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师伯归“我那苦命的小弟子呢?”……


    “好累啊……”


    手中提溜着一把铲子,黎糖累的直捶胳膊。


    低头一看,一个半人高,一人宽的坑正在她脚下。


    “老天爷,这房子地基打的也太深了吧……”一夜过去,她都勤勤恳恳挖了这么久,一刻都没停歇,手都快磨出水泡了,还一点挖穿的迹象都没有……


    还能不能行啦!


    黎糖一气之下把铲子愤怒的插在了地上,但因为力气不够大,铲子又磕到了土里的石头,着实把她虎口震的一阵酸麻。


    “破石头,破铲子,你们也欺负我!”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扔下铲子,蹲在角落里,靠着坚固的墙壁,一点一点抹着眼泪。


    双臂抱膝,黎糖心里着实委屈极了,情绪一个激动,猛烈的咳嗽起来。


    忽的,喉头一阵浓郁的铁锈味儿涌上来,黎糖下意识掏出腰间帕子,捂住唇角。


    半晌,咳嗽声停止,她动作极其缓慢的将帕子慢慢移开。


    上面有血。


    呜呜呜……


    黎糖顿时悲从中来。


    她只剩下短短两年好活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给她心里添点堵?


    又饿又累,情绪一激动还会咳出血……


    放出来后还要被逼着同大师兄成婚。


    天底下还有比她还要悲惨的人吗?


    她都已经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短命的事实,他们怎么就想不开呢?


    ……


    不知过了多久,黎糖蜷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倏忽听到几声细微的敲门声。


    她瞬间清醒,再没了睡意。


    “师尊?是您吗?是不是要把我放出来啦?”


    等了一会儿,门并没有从外面被打开,也没再有什么敲门声传来,她不禁有些失望。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黎糖再次缩了回去。


    “黎糖,黎糖?”


    隐隐约约间,黎糖听到有个熟悉的女声正小心翼翼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又确认了一遍,这次确定没有听错,她霎时间一股脑的站起来,飞奔向声源处。


    “你是……雪染?”她试探出声,轻轻敲了敲坚固的大门。


    外面,鬼鬼祟祟的梁雪染亦步亦趋的贴上门框:“是我是我!”


    见真是她,黎糖眸子都睁大几分,她嗓音压抑着兴奋:“雪染,你怎么来啦?”


    “我听说你被你师尊罚了,又这么久没见你下来找我,我去找你也不见人,用脚想都能想到你在这儿,真是的,这鬼地方可别把你憋坏了,怎么样,饿了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黎糖一开始的开心劲儿过去,背靠着门惆怅起来:“唉,真饿死我了,可是打哪儿看得到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呀,我人都出不去,怎么吃呢?”


    梁雪染嘿嘿一笑:“这你别管,山人自有妙计。”


    她不知道在外面捣鼓了半天什么,不过半刻钟,一个精致的食盒就出现在黎糖面前。


    “哇塞!你怎么做到的!”这地方密不透风,她怎么送进来的?


    “嗐,我偷了你三师兄的一样宝贝,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昂,你快点吃,我是偷偷来看你的,没人知道,要是被发现了,你以后就吃不上好吃的了。”


    宝贝?黎糖双眼猛地睁大,她一边开食盒,一边问:“那,那你能把我带出来吗?”


    梁雪染有些犯难:“带人不太行,只能带点没生命体征的小物件儿。


    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也出不去,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听说你九日后便要同你大师兄成婚了?这是真的吗?怎么先前没听你提起过?你喜欢他那个类型的?”


    黎糖无奈,隐去自己快要死了这段,和她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梁雪染当即愤怒了:“什么?他们居然逼迫你?不行,我要和我爹说说这件事儿,怎能如此胡来呢?你又不喜欢他,怎么现在还流行包办婚姻?宿澜师姐不是命令禁止过这个吗?


    唉,难怪要把你关起来,这是怕你跑了呢!”


    “唉别,不管用的,你爹爹不会听你的,不对,是我师尊他不会听你爹爹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你被骂。”


    沉吟片刻,梁雪染叹了口气:“你说得对,那现在怎么办,你就真的要安分嫁人?真搞不懂柳剑尊为什么突然乱点鸳鸯谱。”


    黎糖不语。


    梁雪染还不是很清楚她大限将至这件事,一直以为她还有很多年可以活。


    这是一件好事,她们可以继续很轻松的相处。


    “再想想其他办法吧……对了,雪染你说你去了我屋子,是吗?”


    梁雪染点点头,反应过来她现在看不见,又急忙出声:“对,我去了,怎么了?”


    黎糖心中一紧:“那,那你看到我师妹了吗?”


    梁雪染:“你师妹?苏白砚吗?见了啊,她还让我帮忙给你送饭呢,瞧,你现在这一盒子菜就是她做的。”


    “他做的?”


    低头,看着手中瓷白喷香的米饭,以及一只八宝鸭,一碟油焖大虾,一碗冰酥酪,一盘红烧排骨以及两只红彤彤的酱肘子,黎糖微惊,他居然会做这么多菜吗?还都是她平日爱吃的。


    “对啊,说起她来,我还有个事儿告诉你。明日她真正的师尊就要回来了,她该不是你正宗的师妹了。”


    闻言,黎糖震惊,手中的筷子掉到食盒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什……什么?师伯要回来了???”


    梁雪染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干嘛,她认祖归宗,成了那位关门弟子,这是好事啊。”


    “我……没、没事儿,就是有点舍不得。”口中的饭菜忽的变得没了味道。


    食不知味的勉强吃了几口,还没填饱肚子,黎糖心下慌乱,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明日师伯就要回来了,他居然今日还不趁机下山,留下给她做什么吃的……脑子坏掉了吗?


    “你慢点吃,明天还有,我再过来给你送,你也别着急,我在外面会给你想办法的,一定帮你逃出去!今天先这样,时辰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再不把东西给沈岐那个瘪犊子偷偷还回去我就要遭殃了!”


    黎糖急忙叫住她:“等等雪染!明天的菜还是他做吗?”


    “对啊,她自己说想给你做饭报答这段时间的师姐妹情谊,你俩可真客气。不说了不说了,我真的要走了!路祁他们拖不了他多久。”


    门外重新归于平静。


    黎糖看着精致的食盒,内心百般不解,气愤和担忧接踵而至。


    他到底什么意思?莫不是疯了?


    *


    这边黎糖急得焦头烂额,那边宿白砚倒是一派平静。


    影三儿还在说话:“少尊大人,虽然明日时机不错,但再不走您的身份就会暴露啊!届时我们可如何脱身?”


    宿白砚淡淡瞥了它一眼:“蠢货。”


    “明日那地方就算是再松懈,总也是有人守着,不弄出点乱子来,你们是想被一锅端了吗。”


    他可以悄无声息的溜走,可留在竹屿峰的影三儿等魔族就不会这么幸运了,灵堂内镇压的东西失窃,清澜宗首先要灭的,就是这些个魔物。


    “原来如此!少尊殿下大义!我等愿永远追随于您!”


    影三儿一阵感动!自家少尊可真是个好魔,要换成其他几位魔王,哪里会管它们这些低阶魔族的死活?


