利剑。
“你觉得我是因为诱捕剂才想跟你交/配的话,那你也应该一视同仁。”小鸡说, “裴青山体内也有我们血脉同根的血,你又凭什么只接受他?”
“这可不公平!”
“我已经懒得再重复了。”闻烛沉下脸来, 五指扣住他的脖子,“不要再问我这样的问题, 好吗?”
“不管他是通过什么,又看上了我什么,是我的东西, 到死都是我的。”
凛冽的寒风顿时吹得庞然大物们都摇晃起来,雪粒宛如刀割一样挂在肌肤上。
暴雪毫无预兆的降临了。
狂暴的风雪几乎吹得小鸡睁不开眼睛。
“无论是人类之光,还是王座。”人形怪物说,“都一样。”
闻烛松开了手, 小鸡的翅膀在地上扑腾了两下,才缓缓的收了起来。
雪停了。
白茫茫的山也逐渐隐入了大雾里。
闻烛放出话以后,就知道修格斯要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他,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修格斯会心急到这个地步……
“喂,你到底去哪了?”灰老鼠的眼神在闻烛身上溜溜转,表情嫌弃,“我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回来之后身上还带一股骚味。”
闻烛正想着事情,听到这话瞥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味?”
“挺多的,乱七八糟的味道。”灰老鼠的眼神很警惕,“不过味儿最重的还是你身上熏得要死的人类的味道,怎么会这么重?难闻死了!”
“……是,确实骚。”
原因……原因闻烛不太方便说,只好悻悻带过:“你鼻子还挺好用的。”
都把裴青山的本质也给闻出来了,简直神迹。
“那当然了,我只靠鼻子就能闻出来我见过的所有东西!”灰老鼠冷哼一声,“光是你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里,我就已经见过两个了。”
“真的假的?”闻烛一听,兴趣起来了,“你说说,都有谁?”
“一个是埃尔斯大人,还有一只新来的纯种大人,我之前见过他。”灰老鼠绕着闻烛仔细嗅,半晌不知道闻到了,突然愣在了原地,表情变得怪异极了,“怎么会有……修格斯大人?你真见到修格斯大人了?那你怎么活着出来的?”
“你连我都不认识,竟然认识修格斯?”闻烛皮笑肉不笑。
“那又怎么样?”灰老鼠少见多怪,“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吗?”
小白脸一点也不霸气,看着也就中层吧。
“是啊,他可厉害得不得了呢。”
幽幽的男声带着轻笑从后面响起。
“能有多……”灰老鼠终于觉得味道不太对,嗖得侧过头,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金发碧眼的修格斯坐在自家窗口,笑意盈盈的看了过来,瞬间震惊,“修格斯大人!”
“你好。”修格斯朝着闻烛扬了扬下巴,“我来找他。”
“啊?好、好的……”灰老鼠愣了好一会,感觉到了气氛的骤然安静之后,后知后觉的听懂了修格斯后面那句话的话外之音,晕晕乎乎道,“那我……我出去溜达一圈?”
也不怪他,愣是谁看到在大屏幕上滚动了一周的领袖坐在自家窗口,都会是这个死样。
门被见到了偶像的老鼠轻轻带上。
“上次我们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修格斯头轻轻靠着窗沿,视线扫过闻烛那双金色的眼睛——像红塔永不落日的金太阳,怀念的喟叹。
闻烛坐在沙发上翘起腿,听到这话,扬眉:“是吗?我们心平气和过吗?”
“太让我伤心了,亲爱的。”修格斯轻笑,那是一张像极了凯撒琳的脸,笑起来尤甚。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闻烛突然问。
“嗯,谁?裴青山么?”
“凯撒琳。”闻烛打量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明明受到她影响最多的、最推崇她一生的科学结果的、最肯定她的价值的,一直是你。”
就像凯撒琳说的那样,闻烛一直是个传统又典型的红塔暴君,信奉暴力和死亡,
但修格斯不一样,他对人类文明的好奇程度太强烈了,闻烛那时候跟这一人一诡待在一起,基本听不懂他们叽里咕噜的在谈论什么,明明凯撒琳用的也是解码了红塔声波的语言,拼凑在一起只听得闻烛头大,修格斯却乐在其中。
所以最后修格斯对凯撒琳发动地毯式搜索和屠杀的时候,闻烛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非我族类。”修格斯耸了耸肩,“她那么让人着迷的一颗大脑,不能为我们所用,不是太可惜了么?”
这两个惺惺相惜的东西,都是各自种族的怪胎,又都为了各自的故土而战。
闻烛只觉得好笑:“所以你顶着这样一张脸,是单纯的想要恶心我,还是在缅怀她?”
修格斯却只是睁着那双神似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你愿意怎么想都可以。”
那张混合了两张不同五官形态的脸逐渐扭曲了起来,闻烛的表情也骤然变得古怪,
修格斯的脸更协调了,但给他的违和感却愈演愈烈。
半晌,似乎看出了他眼底的怪异,修格斯幽幽道:“不过到底是我顶着她的脸,还是她复刻了我的基因呢?”
“你不是知道吗,闻烛?”
“塔尔赫人原本就是融合诡物的基因生长出来的种族。”
闻烛骤然掀起眼皮。
为什么修格斯会知道唐伞家废弃的研究所?
为什么修格斯甚至快他一步,还能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真的已经足够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了吗?
当初闻烛在唐伞拼凑出来的真相里听出来的违和,宛如一块被砌成墙的岩石,风雨飘零后,终于在这一刻隐隐松动起来。
“红鸽集团生物研究中心。”修格斯轻轻的念了一遍那个名字,语气怀念,“说起来,那也是我第一次来到人类社会。”
修格斯是历代王座的教父,他能活那么久,闻烛早有猜测。
“你说巧不巧,当年被那个狡猾的人类采去基因的人,就是我。”修格斯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闻烛收缩的蛇瞳,满意的耸肩,“凯撒琳的血统很纯正啊……这么说来,她跟我本是一体的,不是吗?”
话音刚落,一把冰箭就贴着他射了过来。
修格斯闪身避过,冰箭毫不留情的射穿了墙壁,裂开一道巨痕,稀稀拉拉的砖块碎了一地。
“别这么生气,你就那么在乎她吗?”修格斯笑得意味深长,“如果不是因为她体内流淌着跟你血脉同根的东西,如果不是她有着我的力量,你会那么喜欢她?”
闻烛简直对他的逻辑感到惊愕和搞笑:“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那么欣赏她吗?我在告诉你原因啊。”修格斯又闪身避开拔地而起的冰刺,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放你娘的屁。
你也配?
闻烛简直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但这些怒气冲冲的话到嘴边最终也变成了两声莫名的冷笑:“是吗。”
“怎么样,我想,这也许会让我们的合作进展得更顺利一点。”修格斯徐徐道。
闻烛没吭声。
“你把我引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我当然可以拿出我的诚意来。”修格斯的目光紧紧的贴着闻烛,“凯撒琳应该跟你提过‘诸神’吧?”
“怎么?”闻烛不动声色的反问。
也许提过很多,但是以闻烛那个时候的脑子只能记下一个名字。
“‘诸神’应该是潘多拉实验的最后一个环节。”修格斯缓缓道,“诱捕剂在你这里,这么多年,你肯定把那玩意研究透了——当我们寄生在人类身上的时候,会释放出信息分子,而诱捕剂的作用就是引诱、吸引这些信息分子,‘诸神’负责杀。”
这也就是凯撒琳一开始对“潘多拉计划”的整体构想,所以对她而言,“潘多拉”的确成功了,只不过“诸神”遗落了而已。
“你觉得‘诸神’跟裴青山有关系?”
修格斯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塔尔赫人是‘红鸽’唯一的幸存者,而他又是仅存的塔尔赫人,除了顺着他找,我想不到别的东西。”
“我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你呢,你不应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吗?”
“我的诚意?”闻烛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勾着唇角毫不犹豫的开口,“裴青山是安全院派来的卧底——这就是我的诚意。”
修格斯听到这话,只是微微的挑了挑眉,却并不惊讶,冷嗤一声:“果然……”
有一点闻烛说对了,安全院那群人,全部小瞧了修格斯的警惕性。
他这句话大概还是说得保守了,闻烛知道修格斯没说完的话的意思——从始至终,他就没信过人类,即使是塔尔赫人也一样,他连凯撒琳都杀,何况裴青山这个定时炸弹呢?
“愚忠是他们的种族特色,我倒是早有耳闻。”
第84章 又凉又硬的鞋尖 是有人玩的话
“塔尔赫人的基因的确还看得过去, ”修格斯啧道,“当然,是比起融合种而言——那就是一群被基因抛弃的可怜蛋。”
“不过改变这种在人类文化里根深蒂固的‘愚忠’, 至少要完完整整的死两代人。”修格斯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 “我可懒得耗。”
闻烛面上不显,心底却慢悠悠的想。
没关系, 你也再活不够两代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闻烛, 你真的舍得吗?”修格斯悠然道, “那可是跟你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人啊。”
“我们也是认识了百年的同族,”闻烛温和的看着他,“绞死你的时候我手软过吗?”
