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最后一战（六）
一个时辰后。
鹿珠迅速起身, 接替曾祖。
控制神血冲撞的水棺，对剑恕而言也非常勉强。
也就是先前他一直在吸收菩提的神息修炼，否则只一盏茶他都控制不住。
鹿珠也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她对神血的掌控远超曾祖, 甚至可以吸收水棺中，阿楠散溢出来的神血, 来恢复己身。
一个月后, 水棺内, 阿楠身上的裂痕就不再增加了。
半年后，小乌龟和轮回都清醒过来。
阿楠身上的裂痕已经消失，恢复了原本玉雕似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她身上散发出的光晕更加圣洁, 渐渐转变成七彩珠光。
小乌龟和轮回即便醒过来，也丝毫不敢靠近阿楠。
它们能感觉得出，阿楠身上的威压与日俱增，那是体内一点点被神血充斥的过程。
待她真正成神的时候, 小乌龟和轮回连抬头都做不到。
“你们先去菩提树那边吧, 菩提树已经是神树, 它适应神息后，也能受益。”鹿珠叮嘱它们。
“菩提是轮回秘境的中心, 只要它能稳住，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轮回和小乌龟乖乖去了菩提树那边。
剑恕也受不住这超越半神的威压, 同样跟着过去了。
鹿珠其实也顶不住越来越重的威压, 神魂每一刻都在隐隐作痛。
若是放在以前, 她肯定是呜呜嗷嗷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但现在，她好像已经习惯了疼痛和挑战自己的极限, 就像是曾经在大道长河……不，时光洪流中飘荡的那些岁月。
她就坐在水棺旁边打坐，甚至没有用元力护罩，由着阿楠越来越重的威压，逼着自己在疼痛中寻找自己的神道。
*
五十年过去，鹿珠正在蒙昧和迷茫中穿梭无尽的时光长河，蓦地感觉有人抚了下她的脑袋。
那力道很熟悉，也很温柔。
“二……”鹿珠惊喜地睁开眼，眼神微微顿了下，依然咧开嘴笑得灿烂。
“阿楠，你成神了！”
阿楠知道，鹿珠期待看见的不是她，但她什么都没说。
即便现在的她，已经强大到一根手指就能碾死鹿珠，也还是如当初在神祀广场时一般，坚定单膝跪地在鹿珠面前。
她手握胸口，“不负大人所托，还请大人吩咐！”
阿楠清楚，大人让她先成神，必定是对她有安排。
鹿珠已经压下了自己心里的惆怅，笑着拉阿楠起身。
“阿楠姐姐，天外天现在已经成了我们和天荒、地荒的战场，浮屠那厮想必一直在想办法突破母神设下的禁制，想要回来夺取你我成神的机缘。”
“我想要姐姐做的是——”鹿珠眸底凶光大盛，“给我往死里揍，揍死这个不要脸的，让他死得渣都别剩！”
说罢，她截取自己的记忆片段，直接送入了阿楠的灵府中。
若是以前，关于神界的记忆片段，阿楠是承受不住的。
但现在她已经成了神，即便还没有到主神位的地步，也可以知道神界的过往了。
阿楠闭眼消化片刻，再睁开眼，目光杀意比鹿珠更甚。
“让他就这么死太便宜他了，该让他背负着孽力因果，去荒狱永世忏悔！”
她和鹿珠是一路人，比起先前过分仁慈心软的母神和玄武，她们面对背叛和叛逆都只有一个念头——
能揍揍，不能揍杀！
想留下来给她们添堵？
梦都别想做这么美！
鹿珠没有意见，“可以可以，如今阿楠姐姐你是世间唯一的神，只要你到天外天，咱们迎回原本的神界就有希望了。”
阿楠略有些无奈，“可我打不破母神神道留下的禁制。”
那毕竟曾经是神界天道，她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刚能入神界的小神。
至于重启神界的大任，阿楠想都不敢想，那纯属做梦。
鹿珠笑着解释，“没关系，我送你去。”
顿了下，她又道，“对了，去的时候，你将轮回和小乌龟还有曾祖，都带去战场吧。”
“不管大家是不是都还活着，若是累了，也能让他们有一个歇脚的地方，若是……也能让他们魂归故里。”
因为道契天成，又曾经是轮回的主人，云煞也能操控轮回秘境。
阿楠蹙眉，“那你呢？”
鹿珠笑道：“我就在圣殿中，继续领悟属于我的神道。”
她全部的直觉都告诉她，只有领悟了神道，才能离开这座圣殿。
否则她就只能跟大家一起死，没有任何其他路可走。
*
没给轮回和小乌龟拒绝的机会，鹿珠身为小乌龟的主人，也能操控圣运。
鹿珠再次催动菩提树炼化阿楠神血气息后形成的圣明台，将嗷嗷呜呜个不停的轮回、小乌龟、曾祖剑恕和阿楠，一起送往了天外天。
待得他们一消失，鹿珠就猛地吐出几口鲜血，委顿在荒凉空旷的圣殿中，许久站不起身。
她干脆不站起来，随意抹掉唇角的血，带着几分惫懒躺在圣殿地上，仰头望着大殿中央镂空处的天空。
总算是将所有的牵挂，所有的羁绊全都送走，身无一物，孑然一人，不惹尘埃。
白雾尽散后，表情寂寥的鹿珠喟叹出声，就算神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这片苍蓝天空和姣姣银月，也亘古存在，从未离开过。
鹿珠突然忍不住了，小嘴一瘪，眼泪一颗颗落下，呜咽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出了鬼一样的动静。
“呜呜……打仗得花好多钱，我又穷了呜呜呜~”
“二狗你要真让我变成穷光蛋，回头我咬死你呜呜呜~”
“鹿晴宝轩，你们腚肯定痒了吧？呜呜呜~我脚也痒了呜呜~”
凄凉……又不那么凄凉的嗷呜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隐没下去。
等鹿珠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空旷的大殿内睡去时，阿楠也已经通过圣明台，穿过那扇界门，到达了天外天。
*
天外天是界与界之间空荡荡的虚空，非常之大，即便以神的速度，也需要一段时间。
她还没有到达战场，离神只一线之隔的空怀，突然感知到熟悉又陌生的神血气息出现在天外天。
他浑身一震，神种成神了？
不！
他也曾经是神，能感觉出这神灵之弱，绝非神种。
是那机缘巧合觉醒了玄武血脉的新神种子，她成神了？！
这对他而言，同样不是个好消息。
他蓦地出现在战场上空，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战意，让正在打杀当中的英檀和金雉同时僵住动作，控制不住身形，险些被打斗造成的时光黑洞吸走。
一股混沌迷雾笼罩着英檀，将她拉回己方阵营。
雷霆也没见死不救，以雷光将金雉拉回了新神界阵营。
不过比起英檀还精神抖擞挑着骂空怀的模样，她一声不吭，脸有点黑，被电的，也是对空怀的失望。
与自己相处十数万年的伙伴，空怀都能如此不顾死活，就算他成了父神，金雉也不觉得他真允许他们这些追随者高高在上，享受属于他的威严。
其实从被放逐天外天开始，她已经时刻在后悔，自己当年因为贪欲而叛出了儒域。
但空怀对其他人的想法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满含杀意盯着虚空，同时声音响彻战场——
“所有半神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旧神界生灵！”
不待雷霆和金雉他们表达反对和疑惑，空怀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们脸色大变。
“新神已生，若无法诛神，我等必死无疑！”
说罢，空怀没再理会下面的动静，手中现出一把拴着九个浮屠塔连环扣的黑色大刀，恶狠狠朝着虚空劈了过去。
巨大的刀芒比光速还快，所经之地尽是汹涌着暗色的时光黑洞，似是连空间都分割开来。
刀芒去的地方，离旧神界更近一些，这甚至波及了旧神界的驻地。
瞬间有人惊呼出声，只是声音戛然而止，被吸入时光黑洞，快到让云煞救都来不及救。
他只能以混沌领域将大部分人护住，停留在边缘的那些……他实在无能为力。
若是拼命，不是不能救。
但空怀莫名其妙发疯，他不能失去战斗力。
鹿珠不在的时候，云煞虽然看起来温和淡然，却始终有几分曾经属于昆夜大帝的冷静和漠然。
被黑洞吸过去眼看着就要死去的生灵里面，有龙鲛和龙族，双方先前互相调侃着起了口角，约着到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挠架。
是的，只用手，不用元力和法诀，看谁互相得对方添的伤势多。
出气还不耽误战局，这是他们看鹿晴和宝轩‘内讧’的时候，学到的新办法。
可惜碰上了空怀发疯，因为谁都没动用元力，刀芒又去势太快，竟然一时无法防备，跌进了黑洞中。
龙族那位，正是龙笑的曾爷。
龙鲛则是三十三个龙鲛里最小的梅珊珊，就比英檀大五万岁，比英檀还孩子气。
龙族和英檀见状，睚眦欲裂，都在混沌领域里待不住，拼了命往领域外冲，想要救自己的同伴。
即便他们知道，进入时间黑洞就会被卷入时光洪流，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局面，谁也没露出一点后悔。
在护短这方面，妖族从没让人诟病过。
死死拉着龙笑的鹿晴和宝轩眼眶都红了。
他们跟英檀关系已经很好。
龙笑那个曾爷虽然实力不济，龙还是挺可爱的。
当年他没救龙笑的父母，是因为龙城先将他打伤了，他掉进了秘境，才会由着龙笑和母亲逃走。
虽然已经面对死亡几百年，看到自己亲近的人眼睁睁去送死，他们还是无法接受。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就在英檀和龙族要进入黑洞的瞬间，那道被劈向虚空的刀芒却突然碎裂，连一丝残威都没留下，直接消失了个干净。
而英檀和去救人的龙族，被看不见的脚踹回了混沌领域里，与他们一起嗷呜着被踹回去的，还有先前跌入黑洞后，能以自身元力支撑下来的生灵。
就包括龙笑曾爷和梅珊珊。
这俩货都一脸的惊魂未定，看到同族虎视眈眈想要剥他们皮的模样，只能委屈巴巴缩着脖子蹲在原地，连嗷呜都不敢了。
英檀他们暂时没工夫去揍这几个不省心的，只目光灼灼看向先前救他们的那股气息出现的地方。
他们大概知道空怀发疯的缘由了！
阿楠的身影如她人一样，干脆利落出现在此地。
先前她其实还在万里之外，只凭借着神息之力，就打散了空怀的攻击，将人‘送’回混沌领域。
云煞难得跟鹿晴和宝轩、乔柏他们一样，眸底亮起了光。
阿楠成神了，那鹿珠……
阿楠落在他们前面，没跟大家废话，“大人还在圣殿顿悟神道，命我前来，杀了这个背叛神界，引得母神和诸神陨落的畜生！”
剑茗和剑白猛地抬起头看她，阿楠知道当初神界发生了什么？！
第252章 最后一战（七）
剑茗从来就不是个擅长忍耐的人, 她立刻上前。
“阿楠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云煞、无坷和剑白心下同时一阵，脸色都冷了下来。
这件事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空怀当初背叛北方神域, 被玄武逐出了神界。
后来在神魔大战的时候, 空怀再次回来，已重新成就神位, 站在了魔族那边。
别看剑茗和剑白是魔神, 却也瞧不上他, 从来没搭理过他，才会没注意到这厮竟然放弃神格，逃过了陨落的命途。
可若是当初的一切都是空怀……不, 是浮屠这个畜生引起的，剑茗眯了眯眼, 那就算要入荒狱十次，她也绝对会拼尽一切杀了他！
空怀的神色比云煞他们更难看。
明明当初他带领荒族闯入神界时，母神一声不吭，从未降下法旨阻止, 显然是知道他的来历和作用, 默认了他所做的一切。
但这没用的神道在彻底消亡之前, 竟然让自己治下的生灵知道了当初发生过什么事。
他怕阿楠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立刻怒吼——
“还不动手！等死吗？！”
他的铁杆簇拥龙城立马冲了出去。
龙城跟龙族已彻底成了死仇, 鲛族他也没少杀，甚至为了九蕴渡生焱, 七尾死灵狐他也杀过。
无论如何, 他都回不去妖域了。
若是旧神界赢, 他必死无疑，只剩拼命一途。
雷霆虽然贪婪自私, 这些年被空怀喂资源喂得不错，也下意识跟着冲了出去。
只有金雉没动作，除了吸收玄武几滴神血，她并没有害过多少六域生灵，也许还有回转……
空怀在对阿楠动手之前，冷冷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让金雉不寒而栗，打断了金雉的悔意。
意思很明显——不动手，现在就死！
金雉只能硬着头皮运起神魂攻击法诀，瞬移至旧神界边界前，无奈动起手来。
“等会儿再说也不迟！”阿楠没急着跟剑茗和剑白解释，扔下这句话冲了出去。
她要先完成鹿珠交给她的任务。
“轰——”的一声，在阿楠冷厉的眼神中，空怀再次劈过来的大刀轰然破碎，他自己也被击飞出去数百里。
空怀心下大惊，阿楠才刚刚成神，不该有这样的攻击力，为何……不对，她竟然会玄武的玄武神爪功？
带着耀眼光泽的白皙手掌，以比空怀刀势更加凌厉的攻势落下。
空怀心里冷笑，就算是玄武他都杀了，只是有玄武血脉的小神，他也必能杀了她！
*
俩人打得正激烈的时候，龙城和雷霆已经对上了云煞。
金雉和魔族的半神则对上了无坷和英檀。
剩下两个魔族半神，被剑茗和剑白包揽。
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谁也没有前面两百年的敷衍，个个奔着要对方性命去，只不择手段想让对方死。
最不择手段的，当属龙城。
他本为红龙，吸收了五爪金龙、黑龙、白龙和红龙，还有鲛族和七尾死灵狐的精血后，辅以玄武大神的神血，血脉等级已经比龙族高许多。
冲到旧神界这边，龙城虚晃一枪，让雷霆挡住云煞的攻击后，他直接瞬移至龙族面前，以血脉压制住龙族，掏出了一杆长枪。
就是这长枪，让所有被压制得踉跄下跌的龙族都怒吼出声，嘶吼着上前想要杀了他。
这是他们五爪金龙的龙骨炼制而成，上面有他们所熟悉的龙息，还有返祖气息！
已经跟曾祖站到一起的龙笑，恨到眼睛里都要渗出血来。
那龙枪是她父亲的龙骨！！！
怪不得当初他们一家子，在龙族并不起眼，却被这位大能看上，非要了他们全家的命不可。
原来，父亲竟然有返祖血脉，本有机会返祖成为上古神兽祖龙的！
现在却变成了龙城手里的可成长型半神器，在龙族身上刺出一个个血洞，肆无忌惮地吸收他们的龙血来喂枪。
龙笑怒吼，“你找死！”
她身上的气息猛地汹涌起来，竟然挣脱了龙城的血脉压制，一下子冲到了龙城面前。
接着，她龙身上的气息迅速暴虐起来，她要以自爆的代价，杀了这个畜生！
没有龙拦她。
不只是她，她的曾祖，还有数条五爪金龙，都在这么做。
无论如何，龙城必须死！
但身为半神的龙城，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戏谑。
“看来，五爪金龙血脉中，果然都有返祖的天赋，只是缺少机缘罢了。”
所以五爪金龙才能成为皇族，是因为他们都有机会返祖，只是这个机会比成为神道都更加渺茫罢了。
可他龙城有法子帮他们激发啊哈哈哈~
只要在龙族自爆的瞬间，将他们还未曾轮回的神魂禁锢在龙躯内，将龙丹碾碎，以神魂的力量包裹，送入龙骨中，这龙骨的返祖血脉就会留下。
积少成多，说不定今天，他龙城可以有一把祖龙神枪！
龙城眼神中闪烁着残忍的笑意，将护身的神器激发，只等着龙族在他面前以血肉放烟花，庆贺他即将得到祖龙神枪。
*