    缓缓垂眸,宿白砚抬手,接住窗外飘进来的一朵桃花。


    幽幽的声线格外低沉,可他实在过于貌美,中和了这点突出的违和,加上滤镜,影三儿只觉得动听。


    “今日的饭菜,她吃了吗?”里面加了他的精血,阿糖的药,一日也停不了。


    “吃了吃了!属下亲眼看到梁雪染给她送进去的!”


    冷冽的眉眼带了些许微不可查的笑意,宿白砚轻轻抚摸掌心花瓣:“……嗯,可听到她有什么反应?”


    影三儿一愣,禁闭室有很强的法阵,它不敢靠的太近,距离有点远,它只听到了梁雪染说话的声音,黎糖姑娘说了点啥它没听到啊!


    虽然啥也不知道,但是……夸就对了!


    悄咪咪看了自家少尊一眼,它心虚的低下脑袋:“那自然是百般夸赞,老满意了,黎糖姑娘感动的稀里哗啦,直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她还说要吃一辈子呢!”


    宿白砚一顿:“她,知道是我做的?”


    这个可以回答:“当然,梁姑娘一见面就告诉她了!”


    阿糖说,要吃一辈子……


    宿白砚眉宇间的冷意彻底化开,唇角的笑意越发真实起来。


    影三儿趁机插话:“殿下,那明日,我们怎么安排?”


    *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一袭白衣,柳胥舟凭空立于竹屿峰顶,飘飘忽如遗世独立,仿佛随时都要羽化而登仙。


    而他身边,跟着宋凭与沈岐等人,宿白砚也低垂着眉眼,不做任何掩饰,站在人群中,齐全,也不全。


    此时太阳刚好落山,感受着澎湃的力量重新归于体内,他唇角勾了勾。


    “多时不见了,胥舟,你还是老样子。”


    两人简单的叙了会儿旧。


    无霜外表看着有些年迈了,他点点头,望了周围一圈,没看到一向活泼好动的某个小丫头,微微挑眉。


    “胥舟,阿黎那个小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这倒是稀奇,每次他回来,那丫头总是冲在最前面。一口一个‘无霜师伯’的喊着,无霜心都要化了,真心喜欢着这个可爱又机灵的小家伙,把她当亲孙女疼爱着。


    “我这次回来给你们都带了些礼物,这一份是单独给她的。”将一个纳戒交给大弟子宋凭,无霜抬手示意。


    他手中,两个精致的盒子一左一右,分别被拎起来。


    无霜闲云野鹤惯了,不习惯身边带童子,因此都是他自己提着手上的东西。


    这还是那会儿看着竹屿峰近了,特意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提在手中的。


    “另一个是给我那苦命的小徒弟的,哎,说起来,我那个新收的小徒弟呢?怎么也不见她?”


    再次谨慎的望了一周,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无霜疑惑出声。


    怎么两个小家伙一个都不在?


    第62章 围攻战“师姐……你,不要……”……


    柳胥舟:“……”他笑容微缓,应声回头望了一圈周围,目光在个子高挑,格外出众显眼的宿白砚身上扫过。


    脑海里,有什么碎片一闪而过。


    “师兄,你那小弟子,不就在那儿吗?”


    信手一指,柳胥舟精准的指向了宿白砚所在。


    无霜跟随着指引朝着那边望过去:“你说那位弟子?不是啊,她不是我小徒儿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色均是一变。


    柳胥舟:“……”眸光微眯,他眸中闪过一抹冷然,转手之间,一抹庞然灵气聚拢于掌心。


    他再次问了一遍:“师兄,你可确定了?”


    无霜有些气急:“胥舟,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自己亲自收的徒儿,还能不认识了不成?”


    几乎是他话音刚刚落地,柳胥舟等人目光瞬间冰冷起来,想起最近灵堂频频出现的异样,他掌中早就酝酿的灵力猛地朝着宿白砚的方向砸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宿白砚所在之地赫然成


    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然而——


    “柳剑尊这准头不错嘛,只是可惜,想要抓住我,你,还差了点。”


    原本应该被砸去坑底的人,现在竟是瞬间逃出了沈岐等人的包围圈。


    他话音未落,残存的夕阳彻底落下,暗夜已至。


    无数玄雾抽丝剥茧般从地底冒出,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瞬间被黑压压的雾气彻底掩盖,几息之间,众人尽数被困于玄雾铸就的牢笼中。


    “你竟是魔族。”眸色愈深,魔族二字,在宋凭口中缓慢吐出,加重。


    宿白砚笑的肆意:“哦?你居然才发现啊,那还真是……蠢得可以呢。怪不得阿糖不喜欢你呢,换我,我也不会喜欢这么一个蠢货。”


    不同于宋凭对魔族二字恨重,宿白砚口中的蠢货轻描淡写,带着慢慢的轻蔑之意。


    宋凭被骂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唇角咧出一抹冷笑:“你如今是装都不装了,只是我很好奇,你明知今日无霜师伯会回来,为何不提前逃走?”


    宿白砚轻嘁一声,看向清澜宗等人的目光顿时带上了微妙的怜悯。


    还真是一家子蠢货,怪不得都把他的阿糖教的单纯了,这种劣质的成长环境,还是要尽快带走她才行呢。


    省得某天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唉,说你们蠢你们还不承认。”


    “遭了,是调虎离山!”柳胥舟眉心微动,庞大的灵力瞬间调出,想要冲破这乌黑一片的囚笼,可惜……


    看着一触碰到笼臂就轰然消散的灵气,他面色一白,头猛地抬起:“你对本座做了手脚?!”


    为何他的灵力居然伤不到她?


    “你还算聪慧,只可惜明白的太晚了。”


    早在他们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宿白砚便在柳胥舟身上融了他的魔气,现如今,他的任何攻击都对他没了效果。


    刚一说完,一个守灵的清澜宗弟子跌跌撞撞的跑来:“剑尊!不好了!夫人的灵堂结界被破!一堆魔族已经将那里攻占了!”


    结界……被破了。


    那就证明,他藏在灵堂深处的凤凰骨……被盗走了。


    既如此,那羽彤她是不是也——


    巨大的悲痛几乎将他淹没,柳胥舟瞬间双眸通红,紧紧攥着衣料的手进我成圈:“该死的魔族……怎么又是魔族……魔族……我要你给我爱妻偿命!”


    闻言,宿白砚忽的冷笑一声,无尽的冷意迅速席卷整个竹屿峰。


    “你的爱妻?呵,她早已同你和离,你们之间根本就是你的一厢情愿!


    本尊的母后本尊自然会照顾好,就不劳烦柳仙师为本尊的家事操心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色均是一片骇然。


    沈岐最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的……母后?”


    柳胥舟似乎找回了一丝神智:“你……你是羽彤的……”


    眉目闪过一丝不耐,一层玄雾刹那间向柳胥舟攻去。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柳胥舟自是躲避不及,一口黑血猛地喷了出来。


    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嫌恶,宿白砚晦气的摆摆手:“别叫的那么亲昵,当年若不是你强行趁着魔尊重伤闭关,将我母后从父尊身边夺走,哪有你的事儿?