“……”修格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半晌才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来, 不知道是在胆颤,还是在怀念,“你说得对, 你确实配得上这个无情的王座。”
“合作愉快。”
修格斯轻轻握上那只手,意味不明的勾出一抹笑:“合作愉快。”
闻烛当时对唐伞说过, 他们都小瞧修格斯了,那家伙是个心狠手辣的毒虫——但闻烛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杀过修格斯一次, 在这位力量强大的纯种王座看来,手下败将到底还是手下败将的,
以至于他忘记了, 修格斯这么多年,也没少在人类社会待。
“什么意思?”裴青山压紧眉头,打量着修格斯,表情少见的严肃了起来, “你去见谁了?”
“重要吗?”修格斯的指尖轻轻划过酒杯的杯口,悠悠道,“重要的是,有人向我举报你是卧底,你说我要不要信呢?”
裴青山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过了一遍,一边又在思考修格斯说这句话的试探因素有多少。
“要不要先猜猜他是谁?”
“嗯?”裴青山应着,表情漫不经心,“谁都恨到要编这种话骗我了?恕我确实想不起来。”
修格斯对他这句话的持保留意见,是真想不起来还是太多了不好找?
干成人类之光这样的,也许千疮百孔就是无懈可击吧。
“不过我告诉你的话呢,岂不是背叛了我的盟友?”修格斯的神色看起来十分苦恼。
裴青山冷嗤:“你要是真的信他是你的盟友,早就直接把我捆起来喂鳄鱼了。”
“有道理。”修格斯煞有其事的点头,眼神却紧紧的贴在裴青山的脸上,不漏过他的任何一个微表情,缓缓道,“向我举报你的人,是闻烛。”
“?”裴青山扬眉,“谁?”
闻烛?
是昨天晚上费老大劲找来拽着他亲的那个闻烛吗?
他不是说他乖乖回安全院了吗!
修格斯觉得他脸上的讶异不像假的,再多的东西连他也看不出来了,这位名声很差的长官,确实是出奇的有一点小聪明:“我觉得你们两个之间还是有点说法的,你觉得呢?”
“什么说法?他单方面对我旧情难忘罢了。”裴青山只是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晚上你不是在我房间里闻到了闻烛的味道吗?”
“怎么,他真的来过了?”
“当然。他想对我霸王硬上弓,被我拒绝了。”
修格斯这回是真的瞠目结舌:“……他没把你打死吗?”
“他舍得吗?”
“……”
你要脸吗?
修格斯的表情一言难尽:“在我的印象的,他确实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东西。”
确实。
裴青山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
确实让他达到了。
不过随即他就敛了情绪,表情不屑一顾:“你也看到他爱而不得到什么地步了,你觉得他真的在乎我是不是卧底吗?”
“你不会想说他只是为了报复你吧?”
“当然不是。”裴青山笃定道,“他是为了挽回我。”
“……?”
修格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吗?
“我更倾向于他是被唐伞指使来假意跟你谈合作的。”裴青山啧了一声,暗道闻烛你做初一可别怪我做十五。
“你的意思是他才是卧底?”修格斯突然觉得这对老情人有意思极了。
“那就看你怎么想了。”裴青山耸了耸肩。
“你就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修格斯眯起眼睛,问出同样的问题,“你当初失控到那个地步,不是为了他?”
听到这话,裴青山心底先是一沉,第一反应就是安全院果然有他的眼线。
“花言巧语骗你没必要。”裴青山扬眉,“你既然肯把这件事跟我说,想必是有计划了?”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修格斯勾唇,语气悠然,“不过就要看裴长官乐不乐意了。”
他倒也不是更信任裴青山,只是闻烛带给他的濒死阴影实在是太宏大了。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都不是善茬,但如果非要修格斯选一个,首先排除闻烛。
大概闻烛和裴青山两个人栽赃对方之后,就再也没想过会当着修格斯的面,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修格斯这个神经病!
两个人脸上难得的写着同样的一句话。
“你这是干什么?”
闻烛扫了一眼裴青山又迅速收回。
顶着某人冷意森森的目光,想起临走前说自己准备马上回安全院的事,这让他在裴青山那里本来就不怎么样的信誉更是雪上加霜!
闻烛的额头青筋顿时狂跳,脸色越发臭的冲着修格斯冷声道。
“两位一个是我的老战友,一个是我的新合作对象。”修格斯一脸要把水端平的神色,为难道,“你们两个缺了谁我都觉得很难过啊。”
装货。
不约而同的冷嗤出现在一人一诡的脑海里。
“不如大家就在这,把话说清楚好了。”修格斯当年代表第十五代王座跟闻烛谈判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温声细语的姿态。
不过结果是什么来着?
闻烛想了想,他一把掀翻了旧王座。
这玩意在怎么还不长记性。
不过那时候谈判桌对面坐着的是形容枯槁、年老色衰的纯种怪物,而不是这位貌美如花的人类长官,
这么想着,闻烛还是按捺住了性子。
“有什么好说的?”闻烛靠着椅子,语气平淡,“人诡殊途而已。”
两个坐在修格斯身边一左一右的身影,似乎连视线都懒得对视上,看样子像是的确坐实了关系破裂。
“现在可没什么人诡殊途了,大家体内或多或少的流淌一样的血脉。裴长官身上有‘诸神’的线索,闻烛又有诱捕剂,这样看来,只要我们合作,岂不是稳……”
修格斯装模作样的端着架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下面两个冷若冰霜的人一个都没听进去。
闻烛正抬腿想踹裴青山一脚,结果被早有准备的踹了个空。
裴青山从安全院叛逃以后,身上的行头都是在这附近买的,再没穿他那一成不变的军靴,而是一个十分西式的黑皮鞋,用料极好,人模狗样的看着就价格不菲。
触感也……又硬又凉。
闻烛咬着牙,只感觉到隔着一层布料,坚硬的鞋尖胆大包天的蹭到了他的大腿根附近,就在光天化日的会议桌底下——但凡修格斯停下他慷慨激昂的陈词,往底下随便瞅两眼,就能看到两个人紧贴着的腿。
如果他现在转过头去狠狠瞪裴青山一眼或者揍他一顿,肯定是都是有点过于突兀的,闻烛只能先攥着拳忍。
谁料姓裴的实在是个色胆包天的混账,冷硬的鞋尖越发得寸进尺,
闻烛冷笑一声,曲腿向外顶开作乱的腿,两条长腿就当着第三个怪物的面,在一个木桌板下交锋了起来。
最后还是以闻教授略胜一筹,找准机会提膝不动声色的踩在了裴青山的大腿上——
等等。
闻烛突然清醒一瞬。
裴长官总是自称什么自律健将,一年365天都在精准的摆弄他身上的肌肉群,没有一块皮下组织不是硬邦邦的,
但很显然,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和鞋底,闻烛也能感觉到不似肌肉的柔软。
踩到哪了,不言而喻。
空气顿时变得诡异起来,除了还在喋喋不休的修格斯,两个人的背脊都硬的不太正常。
闻烛原本还使了点劲儿的脚踝顿时一僵,连带着踩在实处的腿都觉得发麻,就在他反应过来打算不动声色的收回来的时候,一只带着厚茧的手掌攥住了他的脚踝,抵住了他要往回收的劲儿,甚至更往前拉了一点,闻烛甚至能感觉到下陷的触感。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金色的蛇瞳猛烈的收缩了一瞬,难以言喻的通红瞬间顺着后脖颈的肌肤就蔓延到了耳根。
“很热吗?”
修格斯就算再蠢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记得闻烛的领域是雪原,确实贪凉?
“你怎么也出了这么多汗?”修格斯看着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薄汗的裴青山,愕然道。
他是长在岩浆里怪物,对外面的温度触感失调,不然他一定能发现,这完全跟温度的关系不大,
是有人自己玩得花。
裴青山已经在修格斯开口的那一瞬间松开了闻烛的脚踝,闻烛慢条斯理的收回腿,表情平淡的点头道:“确实有点——我去喝口水。”
“我也去。”裴青山底咳一声,跟修格斯对上视线,后者朝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一人一诡的视线在空中重新错开。
第85章 我是你的狗吗? 凡人不过百年……
十分钟后, 两个人对着镜子照了照如出一辙的唇瓣,都默默地不约而同打算待一会等不明显了再出去。
不然修格斯问起他们要怎么说?
在厕所看对方不爽打了个嘴炮但是是物理意义的吗?
“你为什么还在这?”裴青山靠着水池,眼睛眯起来, 审时的眼光扫在闻烛的身上。
“听我解释。”
“你只用解释为什么你还没回安全院, 以及为什么修格斯说你告诉他我是卧底这两件事。”裴长官条理清晰,丝毫没有被刚刚闻烛顺水推舟的吻给打乱阵脚。
“他让我拿出一点诚意。”闻烛勾了勾唇角, “拿你做我的投诚状,不好吗?”
裴青山早就练出一副火眼金睛, 他双手抱臂, 垂着眼皮瞥闻烛,看上去压迫感极强:“你想先让我出局?”