第一个要自爆的龙笑，还没有彻底炸开，不知何时，轻柔薄透的浅浅迷雾就缠绕住了她，直接打断了她自爆的趋势。
其他龙族也同样如此，都被混沌迷雾吸收了自爆的暴虐元息，被困在当场。
一声熟悉的轻叹在龙笑耳边响起，结束在龙城的惨叫当中。
白皙修长的手掌直接穿透龙城的胸腔，捏着一枚斑驳着血色的龙丹，连同手掌的主人一起出现在龙族面前。
云煞没看凄惨嚎叫着迅速萎靡下去的龙城，只认真对龙笑道：“珠珠说过，死不是报仇，也不是终点，是你们的无能，他们的解脱。”
“报仇，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让他在无尽的岁月中，品尝自己所有的孽力因果。”
龙族闻言，都忍不住愣住，那要怎么做……
龙笑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云煞以无序领域控制住龙城，让龙城在黑暗中嚎叫着，以荒狱立了誓。
“啊啊啊！只要将龙丹还给我，我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去我该去的地方！”
龙笑和龙族心底都有点发寒，这明显不是龙城自愿说的，是被无序领域控制，连神魂都不属于自己了吗？
云煞淡淡看着龙城，微微弯腰，好心将龙丹还给龙城。
还不等龙城挣扎的蒙昧眼神露出一丝惊喜，云煞又面无表情再次将还未彻底归位的龙丹掏出来。
周而复始，眨眼间便是数十次，让龙城瞳孔缩到无处可缩，竟渐渐散开。
巨大的血阵出现，将龙城带走时，他眼神中竟然出现了解脱又惊恐的神色。
他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神魂不为迷雾所扰了，为什么他该去的地方会是神悔之地？！
云煞将他的龙丹和那把龙枪递给龙笑，“好了，你们的仇报了。”
龙城不知道，自己毁掉的祖龙，若他所料没错，应是大道赋予此界诸神陨落前的生机，却为他所毁。
这种令一个神界都陨落的因果，除了荒狱，他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
看着血淋淋的内丹和龙枪，大多龙族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说实话，以前他们只听人说过昆夜大帝的恐怖，却不知道，原来……这么恐怖。
只有龙笑丝毫不怕，心底只有痛快。
她的仇总算是报了，也拿回了属于自己亲人的遗物。
就算再恐怖，赵二狗不还是被小鲛大人捏在手掌心？
她干脆利落收起两样宝物后，浑身杀意凛然冲向新神界阵营。
这些混账玩意儿都该死！
也许是因为龙笑的勇气，抑或她父亲有过返祖的迹象，莫名地，龙族竟然有了以龙笑为首的架势。
他们都跟着龙笑冲了出去。
云煞没拦着。
他只是记起鹿珠先前念叨龙城的话，实在是太想念道侣，忍不住想让这小家伙的话变成真而已。
实则雷霆还在，魔族的几个半神也都活着，他没时间发呆。
不自觉抚了下胸口，属于道侣的印记……小乌龟和轮回都在这里，云煞表情又一次恢复冷漠，重新转向战场。
*
而阿楠和空怀这边，打得也越来越激烈。
空怀的九连环浮屠刀，带着令人生畏的煞气和难以预料的速度，刀刀冲阿楠的死穴而去。
阿楠毫不畏惧，哪怕身上见了血，也秉承一贯的狠劲儿，不惜以伤换伤，也要靠近空怀。
而后，一道道带着神金色光泽的掌风，密集又迅速地出现在空怀身周，似是天罗地网，一掌掌劈在空怀身上。
“神种大人让我告诉你！”在打斗的过程中，阿楠冷冷给空怀传音，“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你都无法得逞！”
被体修近身，不是什么好事儿。
渐渐地，空怀应对得有些狼狈，但还算能抵挡得住，虽然身上血痕不少，气息并未萎靡。
他气笑了，“就凭你？一个刚成就神位的蝼蚁？就算神种来了也是做梦！”
阿楠冷笑，“很快你就知道了，我收拾你足够，我怕你脏了神种大人的手！”
空怀嘲讽：“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我倒是要看看你——”
话没说完，正在攻击他的阿楠突然身子一个踉跄，掌风一下子劈歪到空怀身侧。
没劈中也就算了，可带着神力的掌风直接将时光洪流的黑洞劈了出来。
罡风劈头盖脸刮向空怀，让他连传音都说不完，只得仓促抵挡。
接下来，阿楠没有跟他废话，只是攻击愈发狠辣。
她会的可不只是玄武神爪，传承中玄武更擅长的是防御能力，阿楠同样如此。
她的神躯就是最强悍的武器。
她矮身上前，手、肩、腿甚至指甲，都是揍空怀的利器。
跟壮汉撕头花一样的架势，让空怀目不暇接，甚至内心嘲讽。
新成就的神，打架怎么这么上不得台面？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阿楠的攻击不足以要他的命，但她身上似乎带着些什么古怪的东西。
每每她攻击有误，总要引得他猝不及防被黑洞中的罡风攻击到神魂。
即便他神魂再强大，没有成神之前，他也很难抵御时光洪流。
次数多了，他的神魂竟然开始隐隐作痛，甚至融合半魔神的部分竟生出了裂痕。
空怀心中惊呼不妙，当即就想后退。
阿楠能让吗？
她直接将自己当作天马流星锤，以极快的速度翻滚着闭眼往前冲。
空怀：“……”艹，这流氓打法，让他预判都很难预判。
但他并不怕阿楠的神躯，因为他也曾经成神，身体强悍程度并不比阿楠弱多少。
甚至在阿楠翻滚过来的瞬间，空怀后退之前，实在忍不住被阿楠这小辈嘲讽和攻击的怒气，恶狠狠一脚踢了出去。
结果……阿楠翻滚的动作被突然出现在她身周的黑洞卡了一下，略偏移了路线。
偏移到了……空怀下半身，而空怀正好抬起了腿。
阿楠是脚冲空怀，以翻滚造下的惯性，恶狠狠踹……咳咳，撞到了他身上。
‘咔嚓’一声，好像有什么碎掉了。
饶是以空怀的强大，仍然忍不住表情呆滞了半息，转瞬就变成了狰狞，一张嘴就是不似人的嚎叫。
远处正打得激烈的众生灵，但凡是个雄性，都忍不住夹了下腿，浑身发凉。
再强大的雄性，也有脆弱的地方。
还有，这神……咋感觉有点不大正经？
阿楠也没想到有此……意外。
不过她没浪费机会，她一个有道侣的人，没什么害羞的情绪。
攻击哪儿不是攻击啊，她脚下步法如同残影一般，趁着空怀疼痛难忍的时候，又一次连环踹出去。
这回，没踹中某些地方，但她有一下差点劈叉，直接踹到了空怀脸上，将他粗重的呼吸直接给踹没了。
就，是个活的，都快要气死了。
“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法！！！”空怀实在忍不住了，气得哑声怒吼。
别说他了，新旧神界双方阵营，对这个如今天地间唯一的神灵，这种……诡异又猥琐的打法，都格外地好奇。
怎么看怎么不厉害，可每回最废的时候，攻击力反倒比凌厉的时候强大数倍，这是为什么啊！
哦，也不是所有人都好奇得抓心挠肝。
先是正炼制毒符的宝轩僵了下，直接毁掉了一张上好的极品仙兽皮子。
他好像知道，阿楠姐姐为什么会这样了。
鹿晴也炸了丹，惊得旁边正在炼制阵法的乔柏差点毁掉手中的阵盘。
乔柏跟只有眼白的鹿晴对视一眼。
他们好像也……
接着是以一人之力抵挡龙城和雷霆两人的云煞，与剑白在那些孽力深厚的仙帝巅峰中厮杀的剑茗。
那啥，他们也……
第253章 最后一战（八）
三日后, 阿楠提着生死不知的空怀回来，直接扔在了旧神界的边缘。
真正的大战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很快, 新旧神界之争也分出了胜负。
旧神界的生灵们这会儿脸上都挂着笑意。
新神界彻底败了！
除了金雉见势不妙, 迅速求饶，被剑白扔进了浩气死域中, 以孽力断她生死。
其他的包括魔族的半魔神在内, 都已经被尽数诛杀。
而被绯纤带领的青鸾和金鸳, 则以青鸾一族的神魂隐匿天赋相护，献祭了半数绯纤手下和青鸾族人，逃入时光洪流中, 再不见身影。
剑茗再次催促阿楠，“你先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是这混账害母神和诸神陨落？”
虽然神界的记忆片段如今除了她和鹿珠, 还没有人能受得住，但没人说不能说出来啊。
她言简意赅将在鹿珠记忆中看到的事情说了。
“若是没有浮屠带领，荒族即便是动乱，也不可能会冲进神界, 从而导致死伤过甚, 四分五裂成为六域八荒。”
云煞和龙鲛一起看向浑身是血的空怀, 眼神如数九寒霜。
“而神界之争后来之所以会失控，就是因为这畜生可以改变自己的神息, 在仙神和魔神之间挑拨，才会引得越来越无法收拾。”
她甚至想将大道降下毁灭法则的事情也告诉大家, 只是一张嘴, 识海中凛冽的冷意就让她顿住了话头。
她不动声色抬头看了眼天, 即便成了神，大道也不是她能抵挡的。
剑茗和剑白不用她说更多就都懂了, 脸色铁青。
他们身为四方神的神格碎片偷生，对于大道所为已经有所了解。
除了至高无上的大道，也没谁能让一个神界都陨落。
他们当初不明白的是，明明只是小伙伴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哪怕底下的属神也跟着闹腾，在他们的镇压之下，其实不会生出大乱子。
怎么会越打杀气越重，甚至到了连他们四方主神都无法阻挡的地步。
刚陨落的时候，因为母神牺牲自己，保护他们的神格碎片和残魂，剑茗和剑白几乎每时每刻都活在愧疚当中。
当初明明青龙和玄武都避着他们，是他们非要挑起战斗，他们以为自己是神界的罪人。
现在恍然大悟，面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
也许他们是对的，若是玄武不像母神那样仁慈软弱，也不会纵容浮屠这样的畜生，有机会毁掉神界。
但他们也心知，如果不是他们想要以强硬手段来保护神界，学会沟通，也许一切是真的不会发生。
可那时候的四方神太骄傲，一门心思认定自己是对的，谁都不肯说什么。
所有的愧疚和惆怅都化作浓浓杀意，两人一步一步走向空怀。
杀掉天荒和地荒那么多巅峰修士没那么容易，原本在大战后两人元力已经虚空，现在，被他们动用所剩不多的神格力量彻底恢复。
他们要亲手杀了这个畜生。
阿楠略迟疑了下，没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的，只给他们传音。
“两位前辈，珠珠说，比起杀了他，更应该让他去荒狱忏悔。”
剑茗和剑白脚步都没停下。
剑白难得多说了几句，“当初神界毁灭，我们的错我们会认，荒狱是我们该去的地方，到时候老子可不想戳个他，在那里恶心我们。”
剑茗依然言简意赅：“他背叛玄武，杀了玄武，毁了这个世界，让他魂飞魄散，才算是彻底地了结。”
不管这是不是便宜了浮屠，他们都要了结这份因果，不想带着任何遗憾去神悔之地。
阿楠清楚，这是旧神之间的事情，他们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便不再阻拦。
*
剑白和剑茗能感觉得出，空怀虽然元力也极其虚弱，可他身体的强悍程度，比现在的他们要强许多。
甚至两个人加起来，都很难打破他的身体防御。
他们也知道，只要开口求阿楠，阿楠能真的杀了浮屠。
但谁也没开口，他们是一起诞生，互相陪伴了无尽岁月，许多事情都有无需言语的默契。
两人身上的元力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让人心头战栗的古老气息突然在他们身上慢慢升起。
云煞和无坷脸色都是一变。
剑茗和剑白动用了他们维持祖灵状态存在的最后一点神格碎片。
若是用光了里面的神光，他们就只能彻底陨落了。
无坷更清楚，这两位主位魔神，当初都立下过誓言，说他们不配得到永恒的安宁，在死之前都会坠入荒狱的。
他略有些慌张，不自觉上前，想要阻拦。
当初他因为身份特殊，有幸在主神大人跟前沐浴神息。
他很清楚，青龙其实很在意这两个一起诞生的伙伴，之所以一直避而不见，甚至跟他们对立，都是为了想办法救下正在陨落的神界。
云煞拉住无坷，冲他摇了摇头。
他传音给无坷，“没用的，我们拦不住，这是他们的道……和存活到现在的意义。”
无坷顿住脚步，眼神中的挣扎和纠结复杂交织在一起，看着阿楠嘴唇动了下，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其实只要剑白和剑茗等一等，他们还有生机的。
只是……现在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他没办法开口。
剑茗和剑白身上的古老气息，是最为纯正的魔神之力，比鹿珠他们先前收集过的带着死气的魔神息要更加精纯许多。
只是微不可察的一丝，就让二人肃杀的面容瞬间多了一份不可侵犯的庄严。
除了云煞和无坷他们几个，其他人竟然都无法直视二人，不自觉垂下了头颅，在懵逼上献上了对神灵的敬畏。
召唤出最后一点神格碎片后，剑茗身上多了几分勃发的火热，似是随时都会剧烈燃烧起来。
她率先凝起一把赤红色的火剑，冲向漂浮在半空中的空怀，一剑将他劈至了千里之外。
剑白身上则升起了比浩然死气更加森然又锐利的魔气，氤氲着遮住了他的脸。
他拉着剑茗，在空怀停下之前，就站到了预判中的位置。
他只露出一双赤红到极致的魔瞳，眸中射出黑红色浩然死光，眨眼间便刺入空怀体内。
已经被阿楠揍晕的空怀，像是个破布娃娃，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地被二人撕裂，连神魂都被他们以火魔和死气吞噬干净。
*
旧神界的众生灵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感叹不已——
大战……这就结束了？
大战，是真的结束了！！！
剑茗和剑白能听到旧神界驻地传来的沸腾欢呼，但两个人面上的神色更加惆怅。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他们带来的祸，他们要带走的仇。
可片刻之后，让他们心神不安的是，他们竟然一点解脱的感觉都没有，血阵也没亮起。
他们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几乎到了能跟鹿珠的青龙直觉媲美的程度，在他们灵府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旧神界的生灵们正在为胜利而欢呼，而原本一脸痛快看着空怀魂飞魄散的阿楠、云煞和无坷，却都紧紧皱起了眉。
他们也感觉出了不对，罪魁祸首都死了，到底是哪里不——
还未有头绪，云煞瞳孔猛缩，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以跟阿楠几乎媲美的速度，甚至突破了光度，往剑茗和剑白那边冲。
他们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空怀是死了，可是此方天地竟然出现了第二道神息！
带着空怀气息的神息！！
这道神息蕴含着浓浓的杀意，直冲剑茗和剑白。
阿楠的动作比云煞还要快一线，她甚至透支自己刚生出不久的神血，形成了绽放着耀眼金光的屏障，及时护在了剑茗和剑白跟前。
只是，不够，远远不够。
云煞的混沌迷雾第一次失去了作用，在一尊模糊巨佛散发着乌色的紫红色光雾冲击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闷哼一声，唇角溢血，被拦住了一息时间才重新往前。