    一个横刀夺爱,最后还没保护好她的第三者,也配叫她的名字。”


    “师尊/胥舟?”


    望向柳胥舟的几道目光瞬间充满了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你真的?”


    无霜已经是个老头子的,他有些接受不来。


    柳胥舟一点一点将头埋的很低,又忽的抬起:“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你被魔尊骗了!不……不对,你胡说!你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是我看着降世的,那明明是个男婴!”


    哪怕他将羽彤接回来的时候,羽彤已有两月身孕;哪怕可他对羽彤纯属是单相思;哪怕他趁人之危,行不义之事,趁着魔尊闭关,两人闹别扭时将羽彤偷偷带回,他也没想过要伤害她……


    她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啊。


    他只是想守护住她,魔族魔气那样深重,羽彤血脉被压制,成了区区一个凡人,她受不住那魔气的……


    “呵,懒得同你废话,你又怎知,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呢?”


    留下一句云雾缭绕的话,来不及等柳胥舟等人细细体会,影三儿附耳说了几句话,宿白砚略一点头,便打算抬步。


    看出他有要走的意思,无霜眉目一寒:“老夫不管你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魔族终归是魔族,敢这么堂而皇之潜入我清澜地界,老夫看你是不想活了!”


    最后一句话脱口的瞬间,一股庞大的力量瞬间冲破玄雾牢笼,直奔宿白砚面门袭来!


    未曾料到平日里平平无奇,总在游历的随和老头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实力,宿白砚瞳孔猛地一缩,反应极快的闪身躲避,奈何无霜爆发力太强,虽然躲过了要害,却还是被击中了。


    甘甜的血腥味儿瞬间充斥于宿白砚口中,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少尊大人!”影三儿急得焦头烂额。


    眸中划过一抹冷意,宿白砚手中魔气翻转,一把将它推了出去,灵魂传音让它带着东西先走。


    宋凭等人抓住时机,飞快冲刺上来,几人将他团团围住。


    汹涌澎湃的力量围绕在他周围,宿白砚微扯嘴角,看向唯一站在原地无能为力的柳胥舟。


    “你就是让他们这么对你爱人留下的唯一子嗣的?看来,你对她也不过如此么,呵,你这种男人啊,可真是虚伪至极。”


    柳胥舟瞳孔骤缩,方才宿白砚的话,他略微品过味儿来,此刻看着他不怎么掩饰的面容和嗓音,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


    “你……你是男子?”


    仔细看去,她的眉眼,确实同羽彤有四分相似……


    他先前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不再理他,宿白砚专心对付起围攻的几人。


    这几个里,除了金丹后期的宋凭,人人的修为几乎都在元婴以上,无霜更是修为已至大成,无伤时期的宿白砚尚可碾压几人,可现在……他负了重伤,也只能将将与几人打成平手。


    更别说,得知这里出了事,掌门排了无数弟子,自己更是亲自前来,在这以多对一的趋势里,哪怕宿白砚血脉强横,魔力高深,却也依旧随着时间的流失,一点一点显出颓势。


    “魔头!你简直恐怖如斯,能装至极!偷偷潜入我清澜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留着你早晚都是一个祸害,老夫今日就亲手了结了你!”


    一声涟冷骨玉般的冷笑传来,宿白砚发丝凌乱,雪白的金丝玉衫早已鲜红一片,眸中浓烈的讽刺几乎应照着他们每一个人。


    “呵,伤天害理之事……简直可笑至极!我来此地,只不过是为了救回我娘亲,拿回属于我的伴生物,难道这也算伤天害理之事吗?


    你们清澜宗,还真是不知廉耻到了一种极致的地步。”


    能养出阿糖这般品性的女子,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掌门嗤之以鼻:“你的伴生物?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可是举世罕见的凤凰骨!世间最后一只凤凰早就陨落了,虽有传闻魔族少尊本体为凤凰,可那只是传闻罢了,魔尊一只麒麟,怎么能生出一只凤凰来?”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那少尊真是凤凰,你还真以为你是魔族少尊?”


    开什么玩笑,堂堂少尊,怎么会亲自深入敌营?


    先前宿白砚挑身份时掌门并不在场,是已他并不知道宿白砚是何人,只以为他是魔族派来偷他清澜宗秘宝的卧底。


    宿白砚几乎要被他的嘴脸恶心笑了。


    “罢了,同装傻的蠢货是说不通的。”


    看他这样,掌门身边一个弟子有些退缩:“掌门大人,您就不怕咱们今日杀了他,若他真是魔族少尊,魔尊岂能容我们?”


    掌门压根不信,或者说,他或许信了,只是事态已至此,他被逼无奈,只能向前走:“只要我们不认,剿灭今日在场的所有魔族,追回逃出去的,谁知道他死在哪儿?”


    那弟子一顿:“掌门英明!”


    “动手!”司法长老的银魂天锁链刹那间刺透宿白砚一双漂亮的琵琶骨,寒冷的灵力从伤口灌入全身,几乎震碎了他身上的每一处经脉……


    血液顿时从四肢百骸涌出,即使如此剧烈的疼痛下,宿


    白砚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双手结印,从未有过的庞大力量凝聚为一个巨大的光柱,猛地朝着宿白砚的方向袭去!


    宿白砚眉目寒冷似冰,这一下若是实打实挨上去他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只是距离太近,他被锁定了身形,这一下,避无可避!


    激烈的银蓝色光束猛地攻来,宿白砚刚打算硬抗,却不想,一道清脆熟悉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停下!!!师尊!师伯师兄!你们快停……”


    手……吧。


    来不及了。


    所有人面色一惊,剧烈的爆裂光芒瞬间炸开——


    看着缓缓倒在宿白砚怀中的黎糖,柳胥舟等人几乎目眦欲裂!


    “黎糖……”


    “阿黎!”


    “……黎糖师妹!”


    ……这个小傻子。


    “师姐……你……”


    猩甜的血泪一滴一滴滴落在黎糖面上,宿白砚面色呆愣,悲伤、悔恨、气闷、怨毒……等等情绪集中一致。


    颤抖的双手仿佛无论如何都抚不上她的瘦弱的肩膀。


    血红色充斥了他满眼,深深地刺痛感几乎要刺瞎他的双目,可他仿佛觉所未觉。


    “是谁?究竟是谁将她放出来的!!是谁!”


    伴随着柳胥舟带着无尽怒火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面色一白。


    剧烈的痛感由腹部传入全身,可黎糖挣扎着睁开眼,缓缓抬手抚上宿白砚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颊,逐渐转移至他被锁链穿透的琵琶骨。


    银铃般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白……白白,呼呼,不要……疼了。”


    第63章 假的啦“婚期照旧”


    玄雾彻底散去,宿白砚满身是血,紧紧抱着黎糖缓缓下落。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黎糖,他浑身的气质骤变。


    前所未有的混沌充斥于他眸中,他浑身的玄雾隐隐有转化为丝丝红线的征兆,浑身的力量成千上百倍的暴涨!