“无论我有没有告诉他,修格斯都不会真的相信你。”闻烛用冷水浸了浸还留有余温的肌肤, 直到它不正常的绯红完全褪下, “我只是说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而已。”
“那是我的事。”裴青山冷哼一声。
闻烛很少有跟什么东西并肩作战的经验,所以他遇到事情只会下意识的尽量把人往外推,裴青山能理解, 但不可否认,闻烛的这个习惯十分不好。
眼看裴长官的脸色还是臭得要死, 闻烛掏了掏口袋,手里不知道从哪攥出来一条银色的链子, 裴青山的余光瞥到了链子上挂着的银色戒指上,眉毛难以抑制的挑了一下。
“怎么在你这?”某人嘴硬道,“我不是扔了吗?”
“下次再演这种劣质的戏份, 把婚戒放到了别人那里,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听明白了吗?”人形怪物嘴里说着血淋淋的威胁,却伸手把人拽了下来, 解开链子,轻轻的扣到了裴青山的后颈。
裴青山的头几乎靠在了闻烛的肩膀上,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他的鼻腔,让裴青山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清澈了不少,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愿金色的太阳永远保佑你。”闻烛轻声说。
裴青山不知道想到什么,扯蠢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我是人,金色太阳也保佑人吗?”
“你是王座的仆人。”闻烛说,“它会酌情保佑的。”
“这么厉害。”裴青山笑了一下。
“修格斯之所以根本不信你还愿意和你合作,是因为他知道你的软肋太多了。”闻烛把银戒塞进裴青山的衣领里,看着他乱七八糟的领子又压着眉头给他理正,嘴上还不闲着,“安全局的那帮废物、前线战场甚至说整个人类世界,都能变成他的人质——你见过他的领域,跟我一样,有范围巨大的杀伤力。”
裴青山就这样,一直垂着眼皮盯着闻烛,半晌才道:“那你呢?”
“我没有软肋。”闻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遇见你之前。”
似乎不够严谨,闻教授不太满意,紧接着又补充一个更具有说服力的条件:“至少只剩你一个。”
盯着那双金色的蛇瞳看了半天,裴青山叹了一口气,把脑袋埋在他的肩颈里,闷声:“闻烛,你是不是在跟我表白啊?”
“什么?”人形怪物不明所以。
炙热柔软的触感从锁骨往上轻啄,顺着闻烛修长瓷白的脖颈,吻到了唇角。
闻烛推了推他:“不行,我们已经待得够久了。”
修格斯还在外面!
“没关系,不差这一会。”
众所周知,发/情期刚过的纯种们是抵挡不了此等美色的,闻烛脑袋晕晕乎乎的就把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紧接着就被一双手掌扣着腰身托了起来,坐到了水池边上。
唇齿和舌尖在口腔中不断的搅动、融合……
一股怪异的甜腻却突然从舌根冲了出来。
闻烛刹那间睁开了眼睛,对着横冲直撞却图谋不轨的舌尖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夹杂着那股怪异而不详的甜腻在他的口中弥散开了。
“裴、青、山!”这会蛇是真的发怒了,瞳孔都竖成了细细窄窄的一条黑线。
裴青山被猛地推开,水池角落摆着的一个玻璃杯被打到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蹭上的血迹,才笑道:“还你一次。”
不知道这狗日的给他下了什么东西,闻烛撑着水池双眼就已经开始眩晕,他抬手幻出一把冰弓,下一秒却无力的脱手而出,在半空中被裴青山轻巧的截住了,又在他手心里迅速消逝成了蒸腾了水雾。
裴青山没看闻烛,只是盯着手心里消散的冷雾,看不出来那双眼睛到底在想什么。
闻烛靠在水池上,眯着眼睛维持最后一份清醒,狭窄而凝涩的空间里却陡然传来一阵掌声。
修格斯等了好一会,才等到裴青山传来的暗号,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赞叹道:“厉害,真是有手段啊长官。”
“连这么个冷漠自私的纯种都能被你骗到。”他意味深长道。
裴青山谦逊的摆摆手。
“裴青山!”
这条蛇大概是被气狠了,平日里那些阴阳怪气的毒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咬牙虚虚的叫着他的名字。
裴青山轻易的接住了摇摇欲坠的闻烛,手臂被纯种尖锐的利爪抓出一道道血痕也毫不在意,
闻烛最后看到的,只是一个紧绷着线条的下颚。
潮湿、昏暗、眩晕……
乱七八糟的情绪包裹着不太舒适的体感,把闻烛砸得头晕眼花的。
一束刺眼的阳光正巧落在薄薄的眼皮上,布在眼皮上的青筋轻轻的跳动了两下,随即又没有了生息。
黑暗中,男人啧了一声,从地上扣出一个小石子,精准的隔着一条过道,砸到了闻烛的脑袋上。
漂亮怪物这才舍得悠悠转醒。
闻烛睁开眼睛,金色的蛇瞳警惕的锁定了暗中的另外一个人形怪物,但他头昏眼花的,看不分明。
手上脚上都被扣上了一条沉重的锁链,这些玩意当然关不住他。
闻烛压紧眉心,但是不知道裴青山对他做了什么,闻烛这会手脚发软到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
“喂。”
死寂的氛围来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闻烛没理会,继续摆弄手上的锁拷。
“啧,还是个哑巴?”
男人见他不死心,半晌又悠悠道:“没用的,你被他们注射了东西,短时间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比你强。”闻烛张嘴讥道。
“会说话啊?”男人惊奇的走到牢房边,光浅浅的落在他的脚下,闻烛这才看清这个人的轮廓,竟然是个人样儿,“喂,小怪物,你是怎么进来的?”
谁小?
他吗?
闻烛只有喊别人小怪物的份,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喊他。
寸头男人打量着闻烛,除了看出他有一张很符合人类审美的怪物脸之外,也看不出别的什么东西了:“你从哪来的?”
“你猜。”闻烛解不开锁拷也不费劲了,靠着墙壁养精蓄锐,等着一会给第一个踏进这个牢房的人吃点彩头。
寸头男人不知道是被关得太久了还是怎么样,格外话痨:“喂,你是不是从外边被抓进来的?看你样子,不是从红塔来的吧?”
“我在这住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其他的怪物。”寸头男喜滋滋道,“巧不巧,我以前也在人类里头待过一阵。”
“喂,小怪物,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翟横的人?”
“不认识,少说话。”闻烛不耐烦道。
“脾气还挺大。”寸头男人悻悻。
这纯种的气息他有点熟悉,但是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久了,很多记忆都是错乱的,他只是太无聊了,隔着一个走廊,就像是看电视一样有趣的观察着闻烛的动作。
直到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寸头男人才发现他的眼皮轻微抽动了一下,随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裴青山走了进来,两人隔空对视一瞬。
“不解释吗?”
很难得,裴青山以为自己进来的第一下应该是闻烛摔到他脸上的铁链子,没能被生锈了的粗链子扇一巴掌,难得的脾气爆的诡物控制住了自己杀人的欲望,裴青山却好像还十分遗憾了叹了口气:“解释什么?”
“你又准备找什么死?”闻烛沉声,“裴青山!”
“这话应该是我先问你吧。”裴青山单膝抵住地面,蹲在闻烛身边看着他,“你打算怎么跟修格斯斗?”
闻烛面无表情的嗤了一声:“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裴青山不打算讨论这个,他只是往前又想了一步,正好绕过人形怪物刻意想要偏扯的话题:“他死了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纯种?”
“带回红塔。”
“你能保证他们永远待在红塔不出来一步吗?”裴青山遮住了狭窄的窗口投射下来的唯一的一道光亮。
“我能。”闻烛几乎没有犹豫。
空气沉默良久。
“那你呢?”
闻烛愣了一下。
闻烛不吭声裴青山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也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
“谁跟你说的,修格斯?你信他做什么?”闻烛压紧眉头,“我会想办法的。”
“哇塞。”沉寂又僵持的气氛里,只有寸头男人是真的在乐滋滋的看戏,“这么刺激,你们两个谈朋友啊?”
无人理会他。
“人类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寸头男人在一边旁若无人的点评,半晌又喃喃道,“也不全是,翟横勉强还行吧。”
裴青山攥紧的拳头半天才缓缓的泄力松开。
“那我怎么办?”裴青山显然没听进去,只是哑着嗓子问他,“闻烛,那你要我怎么办?”
他的语气,跟闻烛濒死前听到的那几声“不要”一样抓心,他这次已经做好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也有信心先把这位定时炸弹安定下来——但真的到这一刻的时候,闻烛发现自己对着这一张脸,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是我不够努力吗,闻烛?”
“该做的我都做了,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才行?”
面对这一连串的发问,闻烛似乎每一句都有话说,又每一句都没能开口。
“是不是只要达到你的目的,无论我们最后会怎么样,无论你还见不见得到我,都无所谓,是不是?”
“反正凡人的生命对你来说也只是须臾而已。”
毕竟怪物们的寿命有那么长,闻烛尤甚。
而裴青山,即使是人类之光又怎么样,即使在战区的纯种嘴里传得风生水起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只是一时的谈资而已。
凡人不过百年。
闻烛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比起把时间精力花在朝生暮死的蜉蝣上,什么才更加配得上王座的注意力,不言而喻。
第86章 你指望纯种,你疯了吗? 翟横说,我没……
“裴青山, 你抽什么风?”
