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最后一战（十六）
龙笑还什么都没搞清楚, 就感觉到了浑身剧痛。
能疼死龙的那种。
这痛来得太过突然。
她向来精灵古怪的小师妹，唇角的笑容太过猥琐，而终于鼓起勇气提前涨一下经验的鹿晴和宝轩, 脸色比她还狰狞。
这让龙笑脑子实在是转不动了。
当然, 她本来也没什么脑子。
在深入骨髓的疼痛之下，忍不住就想变成巨龙, 好收拾收拾这几个不省心的货。
被坑这件事, 她带着狐锦和七尾死灵狐来到天外天, 就早有觉悟了。
不坑人的自家崽是不完整的。
可这坑得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让他们知道龙尾换腚有多疼，怕是天外天都要盛不下他们了。
所以龙笑咆哮着……变成了一条比人形还要小一半的黑龙，依旧瘫软在水棺中, 虚弱无力地挣扎着。
她以为的咆哮，也因为太疼, 只是虚弱无力地低吟而已。
龙笑：“……”这脸丢大了。
这破鲛崽子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鹿晴和宝轩看着水棺中越来越小的筷子龙，还有她抽搐的龙躯，龇牙咧嘴的表情活像是自己被剜了肉一样。
俩人都倒吸着凉气后退。
鹿晴：“……其实不成神也挺好的，魔修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打下地荒, 圣魔草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宝轩：“……对对对, 家里人对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能做个人, 我孝顺！成神的事就交给别人吧。”
鹿珠：“……”做个人还能这么理解？
鹿珠似笑非笑看着他们：“这就不是你们……”先前酸的时候了？
俩人都没听鹿珠说完话，就跟见了鬼一样, 扭腚就跑。
只要他们跑得快, 酸的就不是他们。
鹿珠笑着摇摇头, 没再逗这俩憨货。
此次没有出现生机轨迹中那样规模的大战，哪怕每天都有打斗, 有乔柏和小伙伴们不动声色地控制，死得生灵很少。
双方火气不小，却一直都没动真格。
鹿晴和宝轩修为也没有大受刺激，进阶为仙帝巅峰，他们的心境也还不够完整，确实没到成神的时候。
但成神后的岁月更加没有尽头，鹿珠在心里轻哼，她等得起。
早晚这俩货也得走一遭成神的苦。
*
她看向水棺中的龙笑，也许是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鹿晴和宝轩刻意的提醒，龙笑因为龙躯隐隐破碎而产生的慌张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被神血催生出的勃勃生机。
龙笑不愧是妖身最为强悍的龙族。
即便是龙鲛，论躯体的强悍，也敌不过龙族，要跟七尾死灵狐一族合作才能赢。
而龙笑又是龙躯最为强悍的五爪金龙和黑龙的子嗣，她血脉中也有神兽血脉。
被神血激发后，龙笑的龙体迅速生出神血，仙骨也在龙笑的嘶吼中一点点变成神骨，生机比其他人更加旺盛。
旺盛到甚至超过了鹿珠的预料。
法殿中的隐匿法则是白都设下，即便有鹿珠的神血绘制，她的神力没有经过几百上千年的炼化，还要分出一些给小伙伴们，并没有生机轨迹中那么强悍。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龙笑蓦地一声龙吟，身上巨大的神息散开，从法殿中泄露了出去。
此时，离龙笑进入鹿珠法殿已经过去一年。
*
正打斗得热闹又敷衍的擂台上，双方修士都顿了下，吃惊看向旧神界驻地。
有/又有神灵出现了？！
不只是他们，始终在界门附近的空怀，也捕捉到了这不甚稳定的神息，且他能感觉得到，这不是鹿珠的神息。
他心头咯噔一下，比从他自己世界逃跑时，那种冥冥之中的凶兆再次出现，且更加强烈。
空怀……不，浮屠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神力，此地邪焱不多，他大概恢复了四成。
但他不能等下去了。
浮屠蓦地消失在界门之前，出现在战场上。