    所有人大惊,只有纯种魔族的魔气才能转红,这是代表……那个魔族以焚烧魂魄为代价,彻底堕入修罗道。


    不行,若是让他彻底转化成功,那么今日在场的所有人……


    都别想活。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只有宿白砚,眸中一片血红之色,眸底,只能印出黎糖的倒影。


    眼看着转化即将完成,他的脸颊却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思绪瞬间回归,眸中有那么一瞬间恢复清明,他呆呆的看着怀里浑身是血的黎糖。


    却见,原本应该沉痛闭上眼安静等死的黎糖,却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悄悄睁开一只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满面红润之色,哪有半点将死之人该有的样子?


    黎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急道:“快跑啊快跑啊!我没事的啊!你别冲动!”


    宿白砚浑身一怔。


    没事……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血流了他一身,怎么可能没事呢?


    两行血泪又要流淌出来,黎糖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没办法大幅度动作给他擦眼泪,不过她的话显然是有用的,好歹是打断了他堕落的进度。


    宿白砚的目光太过明显,黎糖一下子意会到了他的想法,余光扫过一众清澜宗人,离得远,但为了确保不会有人发现,她只能长话短说。


    “师尊疼我,我有那么多保命法宝,怎么可能傻乎乎什么都不做拼上来挡刀啊!而且那么大一团力量,是我一个人能挡得住的吗?”


    她只是预感到今日有些不对劲儿,戳破了提前准备的一身血包以便于随时装可怜,至于那团力量,被她用储存灵力的转灵袋收起来了!


    “趁着现在他们都没反应过来,你快点跑呀!愣着干嘛?笨死你算了!大笨蛋!”


    宿白砚终于反应过来,他呆滞的看向黎糖,那血流的有些过于多了,他杀过不少人,一个人浑身的血量是有数的,哪怕流干了也没有黎糖那么夸张。


    堕落的红丝停止的突兀,他紧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抱起黎糖就要走,可他一动,在场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黎糖内心的小人儿无奈扶额:笨蛋笨蛋大笨蛋!


    “放下我,你自己跑!带着我你走不掉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傻瓜!”


    宿白砚不肯放开她,失而复得的喜悦将他整个人都心脏紧紧包裹住,哪怕是死,他说什么也不愿再松开黎糖的手。


    黎糖气的直骂:“你个蠢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呢?快走!滚啊!师尊还能对我做什么坏事吗?就在这儿你只会害了自己!”


    隐晦的狠狠掐了宿白砚大腿一把,成功把他掐清醒了。


    抿了抿唇,眸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宿白砚缓缓俯身,于黎糖耳边轻声低泣一声:“你等我。”


    等我回来接你,我们成婚。


    黎糖动作幅度极小的胡乱点头。


    唇上一重,宿白砚一触及分。


    耳边,影三儿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快走啊殿下!”


    黎糖对着影三儿眨了眨眼,暗自用力一推,看着它带着宿白砚整个人化为烟雾彻底消失。


    原本刺穿他琵琶骨的银色锁链也跟着不翼而飞。


    呼……总算是走了。


    “追!绝对不能让他活着逃回魔族!”


    追毛线啊追!哪个这么讨人厌!


    满面烦躁的黎糖余光一扫,扫到发号施令掌门。


    ……怎么是雪染的爹爹,好烦。


    “掌门师兄!”柳胥舟的声音响起,制止道:“追不上的,别追了。”


    掌门动作一顿。


    还不等她想完,柳胥舟、宋凭等人一溜烟跑到她跟前,黎糖被一阵轻柔的力量包裹住,被抱到柳胥舟怀中。


    感受着师尊整个身体的颤抖,黎糖愧疚心起,但随即想到快被打死的宿白砚,一股无形的郁闷涌起。


    不知怎么面对他们,更不知醒来之后如何解释,自己压根没受伤是一回事,宿白砚临走前那个吻又是一回事。


    这个笨蛋,走都走了还给她添堵!


    现在好了,纸包不住火,他俩的奸情还是被发现了。


    完了完了,这次被发现的后果可严重多了,同女孩儿谈恋爱被发现与同魔族谈恋爱被发现,这两者相比较起来,怎么看都是后者更严重些吧?


    这么一想,黎糖感觉自己都开始头晕起来,愁的眼前一黑,竟真的晕了过去。


    ……


    *


    等她再度醒来,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幔。


    粉粉嫩嫩的,是她自己的房间。


    屋内轻烟袅袅,一股平淡的清甜香气冲淡了屋内的血腥气,不知是何人在她屋里焚香。


    失神着,一道沉闷的声音自她头顶不合时宜的响起:“醒了?”


    黎糖思绪瞬间收拢,有些蹑手蹑脚起来。


    “师尊……”


    “呵。”一声冷笑暴露了来人的怒意。


    “为师真是没想到,予你在关键时刻的保命之物,竟被你拿来救了魔族,你倒是本事大的很,欺瞒了我们所有人。


    若不是为师后来亲自替你疗伤把脉,还真是要被你骗过去了。”


    黎糖缓慢拉来床幔,有些尴尬。


    “啊这,师尊……您别生气嘛……徒儿知道错了……”


    冷淡的瞥她一眼,柳胥舟没有说话。


    黎糖知道他是在等她的解释,她怎么从禁闭室逃出来的解释以及……那个吻的解释。


    尴尬的笑了笑,黎糖仔细观察着自家师尊的神色:“师尊……禁闭室,禁


    闭室的地基打挺深,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头挖不倒。”


    柳胥舟表情更冷:“哦,怎么,那按照这样说来,为师还要夸夸你喽?”


    挠了挠头,黎糖装傻:“呃,倒也……倒也不必……”


    白了她一眼,柳胥舟冷脸问道:“别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遮遮掩掩妄想糊弄过去,老实交代,你同那个魔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何时开始的?你是不是早知道他是男人,前段日子说的喜欢的人,也是他喽?


    不许隐瞒,一五一十的全给我交代!”


    柳胥舟声音猛地提高,黎糖被吓了一大跳,她头一次看到一向温和的师尊发那么大火,比她以前调皮去师娘灵堂玩儿还生气。


    “啊,这个。”师尊这不是都猜出来了么,她要说啥?


    硬着头皮,黎糖只好道:“师尊别生气,别生气哈,我也是才发现他是男子没两日的……至于是何时喜欢上了他,大概,大概是在外出游历的时候吧……但是师尊您放心!我真的没有帮助他助纣为虐!”


    为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能好过一点,黎糖眼睛都不眨的把脏水都泼在宿白砚身上。


    “师尊,是他伪装技术太高强了,您看,您不也被他骗过去了嘛,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吧,一向就笨,脑子……脑子也不好使,被他迷惑了也很正常啊,您就不要怪我了嘛。”


    “呵。”柳胥舟不置可否。


    “脑子蠢?为师看你可是精明的很啊,当时那么危险,你可是脑子转的飞快,扑上来就替人挡灾,若不是为师后面反应过来,你以为那个魔族能走的掉?”


    黎糖下床,非常后腿的蹲下,抱住了柳胥舟的大腿。


    柳胥舟轻啧一声:“起来!你以为你真没事?灵力的冲击力那么强,回去躺好!”