裴青山其实看上去一直是个强到没心没肺的狂妄派,不属于闻烛所见到过的任何一种对当今人类生存困境的乐观或者消极主义一方,以至于给人一种这位长官似乎永远只活在当下、无坚不摧的感觉。
但实际上裴青山不是不想, 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 他比他所看上去的,要更加惶惶不安。
“我会解决的, 我不是答应过你吗?”闻烛想摸一摸他的眼角,但手腕却被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你先放开我。”
“可是我不相信你了, 闻烛。”裴青山只是嗤了一声,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你在我早就没有信誉可言了。”
“我也赌不起。”
“裴青山!你连修格斯都敢信, 这还不算赌?”闻烛咬牙拽了一把锁链, 见软的效果不好人形怪物又恶狠狠的用上了硬的,“你胆子肥了是不是?你要是不放了我,这辈子别想再上老子的床!”
“这么会威胁人?”裴青山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你说了不算。”
“我是不会让你回红塔的。”
“为此,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裴青山只留下一个冷硬笔挺的背影。
他刚走到门口, 脚步顿了一下,修格斯就从阴影飘了出来。
“我就知道我们是一种人。”
“你可不是人。”裴青山冷笑。
“但你也是疯子。”修格斯真心实意的勾了勾唇角, “知道吗,比起你说什么跟闻烛闹掰了各走各的,我更信任你现在这副难以言说的欲望正在时刻疯长的样子。”
毕竟他们对这个世界最敏锐的感知, 就来源于人类的欲望。
至少这一刻,修格斯在裴青山身上闻到了。
牢房里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乎只能听见闻烛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变得粗重的呼吸。
半晌,寸头男才幽幽的打破急促的呼吸声:“他很没安全感啊, 看来这个人类被你养得很差。”
“你很了解他?”金色的蛇瞳暴怒的扫了过来,无差别的讥讽。
寸头男不知道多少年没正常跟什么东西说过话了,也不生气,耸了耸肩:“人嘛,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
“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指着眼角,“但至少眼神不会骗人。”
“怪物呢,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类的一切恐惧和不安都是来源于未知,没人真的相信‘爱能排除万难’这种狗屁的唯心主义。
你不信任他,也没有完全把他当做你真正可以依靠的爱人和同伴,无论你是出于保护或者别的什么更加自大的目的,都一定会被这种傲慢所反噬。”
说到这,寸头男突然莫名的嗤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闻烛还是在笑自己。
闻烛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蛇瞳这才开始正视他:“你到底是谁?”
修格斯不是什么大善人,遇到有威胁的同族,也不大可能这么大费周章的留着,多半是修格斯自己也杀不掉,只能用点见不得光的手段把人锁着。
“说了你也不认识。”寸头男靠着墙壁,啧了一声,“看得出来吧,我很早就在人堆里混了。”
闻烛的视线扫过他周身的气息,但是以闻烛现在的力气,什么也看不出来。
“知道北斗局吗?”寸头男顿了顿,又十分严谨的跟了句,“北斗局现在还在吗?”
“在,我认识。”闻烛眯起眼睛,“怎么,你是北斗局的?”
寸头男哂笑着摆了摆手:“以前待过,想不到吧?”
他怎么说也算是诡物里有着相当叱咤风云一生的纯种了,毕竟死敌窝他都打进去过。
闻言,闻烛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刚刚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没印象,怎么了?”
“他现在是北斗局老大。”
寸头男顿时愕然:“你都把他们老大搞上床了?”
“……”
话糙理不糙。
“失敬失敬。”不知道想到什么,从同族把死敌老大搞到手的欣慰中抽出来,寸头男转而又莫名的叹了口气,“搞半天,那小子连老大都没当上啊?”
想来也是。
那臭脾气除了他谁受得了。
“你在这关多久了?”闻烛问。
寸头男认真的琢磨了一下:“十年?或者不到?记不太清了。”
“没想过出去?”
“你说呢?”寸头男冷嗤一声,“你以为谁都有本事把我困在这?”
闻烛早就发现这些锁链跟普通的锁拷看起来不完全相同,果不其然,寸头男继续幽幽道:“修格斯那个老阴比,每半个月就会通过锁链往我身上打一管子什么基因注射剂。杀不死纯种,但能使你暂时达到所谓的‘拟人化’状态——也就是完全丧失力量。”
“不全是吧?”闻烛握了握手掌,空气中凝结出了窄小的霜纹,但不一会又消散在气流里。
寸头男看到之后讶异的扬了扬眉心:“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
他实话实说:“我在头一次基因注射剂快失效到打二针加强的交叉初期,有很短暂的一段时间还能够用点力气,但即使我把锁链挣开了也没用,这玩意定向追踪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我砸开牢房就又被这些机械锁链给捆住了。”
寸头男显然已经试过很多遍了,困住他的锁链上不满了不少暗沉的血渍。
闻烛的视线顺着落在了他周围的锁链上,想了想:“你要多久?”
听到这话,寸头男扬眉:“你有办法?”
“不确定。”闻烛想了想,“你挣开之后,我可以帮你冻住这些铁链一会,时间不长,不知道够不够你从牢房里钻出来。”
寸头男盯着他,沉下眼眸:“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你个球。”霍桑德一个头两个大,“你不是说死都不回来了吗?”
“不是你威胁我再不回来就准备一块死吗?”翟横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想看见你这张奔丧的脸?”
“还好意思说我,我保养的可比你强多了!”霍桑德要是有胡子都得翘起来了,“你看看你现在未老先衰那个猴样儿,哪还有大队长的样子!”
“关你屁事,老不死的!”
“你再说一遍,兔崽子!”
唐伞坐在两人中间额头青筋狂跳:“不是,我说两位,我们不是在商讨怎么联系上裴青山吗?这个时候私人恩怨要不要就放一放了?”
“是我不想好好说吗?老子愿意露面你就祖坟冒青烟吧!”
霍桑德的暴脾气也被吊起来了:“你跟我横什么横?又不是我砍……”
没说完的话音戛然而止,唐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霍桑德皱着眉,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手拽着衣领提了以来,“说啊,你继续说!我看看你们这群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既得利益者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翟横,你冷静点!”唐伞不知道这两人又发生什么事了,连忙上前拉架。
音量一个连着一个升,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霍桑德吼道:“我都说了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也不说了行了吧?”
名字都没出来就把这人点炸了,姓翟的是什么超级易燃易爆品吗!
“滚吧。”翟横松开手,揉了揉脸,不再提之前的事情,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就按照我说的办——裴青山一个人对上修格斯铁定没戏,他的刀也不在身上,你不如让我进去找,管它三七二十一先跟修格斯干一架,你们在后面找时机看到烟花就冲进来不就行了?”
“这么潦草的计划,难不成你是天才吗?”霍桑德没好气,“裴青山就算了,他只能算半个人,更别说还有一个不知道跑哪去了的诡物老大在他身后兜着,怎么样活下来的概率都比你大!你去了纯送死!”
“如果你们猜的没错,‘诸神’就是那把刀,只有裴青山才能通过基因靶向激活,那修格斯也迟早会发现他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没有‘诸神’压着,裴青山还能清醒多久?”翟横只字不提他打算怎么办,只是一味的冷声强调,“诡物没一个可信的!你指望纯种,你是疯了吗?裴青山要是出事了,后果还用我说吗?”