饶是以他做过父神，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强大心境，都忍不住沉默了片刻。
那花里胡哨还带着一层层花边的擂台，是真的吗？
擂台两侧，还有软榻，软榻上不止有点心有汤，还有玉简……
怎么着，打到一半太无聊，先吃会儿喝会儿看看话本子再打？
他就觉得此地邪焱太少，感情心思都没往拼命上使！
更不用说，围绕着擂台，以花瓣台阶分开的中点为分界线，两侧都有长长的摊位，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四技成品，还标注着价格。
龙笑他们怀疑，这到底是大战还是大集，是有道理的。
连浮屠都没想到，双方能把大战打出周边来。
他没跟先前一样暴怒，只冷冷看向鹿珠法殿的方向，声音平静到连杀意都没有。
“你既已成就神道，还以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腐蚀人心，只为了不让我成就邪神，也算是煞费苦心。”
“可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
鹿珠看着还未清醒的龙笑，她还需要时间来稳定自己的神力。
鹿珠心下一转，遇事儿肯定要喊家长嘛！
“师父，大师伯，你们来看着龙笑，能不能替青龙和玄武报仇，希望就都在龙笑身上了。”
被她以神力召唤过来的剑茗和剑白，脸色都很臭。
尤其是剑白，“青龙和玄武的仇是我们的事儿，跟你一个刚成神不足百年的小崽子有个屁的关系！”
即便鹿珠让他再次成神，他对鹿珠也已经没了杀意，也很难好声好气面对鹿珠。
因为鹿珠的存在，他清楚青龙已经彻底消亡了。
这个仇，是他和剑茗、青龙、玄武，与浮屠之间的事情，绝不容许其他人插手。
两人催动神格，当即就要离开法殿。
但鹿珠早有准备，以自己的神血催生出神灵，自然有她的多重用意，最重要的一重——
她以生机神道非常轻松困住剑茗和剑白，在他们杀气腾腾的瞪视中，冲他们微笑着摇摇头。
“你们错了，你们的仇人从来都不是浮屠。”
剑茗和剑白听出了鹿珠声音中的威严，这是以神光给他们传音的。
如今他们都已经是神灵，鹿珠也可以让他们知道一些当初发生过的事情。
记忆片段被她送入二人灵府，“让你们看着龙笑，就是为了替青龙和玄武报仇，你们会有这个机会的。”
剑茗和剑白被灵府中的记忆片段所震惊，母神和青龙竟然是故意的……
在他们沉默的时候，鹿珠放开了二人。
她知道，以两个人的执念，他们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龙笑成神。
*
下一刻，鹿珠倏然出现在半空之中。
一只巨大的灰色龙虎兽和穷奇，分列她身后两侧，巨大的凶兽和红衣黑发的娇俏神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让鹿珠格外清脆的声音，更添几分庄严——
“浮屠，你想成就邪神，你可曾想过，大道会允许邪神成为父神吗？”
浮屠冷冷看向鹿珠，“只要你不挡着本神的路，炼化神道本源后，我自有办法祛除邪焱。”
“如果你非要跟我作对，此界生灵都会死！即便如此，你亦拦不住我成就新神界！”
天荒和地荒的生灵面面相觑。
他们不傻，这个都，一定也包括他们。
鹿珠微笑着召唤出自己的宝相，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竟然不再是金莲鲛皇法相。
她从来都不是龙鲛，而是……青龙！
比鹿珠本人高挑许多的宝相，一头散发着神光的碧色长发之下，露出小巧的金色龙角。
青龙神女手托一朵赤金神莲，浓郁的生机之力，让浮屠心头猛地一震，忍不住倒退几步。
他脸色特别难看，“生机……你竟然是生机神道？”
怪不得这小崽子敢在他一个曾做过父神的存在面前，如此嚣张！
当初青龙就让他颇为忌惮。
因为他知道，青龙的生机天然克制他的邪焱，虽然青龙不是神道，无法杀他，却能让他变得虚弱。
否则他也不会露出痕迹，让玄武他们发现自己邪神的身份。
后来，母神献祭自己，他无数次想要找到青龙的痕迹，一直没找到。
没想到，青龙竟然比母神陨落得还要彻底，才会让神种有机会以青龙之身，成就新神道。
他再也维持不住淡定，咆哮道：“你以为凭借生机就能——”