而阿楠的神光，也抵挡不住这紫红光泽，神光屏障像是玻璃一样四分五裂，她也被击飞出去。
哪怕她不顾承受了大半攻击的伤势，再次以光速往回赶，也来不及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肉髻的空怀出现在剑茗和剑白面前，狞笑着伸出手。
“既然你们想去荒狱，我成全你们也无妨！”重重叠叠带着佛陀圣洁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当初神界毁灭，你们才是起因！将你们的神格彻底献祭给我，我会创造新神界，到时候我会去荒狱看你们的哈哈哈~”
剑茗和剑白在死亡面前，并没有慌张，这仿佛才是该发生的事情。
他们心底的不安，在空怀以神躯出现后，彻底消失了。
剑茗只抓紧时间以神光问空怀，“刚才我确定已经以神光杀了你，魂飞魄散，你竟然可以重生，应该是邪神的天赋？”
剑白冷笑：“大道不会允许一个邪神成为父神，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想去荒狱？不如陪我们一起！”
老牌主神以神光的交流，甚至连阿楠都来不及听清。
剑茗和剑白身上的神光蓦地加重，竟然比云煞和阿楠都厉害，挡住了空怀的神力攻击。
旧神界的众人已经惊麻了。
先前剑茗和剑白可没有这么厉害的本事，空怀也没有。
看起来很厉害的云煞和他们唯一的……嗯，现在是唯二的玄武神，似乎也比想象中弱了。
这个世界着实是太魔幻了，下一刻此界彻底毁灭他们都不会意外……呸呸呸！
*
在大家心头乱啐时，剑茗和剑白已经燃烧起了神魂，攻向浮屠。
先前剑茗和剑白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近千里的距离，才让他们神光对众生灵的影响小了些。
也因此，终生灵不知道，以浮屠身份重新出现的空怀，比先前厉害了多少。
剑茗和剑白都知道，这回是真的要彻底拼命了。
但他们的攻击，竟然被空怀……不，浮屠躲开了。
诡谲而巨大的佛影哈哈大笑，笑得肉髻颤抖不止。
他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戏谑道——
“哦，忘了告诉你们，感谢你们打破我给自己留下的禁制，让本神重新归来，杀我就不必妄想了。”
“在神界陨落之际，我以自己的神格与神冢融合在了一起，就算神冢破碎，我依然可以进入仙界和魔界吸收气运，此界彻底毁灭之前，我不死不灭！”
想要杀了他，就得以一界的生灵为陪葬。
浮屠渐渐清晰的面上露出真切的邪恶表情，他真是很期待，这群为了守护旧神界的生灵为此而努力呢。
第254章 最后一战（九）
旧神界生灵, 听到空怀……不，他从来都不是空怀！
大家听到浮屠的话，脸色都特别难看。
想杀浮屠, 就要毁掉他们在无尽岁月中, 拼死拼活才勉强守护住的世界。
不杀浮屠，他们就得眼睁睁看着浮屠吸收此界气运, 成就父神, 苍生凋零。
就算神种领悟了神道, 也未必能对抗以一界气运为基的邪神。
连剑茗和剑白都僵住了动作，面上悔恨和杀意交织，却不敢继续冲过去追杀浮屠。
就算他们拼了最后那点神格碎片与浮屠同归于尽, 也不过是消耗祂们一直守护的世界气运，还有苍生赖以生存的生机而已。
那祂们就更加罪无可恕了。
无坷摇摇欲坠, 再也没了尊佛的淡然，身上的功德金光翻涌不休，始终无法稳定。
十几万年前浮屠的算计，被他算到了。
他找上荒族中活下来的混沌和穷奇他们, 顺势而为, 艰难谋求到了鹿珠这一线生机。
但现在才发现, 一切都是徒劳，浮屠早就把他们的后路给堵死了。
他们可以以命相搏, 可以同归于尽，但……他们没有权利替苍生做主, 共同毁灭。
这比等死, 还让人……和神绝望。
阿楠同样束手无策, 就算成了神，让她一个纯粹的体修动脑子……那她还能让秦氏欺负几万年？！
*
在浮屠嚣张的大笑和众生灵的压抑中, 云煞猛地抬起头，望向界门的方向。
不只是他，下一刻，几乎所有生灵都惊疑不定地看向界门。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他们耳畔却传来了轻灵的鲛人歌，穿透界门而来，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温柔又霸道的抚平了他们心头的郁结。
虽然……大家都听不懂鲛人歌在唱什么，却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期待。
是神种大人领悟神道了吗？
他们已经无计可施，鹿珠是大家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唯独听懂了鹿珠心声的云煞，和同为鲛族的英檀等龙鲛，脸色非常古怪。
不可思议，又哭笑不得，眼神中重新升起希冀，唇角却忍不住抽抽。
鹿珠唱的鲛人歌……非常之简单——
“扇啊~扇啊~真是忍不了一点他的牛逼轰轰~”
“怂啥~怂啥~不赶紧屎你们都吃不上热乎的啦~”
“快点~快点~让他吸此界的生机~帮我领悟神道~”
云煞：“……”自家道侣这活泼的小动静，真是让他怀念到想抱着啃上一口。
剑茗和剑白先前杀浮屠太容易，并没有消耗多少神格碎片，这会儿也不会不做无用功。
俩人黑着脸凑到梅亦边上，由身为祖灵的剑茗拍拍他。
“那小崽子唱什么呢？”
梅亦：“……”两位祖灵大人先答应不揍鲛，我再说行不？
顶着两个虐了他们无数荒年的‘祖灵’虎视眈眈的眼神，梅亦迟疑的功夫，英檀咬了咬舌尖，忍着笑尽量正经地把话说了。
剑茗和剑白：“……”艹，这小崽子真的能成为母神吗？
他们就是用脚趾头思考，都没办法相信怎么破？
可鹿珠这‘活泼’又急促的鲛人歌，不只是抚平了大家的郁结，是用咋呼又双叒叕给老熟人和小伙伴们打了鸡血。
既然浮屠可杀……
剑茗和剑白立刻上前，异口同声——
“我们先来！”
他们很清楚，其他人都不是浮屠的对手。
哪怕是阿楠，刚成神，神血还没有提升到主神位的地步，对战浮屠也很困难。
只有剑茗和剑白，哪怕他们只剩神格碎片，那也是四方神的碎片，只要浮屠还没有成为父神，他们就绝对能杀得了！
剑茗身上‘轰’的一声燃起了熊熊大火，迅速攀升的神威，让旧神界的生灵忍不住惊呼着赶忙倒退数百里。
他们能感觉得出，剑茗这火无所不烧，空间、时间、神魂……甚至连时光洪流都被烧成了虚无。
这才是真正属于朱雀大神的力量。
这一次，她手中没出现火剑，反倒是伸手到颈后，嘶吼着取出了自己的脊柱，化作一把五光十色带着翎羽纹路的赤羽剑。
这是朱雀大神的本命法器——梧桐神剑。
朱雀火为剑穗，神木梧桐为剑柄，朱雀浴火之骨为剑身，翎羽为神纹，可诛神！
她没跟剑白打招呼，直接冲了出去。
在烧红了虚空的火势之中，一剑破长空，直劈浮屠肉髻，怒吼声在此间炸响——
“可给你牛逼坏了！那就满足你，给老娘死！！！”
众生灵：“……”好家伙，朱雀大神……够豪放的。
浑身战意勃勃的剑白，由着自己这个冲动的伙伴先上前，一时竟然没动身。
脚步稍顿的功夫，他抿了抿唇，化作一只巨大的白虎，虎瞳深深往界门处看了一眼。
无人看得懂，他眼神中的了然，难过，惆怅和懊悔。
*
他和朱雀苟活的岁月，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下界的时候他们屏蔽了自己的记忆，只将必须做的事刻在了神魂之中。
但即便没有记忆，看到鹿珠的第一眼起，他是真真切切的生过杀意，甚至许多次都差点忍不住。
这才是鹿珠见到他就害怕的缘故。
四方神中，他和朱雀苟活，玄武彻底消亡，从来没人知道青龙的去处，也就没人知道，青龙才是第一个消亡的，紧随母神之后。
可剑白知道，也许因为龙虎生死相对，他自出生起，就能感应到青龙的生机。
但神种出现后，青龙的生机彻底断绝了，连一丝神蕴都没有留下。
只有彻底消亡的神灵，才能催生出一个新的神灵，来拯救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道理剑白都懂，他……只是舍不得。
无论是黄泉碧落，亦或是神悔之地，他再也见不到那个会冲自己笑得很温柔很好看的青年了。
片刻后，白虎眨掉眸子里的湿润，转过身后虎啸声声，扑到正在与剑茗对战的浮屠身边。
白虎身上带着滔天的凶煞气势，毫无保留地催动神格力量撕咬对方，似是要把对方撕碎。
浮屠是真切地死过一回。
先前之所以频频放狠话，却没急着动手，是因为换回神躯，想在大道的眼皮子底下，遮掩住自己邪神的气息，抽取世界气运来恢复神体，也没那么快。
他刚恢复地差不多，剑茗和剑白就冲了过来，以不要命的打法，要与他同归于尽。
浮屠心里的得意消失大半，有些冥冥忐忑浮上心头。
他没听到鲛人歌，但他知道绝对有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了。
他一边仓促跟两个恢复了大半主神势力的残魂对战，一边怒吼连连——
“你们身为主神，不顾天下苍生的安危了吗？”
“就算杀了我，也不过是害死更多生灵，你们脑子被狗吃了吗？”
“我再死一次，神冢必破！你们的罪孽永远都还不清！！！”
……
但剑茗和剑白都没理他，怼人也是需要精力的，他们只想让浮屠死。
很快，两人脚下便隐约出现了血阵的影子，那是预告他们即将彻底陨落的标志，让以无坷为首的众人，心下都格外紧张。
两位祖灵……不，两位主神，这是拼着去荒狱也要杀了浮屠，助神种大人成就神道。
无坷眸底几番闪烁过焦急，终究无奈化作了一声叹息，眼睁睁看着浮屠被剑白和剑茗再次打得魂飞魄散。
剑白和剑茗，毫无意外地被血阵拉入了荒狱。
此界，从此再无白虎和朱雀大神。
无坷眼底的焦急，在十日后，随着那尊慢慢又在天地间出现的巨佛身影，终是变成了古井无波。
他悟了。
不只是剑茗和剑白，他们的命运也同样如此。
如果杀浮屠，能让神种悟道，重启神界，他们都只有一个选择——拉着浮屠一次次赴死。
剑白和剑茗只不过快了他们一步而已。
连最怂的鹿晴和宝轩，面上都一片平静。
他们只在阿楠冲出去的时候，双手合十为自家小鲛大人祈祷。
不管是哪路神仙，还是大道老爹，千万保佑，让他们家的小鲛，赶紧变成母神吧！
不然他们真的死都闭不上眼哇！
*
被众人在心里念叨的鹿珠，此刻情况比众人想得要好，也更加危急。
先前两百年的时间，没能让她领悟出自己的神道。
无论是寂寥、暴躁、淡定，亦或是通过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办法，她都尝试过了，始终没有任何灵光出现。
鹿珠从来没觉得如此挫败过。
明明从她穿越……或者说回到此方世界后，从未在修练上费过神，悟性比所有人都要高。
不足两千年，就从练气二层修炼到了仙帝巅峰。
可最关键，最生死攸关的时候，偏偏她就差在了悟性上。
也就是天荒内已经没有任何生灵，不然一定有人能经常听到圣殿内，传来嗷嗷呜呜的大哭声。
鹿珠早就绝望过好多回了，活像是大雨夜里被拖走的祺贵人，还反反复复拖走好多次。
但无独有偶，大家才开始震惊，浮屠还没来得及放狠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抽取此界的生机来恢复己身。
神冢因为被大量抽取生机和神息，隐隐震颤着，又一次出现了裂纹。
这次裂纹比任何时候都多，明显是马上就要破碎了。
可就是这份浓郁的生机流转的方向，还有更加浓郁的死气和黑洞罡风，碰撞在一起时——
‘啵~’的一声，鹿珠听到了灵府中生机树根系断裂的声音。
这代表着此界生机即将毁灭，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毁灭，让她瞬间抓住了从未出现过的那抹灵光。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神道到底是什么了！！！
第255章 最后一战（十）
鹿珠先前一直以为自己的血脉天赋是预言天赋。
预言鲛人歌和敏锐的预言感知, 也确实帮她和小伙伴们避免了许多次危机。
即便她知道青龙主生机，可因为她是龙鲛，在血脉彻底进化为青龙之前, 她仍将大部分精力, 都放在了掌控生机和提升预言感知的方向上。
但就在浮屠吸收此界生机，此界濒临毁灭的瞬间, 灵府中断裂的生机树根系, 让她识海出现了剧烈的疼痛……和非常玄妙的感知。
不是预言, 她的血脉也仍然在十二变大成，没有彻底进化为青龙。
但她竟然以青龙的视角，看到了此界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生机轮回轨迹。
早在青龙出生时, 祂就在懵懵懂懂中，因为天然掌控生机, 而感知到了此界灭亡的危机。
生机不存，祂亦会灭亡。
后来，在朱雀和白虎闹腾起来的时候，祂对生机的掌控已经超越了神道, 隐隐察觉到大道早在母神诞生之初, 就留下的考验。
因为祂们的诞生, 母神方才察觉出，自己分薄出的神力, 让祂无法通过这份考验。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四方神已经成为大道承认的生灵, 而祂不能无故伤害自己治下的生灵, 更不愿意去做更加残忍的选择。
青龙的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此界不是因为母神的软弱而终将走向灭亡, 是大道从母神降临之初，就降下了毁灭的源头。
母神知道自己无力抵抗, 亦不愿意占有其他神道的世界，坦然接受属于自己的结局，才会更加温柔宠溺祂治下的苍生。
但青龙不认命，大道不会留下必死的危机，定有一线生机。
既然大道允许祂的神道超过母神，那一线生机，必然在祂身上。
于是青龙选择跟白虎和朱雀对立，放任浮屠霍乱神界，亦放任了诸神黄昏的到来。
母神献祭自己，也是为了争夺这一线生机。
祂保住了自己亲自诞生出的四个主神的神格碎片，已经几乎耗尽了自己的神道，祂保不住自己。
是青龙将自己一分为二，一部分献祭给母神，一部分献祭给了另外三个伙伴，自己在神界毁灭之初，就彻底地陨落了。
若非祂彻底陨落，神种……不，鹿珠不会出生，因为大道不允许出现第二个生机。
鹿珠亦看到了未来。
她心头微微颤抖，未来，红鸾星黯淡无光，她看不到云煞的身影了。
可这亦是恢复生机必经之路，连母神都要受到大道的制约，她也不例外。
她掌控生机，更要遵循生机轮回的规律，不可以插手。
先前的鲛人歌，与其说是预言天赋，不如说是青龙想让另外一个崭新的自己彻底明白，被干涉过的现实，不是救赎，而是虚妄和更大的毁灭。
鹿珠盘膝坐在圣殿中央，面上无悲无喜，微微阖上眸子，心神全部沉浸于顿悟之中。
不惹一丝尘埃的她，蓦地出现在大道长河内，凭空浮在水中，并没有被大道所侵蚀，反倒更加清醒。
她的守护之道，其实是对掌控生机的渴望。
她想为自己，为爱人，家人，朋友乃至天下求一份生机，是因为生灵自出生起，就在向死前行。
她的生机树会死，母神亦会死，如此，祂们才能再次得生。
五行八向，围绕着生机存在，又将死气带向四面八方。
天地轮回，是生机的周而复始。
……
*
天外天的战场，浮屠一次次被杀死。
界门之内，神冢终于四分五裂，彻底破碎，圣殿原本非金非石的白玉墙面也慢慢爬上了裂纹，在神魔焱息和死气中一点点化为虚无。
从天荒开始，渐渐蔓延至六域八荒。
所有的生灵都在挣扎和痛苦中，渐渐失去了对神魂的掌控，化作一缕缕生机和死气，流入大道长河。
而后，三千界渐渐也震动起来。
五光十色的神光和无边的黑暗交织，如同阴阳相随的太极图，以轮回的旋转，一点点笼罩过去，带走了无数生灵的灵光。
连已经身处大道长河内的鹿珠，体内的生机树亦一寸寸碎裂，灵府中翻江倒海，惊涛骇浪击碎了她灵府内所有有形之物。