潘多拉的最终成果就是彻底改造人类对于诡物寄生的那部分基因,如果最后‘诸神’和诱捕剂的合成结果顺利,疫苗成功,人类将会实现彻底的免疫,他们就真的即将终结战区时代了。
但问题是,要想潘多拉成功,修格斯必须先死——一味的躲避和窜逃是没有用的,这些年他们已经经历的太多了,
可如果想杀了修格斯,裴青山是目前唯一的人选。
“别说废话,把刀给我。”翟横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被狰狞的刀疤拉出的一条眼窝深深的凹陷出一片阴影,削瘦的轮廓反而显得这个人的眼神更加锐利得深不可测起来,“老子身体还硬朗得很,杀进去轻而易举。”
“哎……你!”霍桑德连叹三声,不知道说什么。
“我也没什么牵挂。”翟横扬眉,“任何时候死在战场上,对我来说都是寿终正寝。”
他前半生就是在一线度过的,那里曾经也是他的荣誉。
唐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把长刀递给了他:“注意安全。”
现在就只能祈祷修格斯野心足够大,像他们之前预测的那样,自负的试图通过潘多拉反向输出新的生物武器,只要修格斯对‘诸神’的兴趣大于摧毁欲,他们就还有机会周旋。
第87章 裴长官打算跟诡物同归于尽吗 婚宴在哪……
修格斯就算是再算无遗漏, 也没想到他缩在牢里装死了这么多年的怪物,会跟闻烛一见如故后还携手逃狱。
闻烛的办法确实奏效了。
锁链被骤然冻住的空气凝结出了连绵的霜纹,朝着生命体的锁定还没开始, 就硬生生的滞空一瞬。
而这一瞬之间那股难以抗拒的压力几乎压碎了无坚不摧的铁链。
寸头神色微凝, 活动活动发麻的腿,一脚踹在大门上——警报不出所料的响彻了整个地牢。
“快点!”闻烛身上的锁链检测到他的能量值波动, 越卡越紧,他都能听到自己骨头的“咔嚓”脆响。
“别急, 来了。”寸头男很久没这么肆意的感觉属于自己的能量充沛整个四肢的感觉, 只不过太久没使劲,有点找不着发力点。
铁门还没砸开,但是把旁边的墙给砸裂了,
灰尘消散在密密麻麻的碎石子堆砌的废墟里,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洞。
寸头男叹了口气,快十年没出来这个鬼地方,竟然连一个帅气的出场也不给他。
眼看拔刀相助的小兄弟要撑不住了, 寸头男这才弯腰从裂开的墙缝里爬了出来。
闻烛现在能确定,这怪物确实是在人类社会混了相当长的一段日子, 毕竟有这种能量场的,按理来说不可能在他这里籍籍无名。
不过这“并非籍籍无名”的怪物从地牢出来以后, 也不急着帮自己的盟友越狱,警报声360度回荡在耳边,他恍若未觉, 抱臂隔着铁门打量着闻烛。
“看什么看,给我解开。”
“自从上次你姘头来了一次之后,脾气越来越差了。”寸头男摇了摇头,无聊的逗弄他, “来,说两句好话求求我,我就帮你解开。”
“少废话。”闻烛冷笑一声,“要是裴青山出了什么事,我就让翟横陪葬。”
“你知道翟横是谁吗,你就陪葬?”寸头男不吃这一套,打着哈欠道。
“我当然知道。”恶劣的人蛇勾起唇角,鳞片在眉峰边缘若隐若现,“我在裴青山的电话里听到过他的名字。”
寸头男没吭声,像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又像是在思考闻烛嘴里的话是真是假,
最后一言不发的拆了铁门,进来帮闻烛弄开了锁扣,半晌才问:“他怎么样?”
“我没见到人。”闻烛动了动僵硬的手腕。
“嗯……你觉得他看起来……或者声音听起来怎么样?”寸头男这些天一直都是那副当死则死还吊儿郎当的样子,鲜少有这样看起来拘谨的时刻,“他有男朋友么?结婚了吗?在哪工作?还在北斗局给他们卖命,还是调到别的地方去当差了?”
“不知道。”闻烛不耐烦的打断他,“想知道自己去找,我又不是传话筒。”
寸头男悻悻的不做声了。
闻烛是个对八卦不感兴趣相当迟钝的怪物,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姓裴的大老远跑到修格斯的地盘上找死”这件事,懒得关心别的什么东西的感情生活。
“哎呦呵,怎么回事?怎么给放出了一个!”
寸头男出红塔的时候,闻烛还没打出名气来,但那个时候他已经跟修格斯干过一架了,不然也不会专门放个厉害的左膀右臂看着这边。
八爪鱼蠕动着身上的吸盘,软体动物从地牢尽头只能走人类大小的门里硬生生的把自己给钻了进来。
“不好对付。”寸头男眯着眼睛,撤开一步,挡在闻烛前面,
正好他也很久没活动了,指骨在空气中发出几道连连脆响。
庞然大物好不容易把自己缓缓的挤了进来,粗壮的吸盘扎在周围的墙壁上,整个地牢都在瑟瑟发抖,石灰碎块也接连掉在了地上,看起来好不骇人。
它的最后一个脑袋终于挪进来了,几只眼睛这才聚集到了地牢里唯二活着的东西身上,滴溜溜的转了两圈。
闻烛的基因注射剂压制还没完全失效,这会儿才慢慢的恢复过来,空气中缓缓的出现一丝微妙的冰雪味。
八爪鱼显然把所有眼睛都落到了越狱成功的寸头男的身上,连连冷笑,
一口气还没笑完,紧接着就被突如其来的熟悉的气息冻住了表情,触手们瞬间警惕的把脑子给包了起来,它撑着自己的身体四处张望。
终于看到了撑着墙壁缓缓走出来的闻烛,表皮纹理都顺着扭曲起了波浪状,争先恐后的朝着大门口挤出去,像个大肉球一样堵了个半天才终于跑掉了。
“……”寸头男奇怪的看了一眼闻烛,“它就进来搓个澡吗?”
挤出去的时候皮都快搓掉了。
“嗯?”闻烛整理了半天被压皱的衣摆,随口敷衍,“你太厉害了吧。”
“……”
基因注射剂稀释的差不多了,闻烛才直起身,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盯着寸头男,压紧眉头:“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我看我还是先去帮你解决修格斯吧。”寸头男语气悻悻,“你姘头不是跟翟横有往来吗,我去问问他。”
闻烛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久没见不急着回去见面,反而要通过裴青山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中间人,但他还是率先纠正了一点:“不是姘头,已婚。”
“……”寸头男啧了一声,半天才面无表情道,“哦,知道了。”
两人并肩还没走出大门,闻烛耳边冷不丁又响起一句:“真的假的,按道理说怪物和人类是结不了婚的。”
“有证。”闻烛轻嗤,“你要看吗?”
“呵呵,不用。”安静了三秒,寸头男又状似无意的提醒道,“不过骗婚在人类社会是犯法的,你知道吧?”
“是他死缠烂打,这话你跟裴青山说去。”闻烛的耐心即将告捷。
偏偏寸头男是个不会看脸色的,语气怪异的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结婚多久了?”
“应该比你接下来活的时间要长。”闻烛朝他微笑,寸头男这才闭上嘴。
两人一路被“无视”的很彻底,畅通无阻了出了地牢,久违的阳光洒在诡物的身上,渐渐放大了两道身影身上非人的特征。
一个若有若无的浮现着银白的蛇鳞,骇人的金色竖瞳总是让怪物们想起快乐老家不落的金太阳,还有一个头顶上一片张牙舞爪的黑色纹路,一直顺着脑袋延伸到后脖颈,勾起一束小弧度的发尾,一眼看去像是条带着剧毒的蝎子。
闻烛难得看到诡化特征这么有型的怪物,多瞥了两眼。
寸头男注意到他的视线,扬眉看过来,两个怪物在空中对视一眼,只见寸头男的表情扭曲,欲言又止半天。
“你想说什么?”
“婚宴在哪办的?要请同族吗?喜酒吃几次?”
闻烛额头上的青筋狠狠的跳动了两下:“你要是能把修格斯杀了,让你在安全院总部办都行,总长给你俩当主持人,满意了吗?”
这句话从闻烛嘴里吐出来是十成十的讥讽,但寸头男却相当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挺好的,不过我还是得先问问。”
“……”
比起这边讨论婚宴的和谐氛围,另外一边就要紧迫多了。
修格斯冷笑着看着攀着石壁躲开又一轮爆发岩浆的裴青山:“真是个令人感动的好长官。”
“裴青山,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那些所谓的虚名和地位,去全然的拥抱新世界!”
“你脑子抽了还是我脑子抽了?”裴青山高高的吊在岩壁上,一条手臂扣住凸起的岩石,受力不均而青筋暴起,都这么困难的境地了,还不忘讥讽道,“老婆房子热炕头我不去拥抱,拥抱什么狗屁不通的新世界?”
“我说我感应到了‘诸神’你就真的乖乖跟我来了?”裴青山真心实意道,“被闻烛绞死你确实不冤。”
说到底修格斯不过是自负而已,他以为自己把闻烛困住了,裴青山又单枪匹马的连那把刀都不在身上——在这片土地上他自认为当然是无敌的。
“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我的领域收不回去?”修格斯眯起眼睛盯着他,“诱捕剂?闻烛给你的?他跟你一起布的局是不是,他究竟想干什么?”
裴青山避开攻击,翻身踩上一道凸出的巨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修格斯,不屑一顾:“你还配让他出第二次手吗?你有这么厉害?”
两人在空中对峙着——巨响却骤然从四周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天摇。
修格斯警惕的掀起眼皮,盯着晃荡的天幕。
“外力竟然那么难杀死你,不如就死在自己的领域内试试看吧。”裴青山勾了勾唇角,脸色平静的站在巨石上,佁然不动。
“你想让领域塌掉?天真!”修格斯不可置信的冷笑,“怎么,裴长官打算跟一个诡物同归于尽吗?”
“你舍得吗?”
姑且不论裴青山人明明在他眼皮子底下是怎么搞出那么大动静的,领域里可不止修格斯一个生命体,他嗤道:“领域塌了,你以为你就能活着出去吗?”