    眨眨眼,黎糖马不停蹄的跑回了床上,给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


    她就知道,师尊对她是最好滴。


    然而,这个想法在她听到柳胥舟的下一句话后立马破灭了。


    柳胥舟:“肆意接触魔族,知情不报,还同其产生感情,现在念你是初犯,从轻发落,待伤好之际,押送水牢受罚!”


    黎糖:“……啊?”


    水牢?


    师尊您是认真的吗?


    黎糖面色煞白。


    清澜宗的水牢,是清澜宗三大酷刑地之一,一般都是犯下重罪的人才会去那里。


    自己……自己竟然罪恶至此?


    黎来晚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宿白砚是魔族头头糖:“师尊,我……”


    “你不必再多说了,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同魔族为伍,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为师若是执意包庇你,为师自己也得进水牢,能为你争取几日养伤时间已经是掌门仁慈,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被打断,黎糖茫然的皱起眉,接着又松开。


    罢了罢了,水牢就水牢吧,顶多受点罪,师尊不会让她死的。


    只是……


    黎糖悄悄抬眼:“那……我犯下此等弥天大错,八日后是不是就不用和师兄成婚啦?”


    柳胥舟看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混进来的魔族人,为师这么多年白养你了!”


    撇撇嘴,黎糖敛眸。


    才不是这样,她只是想问问师尊有没有改变想法,将那个续命的破契约抛诸脑后。


    “此事莫言再提,婚礼请帖已经发出去了,婚期照旧,至于水牢,举行了婚礼,你半月后再去吧。”


    黎糖瞪大双眸:“啊???师尊!这个亲我是非结不可吗?!”


    柳胥舟不想再看见她,冷然抬眸:“非结不可。”


    第64章 前夕夜明日就是婚期


    黎糖情绪激动之下,猛地咳嗽起来。


    半天停不下来。


    喉头一阵腥味涌起,她瞳孔一缩,下意识躲避柳胥舟的视线,强行将血沫咽了下去。


    “你怎么样了?”柳胥舟目光一顿,行动有些迟缓得朝着黎糖走去。


    面部线条虽然依旧冷硬,却无形之中多了一抹紧张。


    “没、没事儿!”


    看到师尊想给她把脉,黎糖躲过去,将双手背到身后。


    “拿出来!”柳胥舟有些生气,只是他一向有温柔作为底色,哪怕是生气,也不形于色。


    “真的没事儿师尊!就像您之前说的嘛,灵力光波那么大,我是会受一些内伤,咳嗽一下很正常,您不要总大惊小怪的好不好。”


    柳胥舟拧眉,刚要说什么,随即却又一想到她马上就要成婚,成了婚,体内再大的伤也会被均摊。


    又见她实在抗拒,便缓缓收回了手。


    罢了,方才才看过,左右不过几日,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出不了什么问题。


    “你这几日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外面为师设了更为精密的法阵,上次让你意外挖墙脚挖出来了,这次再想,你可以试试。”


    “你的储物袋为师就先替你保管,等成婚之后自然会还给你,别动歪脑筋了,安安心心等着伤好,为师不会让你有事。”


    黎糖沉默地看着柳胥舟走出房门,内心的一股气怎么也松不下来,吊在那里不上不下,徒惹人烦闷。


    肺腑中的痒意彻底压制不住,但她怕柳胥舟还没走远,听到动静恐会折返回来,只好用被子将自己整颗脑袋蒙住,在里面闷闷的、小心翼翼的咳。


    她知道自己此举大抵是给师尊添了不小的麻烦,方才她见柳胥舟行动颇为迟缓,左腿似乎有伤,只是他一直走的很慢,只有方才那一下才被她发现了端倪。


    师尊大抵是为她受罚了。


    否则,就像掌门这样性子的人,哪怕有师兄弟情谊在,可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又怎么会轻易答应她修养大半月之久,甚至允她在此期间内成亲?


    用脚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既然如此,黎糖也不愿师尊再替她忧心。


    无论师尊在其他人眼里到底是怎么样的,在她这里,他永远是她最为敬重之人。


    咳嗽声一直持续了小半柱香,这已经相当长了。


    黎糖终于停下来,感受着被子里的湿润,她一点一点将其展开。


    一大片暗红色明晃晃的印在上面。


    喉咙干哑的难受,可她已经没力气下床给自己倒水了。


    迟钝的痛感这才席卷而来,黎糖瑟缩在床上,指节微微痉挛。


    十年如一日的痛,她早就该习惯的。


    ——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黎糖试了好多方法去尝试跑出这间,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期间梁雪染带着江律和路祁他们来看过她几次,甚至他们都进不去黎糖的屋子,只能吭吭巴巴站在窗户外面说话。


    或许是柳胥舟为了逼迫自己狠下心,居然这些天里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倒是宋凭常来,就连一向略显刻薄的沈岐都破天荒的来了一次。


    以至于虽然黎糖很苦闷,但却出奇的并不无聊。


    哪怕她软磨硬泡好多次,这两个人都不同意放她出去。


    黎糖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路祁他们又来找她解闷儿,几人隔着窗子说了一会儿话,待到太阳落山,黎糖这才将人目送着离开了。


    少女转身回了内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听路祁偶尔抱怨吐槽说,因着魔族混入一事,她们清澜宗真是规矩越发严苛了,每人都要发一枚证明自家身份的玉牌,进出也要排查,还真给他们揪出来不少魔门卧底。


    这就苦了他们这些外来做客的人,家底全被查了个遍。


    也幸亏路祁和苍乐家,都只是暗地里站队,正道无人发觉,否则清澜宗怕是要将他们先斩后奏了。


    最近更是发现,以前从不出门同其他宗人结交的掌门,突然开始交往频繁起来。


    短短几日,各个宗门居然开始有了联合的趋势。


    黎糖拧眉,真的只是因为他们宗门里混入一个魔族人,掌门就要谨慎至此吗?


    仙魔两族向来都是你往我这里插


    点奸细,我往你这里安排几个卧底,被发现是常有的事,为何这次会如此激烈。


    暗暗低垂着眉眼,黎糖贴在床沿的手缓缓握成拳。


    大家处于宗门内,对有些事不太敏感,按现下情形来看,修真界暗流涌动,兴许,魔族也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了也说不定?


    *


    几日转瞬即逝。


    明日就是她同大师兄成亲的日子了,朝时办婚礼,师尊他们大抵会在晚间动手。


    坐在椅子上,梁雪染正站在她身后,拿起一枚金枝簪花在她头上比比划划。


    这是两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次没有障碍的站在一起。


    黎糖倚在那里,微微出神。


    她这几日经常这样,总坐在一个地方,看着一个方向,若是没人打扰,一看就是一整天。


    有时梁雪染实在怕她无聊,便抱一把椅子坐在窗户外面的桃树下,要么修炼,要么看书,就这么陪着她,对她的动向再清楚不过。


    同她相识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黎糖在想什么?


    压下心底的怒气,梁雪染沉声道:“糖糖,明日你就要成婚了,这么久了也没听到那个魔族骗子的消息,他大抵是不会再来了,你要为自己考虑。”


    思绪被打断,黎糖正色,格外认真的看着她:“雪染,白白说过他会回来的,让我等他,我相信他,他不会食言的,他来,是迟早的事。”


    梁雪染被她看的生气:“蠢!男人的话有几句可以当真?他从一开始就骗了你,你还能指望他再回来?