甚至连她赤金色的长发，她的法衣，鳞片，鲛尾都一点点被腐蚀。
她从来都黑白分明的狡黠眸子，明亮光泽也渐渐消失，往黑暗转变。
仿佛她下一刻就会陨落在这个世界上，或者消失在大道长河中，再不见踪影。
及至鹿珠被大道长河冲刷至只剩一副玉白色仙骨时，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色光芒，从她心窍的位置出现，艰难而缓慢地跳动着。
似是经过了无尽的岁月，又好像只是眨眼之间，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有力，金光也越来越亮，照亮了大道长河从来都令人无法看清的迷茫。
河水潺潺，带着七彩神光，氤氲不休，温柔又无情，始终平静地冲刷着鹿珠的身体。
她的仙骨一点点变成了金色的神骨，鲛尾一点点变长，青金色的龙鳞一片片生出，蔓延至腰侧。
姣好而坚韧的曲线蜿蜒往上，两抹玉色托起了金玉芙蓉面。
阖着眸子的神女，一头乌黑长发缓缓生长，在大道长河中肆意飘扬。
飘扬的乌发遮住了神女额间两道渐渐出现的柔和金光，时光似乎都停住了脚步。
*
不知道多久过去，神女氤氲着清浅神光的长长睫羽微微颤抖，缓缓掀起，露出一双柔和宁静的眸子。
初看，黑白分明，只是在眨眼之间，神光流转，渐渐又染上了一丝碧色。
鹿珠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到现在还没醒来，死亡的痛苦和煎熬似乎还在她体内流转。
可灵府中那颗五光十色的参天大树，让她清楚，自己终于将《青龙十二变》修至圆满，领悟生机神道，化鲛为龙，成为此方天地的主宰。
她心神微动，身影便出现在大道长河之上。
连大道长河亦为主宰让路，汩汩流动着分开两边，一座神光形成的桥穿过虚空，直至她先前以母神残道设下的界门前。
此方天地已彻底成了一片虚无，再无任何生灵。
只剩这道界门了。
鹿珠平静地浮空，站在界门前，淡淡回望了一眼这个诞生了自己，属于自己，也已经彻底消失的世界。
下一刻，没见她动作，鹿珠就消失在了这个荒芜的空界。
*
五百年过去，天外天的战斗还未曾停止。
浮屠的佛影缩小了许多，甚至氤氲着始终无法稳定，但他依然活着。
旧神界这边……比他更凄惨。
除了云煞和他身后的鹿晴、宝轩，以及新神阿楠，还有被所有佛修无声献祭换回一条命的无坷外，再无任何生息。
轮回秘境中，无数尸骨安静地漂浮在南境的海上，轮回连看都不敢看。
小乌龟的圣运彻底消耗一空，反噬让它失去了大量精血。
在死去之前，被云煞献祭自己的宝相，渡入它体内，保住了它一丝灵光，将小乌龟收回轮回秘境。
如今，小乌龟沉睡在菩提神树下。
哦，还有轮回。
它先前曾在孤寂中度过了不知道多少荒年，可区区五百年，竟然让它感觉到了漫长。
秘境内外都越来越安静，安静到它开始明白了主人对热闹的向往。
在这感觉越来越漫长的时光里，渐渐，它只能听到小乌龟的呼吸了。
它开始害怕安静，趴在小乌龟身边，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
云煞感觉到轮回秘境内没了动静，像是怕把轮回惊醒一样，沙哑着嗓音轻轻开口。
“阿楠，神冢应该已经没了，我们一起动手。”
鹿晴和宝轩忍着神魂中的剧痛上前。
鹿晴认真看着云煞，“不，我们都可以去，你不可以。”
宝轩也前所未有地认真，“姑父，你要等姑姑回来，她一定会来的。”
无坷和阿楠都已经不抱希望了，甚至乔柏也垂下了眸子。
乔柏知道，也许珠珠现在已经……更深处的他不愿意想，但他也不再抱希望。
离一千年只剩一百三十年，遗憾的是，他们支撑不下去了。
若是他们全部战死，浮屠还活着，即便没有了旧神界的支撑，只要给他恢复的时间，他早晚还是能成为父神，将他们的故土变成他的世界。
只有鹿晴和宝轩还有云煞，始终都相信鹿珠一定会来。
云煞能感觉到，红鸾星还亮着。
所以他冲鹿晴和宝轩笑着摇摇头，“不，你们和乔柏等她回来，浮屠的神力不是你们等抵挡的，只有我和阿楠能对付他。”
在这五百年当中，他们杀死了浮屠一次又一次。
六域生灵在云煞和阿楠重伤的时候也没有停止，一个个慨然奔赴了死亡。
云煞知道，自己无法实现对自家道侣的应诺了，他不能再等她。
他有种直觉，再等，无坷曾说过的，那道大道为他们留下的生机，会彻底消失。
他和阿楠转身往浮屠那边去，无坷平静跟在他们后面。
他也可以，只要他跟剑茗和剑白他们一样。
乔柏和鹿晴、宝轩眼睁睁看着，他们最后的伙伴一脸平静去送死，脸上都只有麻木。
以前鹿晴和宝轩可能还会哭。
现在，他们早忘了嗷嗷呜呜是什么动静，脸上的麻木甚至带了几分死气。
乔柏很清楚，如果云煞他们不能彻底杀掉浮屠，就算他们死了，自己和鹿晴、宝轩也不过只是死在他们后面而已。
他努力转动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头脑，不管如何，他不能让云煞他们死得没有任何价值。
想要彻底杀死浮屠，就得让他们的世界彻底灭亡。
这在最开始大家遵从神种大人旨意冲向浮屠的时候，就都有所觉悟了。
即便玉石俱焚，也绝不能让浮屠这样的邪神占据他们的世界。
乔柏心里紧着估摸，浮屠还活着，三千界应该还没有彻底灭亡。
一个世界的灭亡，无法阻止，也没那么快。
他们可能会死在故土之前。
这绝对不可以！
就算要死，也不能留给浮屠一线生机，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玉石俱焚，只有一个办法，以新神界……！！！
乔柏眼神猛地一亮，突然冲上前，连传音都忘了，沙哑着嗓音对云煞他们大喊——
“你们回来！这样杀不了他！”
“我们抢在浮屠之前，创造新神界！！”
不只是云煞他们听到了，连原本闭目养神等待再一次决战的浮屠，都蓦地睁开了眼，眼神中再次迸发出勃勃杀机。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一切快结束了。
为此，浮屠甚至受了足以让他彻底毁灭的重伤，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为了占有这方并未彻底断绝生机的世界。
他的打算，绝不容许人破坏。
浮屠猛地起身，咬牙断开自己与三千界的联系，一颗只剩米粒大小的黯淡神格蓦地浮现在他面前。
浮屠一把将神格抓住吸收，身上氤氲着紫红色诡异光泽的神光猛地攀升。
他转瞬间消失在原地，杀意全朝着一个方向去——阿楠！
神种未成就大道，此界就毁灭了，神种也活不了！
只要杀了阿楠，他就能有苟延残喘之机，待得万万年之后，依然可以成为父神！
乔柏心下懊恼，自己不该出声的。
没人怪他，也没有人说话。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几个人形成了无言的默契。
无坷以不动如山阵护着阿楠，阿楠抓住他飞快回到旧神界驻地。
云煞燃烧神魂，身上竟然出现了神息，伸手一招，一直隐匿在暗处的穷奇嘶吼一声，化作黑雾融入他体内。
接着云煞消失，一只巨大的灰色巨兽出现在天地间，以身挡住了浮屠的去路。
阿楠顾不得看浮屠和巨兽的打斗，焦急问，“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重启神界……”
无坷比她语速还快，打断她的话，“我知道！”
不等乔柏和阿楠他们反应过来，无坷身上也升起了像云煞一样燃烧神魂的汹涌力量。
他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神格力量，脚下出现一座巨大的金色莲台，莲台出现的瞬间，他的身影就突然模糊起来。
跟云煞的金莲宝相不一样，无坷的这座金莲破旧，还沾染了金色的血迹，且带着荒古气息，连花瓣都残缺不全。
无坷趁着自己消失之前，急促道：“我本体为东方神以神血蕴养出的金莲，以前神荒祀，都是通过我来祭祀。”
他是守门神，但跟浮屠不同的是，浮屠原本是北方神域的守门神。
而无坷，是神界祭台，是神界和下界的守门神。
“等我献祭自己的神格，阿楠你再以玄武神血献祭，双神死祭，神界必会重启！”
第256章 最后一战（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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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坷的话音刚落, 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是刚出现在他灵府中的冥冥感知，特别熟悉，熟悉到仿佛已在他无尽的生命中出现过许多次。
但没时间让他想明白。
远处, 随着浮屠真的开始拼命, 攻击力道空前加强，云煞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
浮屠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邪神, 神力之强大, 哪怕混沌和穷奇联手也很难对付。
无坷下意识将神魂献祭入本体当中, 残破不堪的金色莲台转瞬神光大绽，流转着让人心悸却又饱含着希望的色彩。
这方天地，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灿烂的色彩了。
消失在莲台内之前, 他平静到麻木的脸上，终于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这才明白, 神种让阿楠先成神，送玄武血脉来天外天，应该就是为了让阿楠重启神界。
可他却憋着一直没说，只想等到神种大人前来, 怕被浮屠知道, 会毁掉莲台。
他明白得晚了。
还好, 他们明白得没有太迟。
神种大人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一定有后手, 神主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他们的故土，还有机会！
*
看到无坷死在他们面前, 即便是已经被刺激到麻木, 鹿晴和宝轩还是忍不住模糊了眼眶。
乔柏也死死握着拳, 血一滴滴从他手心落下。
这主意是他提出来的。
他恍惚间觉得，亲自送自己的伙伴们去死, 这也许是比失去故土更折磨人的事情。
阿楠却没想这么多，也没有任何迟疑，她从来都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她身上的神血在刹那间就沸腾起来。
阿楠看向鹿晴，“劳烦你……”
三个字出口，阿楠突然顿住。
她想请鹿晴他们替她照顾神息谷。
可阿楠突然想起来，如果神冢真如他们预料当中已经毁灭，那么离神冢最近的神息谷……只怕是最先灭亡的。
鹿晴和宝轩、乔柏都以眼神询问她。
阿楠面无表情摇摇头，神血快速燃烧至极点。
因为刚才的领悟，她甚至没了跟小伙伴们告别的心思，毅然将自己的神血和神魂都献祭给了金色莲台。
重启神界需要力量，而创造一个崭新的神界，也需要力量。
她知道，光神血不够。
鹿晴和宝轩下意识上前一步，乔柏刚想拉住他们，更加强烈的金光眨眼间就从莲台中爆发了。
他们只感觉神魂一通，眼前瞬间就变成了黑暗，周身却迅速温暖起来。
似有什么东西从远方而来，注入他们体内，让他们与原本联系不上的世界又有了联系。
他们虽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都有一种觉悟。
这是旧神界对他们的祝福，是新神界对仍然活着的生灵发出的召唤。
是……故土对他们无声的支持和羁绊。
三人眼中都忍不住留下泪，是被光源刺激的，也是哀悼所有离开的人。
一声声哀嚎和嘶吼在黑暗中响起，虚弱中还带着不认命的挣扎，已经没了属于正常生灵的动静。
乔柏他们都知道，这是浮屠的声音。
云煞……在刚刚抵挡发疯的浮屠，给无坷和阿楠时间献祭的时候，已经陨落了。
赵二狗当初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就无声无息喜欢沉默不语。
如今离开，亦像从来没存在过，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声音作为留给他们最后的记忆。
鹿晴和宝轩跪在地上，哭得无法自拔。
都死了，就剩他们三——
“不对！”乔柏声音突然发紧，紧绷到嘶哑，“浮屠的吼声越来越大了！”
如果重启神界，能够让浮屠彻底毁灭，他的吼声再惊天动地，也应该越来越虚弱。
但细心的乔柏却感觉出，对方在虚弱了片刻之后，嘶吼越来越诡异，却越来越中气十足。
他心下焦急万分。
身为兄长，即便他们现在都已成了大能修士，他也一直将保护鹿晴和宝轩刻在了骨子里。
乔柏顺着自己心里尖锐的直觉，毫不犹豫燃烧神魂催动元力，将元力注入自己被神光伤到的双眸。
看清远处的乔柏，瞳孔猛地缩起，脸色瞬间煞白。
巨大的佛影确实已经消失了，紫红色的诡异迷雾却没消失。
雾气中翻滚着一个……浑身骨刺，长着九个脑袋的怪物。
随着对方嘶吼声音越来越大，怪物也越来越大，在紫红迷雾中挣扎着，像是随时都能挣脱出来。
浮屠竟然没死？
他为什么没死？！
乔柏的眼眶一片血红，聪明如他也想不明白，但他没时间也没必要想明白了。
他只知道，绝不能让这怪物从迷雾中挣脱出来！
否则神界毁灭过一次，重启后的新神界更脆弱，依然可以毁灭！
趁着鹿晴和宝轩还没反应过来，乔柏加大燃烧神魂的速度，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紫红迷雾前，毫不犹豫地投入其中。
鹿晴和宝轩好不容易以元力将被神力伤到的神魂安抚好，一睁开眼，就听到‘嘭’的一声。
他们都呆住，乔柏的生息也在此间彻底消失了。
那是……
“乔大哥自爆了？”鹿晴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他为什么要自爆，怎么会——”
话没说完，她就发了疯一样跑出旧神界的驻地。
驻地边缘有九十九位仙帝巅峰佛修设下的不动如山阵，即便他们死了，也依然稳如磐石。
他们俩在阵法中，能抵挡掉天外天的绝大部分危机。
现在，鹿晴完全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她在意的人，都死了。
她等的人，迟迟不来。
她撑不住了。
*
宝轩紧抿双唇，跟着她蹿了出去。
两个人也同样燃烧神魂，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依然没有消失的紫红迷雾百里处。
然后，他们就懂了乔柏为何要自爆。
浮屠没有死，他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正在诞生的，带着恐怖毁灭气息的怪物。
乔柏的自爆，也没能杀死这怪物，只让怪物虚弱下来。
紫红迷雾薄了许多，让鹿晴和宝轩能清楚看到里面。
那怪物的眼神带着疯狂和恐惧，疯狂是对二人的杀意，至于恐惧……
“他快死了。”鹿晴突然开口，也许只需要一个自爆的力量就可以。
宝轩没吭声，但在鹿晴对他动手的前一刻，他抢先一步拍在鹿晴心脉上，以伤她的代价，封住了鹿晴的修为。
鹿晴眼眶通红，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她嘶哑大喊——