“我活不了你们那么久的,我只是个凡人。”裴青山漫不经心的靠着岩壁,“你不懂我们这边的文化吧?只要有人记得,肉/体死了,灵魂也长存。”
“所以如果我可以让一个怪物记很久很久的话,那也算是长寿不是?”裴青山想了想,感觉也不是很亏。
第88章 死了三年以后才准他找新男人! 凡人百……
只不过他明明早早的把戒指塞到了别人手里, 最后竟然还是被闻烛给找回来了,看来这枚跟着他上山下海的婚戒的确不是能有什么好下场的宿命。
“他都那么说了,总不能把你真的再扔一次。”裴青山摩擦着戒指光滑的侧面, 叹了口气, “自求多福吧。”
第一轮轰炸停滞了一瞬,这是裴青山跟外边那两人提前计划好的。
这种等级的能源炸弹堆在一起炸, 是不可能炸塌整个领域的,这玩意看起来无序强大, 实际上也就相当于一个割裂开来的新维度空间, 只不过空间外边包上了一层肉眼观测不到的屏障而已。
每当屏障一个节点受到攻击的时候,所有的防御就会系统性的流到被攻击的节点上,因此才看起来坚不可摧。
只有像霍木说的那样, 把炸弹安置成一个网状结构, 分几次炸,裴青山就不信这玩意炸不塌。
几乎在地动山摇刚停下来的一瞬,修格斯就朝着裴青山发起了攻击。
嶙峋的岩石温度十分高, 裴青山不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温度飙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一个小型的岩浆瀑布来, 好几次滚烫沸腾的液体都擦着他的后背过去。
裴青山身上没带武器,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赤身裸体上战场, 不然修格斯也不会这么信任他。
在身上摸索了半天,裴青山扯了扯脖颈的项链,挂着银戒的绳子有一点弹性,
裴青山起跳逃窜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太大的肢体动作,只有隐藏在衣料底下蓄势待发的肌肉筋脉暴起,因此修格斯也很难通过动作预判抓住这只狡猾的人类。
小腿猛地一蹬,利落的身影宛如离弦之箭一样腾空而起, 在高耸的岩石之间滞空一秒,随后顺着力道滚落在对面,几乎同时,他身后刚刚扒着的整块巨岩都被旋涡似的炙热与灼烧全然吞并。
还没完——
裴青山落地之后连短暂的停顿都没有,随手抄起一块碎石头,架在两指之间,弹力挂坠建造起了一个相当简陋弹弓,
他嘴里喃喃“蛇大王保佑我”,几乎没有瞄准的时间,朝着地面上滴溜溜转动着的巨眼眼珠松开手,转瞬即发。
只听到一声嘶吼般的尖叫,浓黑的液体顺着布满血丝的眼白涌了出来,堆在地面上,宛如浓稠恶臭的石油。
在自己的领域里被一个人类伤到了——这一下狠狠激怒了修格斯,无数滚烫的液体从岩石里骤然喷发,裴青山在夹缝之中被一道岩浆柱烧过肩膀,狠狠的砸在了石壁上,
他半蹲在地上喘了两口气,随即急速移动到遮蔽物后方。
剧烈的灼烧痛过后很快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就启动了,裴青山只感觉到了一阵火辣辣的麻木,
他捂着肩膀,眯起眼睛观察,手上攥住了另外一块石头,安静的等着他们布置好下一轮网状爆破。
不过下一轮爆破没等到,等到了一个完全没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老熟人。
裴青山还没收回观察修格斯的视线,一把熟悉的长刀骤然划破空气,横在裴青山的眼前,刀尖插到了石缝里,他警惕的侧头扫去,
只看见一只手攥住了刀柄,而那只手的主人正叼着一根点燃的烟——烟上还残留着红色的石子碎屑,看起来黑黢黢的,扎眼的很,
裴青山的视线终于顺着又移到了那张斜过一条狰狞长疤的脸,神色惊异欲言又止:“你拿岩浆点烟?”
翟横没想到他神兵天降,姓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横眉道:“我又没带打火机!”
“厉害。”像翟横这样不怕死的老烟鬼确实不多见,裴青山不欲多言,接过长刀,两人默契的换了个方位躲避岩浆追杀。
“你怎么找到这的?”裴青山压紧眉头,狐疑道,“李冼说的?”
“谁是李冼?”翟横比他更疑惑,“我跟着定位来的。”
“什么定位?”
翟横扬眉:“你自己身上有个北斗定位器你自己不知道?”
霍木一路瘸着一条腿奔了回来,把那块不停移动还时隐时现的小红点调到了大屏幕——这玩意的确是出自裴青山的手机。
“什么北……”裴青山骤然掀起眼皮,不知道想到什么,立刻从胸口的口袋里拽出来一枚银色的戒指,
两只手指轻轻的捏着戒圈,抬起头,果然从戒圈底部看到了一点微妙的红光,
两人的婚戒都是一对买的,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戒指上花纹的细微区别,裴青山确实感觉到了这枚戒指比他的戒圈要小上一点。
所以这枚到底是谁的银戒,不言而喻了。
一股温热的细流带着微妙的酸涩流到了裴长官郎心如铁的胸腔里。
戒指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里,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又重新启动的北斗定位器,尽职尽责的向安全院发射了裴青山的定位,
翟横这才赶在修格斯的领域被锁定之前,跟着裴青山挤了进来。
“真是不该小瞧他。”裴青山握住不属于他的那枚戒指,心底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酸酸麻麻的,带着一点死到临头有点不合时宜的乐滋滋。
“美什么?”翟横宛如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两人又躲到了一块空地后面,他忍无可忍道,“你别告诉我你进来一点准备都没有。”
裴青山还没回答他,第二轮爆破又从外面开始了。
这次爆破的效果更加明显了,裴青山肉眼都能观察到天幕上碎掉的一条细痕。
地动山摇结束之后,裴青山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火山灰,也拍了拍翟横的肩膀:“要怪就怪闻烛吧,你变成冤死鬼之后记得托梦告诉他——至少得等我死了三年以后才准他找新男人!”
他的话传递出来的意思很明显,裴青山确实是孤身一人带着他那个错漏百出的简陋计划就莽进来了。
真是符合他对北斗局的刻板印象!
翟横咬牙切齿的拍掉裴青山的手:“你死了‘诸神’怎么办?你们专门让姓霍的伤了一条腿,不就是为了把他藏起来研究什么见鬼的人类终极计划?”
“还终极呢。”裴青山跟霍桑德的棋可以说是走到了最走投无路的一步,但这个人的表情却始终是恐怖的平静,“得先有人活下去,才能有终极计划、超级计划、顶级计划。”
修格斯只要活着,那些威力巨大的生物芯片迟早会弥散开来。
裴青山知道,就像闻烛自己说的那样,闻烛会想方设法的帮他们除掉那些隐患,
也许是因为凯撒琳的遗愿,也许是因为裴青山。
但这凭什么?
闻烛已经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缘由死过一次了,凭什么要让一个躲避着这些乱七八糟事情很多年的诡物,又浑身浴血的掺和进人类的战场里?
怎么说,裴青山也顶着“人类之光”的名头这么多年了,
他也收到过无数后辈敬仰的目光,也曾握着让人艳羡的军衔站在士兵们的最前方,
有什么资格这个时候退到后面当老鼠?
人类一直以来都是靠自己救自己于水火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计划交给后来人吧,我得保证后来还有人活下去。”
凡人百年。
可是历史上的每一场变革无一例外不是经历漫长的岁月沉淀的,裴青山只是一个凡人,他没办法仅靠自己一个人彻底改变整个种族的命运。
活着就有希望。
翟横啧了一声:“竟然跟最讨厌的人死在一起,好诡异。”
长刀在裴青山的手里逐渐活了起来,雪亮的刀片支离破碎的映射出两道屹立的身影.
闻烛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连带着油门也被他轰得直响。
“不是,你到底打算怎么找?”寸头男惊魂未定的拽着头顶上的把手,“这地儿可不小。”
一辆灰尘扑扑的越野带着自己陈旧得快要散架的壳子飞驰在沙土上,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无序的齿痕。
“你在找什么?”寸头男都快被闻烛的车技给甩晕了。
“人。”闻烛不欲多说,全神贯注。
“这里这么可能有人?”寸头男语气怪异,“谁来找死吗?”
人性生来就贪生怕死、好逸恶劳,闻烛见多了,他也没想到,最后他竟然会把这点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嶙峋的指骨死死的扣着方向盘。
“哎我说,修格斯水准可不差。”寸头男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冷漠的视线从后视镜跟蛇瞳对上一瞬,“这么久了,你还打算找吗?”
人本来就脆得要死,这会不知道在哪轻飘飘的化成一道灰了吧?
他打了个哈欠,想着待会还是让这只疯了个怪物随便找个地方给他撂下算了。
寸头男话还没说出口,只见越野洋洋洒洒的一个摆尾,脱出一长串轮胎刺耳的挤压声。
闻烛紧紧的盯着不远出两道熟悉的融合种,咬牙念出了其中一个心虚的藏起尾巴的名字:“李、冼!”
另外一个触手乱舞的融合种正背对着闻烛安装完第三轮的炸弹,这可是个技术活,他全程都得高度紧绷神经,现在才一身冷汗的直起腰,洋洋得意道:“搞定——说真的,除了我,姓裴的但凡找一个人都干不了这活儿!”
他早就说了,二十多年的军火贩子不是白当的!
“干什么活?”