    而且,他在咱们清澜宗吃了这么大的亏,再来就是送死啊!他除非脑子有病,不然怎么会来?


    依我看,你大师兄是个好人,对你也好,你又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有他照顾你,你的余生也能活的快乐幸福,你不是一直向往平淡的生活么?”


    梁雪染当时不在场,没听到几人的对话,不过就算听到了也不太相信宿白砚真的会是什么魔尊大佬的孩子。


    魔族人向来自私自利,以自己的安危为第一要意,越是贵族便越贪生怕死,这是他们多年和魔族人打交道得出来的经验。


    魔尊不可能放自己唯一的孩子去深入敌营,而且她爹,也就是掌门在这几天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清澜宗,发现唯一有损伤的地方,只有竹屿峰的那座灵堂。


    也仅仅只是丢了一根前几年意外得到的凤凰骨而已,至于什么魔后英魂,他没见过,不知晓此事,对外自然也是不认的。


    那根凤凰骨虽然珍贵,有养魂锻体的功效,但终归是意外得来的,不算清澜宗的东西,丢了也无伤大雅。


    可怪也就怪在只丢了这一样东西。


    早知道,越是血脉尊贵的魔族,他们的摧毁欲、占有欲也就越强,宗门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损伤。


    再者,天下谁人不知魔尊只有一位独女,而黎糖那个“小师妹”在最后关头被认出是个俊俏的少年,黎糖也是确认了他性别的。


    因此,清澜宗上上下下确实认为,那天逃掉的那个魔族人的身份不太可能太厉害,那番说辞大抵是见势不对,妄想靠和魔尊攀关系而博出一条命罢了。


    毕竟先前也不是没人这么干过,屡见不鲜罢了。


    更何况,他们清澜宗也算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们,就算那魔真有几分本事,也不敢明目张胆对他们做什么。


    蜉蝣是无法撼动大树的。


    听到她的话,黎糖乌黑的羽睫缓缓垂了下来。


    是啊,白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短期内怎么可能来接她呢?


    那么,她只能靠自己了。


    一抹坚定的色彩于她瞳孔划过。


    她笑了笑:“雪染,你说得对,他来不了了,我一个人也能做的很好。”


    梁雪染听了这话,心下有些许微弱的怪异,但转瞬即逝,并未深思,见她想通了,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


    “胡说什么呢,成婚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能做好什么,好了,明日就是婚期,你最重要的大日子之一,我们先来试试妆。”


    宿白砚那人她接触过,样貌过分出彩,性子温和有利,处事有分寸,更是事事以黎糖为先,小姑娘自然会心动。


    若不是魔族,大抵是很好的良配。


    她这么说也只是不想让黎糖太伤心了,长痛不如短痛,黎糖嫁给宋凭是板上钉钉的事,与其婚后夫妻俩貌合神离,黎糖郁郁寡欢,倒不如让她对宿白砚彻底死心了好。


    情这东西最是伤人伤身,她希望黎糖能多活几年。


    点了点头,黎糖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


    望着镜子里被打扮的格外明艳的自己,她略微怔了怔。


    整个竹屿峰到处都是红彤彤一片的景象,除了她这里。


    师尊为了防止她再耍小聪明逃跑,只放了雪染一个人进来,不准任何人来给她的屋子布置红绸等喜物。


    明日就是婚期。


    婚期啊……


    黎糖攥紧手指,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第65章 去找他鲜血从她手上滴下来,汇聚成滩……


    竖日一早,黎糖便被梁雪染叫醒。


    昨日两人是一起睡的。


    这是柳胥舟在确保黎糖不会有机会做什么小动作。


    倒不是说梁雪染是他刻意安插的眼线,总归有人在,黎糖做事会不方便些。


    黎糖对这很清楚,于是很自然的没有做什么。


    然而,让她出乎意料的是,她一出内间,还没来得及梳妆,就见柳胥舟背对着她,静静坐在矮几上默默饮茶。


    师尊居然谨慎至此?


    黎糖诧异,对接下来的行动忽多了几分忐忑,袖中的手收紧,她捏着的一包东西表皮有了些许湿意。


    “师,师尊。”因着心虚,她的嗓音有些别扭。


    柳胥舟低头抿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看着她。


    “今日倒是出乎意料的乖,居然没给为师整什么幺蛾子。”他这话意有所指,实在是黎糖前几日太能折腾了。


    面前,一袭红嫁衣的黎糖有些紧张,面色也不太自然,明明在心中已经打了千百遍腹稿,但真的在对上师尊那双温和的、精明的到了仿佛能透视一切的眼时,还是避无可避的躲开了视线。


    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纯真如黎糖,是连对最亲近的人撒谎都不会的。


    许久,黎糖只是道:“放心吧,师尊,我……已经想通了。”


    柳胥舟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半晌,他幽幽叹了口气:“既然想通了,也还是不愿意和为师说实话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委实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几日过去,他的伤好了不少,行走已经无碍。


    柳胥舟站起身来,朝着黎糖的方向行过去,在黎糖慌忙想暗自转移“证据”时,微冷着神色下了定身术。


    随后,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将她的手掰开,拿出了她藏在袖口处的药粉包。


    原本温和的眉眼彻底冷了下去。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柳胥舟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后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毫不起眼的银色手环。


    手环在他手中变大,被他合住黎糖的一双手,将其套在了这两只凝白的手腕上。


    黎糖的眼泪当即滑了下来。


    顿了顿,柳胥舟动作轻柔的替她拭泪,缓缓摇了摇头,叹息:“你呀,为师从小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性子为师还能不清楚么?认定的事又岂能轻易放弃。


    本来不想这么做的,我们都在等你想通,只是现下看来,不采取一些措施,你是想不通了  。


    怎么就不听话些,知道你不喜欢宋凭,可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这样吧,为师答应你,等事情结束,允你同他和离,此后你再想要做什么,为师绝不干涉,好不好?”


    黎糖眼中的泪漱漱的掉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柳胥舟。


    缓缓闭上眼,柳胥舟不忍再看,背过身。


    “冥顽不灵,为师还能害你么?”


    “近日修真界不怎么太平,待会儿会有许多人来观礼,你放心,清澜宗只留你一日,过了今夜子时,你便是想留下,为师都不会允了。”


    *


    那只镯子禁锢着黎糖的双手,同时也控制着她的行动。


    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盖头盖上的瞬间,无尽的后悔与愧责涌上心头。


    她是个蠢货,她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


    怎么骗得过师尊呢?若是她一开始不抱什么小心思,是不是就可以趁着婚礼忙碌,趁乱逃跑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身边空无一人,却还是寸步难行。


    是的,黎糖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一切变故发生于半个时辰前——


    *


    这次的婚宴格外的盛大,大的有些不可思议。


    不只是清澜宗的人来参加,其他最近和掌门联系密切的宗门都派了人来。


    原本地大物博,还算比较宽松的清澜地界,一瞬间人居然都多到几乎没了下脚的位置。


    来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宴请的总量,可掌门对此却看起来丝毫不意外。


    黎糖被控制住了行动,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和同样一身喜服的宋凭拜堂。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开始行二拜高堂的礼时,盖头外,一道道慌张的声音仿佛随时要支离破碎。


    “不好了!魔族打过来了!”