“你放开我！我特娘也是你姑！你就不能听话一回嘛！”
宝轩突然笑了，掏出自己最后一颗破障丹，竟难得恢复了从前的活泼，冲鹿晴眨眨眼的功夫，就将丹药吞了下去。
巨大的元力很快在他身上汹涌起来，宝轩的气势也迅速攀高。
他一掌，就将鹿晴轻飘飘送了出去。
“阿晴姑姑，说了那么多回，好歹让我孝顺你一回。”
鹿晴目眦欲裂，元力被宝轩封住，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大侄子投入了紫红迷雾中，送她一片灿烂的烟花作为告别。
‘嘭’的一声，鹿晴落入了旧神界的驻地内，整个人像是死掉了一样。
嘶吼声没了，哭声也没了。
天地间，就剩她自己了。
鹿晴不再期待鹿珠的到来，她只想就此沉睡下去。
如果现实才是一场噩梦，她愿永不再醒来。
可现实比她想象中更残酷。
不知道过去多久，鹿晴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却替他们听到桀桀的嘶哑笑声。
浓重的阴影自她下意识探出的魔识中出现。
那个让乔柏和宝轩殒命的怪物，无声无息站在了旧神界驻地外，带着残忍的笑意死死盯着她。
见鹿晴发现她，浮屠化身的怪物，那沙哑又诡谲的声音出现在鹿晴的识海里。
“终于，只剩一个蝼蚁了桀桀桀~”
“你们永远都杀不了我，只要杀了你，神界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鹿晴没有愤怒，无所谓了。
宝轩留下的禁制，随着他的自爆已消失，鹿晴安静地面无表情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怪物。
停在不动如山大阵前，她浮空与怪物对视。
良久，她才淡淡点头，“如你所愿，不用你杀，我自己来。”
因为转为魔修，而被圣魔草蕴养的魔种在她体内‘咔嚓’一声裂开，整个人变成了浓郁的魔雾。
她除了喜欢炼毒外，还喜欢看一些杂七杂八的古籍。
先前在魔都时，她从一本阴魔阁得到的古籍中，学到了一个比自爆伤害性还大的禁术。
将所有自爆的力量都化为诅咒，铭刻在对方的神魂中，无论转世与否，这诅咒都永远无法消除。
她不知道对怪物起不起作用，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她是个没什么用的人，资质不如宝轩，修练不如鹿珠，聪慧不如乔柏，可她尽力了。
珠珠，别怪我，不能等你——
又一次，异变突生。
她已经开始绘制禁术道纹的神魂，突然被一只温柔的手抓住，聚拢在一起，被轻轻拍回到她体内，蕴养重新融合的魔种。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只一击就将怪物击飞万里之外，再也看不见身影。
鹿珠转过身，看着鹿晴，心里微微发酸，却还是努力微笑了出来。
“阿晴，好久不见。”
鹿晴：“……”
所有的期待，恐惧，委屈，心如死灰……百般情绪化作万分怒火。
她冲上前一拳打在鹿珠身上，尖锐吼叫——
“你怎么才来！你为什么才来哇——”
一拳之后，她跪在地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只额角的青筋看得出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一遍遍以唇形重复，“为什么才来呜呜~所有人都死了，什么都没了，神界保住了……”还有什么用。
她没了活下去的理由。
她只想追随所有的伙伴们而去。
*
看着痛哭的鹿晴，鹿珠自己都觉得自己古怪。
在界门外，发现红鸾星如她看到的未来那样陨落，她无动于衷。
进入天外天，居高临下看着无坷、阿楠和乔柏、宝轩一个个去送死，她也古井无波。
连悲伤和对这古怪现象的不舒服，都像是隔着一层纱。
这就是神道吗？
鹿珠耳尖微微动了下，她听到万里外那怪物又嘶吼着冲了回来，没再多想。
她蹲下身，轻柔抚上鹿晴的脸颊，语气温柔又亲昵，完全藏起了属于神道的淡漠。
“阿晴，想死就死吧，死光就好了。”
鹿晴：“……”虽然但是，你这特娘的是人话吗？！
鹿珠没解释，伴随着话音落下，她的手也停在了鹿晴哭出青筋的脖颈上，轻轻一用力——
鹿晴红肿的眼眶中，还留着一分无语和茫然，生息就已断绝，脑袋就无力地歪了下来。
鹿珠从鹿晴灵府中，取出云煞留下的轮回秘境，淡漠将鹿晴的尸身收起来，转身面向冲过来的怪物。
“浮屠，失去自己的神界，只能在其他神道界内苟延残喘的滋味儿，如何？”
第257章 最后一战（十二）
鹿珠在成就神道的那一刻, 就知道了浮屠是外来者。
这才是母神未曾杀他的缘故，因为祂知道自己和界内的生灵无法杀死浮屠。
浮屠不是叛徒，也不是此方世界第一尊浮屠塔得道成神, 他是大道送给此界的危机。
他想成为父神, 不是想要高高在上的贪欲，而是对故土的执念。
这位天外来客, 曾是掌管一方世界的……父神。
原本还满含杀意的怪物, 听到鹿珠的问题, 蓦地停在了百里之外，与鹿珠遥遥相对。
“你既发现了我的身份，就该知道, 我虽然失去了神界，但只要我的神界还在, 我就不会死。”
“我现在体内有两个神界的本源在，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不是曾经做过父神，即便是此界的四方神，也没办法以自己的神格, 将自己与此界气运绑在一起。
这是此方世界所有生灵死之前, 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怪物嗡嗡作响的声音, 在天地内一圈又一圈地回荡，“成就神道不易, 若你现在离开，我可以饶你一命。”
就像他一样。
当初占领了他的神界那位外来者, 也放他离开了。
这是大道留下的考验, 亦是大道给出的生机。
只是离开属于他的神界, 被剥夺了父神之位后，浮屠才发现, 想在时光洪流和天外天虚空遨游，就只能吸收倾倒入天外天的邪焱和死气。
神力会一点点被侵蚀，他不是因为四方神才成为邪神，他早就是了。
他也是成为丧家之犬后才明白，为什么在做神道时，会感觉界外的杀戮和邪神始终存在。
他更明白，只有强大和掠夺，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只要……他能重新拥有一个世界。
鹿珠神色不变，“我没想过跟你争夺。”
怪物或者说浮屠界的父神心下一喜，新神道是要将此界让给他了？
鹿珠抬起手，掌心浮现淡淡神光，组成美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五彩莲台。
“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世界，既然你都能得到考验，我自然也可以，不是吗？”
她歪着脑袋冲怪浮屠微笑，“新神界的本源足够我重建此方世界，只要得到你的本源，我的世界就能更加强大，不是吗？”
浮屠狰狞的兽脸上，瞳孔中迸射出浓浓杀意，“想要杀我？你做梦——”
鹿珠打脸的速度向来快，不等浮屠说完话，手中的莲台就轻飘飘地瞬移到他面前。
流转着五光十色神蕴的莲台，倾泻下一片片碧色花瓣，交织成无数绳索，温柔却不容拒绝地缠绕在浮屠身上。
浮屠没感觉到任何杀机，鹿珠动手又太过突然，他一时不察竟然被缠了个正着。
接着，他就感觉到，被邪焱和死气侵蚀到已经无法保持人形的本体，一阵阵剧痛。
像是什么要将他四分五裂一样。
浮屠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的实力在神道之中并不算强大，不然也不会灰溜溜被赶出自己的神界，甚至以邪神之身，被反复打死了许多次。
而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在如何活下去这方面的神术运用。
苟活并不可耻，只要活得足够久，什么都能得到。
可这让他神魂出现裂缝的碧色花瓣绳索，始终没有出现杀机，却让他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他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不是新生的神道！你也是邪神？！”
鹿珠淡淡看着他，“我不是杀你，只是送给你生机神道，你不是想活下去？我满足你。”
浮屠：“……”
他现在只剩本体，体内充斥着邪焱和无边的死气。
被生机神道缠绕……那还活个屁，那是直接送他去死！
浮屠奋力挣扎许久，却怎么都挣扎不开。
他在天外天大战近千年，第一次露出了鱼死网破的神情。
“我活不下去，你也别想活！！”
忍着神魂四分五裂的痛苦，他所化身的怪物迅速膨胀，膨胀到几乎一瞬间就凑到了鹿珠面前。
他被紫红色雾气遮掩的本体内，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点，那是神道本源。
若是本源自爆，比阿楠这样的小神自爆一百次威力都要巨大，足以令这个世界受损，从而让神道重伤。
大道的考验不会停歇，鹿珠早晚得死！
然而，他没这个机会了。
*
鹿珠早就到了天外天，她等到云煞陨落，乔大哥和宝轩陨落，甚至亲手杀死鹿晴，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她的身影蓦地消失在原地，一条纯粹到极致的碧色小龙，倏然出现在怪物体内亮起光点的地方。
比起怪物而言，堪比发丝粗细的小龙伸出爪子，轻轻拍在光点所在的位置，怪物就忍无可忍地尖啸出声。
“啊——”浮屠疼到在天地间剧烈翻滚，瞳孔震惊到已经缩成了一线。
不可能！
新神道怎么能取他的神道本源！！
她又不是至高无上的大道，这不符合大道规则！！!
几息过后，鹿珠重新出现在远处，背对着四分五裂后渐渐消失在天地之间浮屠，淡漠地举起了手中的神道本源。
本源像是水滴一样涌动不休，带着柔和色彩，若凝神观望，还能从中聆听到无数声音。
那是属于浮屠那个世界的生灵的七情六欲，不像她新生出的本源一样安静。
也许就是这种声音的反复提醒，才让浮屠那般不择手段，也想要得到这个世界。
她面色无悲无喜，取出自己体内孤寂安静的本源，将两份本源融合在了一起。
而后她重新回到了界门之内，将巴掌大小的水滴，化作千千万万甘霖，洒向初生的世界。
天地间很快就出现了万物生长的声音。
鹿珠的身影渐渐散开，最后一份生息再无法察觉。
但她散开的身影，却化作了薄薄生机神道，迅速在三千界蔓延。
*
原本在无知无觉中失去了性命的生灵，回过神，突然就感觉自己手中的东西，抑或在做的事情特别陌生。
归市内。
鹿家庄一声响亮鸡鸣，叫醒了正在沉睡的众人。
江洛和鹿元茁起身，原本相拥的夫妻，互相看着对方，突然有了陌生感和心酸。
天剑宗。
正在禁地内闭关的柳八胜走出洞府，看到已卸任了掌门之位的鹿鸣，定定看着天际，面容迷茫却悲伤。
上界，神息谷内。
鹿珠睁开眼，毫不意外看到了睡在自己身边的云煞。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轻轻在云煞脸上亲了下，这才出了门。
神息谷内安静得有些过分，好些人都在家中修炼，包括孩子们。
只有鹿晴和宝轩闲着，蹲在种神息草的地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鹿珠起了促狭心思，许久没‘内讧’一下，还有些想念呢。
她已经是神道，自然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神道大人她无声无息瞬移至两人面前，冲着自己惦念了不知道多久的屁股……温柔以脚问候了过去，把正嘀咕的两人问候上了天。
但她没听到自己意料之中的嗷呜声。
鹿晴和宝轩在空中，甚至还淡定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继续四目相对，以灵府传音交流着什么。
鹿珠心下一紧。
明明她已经献祭了神道本源，回溯时光，让一切回到了八荒集之前。
就连她身边一路追随的小伙伴们，除了云煞、无坷和阿楠等几个特殊的，其他人她都让他们的修为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生灵之中，除了那些危险的存在没回来，其他的都恢复了原样。
她以自己所掌控的生机之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可她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等鹿晴和宝轩轻巧落地后，鹿珠跟以前一样鼓着腮帮子瞪他们。
“说，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练腚了！”
鹿晴和宝轩：“……”谁没事儿练这个地方啊。
鹿晴摸摸鹿珠的脑袋，“乖，别闹，我们正商量着神荒祀的时候，如何给白虎和朱雀祭祀呢。”
鹿珠以青龙为神道，阿楠只需要时间就可以成为玄武大神。
可白虎和朱雀是彻底消耗干净了自己的神格碎片。
他们回不来了。
即便鹿珠能将他们从荒狱接回来，他们只会立刻消亡，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鹿晴和宝轩提起的祭祀，是指以他们的愿力为祭，催动此界出现新的白虎和朱雀大神。
不然天地间就没有魔神，此方世界就不平衡了，早晚还会毁在大道的考验中。
宝轩倒是知道他姑在问什么，摸着脑袋微笑了下。
“就感觉你踹得也不疼，忘了叫唤，不过姑你这一脚踹得我还挺高兴的，要不你再来一次？我保证叫得让你满意！”
鹿珠：“……”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自家大侄子说这种虎狼之词！
她心里的古怪感觉越来越严重，直到回到她和云煞的房间，看到云煞趴在桌子上撅着腚晒太阳。
鹿珠：“……”肯定是有问题了！
她深吸了口气，“你知道，你叫赵二狗，不代表你真的是狗吧？”
云煞翻了个身，盘着腿抱着胳膊睡，活像狗子翻了个身，也没睁眼。
只有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温和。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会更舒服一些，珠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改。”
鹿珠深吸了口气，转身去找阿楠。
无坷已经化为莲台，需要时间的蕴养。
阿楠献祭自己的神血和神魂，重启新神界，也能得到了一点新神界的本源庇护，才能被她回溯时光带回来。
她总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奇怪吧？
鹿珠敲响阿楠家的大门，很快听到蹬蹬蹬有人跑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阿狸。
他没将鹿珠往里让，跟受了某种侮辱的受害者一样，抱着胸往外跑，差点撞鹿珠一个跟头。
“……”鹿珠看着慢条斯理走过来的阿楠，努力压下心底的最后一点忐忑，问，“你对阿狸做什么了？”
阿楠奇怪看鹿珠，“这不很明显吗？为了保证玄武血脉不会断绝，万一再……诶，万一再什么来着？”
阿楠眼神迷茫片刻，挥挥手，“算了，不重要，总之，让阿狸生个孩子，无论发生什么，都更稳妥些。”
鹿珠心里拔凉拔凉的，“阿楠姐姐，你知道阿狸他是男修吧？”