赛斯没反应过来,舔着牙齿兴奋的笑道:“送修格斯上天的活。”
第89章 你别喊我! 你是说他还会带着那个野男……
咔哒——
氛围寂静到只能听见闻烛拇指按下打火机的声音。
李冼硬着头皮解释:“我们完全是被逼迫的。”
闻烛没吭声, 寸头男从兜里掏出来的打火机显然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管打不管灭,他狠狠甩了甩才把火机熄灭。
一抬头, 赛斯和李冼两个融合种已经挪开了他有十米远。
闻烛压着眉毛, 吐出一口白雾,默不作声的朝着他们招了招手——那是一个内扣的动作轻微的“滚回来”。
“刚刚说到哪了, 继续。”
“……这难道全是我的错吗?”赛斯想起来就愤慨,“要不你把我踹出去当诱饵, 自己跟姓裴的亲亲我我, 一转头又把我俩忘得干干净净,裴青山要是能找到我一个触手吸盘我跟他姓!”
他大西洋诺维科夫可是连国际刑警都抓不住的泥鳅!
“这么说是我的错了?”面无表情的怪物抬起了头。
“当然……也不全是。”赛斯感觉空气凉飕飕的,改口继续全盘托出道, “姓裴的说了, 他自己把修格斯引到这来,他身上有你的血液样本,说是可以锁住修格斯的领域撑两刻钟, 让我们提前在这埋伏了几公斤能源炸弹,定点按照网状把修格斯的领域炸塌了就算作战成功。”
闻烛总算是知道霍木把他那几管子血抽出来是用到哪里去了,
原来是用来给姓裴的送死。
赛斯的语速很快,闻烛却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 听得脑袋整个都木了半天,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不过他这个咬着烟嘴也不吸的样子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濒临爆发的前奏, 骇人得紧。
“第三轮爆破还没开始,他现在应该还没死。”李冼立马补充道,“我还看到有个人给他把刀送来了,应该是北斗局的, 能跟到这里说明身手不错。”
听见了吗?
别发疯了,人还没死!
“那还爆……吗……”赛斯不说话了,因为李冼站在旁边给了这个狂热又找死的军火贩子一手肘。
“爆,为什么不爆。”闻烛却灭了烟,冷冷的掀起眼皮,“他这么想死,我怎么能不送他一程?”
“……”
无人敢应声。
寸头男瞧了一眼着怪异的氛围,靠着车身打了个哈欠,叹气道:“快点结束吧,我还有事。”.
翟横堪堪避过一道冲着他脑袋来的石刺,却被旁边红棕色岩石拼接成的石头怪拽住脚腕狠狠的灌在了地上,
一柄长刀飞来钉碎了石头怪的手臂,他才忍着背脊上被嶙峋的石子压出来的剧痛往旁边一滚。
“怎么还没动静!”翟横咬牙切齿的喊道。
裴青山把几个石头怪引到一块去,绕了个大圈回来从石壁上一跃而下,伸手拔起了长刀,不急不缓:“急什么,迟早要死的。”
他看起来不比翟横好多少,各种各样的划痕血痕把白色的衬衫都撕破得看不清原来样貌了,这大爷却还能扛着他那把长刀表情那么悠哉。
他妈的,跟个疯子似的,难怪能把姓王的给干下去自己当老大!
翟横在心里骂了这人一万遍,并深刻的反省了自己对霍桑德打来的电话按下接通键的作死举动。
他见不得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别人悠哉悠闲的,冷不丁开口问道:“话说,你死了,那个怪物怎么办?”
“放心,修格斯活不成。”裴青山表情不变。
“呵呵,你明知道我在说谁。”
“……”
“你是死得其所了,全然不管活下来的人。”
裴青山沉默的看到一颗石头怪的脑袋,才走回来:“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翟横嗤了一声,“我只是觉得那个怪物也怪可怜的。”
跟他一样。
要活在永恒的噩梦里了。
裴青山没吭声,垂在腿边的手似乎想要拿起来摸出什么东西看看,抬到一半,却又僵硬的掉了回去。
北斗局的长官生来就是英勇无畏的,他就像一柄悬在怪物们头顶上的利剑,也当真不辜负被宣传效果造势出来的“人类之光”,
但极其偶尔的时候,他也会害怕,也会后悔,也会瑟缩。
早知道真的再也见不到那张脸了,当初就应该多看看,
即使裴青山害怕看到那样一双漂亮眼睛里的愤怒、失望和厌恶,
他也应该多看看的……
闻烛虽然是个无脊椎动物,但犟骨头这个东西他简直有个十成十,
裴青山知道,也许他死了之后,活了百年的怪物会伤心一阵,
三年?五年?十年?
他那么喜欢平静的日子,也许很快就会有一个长相绝佳、工作努力、社会地位中等偏上的男人爱上他,然后对他展开激烈的追求。
也许他一开始会冷淡的拒绝,但一贯合乎社会礼仪的教授一定会在某次被那个男人磨烦了之后答应吃个饭。
也许那时候他心底还装着一个死了很久的人,但那个人的身影迟早会在岁月里被磨成一条浅浅的疤痕,
直到有一个热情又真挚的男人,彻底填补掉那个伤痕,最后让教授彻底忘记他。
裴青山一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被生生撕开了,藕断丝连的碎肉粘黏在一起,让他都喘不过气来。
“没事,你死了安全院至少会给你立碑的。”翟横看他脸色白成那样,也算了,“总算也是让活着的人有个挂念在那。”
比他强。
但裴青山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侧头盯着他:“你是说他还会带着那个男人到我的墓碑前上坟吗?”
“……”翟横莫名其妙,“哪个男人?”
那个热情开朗、家世清白、大方平凡、趁人之危的男人。
但是话还没说完,第三次爆破就措不及防的开始了。
裴青山瞬间凝住心神,将长刀反扣在地面上,尖锐的刀插进厚厚的石层里,整个地面都被威力巨大的爆破震得摇摇晃晃。
一共四次爆破,按照霍木的估计,第三次的时候领域内就该出现部分碎痕了。
裴青山扫向四周,果然看到了几块天幕的颜色出现异常,颤颤巍巍的似乎被什么东西削了一半,变得稀薄起来。
爆破慢慢缓了下来,但修格斯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怪物。
裴青山站稳,转身准备将身后的翟横拉起来,却在手递给他的那一刹那,在他的眼底看到极度惊恐的目光,伸缩的黑瞳里映出裴青山的身影,以及在他身后巨大而恐怖的裂痕迹。
“裴青山!”
裴青山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身体却突然向后倾斜,失重感顿时侵袭全身上下。
开阔的视线骤然变得狭窄起来,黑洞洞的裂缝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他动作极快的稳定住自己下坠的身体,拽着刀柄刺向周围的石壁,但这条裂缝太大太深了,任何东西掉到里面来做任何事情都显得那样无济于事。
裴青山一半的脑子急速思考着自救方案,另一半的脑子在乱七八糟的喧嚣——他还没警告闻烛不准带野男人到他墓前上坟!
不过喧嚣完又想,
在地牢的时候都吵成那样了,他也不见得会来看我……
那裴青山真的会死不瞑目。
顷刻之间,冰凉的寒气突然从裂缝深处探了出来,死不瞑目的裴长官只感觉被一条冰凉滑腻的东西紧紧的缠住了腰身,失重感骤然停止……
他恍惚间,
我这是在做梦吗?
隋安女士说,人死前总是能够很轻易的见到自己最爱的人。
虽然缠着他的大蛇尾巴都快把他给勒死了,但裴长官还是有一种惴惴不安又不合时宜的乐滋滋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决定在临死前的这一刻原谅隋安。
嘭——
直到裴青山重新看到天幕和岩浆,直到他被那条“走马灯”的尾巴毫不留情的扔到地面上,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
“闻烛?”
裴青山不可置信的盯着那道身影,只觉得有一条裂缝也在胸腔那里撕开了,不然他怎么会感觉到这么心脏这么沉重的撞击。
“你别喊我!”蛇尾消失了,人形怪物站在裂痕旁边冷眼扫他,看起来就气的不轻。
裴青山顿住脚步:“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热闹。”一道熟悉的冰弓出现在闻烛的掌心,离弦之箭急速的射进了巨型眼球里,癫狂的笑声和千万声尖叫混杂在一起,
天幕骤然耸动起来,一个又一个的巨型眼珠从天幕中睁开,闻烛淡淡的垂下手,跟那群眼球遥遥相望,“修格斯,你不欢迎我吗?”
“欢、迎、至、极!”
诡异的声波刺耳的四周传来。
“捂住耳朵!”寸头男啧了一声,目光不善的看着天幕上密密麻麻的眼珠子,“修格斯打鸡血了,变这么强?”
闻烛冷嗤一声:“他给自己植入芯片了,蠢货一个。”
裴青山微微眯起眼睛,这才发现蛇后面还跟着三个人。
赛斯和李冼暂且不提,其中一位后脑勺留着羊蝎子辫的寸头型男扎眼的要命。
“他是谁?”裴青山没见过这个纯种,但他能感觉到他身上古怪的气息,远古而庞大,跟闻烛很像。
“翟横姘头。”闻教授学以致用的把这个词安回了寸头男身上。
“翟横?”裴青山不知道想起什么,骤然朝之前坠下来的位置扫去,“翟横人呢?”