    “那边还说……说……”


    那名报信弟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什么?!”掌门急道。


    “让……让清澜宗交出新娘子!”


    在半个修真界都来观礼的情况下,交出新娘子?


    这怕不是在打他们的脸?


    况且……


    魔族打过来了?


    怎么会是现在?


    他们收到的消息明明是今夜子时魔族才会动手,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柳胥舟的第一反应是慌张。


    没人比他更清楚此刻魔族打过来意味着什么。


    好在虽然突兀,众人却也并非毫无准备。


    掌门反应迅速。


    耳边,他雄厚的声音萦绕在黎糖耳畔:“诸位修士们!这分明就是羞辱我们!他们妄想拆散如今各大宗门的联盟,特意来搅黄我们友好往来的第一步!


    如今魔族欺负到头上来,我们岂能容忍?


    魔族人要自寻死路,他们恐怕不知道,我们也是有备而来,这场魔族谋划多年的侵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一战迟早要来的,婚礼暂停,所有人,随着我一起杀出去!”


    也是这时候,黎糖才知道,来清澜宗观她的礼,只是正道修士们结盟的掩饰。


    所有有头有脸的,能在修真界说的上话的人都在婚宴上,而普通弟子,则是潜伏在清澜地界以及地下,数量远比她听到的看到的要多出数十倍——


    这些日子,魔族人风平浪静,是师尊为她制造的假象,宿白砚在回去那天大抵就有所行动了,只是柳胥舟为了逼迫她死心,一直瞒着她,禁锢着她。


    今夜子时,恐怕也是一场虚无的梦。


    宿白砚没有放弃她,他一直想要来接她。


    她就知道。


    意识到这一点,黎糖心脏跃动的前所未有的快,她很清楚,她的机会来了。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虽然师尊说今夜子时就不会再禁着她,但……据她对师尊的了解来看,如今的局势,届时一定是大师兄带着她逃跑。


    那她还有再见白白的可能吗?


    很渺茫了。


    更何况,之前那么多年来魔族都没有动作,怎么可能就在这七八天之内迅速开战呢?


    还有那时,那名弟子的话——


    ‘那边还说……说……让清澜宗交出新娘子……’


    黎糖直觉这件事或许同她有些关系。


    不,是一定有关系。


    正魔大战,无论最后谁输谁赢都是修真界的一场损失,不知会有多少天才就此陨落,这太可怕了。


    无论她究竟是不是导火索,她都得去看一看。


    如果太多人因她而陨落,她万死难辞其咎。


    黎糖奋力想要挣扎着挣脱手腕上的银法圈,可她与柳胥舟的实力差距是一层巨大的天堑。


    白如羊脂玉的双腕被磨出了一圈血红,同骨骼接触较近的地方甚至皮肉有些狰狞的外翻。


    柳胥舟作为一峰之主,不得不去,甚至要首当其冲。


    他只能在最后关头一把拽住大弟子宋凭:“凭儿!保护好你师妹!”


    说完,将黎糖轻轻推给他,自己飞身而去。


    混乱中,宋凭顾不得其他,更看不清她带血的双手,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期间,两人没说一句话。


    变故来的太快,他将她带到一处绝对安全的位置,来不及对她说什么,便转身投入了正面战场,只留下一句愧疚的——


    “别怕,等师兄回来。”


    身为清澜宗年轻一辈最有希望飞升的剑修,他没有理由不去作战。


    同魔族而战,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亦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


    空气变得安静,原本应该热闹一片的婚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短短几刻钟,方圆五里,除了黎糖,再没有了一个活人。


    身边无人守着她,盖头也早在混乱之中丢掉了。


    手腕的刺痛几乎锥心,黎糖禁不住的溢出一丝丝难耐的痛吟。


    她一定要快点弄掉这个破东西,她要快点,再快点……


    镯圈随着她的挣扎一点点变形,但随之而来的巨大反噬从内里冲击着黎糖的五脏六腑。


    鲜血从她唇瓣溢出来,她低头,呸了一口。


    快出来了……就快出来了……


    “咔嚓。”


    一声清脆的轻响,黎糖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左手手腕无力的垂下。


    她布满血道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脸色煞白。


    断了。


    ……


    不能白断!


    黎糖卯足了劲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往出一抽!


    “啊!!”


    两只手,从手腕到甲盖,几乎裸露在边缘的所有位置,一层皮被不那么完整的撕了下来,鲜红的嫩肉没了包裹,在空气中颤抖着。


    液体不停溢出,黎糖将其轻轻按在喜服上,企图止血,可是不行,擦了又出来……再,越来越红,血仿佛流不尽一般。


    最外面的袍子不知不觉变成了深红色,她恍若未觉。


    终于……


    挣脱了。


    清脆的金属落地音“啪啦啦”响起,黎糖内府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庞大力量的冲击挤压,灵气反噬,血脉上涌,一口又一口的黑血喷涌而出。


    黎糖趴在地上,气息似有若无。


    须臾,她反转了身体,躺在地上小口小口的喘着粗气。


    一息。


    两息。


    三息。


    ……起来,起来啊!


    她给自己机械的下指令,缓慢的从地面上爬起来,躬身,用手肘摩擦着墙壁、门框。


    鲜血一点一点从她手上流下来,汇聚成滩。


    嘀嗒。


    嘀嗒……


    黎糖浑身冰凉,面色苍白,一点一点朝着门口缓慢拖去。


    出去,去外面。


    去找他。


    阻止他。


    不然,他会出事的……


    第66章 消失了即将身陨


    “你这魔头!当初本座就不应该一时心慈手软,让你逃出清澜宗!”


    对立面,宿白砚嗤笑一声。


    他此刻完全是以男装示人,魔族前代余孽及其余有不轨之心者皆已尽数落网,凤凰骨也已归位,他没了弱点,更没必要再藏。


    “你们该庆幸,当时是阿糖救了你们一命,否则现在哪里还轮得到你站着同本尊说话。”


    这话一出口,掌门面色铁青。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做不得反驳。


    “休要废话,这些都不过是你魔族狼子野心的借口,开战吧!”


    “不自量力。”淡淡的一声响起,庞大的力量瞬间发出!


    其余人仿佛得到指令,大战一触即发!


    ……


    不知过了多久,正道修士修炼陷入颓势,被魔族团团围住。


    他们只有


    几天时间集合人马,神散,心也散,又怎么会是长久以来统一齐心的魔族人的对手?