阿楠：“那有什么，感神之蕴，给他个神胎不就好了？”
她倒是不介意自己生，只是神子需要孕育的时间太久了。
阿楠一脸我等不及的表情，对鹿珠点点头，出门追阿狸去了。
鹿珠的小脸，前所未有的苍白，让她的迷茫格外明显。
她领悟神道，杀了浮屠，回溯时光，重启神界，让故土恢复生机，错了吗？
他们即便不记得发生过的事，神魂中却依然残留着面对过恐惧和悲伤的下意识反应。
如果往后大家都是这样……她苦熬千年孤寂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她突然明白了最后一次见到鹿晴的眼神，为何会心如死灰。
当自己在意的一切都死去，新生的一切都不再是自己在意的，活着确实还不如死了吧？
鹿珠不傻，云煞刚才那分明是穷奇的习惯，道契也若有若无，红鸾星……对了！
她苍白着脸抬起头，观望天机，一瞬间浑身冰凉。
红鸾星彻底消失了，没有因为回溯时光而回来！
不对！
一切都不对！
她的二狗，她的鹿晴和大侄子，都没回来！
这一定是幻象！
鹿珠身上突然涌动起强烈的神力，在失控中，将神息谷的一切都摧毁成了虚无。
凄惨的哭喊声和焦急的呼唤声，都无法唤醒鹿珠的疯狂，以及极致的冷静。
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从某个时刻开始，一切都变成了虚妄！
*
一旦发现这件事，原本的古怪和被莫名忽视的疑惑，就都如洪水一样，涌入鹿珠的灵府，掀起惊涛骇浪，拍打得她神魂剧痛。
大家去天外天打架，她能眼巴巴看着？放什么屁呢！
她就是死，也得跟大家嗷嗷呜呜死一起！
她一个人在圣殿内哭得跟鬼一样？屁也不敢这么放啊！
她一个人基本不哭，哭就要嗷呜得所有人都知道好吗？
最最离谱的是，不只是轮回秘境空了，她当初在圣殿，连碎星魄都给了曾祖？！
只为了图一个不染尘埃？
呵呵，可不，土都特娘吃不起了还染什么染！
理所当然由着自己穷成这样，那都不是见鬼了，那是死一万次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心头被戏耍的怒火迅速将神息谷点燃，然后以无比强悍的神力蔓延至天际，几乎让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
接着，鹿珠就听到了‘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碎掉了。
下一刻，就有个熟悉的猥琐小动静在她耳边嘎嘎乐。
一边乐还一边拍爪子，“主人主人，你不是好种，我也不是什么好龟嘎嘎~咱们俩天生一对！”
第258章 最后一战（十三）
看破先前诸般皆是虚妄后, 鹿珠因为感悟神道而越来越淡漠的情绪，在一瞬间全部回归，在她灵府中汹涌澎湃到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就算不汹涌, 小鲛大人也很窒息。
她甚至无法理解, 自己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小伙伴们去送死，甚至还亲手杀死鹿晴？
即便她已经领悟了生机之道, 但她最根本的道心, 是守护啊！
虚妄简直是拿她的智商在地上摩擦。
还有, 明明成了神，祂们这些神灵，竟然还住在荒界, 躲在狭小的山谷里？
咋的，神界留着让外来的邪神办展览吗？
内心狠狠吐槽完的鹿珠, 看小乌龟和翻白眼的轮回，也格外亲切。
明知道大家是去送死，她就算用脚趾头思考，也不可能让俩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龟崽也跟着去送死！
以前听小乌龟说类似的话,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 鹿珠可能只会因为紧张发愁, 而敷衍过去。
但她现在只想抱着小乌龟把它亲秃。
她也确实这么干了。
*
所有在警惕和紧张中的佛域和妖域修士，先是听到神种大人斩钉截铁……骂自己, 又眼睁睁看着神种大人，反手掏出一个磨盘大小的龟, 捧着龟脑袋就叭叭亲了好几下, 沉默震耳欲聋。
“……”
这是紧张到疯了吗？
不只他们傻眼, 鹿晴、宝轩甚至小乌龟自己都傻眼了。
小乌龟只是习惯性争宠，没想到主人会对它这么热情, 这让小乌龟在轮回耳边快窟窟出回响来了。
果然，成了圣鳌就是不一样。
只要它小乌龟在，尔等终究成不了正宫！
轮回和鹿晴、宝轩：“……”呸！
只有云煞感觉到鹿珠抓住他后略颤抖的力道，若有所思。
鹿珠没有忽略他，亲完小乌龟，就死死拉住了云煞的手。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绝不会弄丢了自己的金疙瘩。
虽然现在云煞还没有说出她在虚妄中听到的那番话，可鹿珠终于明白，当时云煞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佛域是离神界最近的地方，而圣殿就在佛域中央。
无坷能进入圣殿，也是因为此故，不只是因为他是守门人。
万生殿，是万万生灵被神灵垂怜，感悟神息的地方，进与不进圣殿，应该都不耽误她取得母神留下的最后一份传承。
*
离到达天荒还有十息的时间，鹿珠来不及跟以眼神询问她的云煞解释，迅速催动自己体内的生机树来感应圣殿中的神道气息。
这一催动，鹿珠震惊了。
她的生机树呢？
辣么辣么大的一棵树呢？！
不只生机树不见了，她识海深处竟然还涌动着七彩光晕的神血，其中的神道气息令人心惊不已。
鹿珠心下一紧，这是她感悟神道后才生出的神血，明明一切都还没发生，她怎么会……
鹿珠眸底闪过一丝冷厉，在灵府中怒喝——
“谁！出来！”
“我不管你是大道还是母神，未来如何该由我自己来做主，如果成神就要漠视虚幻中的一切发生，我宁愿跟浮屠同归于尽！”
她灵府中传来一声轻叹，很熟悉，是母神。
‘你既已领悟了生机神道，就该知道，那并不是虚妄，你仔细看。’
鹿珠小脸皱得跟个包子一样。
外头鹿晴和宝轩看了，心里都有些担忧。
鹿晴：“你说，她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宝轩：“我觉得有可能，她都承认自己是孬种了啊！”
鹿晴：“……”咱家鲛崽是这意思吗？
你是不是又想换腚了！
俩人嘀咕的时候，鹿珠全神贯注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入识海之中。
她很快就发现了识海最深处那一抹绿意，原本的生机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株刚刚发芽的……小草。
鹿珠下意识以手碰触小草，‘轰——’的一声，无数奥义轨迹在她眼前炸开。
鹿珠感觉自己仿佛比在虚妄中度过了还要久的时光。
无数条生机轨迹在她面前，以她掌心的小草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散开，不同的影像交错着，浩瀚如海洋。
先前她经历过的一切，不过只是其中的一条线。
有的生机轨迹中，天荒和地荒赢了，浮屠成为新神，却杀掉了天荒和地荒的所有生灵，只为了创造独属于自己世界的生灵。
有的生命轨迹中，他们九死一生，她和云煞一起成神，带着浮屠跌入了时光洪流中。
有的生命轨迹中，鹿晴和宝轩‘背叛’她，选择了天荒和地荒阵营，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杀掉了对方几个半神。
还有的生命轨迹，爹娘和哥哥鹿鸣都被天荒抓到了上界，用来威胁鹿珠交出自己的神道本源……
太多太多的生命轨迹出现在鹿珠面前，她却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
这些像是虚妄，又不纯粹是虚妄，更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就好像……无数个平行时空。
‘你可以这么理解。’母神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些都是生机神道下推衍出的所有可能。’
‘因为你主生机，所以一切推衍都被生机变为了真实，不管你选择哪条路，尘埃落定之时，他们的神魂都会留下痕迹。’
鹿珠已经悟出了生机草反馈给她的神道感悟，明白母神的意思。
就好像一棵大树会有无数根系，会从不同的地方吸收养分，但无论从哪里吸收，都会通过一根树干长出无数树叶。
这些树叶都属于树干的一部分，都受树干的影响。
她恍惚间明白了，为何先前她回溯时光后，大家都是那么奇怪的表情了。
那是因为她的神念，在冥冥之中选择了其中一条生机轨迹，尘埃落定之时，他们就算不记得一切，所有生机轨迹中发生过的刻骨铭心，都在他们神魂中留下了痕迹。
想要打破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以生机闯出一条轨迹无法捕捉的路。
等于长出一棵新的树，哪怕另一棵树枯死，与新树也无关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小草，努力转动脑筋。
先前的大树属于母神留下的残道，她在虚妄，或者说生机轨迹中的感悟没有错。
不管生机树还是轻而易举生出的神血，都不是她的。
眼前这株弱小到几乎一阵风都能吹散的小草，还有小草中更小的几滴神血，才真属于她。
她这新神道实在是弱，看来还是得苟哇！
鹿珠只剩一个疑惑，“可在这条生机轨迹中，我还没有到达天荒，为什么会……”
话没问完，她就感觉到天荒迷雾出现在了她身边，缠绕上她的手指，拂过她手中的小草，让她微微战栗。
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轨迹中的生灵对其他轨迹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生机轨迹是由她来掌控，这些都渗透进她的神魂当中。
也就是她现在已经生出了神血，神识才能撑得住如此浩瀚的记忆和情感，否则在一瞬间就会被这些轨迹冲成傻子。
‘发现了？’母神声音含笑。
鹿珠点头，“除了浮屠和四方神神格碎片外，其他神灵都已经陨落，只有无坷和穷奇、混沌转世重生了。”
穷奇和混沌是荒族的神兽血脉，不算神。
无坷能活下来，是因为他所在的莲台，一直都是荒族和神界的入口。
‘是的，圣殿的大门是他的本体，他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圣殿，所以他从不曾告诉过别人圣殿中有什么，他是青龙留下的入口。’
别人以为无坷能进入圣殿，不过是门里门外的区别而已。
因此，鹿珠一到佛域，其实就等于站在了圣殿的门口。
她进入佛域的第一时间，母神就已经将最后一份信物给了鹿珠。
也正因如此，所有的生机轨迹中，不管是以圣明台催动神道成为界门，还是母神收回神道救下鹿珠和小乌龟，那么及时，都是因为祂始终在鹿珠身边。
‘吾和青龙想尽了一切办法，始终无法杀死邪神，祂在降临之初就已经将自己与吾之神道本源绑在了一起，就算我们都陨落，祂也不会陨落。’
‘青龙的生机神力也无法突破界域的限制，我们只能破釜沉舟，让大道降下毁灭法则，催生出神种。’
顿了下，母神才郑重吐出四个字，‘异界神种。’
鹿珠恍然，最后一个说不通的事情也说通了。
就算想让她理解世间百态，无坷和昆夜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安排，却将她安排到了后世他们碰不到的地方……就是为了两个字，异世。
她其实与浮屠一样，都不属于此界生灵。
‘去吧，孩子，终于等到你催生出自己的生机神道，吾已经撑不下去了，吾仅剩的本源仍受你驱使，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最后两个字缥缈得仿佛没出现过。
鹿珠鼻尖一酸，直觉感知出的问题脱口而出，“先前云煞跟我说的话……是您借他之口说的吧？”
再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她。
虽然她感觉到圣殿中的神道残道依然存在，可如她先前进入圣殿时一样，带她见证过了神界过往的母神意识，彻底消散了。
在外界，她下意识紧紧掐住云煞的手。
生机轨迹变化万千，不变的也有很多，比如母神的陨落，比如红鸾星的黯淡。
这最后一次，她绝不会让她家二狗死！
宝轩嗷一嗓子打断了鹿珠面上的严肃——
“松手松手，不就是说你孬嘛，我不说了还不行？”
“我腚都准备好了，你别掐我胳膊啊！”
许久没听到这让她怀念的小动静，鹿珠竟然被惊了个哆嗦，乌溜溜的大眼睛，满含迷茫转向宝轩。
宝轩的胳膊快被她捏折了，龇牙咧嘴嗷呜得……让鹿珠感动。
她大侄子还是她大侄子！
鹿晴捂着嘴，在后面窟窟，嘴最贱的是大侄子，跑最慢的也是他。
鹿珠以为自己掐的是云煞，但穷奇出现在虚空之中，云煞以混沌迷雾遮掩身影，去跟穷奇说话了。
鹿晴和宝轩看得出鹿珠似乎是在凝神，自动站到了她身边，宝轩这才被鹿珠掐了个正着。
宝轩话刚说完，他们就都被熟悉的迷雾包裹了。
当然，只是对鹿珠来说熟悉，她在生机轨迹中已经无数次被包围。
对其他人而言，都还是第一次。
鹿晴和宝轩紧紧挨着鹿珠，跟第一次进梦渺界金域时那样，三体婴似的瞪大了眼，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鹿晴：“你们看那几个老小子，他们眼神不善！”
宝轩：“一看就是坏水儿泛滥了，有杀气，干他们！！”
鹿珠愣了下，先前她并没有机会听到鹿晴和宝轩这样精神抖擞的话。
也许……是因为她亲小乌龟时灿烂的笑容，让他们在紧张中也能重新活泼起来。
上次她进入天荒的时候，担忧到云煞或者母神都要来安抚她忐忑不安的神魂。
鹿晴和宝轩最会察鲛观色，当然不会来烦她。
但现在……鹿珠也是才发现，虽然她极力掩饰了，但掌控生机轨迹的神，和原本只凭作死咋呼的小鲛大人，还是不一样的。
她整个人很放松，云煞才会跑去跟穷奇说话，鹿晴和宝轩也会接替小鲛大人咋呼起来。
鹿珠含笑在佛域和妖域修士们耳中传音的片刻，已经毫无预兆发动过一次攻击的八个半神，再次出手。
但这次，鹿珠没给他们机会。
生机轨迹中，她那句‘不是好种’就像个虚张声势的笑话，进了圣殿后就再也没有痕迹。
话就是说，装逼的机会她能让给别人？笑话！
现在也该让他们看看孬种……啊呸，坏种的上天水平了。
就在八个半神冲向佛域和妖域修士，甚至五光十色的攻击法诀初现光芒的瞬间，一声高昂到堪比帕瓦罗蒂高音的鲛吟，在天荒炸响——
“谁偷袭谁是狗~~~都给本大人打狗啊~~~”
八个半神差点直接趴在攻击的路上。
鲛吟九天的力量，再加上生机神力……哪怕鹿珠现在的神力，比起生机轨迹中弱小不知道多少倍，也不是他们能抵挡的。
不但偷袭没能成，他们神魂震荡的片刻，被鹿珠抓紧时间提前叮嘱过的佛域和妖域修士，封闭听觉，高举着各种武器，比八个半神还激动地往前冲。
“快快快！我打狗棒都准备好了！”
“神种大人说了，谁打的次数多，奖励神源晶！”
“等等，你给我让个地儿！”
……
发现金雉带着魔神冲过来的剑白和剑茗：“……”他们刚酝酿起来架势，差点被这小崽子震聋了耳朵！
看大家的架势，这小崽子是故意拉下他们没通知。
一定是记恨先前他们揍她的事情呢。
剑白轻哼了声，看鹿珠的眼神，倒是没再露出以前时不时就会浮现的杀意。
在他的记忆中，那个温柔的青年，偶尔也会忍不住这样狭促，让虎恨得想咬龙。