他话音刚落,神色懒散的寸头男顿时掀起眼皮:“什么翟横?你说他在这?”
第90章 永不落的金太阳 罗声,你别再来了
“裴青山, 你他妈死没死啊?”
一无所知的翟横上一秒还给年轻的“人类之光”默哀了一秒,下一秒就被修格斯突然暴起的岩浆给掀翻了,背后火辣辣的他都感觉自己应该已经有七分熟了,
这会人被吊在了凸起的石块上, 手腕的青筋暴起,五指扣得死死的, 脚底下是冒着泡的岩浆,掉下去估计连骨灰都找不着了。
翟横感觉自己的知觉都已经渐渐变得麻木了, 就在小臂无力即将垂落的最后一秒, 他又听到了姓裴的声音,
虽然说人死必有走马灯,但他的走马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裴青山。
说明人类之光还是爬回来了。
“没死就把我拉上去!”即使翟横身上的血都快把他糊成一个血人了, 他还是喊得中气十足, “裴青山!”
翟横话还没喊完,一条黑色的不知名的东西垂了下来,看着像是一个什么东西的尾巴, 一节一节的,粗长, 还带着一连串的刺勾。
翟横的眼皮莫名跳了一下,但来不及让他细想, 手臂一把拽住那条带着刺勾的尾巴,不过那玩意也很识相,把尖锐的利刺都好好的收了起来, 顺着翟横的手臂蜿蜒了下去,牢牢缠住了他的腰身。
他身上的布料不是被烧毁了就是被割破了,腰身被毫无间隙的圈在其中,说不出来的怪异。
“你这是搬了个什么东西当救兵?”翟横从断壁上重新爬了上来, 低着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碎石子,一边骂道,“黑不溜秋的。”
“我怎么知道。”裴青山的语气很奇怪。
“这是你爱人?”翟横先是看到了闻烛,这只诡物身上的气息的确像冰原那么浓烈,跟传说中一样。
闻烛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黑色的那截尾巴就顺着收了回去,他的视线这才落到了那张似乎有些僵硬的脸上。
空气的流动几乎完全停滞在这一刻了——
“喂,我说,现在可不是认亲的好时候。”裴青山见这两个人一对视就像是启动了什么锁定开关一样,一动也不动了起来,拎起长刀在发愣的翟横面前晃了晃。
翟横这才如梦初醒,掌心抵在发胀的太阳穴边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一起送死来了?”
怪了。
他的走马灯有这么长吗?
“修格斯的领域快锁定不住了。”裴青山掀起眼皮,“他要是跑出去了,再抓到可就难了。”
“怎么,听你这意思,怪我来早了?”闻烛不咸不淡的开口,“是不是应该等到你跟修格斯一起死在领域里,功成名就了,再进来给你收尸?”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青山想解释,但闻烛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只好叹了口气,“宝贝儿,你不会是特地来给我殉情的吧?”
人形怪物冷嗤一声:“我来看看脑子被驴踢的人是怎么做英雄的。”
“再爆破一次吧。”翟横的神色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面对死而复生的诡物会出现的颠覆,压着眉毛咳了两声,“不要让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你就这么想死?”站在一边沉默了半晌的寸头男冷不丁的出声。
“时间还剩多久?”翟横恍若未觉,他看向闻烛,“你能把裴青山带出去吗?”
“……”闻烛难得沉默,“那你呢?”
翟横嗤笑两声摇摇头:“你别用那种表情看我,裴青山是‘诸神’的钥匙,只有他活着,人类才有希望。”
况且他眼前都漫出走马灯了,想也是活不了太久的。
其实他等这一个名正言顺的解脱很久了。
“翟横!”
寸头男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沉着嗓子又喊了一遍翟横的名字。
他看到翟横扫过他的视线了,匆匆一眼,又很快掠过,似乎不想多看似的移开视线——他分明知道他在这,却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岩浆泥沼包围的蒸腾的空气已经缓缓的降下温来,裴青山身上混杂着血和汗衬衫都慢慢的凉了起来,他骤然警惕的看向摇摇欲坠的那几块天幕,
比起上次爆破之后,那几块天幕却似乎变得更加硬挺了,至少没有任何再继续松动的意思,杂乱无序的眼睛挂在天幕上,疯狂的转动着,似乎在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攻击、侵蚀。
“你做了什么?”裴青山骤然抓住闻烛的手腕,与几个月前如出一辙的后怕顿时宛如蛛丝一般从他的脊骨根部四散开来,寒冷的刺骨。
闻烛没吭声,身上银色的鳞片却浮现得更加剧烈,那双金色的蛇瞳遥遥的与四周密密麻麻的眼珠对上视线,一场沉默的交锋在空气中散了开来。
“第四次爆破没有被拆掉。”寸头男哑着嗓子解释,“他把领域覆盖在修格斯外面了,两层领域同时被爆破的威力波及,就看是哪个能硬抗到最后了。”
“那他会怎么样?”
“谁知道?”寸头男耸了耸肩,“我离开红塔的时候,还没听说过他。”
不过看修格斯瑟瑟发抖的样子,大概也是个狠角色。
“闻烛,我说过了,你没必要跟他拼!人类死就死了,灭绝就灭绝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裴青山死死的拽住闻烛的手腕,咬牙切齿。
“话也不是这么说……”翟横在后面欲言又止。
哈喽,这位长官你还记得自己的立场吗?
寸头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幽幽的飘到了翟横后面:“来了。”
话音刚落,第四次爆破响起了。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剧烈的程度比之前几次加起来都要大,地动山摇,还带着一股地脉绵延不断的震动。
那道被冰霜冻住的天幕屏障终于碎了一个彻彻底底,连带着裂痕蜿蜒到了地平线上,紧接着周围的岩浆开始不断的消融干涸,
嶙峋、光秃秃的石块静静的屹立着,然后在震动之中骤然碎裂。
“就连我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领域崩溃掉。”寸头男饶有兴趣的站在翟横身边,微微低头,目光骤然落在他脸上的伤疤——一道从额头斜拉下来穿过鼻梁一直到右耳的长疤。
他的视线足足顿了好几秒,似乎想伸手碰一下,却被翟横压着眉毛躲开了,
一直无视他的人这会儿才正儿八经的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但他从里面看不到任何喜悦或者愤怒亦或憎恨,一阵夹杂着冰雪味道的凉飕飕的寒风吹过,消融了翟横沉下的声音,
他说:“罗声,你别再来了。”
“什么?”罗声愕然的抬起眼。
他都“死”十年了,什么叫做“再”?
但是没时间给他弄清楚,修格斯领域碎裂的瞬间,一片乌泱泱的东西涌了进来,细看竟然是一群奇形怪状的诡物,领头的几个罗声还很眼熟,大概是很多很多年以前打过几架的程度。
“主……”
“王座没死……”
“王座回来了……”
“是……他、是他……”
乱七八糟的声波挤进了罗声的耳朵里,他才意识到这位跟北斗局老大混在一起的,原来是传说中暴虐肆意的那位草根王座。
真是相当吊诡的组合。
“裴青山,无论我活了多久,见过多少人和诡物,都不可能比得上你。”闻烛说,“我爱你不错,但即使没有你,修格斯也非死不可。”
都不可能比得上你……
我爱你不错……
裴长官大概是有一点晕晕乎乎的,脑子里自动筛选出了最想听的东西循环播放。
不过这条冷漠无情的蛇偶尔的情话注定是带着口腹蜜剑性质的,趁着这功夫,闻烛已经扯开了裴青山的手,扬起那把冰弓。
天幕上的眼睛被一颗一颗射下来,尖叫声伴随着坍塌的领域,极致的混乱和无序都发生在这短短的一瞬间。
“诱捕剂被彻底释放出来了。”
裴青山身上的诡物血统一代一代的被审美取向为人类的血脉给稀释过度,对于诱捕剂的反应仅仅在于眩晕感,而罗声不同,他彻底的感受到了那阵该死的引诱力。
难怪能够引发这么大规模的诡物潮,估计修格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个集群的诡物,全都被诱捕到了这片领域内。
罗声抬手死死的框柱翟横,没理会这人的挣扎。
视线紧紧的钉在翟横的身上,体内被本能唤醒的汹涌浪潮此刻却死死的压在了皮囊之下。
——他跟这群怪物们不一样,他有自己的锚点。
一条巨大的银白色的蛇,遮天蔽日的屹立在了废墟之中,若隐若现的雪山出现在茫茫的浓雾之中。
王座会在废墟之上建造起新的国度——
狂热的诡物们兴奋的嘶吼着,一条巨型的裂缝在空间之中撕裂开来——这跟裴青山见过的任何一条裂缝的气息都不一样,这才是真正的,属于红塔的裂口。
被诱捕剂引诱至此的怪物们癫狂的跳入裂缝之中,冰凉的蛇瞳宛若遥远的故乡天幕之上永不落的金太阳,没有诡物不臣服于金色的太阳。
这一刻的震撼是难以用语言所形容的,裴青山几乎和那群怪物们一样,难以自控的臣服、惊颤、狂热。
那几乎是超脱了人性和诡物特征的,一双染上神性的眼睛。【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