    上首,柳胥舟被三个大魔围攻许久,早已经没有一战之力,却还在苦苦支撑。


    宿白砚眸光微眯,恰好在此刻飞身而立,冷然垂眸:“两族提前开战,你们必输无疑,本尊再说一遍,若是现在将她交出来,魔族可以同意立即退兵。”


    魔族的这一场大战,是魔尊的意思,他父尊原是要亲自前来的。


    本不应该是他领命作为主帅作战,可谁叫宿白砚有私心,甚至提前了时间。


    修真界已有百余年没有打过仗了,这一场,无论谁赢,必定都会元气大伤,更别提魔族提前来攻,正道一袭压根没有万全的准备,必定损失惨重。


    更别提,如今主力是清澜宗,都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若是有伤亡,黎糖定会伤心。


    宿白砚执意作为主帅前来,就是为了能够尽量避免这一场大战的损失,如果清澜宗愿意放人,他可以独身一人回去领罚,再怎么说他都是魔尊唯一的孩子,看在目前尚存一魄的母后份上,魔尊不会对他下死手。


    “你这魔头!想都别想,我们正道哪怕死绝了,也绝对不会使用联姻的法子同你们虚与委蛇!”人群中,一道刚正不阿的声音响起。


    宿白砚暗自叹了口气,冷眉微挑,带着些许可惜:“地狱无门,你们却非要闯进来,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喽,十大阎罗军长听令,反抗者就地格杀,听话者押为俘虏,唯有清澜者,给本尊抓活的。一个一个,立在这位掌门面前,本尊倒是要看看,正道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言的那般一样,坚不可摧。”


    下一瞬,所有魔族倾巢出动!势如破竹!


    掌门身边的一位长老闻言大呵一声:“别被这个魔族的虚张声势骗了!他前不久才被我们重伤,现下定有旧伤,擒贼先擒王,我们活捉了他,不怕魔族不退兵!”


    他们现在形式不太好看,人数上本来就是敌众我寡,更别提今日来的人心不齐,根本不好掌控,几乎是瞬间,便落了下风。


    可在此时此刻,也绝对不能交出新娘,先别说人活一股气,就是单说魔族的奸诈程度,他们不一定会说话算话撤兵,倘若贸然交出,他们食言,那才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日后他们这些人在其余没来的修士宗门名下,可怎么有脸活?


    这是清澜宗掌门的想法。


    他本以为其他高层大抵也会以大义为重,可他低估了人心。


    如今修真界大势已去,许多弟子甚至被抓了起来,只待他一句放不放人便能轻易决定他们的性命归属权


    碧水宗座下都是女弟子,长袖善舞,人还没几个,掌门极其护短,生怕这乌泱泱一大片魔族将她们的有生力量消耗殆尽,率先高呵出声。


    “清澜宗掌门,如今我们的输赢已经板上钉钉,何苦再做无谓的挣扎,平白浪费无辜弟子的命呢?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人,交出去换取所有人的平安,岂不是新娘子的大善!”


    掌门怒不可遏:“简直愚昧!”


    另外一宗,青云门大长老接茬:“此言差矣,何为愚昧?碧水掌门乃是利天下之言,将人交出来,又有什么问题。”


    “清澜掌门,可不能因为那新娘子是你们清澜宗的人,便心存有私啊。”


    有了先人开了这个头,后续便有许多人跟在后面附和。


    魔族抓的人里,各个宗门的人都有,其中不乏一些长老的心肝宝贝,他们自是不肯自家人再度折损。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掌门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看向盘腿坐在地上调息的柳胥舟。


    柳胥舟似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眼。


    “师尊!不可啊!我们好不容易为师妹做到今日的地步,只差临门一脚,万万不可半途而废啊!”宋凭哀求着。


    看向身前的宋凭,柳胥舟目眦欲裂:“为师不是让你保护好你师妹的吗?!你怎么在这里!”


    宋凭捏了捏拳,垂下头颅不说话了。


    半晌只憋出一句:“师妹现在,很安全。”


    柳胥舟气的大骂:“蠢货!”


    宿白砚自然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其实在柳胥舟身上,也不着急,身影刹那间离近,扼住了半跪着、持剑撑地的宋凭咽喉。


    “师尊……不!”


    宋凭力气和灵力耗尽,已再没有一战之力,只能被宿白砚死死掐住。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坚定。


    宿白砚笑了,笑的鬼气森然:“好骨气,好一片拳拳护美之心,宋大剑修看起来很不怕死啊,就是不知,你师尊怕不怕你死呢?”


    他目光转移向柳胥舟:“柳仙师,本尊敬你是阿糖师尊,暂时放下你我旧时恩怨不提,尊你一声,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既然很难做出选择,连本尊用魔兵手下众多正道弟子的性命威胁都还在犹豫,那本尊便再推你一把,加个砝码好了。


    用清澜宗未来的天才同半个修真界的天之骄子们,换取本尊的唯一一位爱人,你,可想好了?”


    眸光危险的眯起,宿白砚昳丽的过分的眉眼上,笑意越发加深,掐着宋凭的那只手也越来越用力。


    “师尊!师……师尊!啊,不……不可啊!”


    “真是聒噪。”


    眸子里划过一抹厌恶,宿白砚抬手封了他穴道。


    “本尊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你知道的,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我只是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倘若待会儿魔族大军屠城,你们都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本尊去找她。


    这群内乱频生的酒囊饭袋,怕是全部一起上,也只是分秒之间的事。”


    宿白砚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冷意。


    话虽如此,可他不愿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


    一但他实施了这个方案,他同黎糖之间,才是彻底的没有可能了。


    只是,不逼一逼柳胥舟,他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清澜宗众人是横跨于他和黎糖之间的巨大天堑,偏生他还不能强拆,只能跨越。


    浓艳的桃花眸微阖,宿白砚唇角勾了后:“三。”


    “二。”


    “……放了他。”


    如愿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宿白砚手一松,宋凭如破布娃娃一般被他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


    “柳仙师识相是最好不过了,人呢?”


    想了想,他又眯了眯眼:“你知道的,本尊要看到她毫发无损的样子。”


    柳胥舟闭了闭眼,吐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孽障,你救不了她。你如此做法,只会更加害了她。”


    宿白砚冷笑:“这就不关你事了,她在本尊身边,总比跟着你这个废物要强的多。”


    彻底闭上眼,柳胥舟长叹一声:“梁师兄,别再挣扎了,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身后的那么多魔兵,将她带出来吧。”


    梁师兄,也就是梁掌门,面色难看至极:“胥舟,你居然真的……”


    “他说的是对的,他若将我们所有人都杀了或者废了也只是抬手之间的事,我们无可奈何,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师兄。


    况且我相信,他不会害了黎糖。”


    他只是出于一己之私,想将黎糖永远留在他身边罢了,嫁给宋凭自然是上上策,既能延长她的寿命,又能让他得偿所愿,可现在……


    握紧了拳头,梁掌门哼了一声:“我派人去找!”


    由于宋凭是最后一个见过黎糖的人,梁掌门问他人在哪儿,可他却拒不配合。


    冷笑一声,宿白砚丝毫不客气,直接上前,对他使用了搜魂之术。


    待确


    定了黎糖的最后位置,宿白砚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忽的察觉出,留在她体内那一缕魔息突然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她体内猛地横冲直撞,直至消失——


    一股巨大的慌乱感充斥了他全身,来不及等梁掌门带人进去找,他便先行飞身而起,奈何人走到一半。突然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魔息消失了,怎么会突然消失……


    怎么可能??!


    在魔族,一个人种在另一个人身体里的魔息忽的彻底消失,只代表一件事情——


    那个人,即将身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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