这小崽子倒继承了青龙蔫儿坏的性子。
鹿晴和宝轩忍不住搓了搓手，要不是修为低，真想去凑这个热闹。
“我们能干点啥？”
“要不咱们也上？”
鹿珠微笑看向云煞的方向，“等等，有你们忙的。”
俩人先前确实感觉出来了鹿珠的放松。
甚至现在，见鹿珠那双咕噜噜转悠的眼珠子，他们也跟着咧开嘴，期待地……揣起手四下观望天荒的迷雾，还有众人围攻天荒和地荒的热闹。
就，恨自己修为太低，看了也白看，白茫茫一片，除了雾气翻涌，啥也看不见。
而此时，空怀和地荒的半魔神，已经出现在阿楠、云煞和穷奇面前。
空怀在出手的电光石火之间，注视着云煞微笑，“当年放你一马，你果然给我带来了惊喜。”
云煞神色很复杂，只轻描淡写运起混沌和无序领域，挡住了空怀这一击。
虽然但是……这句话，他先听自家小道侣绘声绘色说过了。
穷奇也听云煞复述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笑得在云头翻涌打滚。
这让看着阿楠，刚满意点了点头的半魔神噎了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眼神有些诧异。
穷奇是他们魔界的祖灵，为何会站在昆夜那边？
他眼中生出些惊疑不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站得稍微离空怀远了点。
“祖灵大人……”
穷奇翻个白眼，“让人给魔魂下了奴契都不知道，真给本大人丢狗！赶紧带着你的魔滚，否则就都留给我当口粮吧！”
也省得便宜了空怀。
半魔神闻言，心下大惊，下意识看向空怀。
看到空怀闪烁着金光的双眸，半魔神神魂立马就感觉到了一阵剧痛。
但被穷奇提醒过，他心里已经生出了提防，以半神的修为，抵挡空怀的奴契几息，并非难事。
他猛地倒退数千里，咆哮出声——
“空怀！你该死！这一定是你跟六域的阴谋，想要灭杀我们魔族！”
地荒原本还在跟佛域和妖域动手的魔族都忍不住愣了下，青鸾和金鸳忍不住看向云煞。
六域阴谋他们怎么不知道？难不成是师父做的手脚？
可天荒第一高手，要害地荒的半神老祖，见半魔神面色痛楚，魔力不稳，长了眼的都看出来了。
地荒剩下的三个半神，面色立刻冷了下来，与天荒的另外三个半神分开，单独站在一边。
原本跟天荒修士一起动手的绯纤，也蹙了下眉，给青鸾和金鸳使了个眼色，都不动声色后退，停住了打斗。
这些自然瞒不过空怀的仙识，他脸色很难看，甚至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
明明一切都在按他的预期在走，不管是消耗此界的气运，还是消耗掉此界巅峰修士和神灵残魂的力量，都是他提前铺好的路。
甚至神种的存在和爆发，也在他预料之内。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四方神，只需要熬到他们都去荒狱或者死掉，夺得神种本源，这方世界就能变成他的！
但现在，好像有什么他控制不住的事情发生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空怀不可能放弃半魔神的力量，这可是他隐藏神格的所在。
他得尽快拿回自己的神格，才能杀掉剑白和剑茗，得到神道残存的本源之力，也就是所谓的残道。
于是，惊疑不定的魔族生灵，果真看到空怀杀意凛然冲向半魔神，爆发出了远超他寻常展现出来的力量，制住半魔神。
在众目睽睽之下，空怀将半魔神的神魂从他体内提出，在半魔神剧烈的嘶吼声中，将他融入了自己的神魂。
此举，不只是令魔族震惊不已。
连天荒的所有修士，都止不住顿住与佛域和妖域打斗的动作，浑身发寒地后退。
这次，连空怀的铁杆簇拥龙城都不例外。
因为云煞和穷奇那番游刃有余的应对，空怀和半魔神设下的禁制，早在半魔神冲出去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空怀见已经暴露了真面目，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面目狰狞，加快了流程。
龙城从空怀的暴虐和冷酷中，看出了他毫无差别的杀意，心里比雷霆和金雉更快生出了退意。
但他还没来得及找到逃跑的机会，因为空怀身上的气势迅速攀升，那熟悉的神息，让剑茗和剑白转瞬间大怒。
剑茗咬牙切齿，“是你这个叛徒！”她身上忽地冒出熊熊大火，彻底烧没了龙城的退路。
一个声音在旁边小声解释：“他不是叛徒。”
剑白怒瞪鹿珠，“他不叫空怀，是神域北域的守门神浮屠！”
“当初他偷偷以邪焱修炼，成了邪神，玄武放他一马，只废他修为，封印神格，将他驱逐出神界，他却杀了玄武的残魂！”
这不叫叛徒叫什么！
就凭这种小人，也有资格做父神？
笑话！
鹿珠知道，大道不会允许她说出空怀的身份，只能委婉提醒。
“母神曾跟我说，祂已经很虚弱了，禁不住我们折腾得太厉害。”
所以就算想杀神，你们也等等。
剑白和剑茗对视一眼，想起过去在神界折腾的岁月，互相瞪视——母神这话一定是说你！
空怀在剑白和剑茗以眼神推锅的功夫，杀气腾腾道——
“吾已成神！天荒和地荒的生灵听本神法旨！敢阻拦我开启新神界者，杀无赦！”
“我以神悔之地立誓，诛杀旧神界冥顽不灵之徒，待得我成就父神之位，追随我之生灵，皆可得成神机缘！”
巨大的血红色阵纹在空怀的黑影脚下一闪而逝。
鹿珠等的就是这一刻。
闻言她立马升空，身上的神力同样迅速攀升，同时催动圣明台，将母神本源转化为界门，气势汹汹朝着空怀拍了过去。
“丧家之犬也敢肖想父神！我看谁敢认你这个爹！我非得给他揍成孙子！”
不就是装逼？
让这邪神几条街，他也不是个儿！
天荒和地荒：“……”
第259章 最后一战（十四）
鹿珠稍稍适应神血, 便唤出跟她天生一对的小乌龟，第一时间就发动了圣明台。
因为神血之故，这次两人以神道本源建立界门, 没跟鹿珠记忆中一样凄惨。
凭着圣运的加成, 主宠俩以更快的速度，召唤出已彻底没了神光的神道本源。
不等话音落下, 就砸了刚以血阵吹完牛逼的空怀一脸。
翻滚中的迷雾如龙卷风一样, 刮出两扇顶天立地的大门, 露出了空白苍凉，只有一座古朴殿宇的天荒。
大门轰隆隆敞开，以比瞬移还快的速度, 向着空怀和所有生灵劈头盖脸落下。
眨眼间，大家就换了地方。
剑茗和剑白都愣了下, 他们是母神的孩子，对母神最为熟悉。
两人都感觉到了熟悉的神道气息，却没有感觉到熟悉的注视感。
他们心里的悲凉和愧疚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为了保护祂们，母神……彻底消亡了。
都是他们的错。
两个人眼中浮现出鹿珠在许多生机轨迹中都见过的死志。
同为神灵转世的无坷, 也感觉出了母神的消亡, 他眼神中的光也越来越黯淡, 泛着淡淡的死气。
鹿珠在心里轻轻叹息……看给家里这群单蠢孩子忽悠的，都瘸得不轻哇！
*
她转头瞪云煞。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 你要是敢去送死，我就真敢找第二春！】
【我还要以你的血脉成就神胎, 往后让别人揍你的娃！不信你就试试！】
一直沉默温柔的云煞：“……”
【我不会轻易去送死, 无论做什么, 都跟你一起可好？】
这还差不多，鹿珠得意挑了下眉, 仗着神灵的速度，以所有人都无法察觉的速度，在云煞唇角盖了个戳。
【说得不错，准了！】
她大大方方给云煞传音，“本大人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帮我看好了师父和大师伯，他们要是想拼命，直接用混沌法则揍晕拖走！”
“此方世界不能缺少魔神和门神，他们脑子不大正常，等此战结束，再慢慢给他们治脑子。”
顿了下，她冲云煞送了个秋波，“做得好，回头跟你生崽！”
生机轨迹中，剑茗和剑白死过很多次。
无坷在每个重启神界的生机轨迹中，都献祭了自己。
因为缺少魔神，仙魔不平衡，仙、凡之间没了界门，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宁静，反而再次生出强烈的神戾。
因此引来天外来客欲毁灭此界的次数，同样不少。
鹿珠决定，这回，一个都不能死！
先前所有的生机轨迹她都不打算走，她要做一个特立独行的猪……咳咳，母神。
云煞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直接应下，“好！听你的！”
同为神灵残魂的剑茗、剑白和无坷听到传音后，噎得不轻。
就，悲伤不下去了，想骂神。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能不能先干正事儿！
*
鹿珠在无数次的生机轨迹中，已领悟出了生机轮回神道。
因她选择回到了还未成神的节点，神血受大道法则限制，隐藏在她识海之中。
因此，鹿珠虽然已经成神，但也没有生机轨迹中，无数次力挽狂澜时那样深厚的神力，与阿楠初初成神时差不多。
但她对神道的领悟远超普通神灵，神血藏在灵府时，看起来就像普通的修士，连空怀都无法看穿。
若想动用神血，也不过是心念之间的事。
空怀先前没能察觉，但鹿珠一动用神力，空怀瞳孔就紧缩了下。
神种竟然已经成神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直对母神不屑的他，此刻才觉得这方世界母神竟还有些本事。
他心下急转，母神彻底消亡，才会生出新的神道。
因为圣殿的存在，他无法察觉母神的痕迹，可鹿珠的神力他是能感觉出来的。
这小神种还未曾进入圣殿，绝对无法成就神道。
否则，知道他是天外来客，以这小崽子下巴抬到天上的蠢劲儿，早嚷嚷出来了。
他刚刚收回神格，得彻底炼化半魔神的神魂才能恢复神力，至少需要几百年时间。
在这之前，绝不能让鹿珠将他的身份暴露出来。
空怀立刻装出恼羞成怒的神色，咆哮出声——
“放肆！”
他恶狠狠看向天荒和地荒阵营，“立刻杀了他们！我不想再听到他们讲话！”
“若是他们不死，你们也绝无活路！”
“抓住神种，尔等皆可成神，若让神种进入圣殿，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
龙城和雷霆、金雉被空怀蕴含着杀机的恐怖眼神镇住，下意识上前，动用好不容易修炼出的神力，冲向鹿珠。
他们也感觉出了鹿珠倏然之间带给他们的压力。
但这次，地荒的人并没有跟鹿珠生机轨迹中那样听从空怀的话，三位魔族半神面面相觑，站起了干岸。
空怀吞噬了地荒的半魔神，也可以吞噬他们。
可魔族与仙界也是死仇，两相比较，坐收渔翁之利也是不错。
空怀冷冷看着地荒的修士，一时间没说话。
反正对他而言，这些都是将死之生灵，只要关键时候能为他所用即可。
因为鹿珠成神，他甚至连拉拢的念头都放弃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毁掉圣殿。
他心头始终有一种让他无法控制的忐忑和急促，总觉得若是不加快速度毁掉此界，他就没机会了。
*
剑茗和剑白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杀了空怀，浑身元力暴涨，化为祖灵之体就要冲过去。
鹿珠又一次拦住了他们，“师父，大师伯，再等一下！”
剑茗不耐烦，“还等什么？再等屎……黄花菜都要凉了！”
鹿珠冲自家师父眨眼，“等我酝酿一下，腿不软了，咱先上个天！”
以仙体动用神血的后劲儿有点大，她得缓缓。
二人：“……”
对鹿珠颇为了解的两人便没急着动手，知道鹿珠这回不只要上天，强压下对空怀的满腔杀意等着。
云煞和穷奇也没动手，只有好战的剑极和袁柒等人，在青莲火的帮助下，以空间法则跟三位半神和天荒修士动手。
因为是被空怀威胁，龙城他们都没有动真格，天外天甚至连黑洞都没有出现。
*
此刻，被神道本源成就的界门传送至天外天的生灵，都还在紧张。
跟天荒修士打起来的时候，眼神中的迷茫还没彻底褪去。
他们再也感受不到故土的气息了。
在场的六域修士，人均仙帝修为，他们也能感觉得出，又一道屏障隔开了他们和故土！
他们回不去了！
不怎么正经的大战，打着打着竟然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在这悲壮中，鹿晴和宝轩还在懵逼，他们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鹿珠的套路了。
鹿珠没急着解释，只看向脸色越来越阴沉的空怀，酝酿够了神力后，声音同样回荡在天地之间。
“在神冢内打起来，也不方便你将无耻发挥到极致，不如就在这里以擂台比试定胜负？”
“以百年为期，若是六域生灵赢了，你带着愿意跟随你的生灵滚出此方世界，若是我们输了，任尔处置，如何？”
空怀一直以百分之一千的精力仔细盯着鹿珠，发现她的神力确实很虚弱，心下大概就知道了。
这小崽子只怕是刚刚成神，神力不足，直到对抗不了他，想要拖延时间。
空怀心里冷笑，这倒是正合了他的意。
只要他在百年时间内能将神格重新与神魂融合，以他异界父神所领悟的神道，鹿珠即便成为新道，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想清楚后，空怀虚伪地道了声佛号，声音平静中似带着无边的慈悲，阻拦住了正在打斗中的修士。
“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不失为一个能够避免亡魂孽力的好办法。”
“无论胜负，若你就带着六域生灵就此离开此界，我亦会放你一条生路，此话我亦可以荒狱为誓。”
巨大的血阵在空怀脚下一闪而逝，显然大道认可了他的誓言。
鹿珠在心里冷笑，“行啊，那就明日开始！”
正好她也需要时间，炼化自己的神道本源，催生出更多神血，好恢复神道修为。
青龙和母神早就察觉出，生机才是对付邪神的唯一办法，只是苦于是本界的生灵，无法对空怀造成伤害。
想要杀掉这老东西，对异界而来的鹿珠而言毫无困难，一如生机轨迹中，每个她杀掉空怀取本源的轨迹都没有困难。
现在就看，到底是她先恢复神力，还是空怀先重新成为邪神浮屠了。
到底是看不过去空怀那虚伪模样，鹿珠所有的情绪都回来了，吐槽的爱好也回来了。
她终于有时间，跟鹿晴和宝轩他们传音，“真是给他脸了，还好生之德，这不要脸的知道德字怎么写吗？”
“要不是本神种太穷，想送他们死之前多搜刮一波，真不想给他吹牛逼的机会！”
“都赶紧准备起来，让他们兜里留下一个子儿，就算我们输！”
阿楠他们：“……”
鹿晴和宝轩噎了一下，不像其他人一样表情复杂，转瞬就兴奋起来，连乔柏眸底都熠彩涟涟。
他们之中尤其以乔柏最甚，战斗力越来越强悍，但却都不喜欢死亡，所以对打架没有其他人那么大的兴趣。
但要是说起搞钱，他们可就不困了。
鹿晴迫不及待道：“只要咱们能搜刮一些六域的丹方，我可以炼制仙丹和毒丹拿出来卖！”
宝轩甚至不用白都和英檀提醒了，自己觉醒了搞钱天赋，“我可以炼制药符和毒符，乔大哥可以炼制治疗法阵和毒阵、杀阵！”
这些可都能卖钱，六域修士有钱的不要太多！
乔柏也温和笑着冲鹿珠眨眨眼，“记账和因果契约阵法，交给我。”
他们想起了先前在梦渺界时鹿珠的习惯，让人欠着财运因果，这样大家在保命方面肯定会更加拼命。
如此，不说输赢，起码此行跟过来的六域生灵会少死很多。
鹿珠一脸不赞同看着他们三个，“思路开阔一点，不要总是走老路子，吃老本很容易穷死哒！”
三人：“……”
宝轩不可置信，“你打算现场收账？”
虽然但是，这样是不是吃相太难看了点?
毕竟元晶和源石这些，在约定好的一百年间，对大家应该都有用。
鹿珠翻个白眼，“我是那样的鲛吗？”
三人不说话。
鹿珠：“……”好吧，她是。
她若无其事轻咳几声，一脸恨铁不成钢。
“赚自己人的钱算怎么回事？那羊毛不还要用在羊身上吗？咱们只会越来越亏。”
若不然，在生机轨迹中，她拧断鹿晴的脖子，拿回的也不会是个空空如也，除了尸身，连一个果子都没给她留下的轮回秘境。
鹿晴莫名觉得脖颈儿发凉，捂着脖子四下警惕张望，没发现什么不对，才又兴奋搓着手传音。
“你是想要……赚天荒和地荒的钱？”
有想法！她喜欢！
宝轩和乔柏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宝轩：“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用敌人的钱来给咱们自己人花，打得敌人屁滚尿流，到时候气都要气死他们了！”
乔柏看着鹿珠依然笑而不语的神秘小表情，心下失笑，看样子坏水还没掏干净。
他身为大哥，当仁不让，理当为神种大人分忧嘛！
*
乔柏将阿楠、剑极等人也叫了过来，这些人都肯定是第一批就要冲到擂台上跟人打架的。
他一脸和善将鹿珠的打算告诉大家，以更温柔的语气给大家提建议。
“咱们每次战前，都要为修士做全面的检查，为他们准备充足的丹符器阵，这种事情，怎么着也得让对方修士知道，我们旧神界和塔恩新神界之间的差距。”
“战时，我们也可以带着人为擂台上的修士加油打气，战后我们还可以提供最全面的治疗服务，输了还可以让神种大人和玄武血脉关怀。”
鹿珠越听唇角的笑意越大，果然，乔大哥比她更适合打心理战。
只有阿楠一脸抗拒，脚趾抠地，不管是让她关怀其他人，还是下了擂台被关怀，她都宁愿多杀几个敌人。
就算敌人那边羡慕到眼珠子发红，难不成还能投靠他们？
就算是对方被馋成墙头草，这样投靠过来的修士，他们也没法儿放心用啊 。
剑极和袁柒也这么想，两人脸上的拒绝比阿楠还明显。
小崽子们折腾可以，但折腾到他们头上……谢谢，心领了。
鹿珠和乔柏对视一眼，谁说他们要墙头草了？
渐渐回过味儿来的鹿晴和兴奋到窟窟不停地宝轩，也都灿烂笑了出来。
甚爬到他头顶嗷嗷叫着也要加入的轮回和小乌龟，也跟着笑。
虽然物种不同，但莫名的，他们的笑容看起来竟都有些贼兮兮的。
第260章 最后一战（十五）
还未变成浮屠的空怀, 跟鹿珠见到的升级轨迹中一样，只凭借着吸收半魔神后的神威，震慑了一番天荒和地荒修士后, 就神隐于人前。
他的情况其实没有大家看起来那么好, 需要时间来恢复神格。
一直隐遁在界门附近，想方设法欲打破界门。
他不知道鹿珠已领悟了神道, 只是生机草还弱小, 打的是跟他一样拖延时间的主意。
只妄想着, 若是能毁掉圣殿，即便鹿珠成神，也没有办法成就自己的神道。
那他成为父神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旧神界驻地这边, 对空怀一直很关注。
尤其是欲杀之而后快的剑茗和剑白，对空怀的打算一清二楚。
两人知道鹿珠不想让他们彻底陨落, 可想要替玄武复仇的杀意始终消不下去，只冷眼旁观鹿珠带着鹿晴和宝轩闹腾，坐等云煞不注意的时机。
*
在鹿珠的指挥下，云煞和乔柏他们, 带着阿楠和龙鲛一族, 热热闹闹开始搭建驻地。
双方之间的擂台他们都包了。
算是让天荒和地荒占个便宜, 擂台需要的材料旧神界这边全出。
毕竟到时候要方便他们展现自家这边的人文关怀，一时得失不算什么。
可惜鹿珠为了催生神树, 已经穷到家了，没放过打定主意想偷溜去跟空怀同归于尽的长辈。
三双手, 带着三双blingbling的卡姿兰大眼睛, 出现在了剑茗和剑白身前。
鹿珠最直白：“师父, 大师伯，穷, 给点妖域和儒域的材料。”
鹿晴替鹿珠委婉找补：“不用太好的宝贝，敌人不值得！前辈肯定有很多用不上的垃圾吧？”
宝轩拍胸脯：“前辈放心，我们鹿家崽最擅长处理垃圾了！”
六域的修士唰唰从他们身边退开，给两位‘祖灵大人’留够了排面——让他们处在视线的焦点中心。
虽然但是，谁也不想遇到伸手啃老崽啊！
剑茗和剑白：“……”俩人有一刹那，确实没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们觉得……这群小崽子的揍还没挨够。
剑茗翻了个白眼，随意扔出去一个小洞天给鹿珠，“梦渺界你给为师还的债，清了啊！”
别想着再拿财运因果什么的来桎梏她。
鹿珠咧着小嘴，笑而不语。
她堂堂神种大人，梦渺界几百年游走在生死（作死）之间，才好不容易还的债务，因果是那么好还的吗？
且等云煞帮她炼制好聚宝盘，再说也不迟。
*
接下来，剑茗和剑白就发现，不管他们去哪儿，身边都有人盯着，问就是神种大人吩咐的。
他们眼看着驻地被建成了聚居的热闹小镇，眼看着擂台建出四个休息台。
属于旧神界这边的休息台，被建造得五光十色，主打一个舒服温馨，新神界那边……光秃秃的。
天荒被空怀逼着，不得不打，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心思管擂台好坏。
地荒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帮新神界，更希望看到旧神界和天荒两败俱伤，对擂台就更不上心。
等到鹿珠指挥着云煞和擅长炼器的修士，连摊位都搭建出来以后，剑茗和剑白忍不住了。
这特娘的，他们的‘垃圾’也有限，总不能一直照着他们两个羊薅吧？
鹿珠满脸无辜，“那薅谁？我还打算炼制几座修练法殿，给获胜比较多的修士做奖励呢。”
“还有我，我的神力吧……也得需要时间慢慢增长，打架什么的，留给其他人比较好，神种大人怎么也值一座宫殿吧？”
鹿晴真诚建议，“我们也不敢去跟不熟悉的长辈们伸手呀。”
宝轩缩着脖子小声道：“要不……前辈们帮忙收个垃圾？”
剑茗和剑白：“……”反正这几个小崽子就是见不得他们闲着！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鹿珠天天咋咋呼呼，跟个没长大的奶娃子一样，动辄就喊师父和大师伯。
这是不打算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他们也听出了鹿珠的深意，她还有事情需要他们俩帮忙。
俩人心里清楚，他们死不死无所谓，重启神界的希望在鹿珠身上。
无论什么仇恨，都得压下去，先帮鹿珠。
想开以后，俩人就坦荡多了。
他们都穷了，其他人还想跑？
既然不去找空怀，发展一下原本的爱好也是不错。
但是压榨自己人，对战局无益，反正大战都已经开始了……他们以‘祖灵’的身份，欺负个把天荒和地荒的老东西，不算事儿吧？
打赢了以后，顺便摸个尸，或者要个战利品，也很正常吧？
*
九十年后。
擂台周围，那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星光璀璨，人声鼎沸。
字面意思。
锣鼓是用战利品炼制出来的氛围法器，是为赢了的旧神界修士敲响，替他们庆贺的。
阿楠和袁柒面无表情站在角落里，敲鼓的架势，跟敲谁脑袋瓜子一样，鼓声非常有气势。
鞭炮……神情麻木的剑极和剑恕，一人一鬼机械地挥着剑，甩出一道道剑芒，让剑芒在空中炸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星光……嗯，虚渊还活着呢，以乔柏的仔细和出身，星辰力量必然不能浪费。
虚渊原本提前跟云煞商量好，会以命护鹿珠安危，换得真机阁血脉从荒狱归来。
他和儿子虚怀一样，不需要鹿珠记他的善果，一直以星辰轨迹遮掩自己行迹。
可被界门拍到天外天后，星辰异样的轨迹波动，几乎所有仙帝巅峰都发现了。
再谈隐藏，就成了笑话。
鹿珠当然不肯浪费这么个人才，说不要一个人死，就一个都不能死。
如果非想死……尬死，累死，穷死倒是可以随便选，她也不坚持。
至于人声，那就更好理解了。
轮回和小乌龟还有宝轩的大嗓门，带着独有的幸灾乐祸，格外响亮——
“赶紧的，辛苦我们柳承仙帝啦！快，按摩组上，给柳承仙帝来个马杀鸡！”
“丹药组跟我来，今天炼制了不少血糖丹，给柳仙帝补一补气血，甜一甜嗓子！”
“放松符阵来啦！今天是飞天舞和龙吟歌，让柳仙帝签了字睡一会儿！”
已经打出火气来的天荒和地荒修士：“……”
看着他们这边打败了以后，冷冷清清，脸色发黑的一群，再看对面那热闹非凡的叫好和欢笑声，心里的复杂都不知该怎么形容。
若鹿珠他们拉拢，地荒甚至觉得，他们也不是不能跟他们一起对付天荒。
毕竟……旧神界那边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从一开始，旧神界驻地就建造了星光灿烂的辉煌宫殿。
鹿珠完全看不得生机轨迹中那种潦草的帐篷，谁说打仗就得悲壮了？
她小手一挥，云煞和乔柏完全听从，很快便人人都有自己的居所，甚至还有鲛人歌和龙吟歌轮番为大家养魂。
随着时间的推移，怕大家无聊，几个小崽子还时不时给大家来一番表演，鼓舞士气。
等到打架的时候，就更气人（魔）了。
抽签确定的修士一上场，还没开始打，旧神界这边，就有数个狐女将人拥簇到五光十色的休息台上，对那修士嘘寒问暖，丹符器阵轮番准备齐全。
开始打了以后，还有龙族和龙鲛轮流着，大声在一旁给念加油词。
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修士，谁不知道谁啊。
那些踩着他们的糗事，夸自己的词儿，把天荒和地荒修士们，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旧神界那边打赢就更不得了，那基本上是人间金榜题名加洞房花烛是什么模样，这里翻个几倍的热闹，照样来一套。
衬得天荒和地荒越来越荒凉。
要是打输了？也不怕，有剑恕在。
他已经勘破了锁魂匣的秘密，让剑茗和剑白一起炼制了不少锁魂匣。
上场之前，都留下了魂光的。
就算是在台上自爆到渣都不剩，回去最多就是进轮回秘境，在菩提神树下重新转魂修。
正好，鬼蜮已经被龙鲛一族彻底打残了，还空着呢。
这特娘的……还怎么打？
天荒和地荒修士在这份热闹里，等不到旧神界的拉拢，斗志一天天被打散。
加之空怀不在，几个半神又不管，渐渐地……天荒和地荒也跑到旧神界这边买东西来了。
就好比现在。
他们羡慕地多看了几眼柳承，好几个都悄悄冲到乔柏和鹿晴看守的摊位那边，遮遮掩掩地跟他们买各种丹药和符箓法阵。
尤其是打输了没死的那个地荒魔修，血糖丹和放松符阵，他才更需要好嘛！
可惜的是，他不是旧神界修士，想要享受，只能花费大价钱才能买到，这让他对柳承更加羡慕。
但他不知道，打赢了的柳承，完全没有得意，面上的麻木一点都不比氛围组少。
乔柏执笔写的那些词儿，也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泄露出来的往事，连他年轻时候混不吝的事儿都拿出来夸。
他在台上差点听岔了气儿，能赢完全是凭着修为过硬。
偏偏下来擂台后，宝轩还带着人热情洋溢迎上前，“前辈，您看服务怎么样？”
“我就知道好，快！给我签个字儿吧！”
柳承：“……”我不想要行不行？
可他张了张嘴，在周围一群老伙计看似热情，实则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还有天荒和地荒酸溜溜地羡慕下，只能咽下心里的苦水，在宝轩递过来的八卦盘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被拥簇着去治疗法殿享受什么‘五星级’马杀鸡的柳承仙帝，内心比天荒还荒凉。
一开始他们没弄懂，这签字到底怎么回事。
修士要订立契约，基本上都是魂契，要用神魂烙印，才能成立。
所以一开始，在乔柏的温和和宝轩的灿烂笑容催促下，大家都当作哄小崽子和神种大人，随手就签下了自己的道号。
结果，等第一轮签完后，鹿珠笑眯眯以神力激发了她让云煞炼制出的八卦盘。
所有生灵心头蓦地都是一凉，立马就感觉出了不对。
他们的命魂，也就是通俗所说的命运，被一种玄而玄之的契约给锁定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契约，可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欠下了因果。
这份因果需要用财运来还，这辈子若是还不清，不小心死了，因果会越欠越多。
也就是说，没死，欠一块上品元晶的话，在战后还上就好了。
死一次就变成了十块，死多了……那就说不准了。
彻底还清这份因果之前，他们想身殒道消都做不到，因为那契约竟是以生机为根基。
连剑茗和剑白都感觉见了鬼。
他们身为主神残魂，竟然都被这契约给套牢了。
咋，就算是死到荒狱，也得想办法挣钱还？
不然还是要被生机拉回来？！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目光灼灼看向鹿珠修炼的大殿。
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崽子是怕挨揍，才借口修炼躲起来。
可能用生机断人死路，甚至四方神都无法避开的因果，只有一个可能——
这小崽子已然是神道了！
不只是他们想明白，修为足够高深的仙帝巅峰修士，渐渐都回过味儿来了，心头立刻就漫上说不清的喜悦……和淡淡的苦逼。
鹿珠慢刀子割肉，对大家的每一分关怀，都要用一分因果来还！
眼看着债越欠越多，主打一个死都死不起。
大家也只能眼泪往肚子里流，打肿脸充胖子，在敌人面前炫耀一息，然后生生世世苦逼。
还能怎么办？这可是神道契约！
鹿晴和宝轩私下里肚皮都要笑破了，对自家孬种……咳咳，坏种大人的敬仰简直如同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以为让同伴欠下财运因果，不敢轻易去送死，就已经很促狭了。
鹿珠可倒好，想死都难，还越死越苦，这谁还敢拼命？
没看原本一直想同归于尽的剑茗和剑白，现在在擂台上，跟几个半神动手的时候，都小心多了，再也没发过疯。
原本心下总是不免惊惶的六域生灵，还有一直绷着一根弦的鹿晴和宝轩他们，彻底松了口气。
嗷嗷呜呜的动静再也没停过，可原本死气沉沉，背水一战的萧索却再也没出现在旧神界驻地之中。
这场大战，前所未有的苦逼，却打得大家越来越活泼。
*
龙笑带着七尾死灵狐到来，见到的就是大家挤眉弄眼，揣着手嘻嘻哈哈八卦的场景。
擂台上的血气还未散，在擂台边缘处的摊位处，旧神界和新神界生灵讲价的声音就已经不绝于耳。
龙笑和狐锦：“……”
就，一时之间，他们竟然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大战，还是大集？
龙笑和狐锦以及七尾死灵狐来，抓着云煞双修的鹿珠，是第一个察觉出来的。
而后，便是阿楠、云煞、无坷、英檀、梅亦、虚渊，还有剑茗和剑白八位新神。
是的，在天荒和地荒，甚至空怀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旧神界这边已经拥有了九个神灵。
鹿珠这回没蹦跶在前面亲自嗷嗷呜呜上天。
无论如何，脸还没彻底扔干净的情况下，神道还是得稍微要点脸。
她只郑重拜托了看起来非常伟光正的乔大哥，将她的坏水一一落实。
乔柏向来仔细，他来操刀的效果……看旧神界这边生灵龇牙咧嘴互相监督互相坑的程度就知道了，贼好！
鹿珠借口修炼，时不时抓小伙伴和长辈们，到自己所在的法殿内切磋。
法殿是抓包白都做长工，以幽冥狼一族的隐匿法则建立起来的。
绘制法则道纹，用的是鹿珠的神血。
鹿珠没有彻底吸收灵府中的神血，而是跟生机轨迹中曾经做过的那般，逼出神血，造出一个个水棺，帮小伙伴们成神。
太多生灵消亡得话，产生的邪焱会帮空怀彻底觉醒成浮屠。
真打起来的那一日，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天荒和地荒的生灵。
在修为相差不多，对方还有半神的情况下，只有成神才有可能。
生机轨迹中，阿楠觉醒用的是四方神残神蕴，所催生出的神血，鹿珠也无法彻底掌控，阿楠才会炼化艰难。
这回用的神血，是鹿珠自己的。
因她领悟的是生机神道，神血生机勃勃，力量比生机轨迹中强大数十倍不止，还更好炼化。
所以，仅仅九十年，修为早已经在巅峰许久的八个人，就都成了新神。
只不过，神血作用厉害，入体后摧枯拉朽的破而后立这个过程，痛苦丝毫没有减少。
除了剑茗和剑白有神格碎片帮助炼化吸收，好歹保住了自己的尊严，只是闷吼出声，没引起旁人注意。
其他几个人……有一阵子，旧神界这边的生灵都在怀疑，神种大人是不是邪修，要吸收他们的神魂和血脉来进化为神道。
不怪他们担忧，因为但凡进过法殿的，出来后无不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个个精神恍惚到极致。
好几十年时间里，旧神界这边的生灵，都不敢轻易靠近神种法殿，生怕被抓去吸魂。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生灵发现，这些像是损耗巨大的同伴，气息越来越深邃，他们竟然无法看穿了！
三年前，最后一个英檀成神后，就连最没脑子的龙族，眼珠子都快羡慕绿了。
他们已经完全不担忧战斗结果，神种大人不但能跟他们签订神道契约，甚至还能够造就神灵了啊！
即便神界还未重启，天荒和地荒又能蹦跶到哪里去。
那群越来越抠搜的新神界生灵，都快被自己穷死了窟窟窟~
龙族只是羡慕，死对头里都有成神的了，他们号称与凤同名的龙族，竟然一个神都没有。
那往后，他们就更不是鲛族的对手，甚至都没办法说龙鲛只是龙族旁支血脉了。
毕竟龙鲛揍不死龙，但神肯定能揍得死！
在这种时候，龙笑的到来，又让龙族看到了新的希望。
这回龙笑没机会和二师兄、三师兄去替鹿晴和宝轩叫卖，也着实用不上他们。
六域修士一个个恨不能掏空天荒和地荒的口袋，都争着抢着去看摊位呢。
所以，龙笑被鹿珠抓进了她的法殿。
白都和狐锦，因为都有不同的血脉返祖，想成神没那么容易，他们需要吸收重启神界后的神界本源。
龙笑则不然，她身为黑龙，龙体强悍，能够承受得住神血，修为也已经臻至仙帝巅峰。
龙笑看到鹿珠，有些惊喜，“珠珠你成神——嗷！你干——”
龙笑瞪大了眼，直接被鹿珠封住了五感，满脸的莫名其妙。
倒是也没用她疑惑，鹿珠不由龙笑分说，直接将她塞进水棺之中，滴下自己准备好的最后一滴神血。
她等龙笑很久了。
只需要龙笑成就除神道之外的第九个神灵，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