“若我只是普通神道，自然不能。”鹿珠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他的话。
在生机轨迹中，她已经听浮屠咆哮过太多次了，不准备再听这个蠢货吼叫。
她没什么耐心废话，干脆了当揭露谜底。
“青龙献祭自己，换神种出生，直接通过时光洪流送入了异界，从异界归来的我，并非此界生灵。”
“就算你有异界本源，就算你用神格与此界神道本源融合在了一起，祂之所为，你心中一清二楚，就如同清楚，我杀你如屠狗罢了！”
浮屠的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鹿珠不明说，是知道此间生灵受不住那位的身份，但他知道鹿珠口中的‘祂’是谁。
鹿珠见他脸色难看，倒是平静了不少，“若你现在交出此界本源离开，我可以放你走，天荒和地荒愿意追随你的人，我同样可以放他们跟你走。”
浮屠从鹿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瞳孔就猛地缩成了一条线，眼神中浮现出剧烈的挣扎。
如果鹿珠是‘祂’留给此界的一线生机，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不是鹿珠的对手。
即便是两败俱伤，也不过是为‘祂’炼化更精纯的本源而已。
是的，浮屠从自己的世界被夺的时候，就明白大道想做什么。
他们的界，都在大道管辖之内。
大道也要受到限制。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大道除了善，亦需要恶，来平衡奥义，才能长久维持无数界的生存。
所以，大道会公平地对每一个界降下危机，亦会留给每一个界生机。
只是他明白得太晚了，沉迷于领悟大道奥义，让那邪神成了气候，将他撵出了自己的界。
即便浮屠夺得此界，有鹿珠这个神道在，他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可。
可往后呢？
面对无休无止的危机，他也扛不住，早晚会被新的邪神吞噬。
留下，早晚会死。
离开，才有可能活。
这看起来是个很好做的选择题。
但浮屠面上的狠辣却越来越多，更趋向于跟鹿珠拼一把。
让他就此放弃此界，继续去虚空之中漂泊，继续选择合适的界去掠夺，也没那么容易。
需要耗费不知多少光年不说，虽有可能会成功，更大的可能是他吸收太多邪焱，令邪神本源太过精纯，消散在虚空中，成为大道的养分。
相反，若是他能吸收此界生灵为养分，减少本源的消耗，以他成神的岁月和经验，说不定能以更小的代价拿下鹿珠……
*
绯纤和青鸾金鸳夫妇，连同龙城、雷霆和金雉，还有三位魔族半神，都看出了浮屠的挣扎。
他们身为近神的修士，对生死危机也有直觉，越来越不妙的尖锐预警，让他们完全没了斗志，只想逃。
他们不期望一个说都会死的邪神……或者父神，真的会在意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这杀意就有可能来自浮屠。
以鹿珠看他们那冷淡的眼神……他们更清楚，新神道绝不会放过她们。
他们几个都思考起了逃入时光洪流的可能，不动声色后退。
但就像鹿珠要保住所有伙伴的命一样，她也没打算放任何一个敌人离开。
绯纤他们刚退后，阿楠和英檀、梅亦、虚渊就现出身影来。
鹿珠以神光通知他们，四人早就分守四个方向，以神力隐藏身形，监视住了天荒和地荒的生灵。
在青鸾和金鸳想打开虚空黑洞的瞬间，虚渊最先动手，引动星辰挥向二人。
神之所控星辰之力，比起仙帝时更强悍不知道多少倍。
无数碎星，带着温柔的光芒，眨眼间就包围在天荒和地荒修士之间，似是星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阿楠冷冷看着青鸾和金鸳：“想去哪儿？”
金鸳心下一紧，“我们当初不该听空怀的蛊惑，背叛师尊，哪怕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让我们进入时光洪流，让天道来判定我们的生死不可吗？”
她看的是阿楠，其实话是跟云煞说的。
他们都是师父带大的，不求师父放过他们，好歹堪比大道，给他们一线生机，这总该是一个当师父的该给的吧？
青鸾也默默看向天际，少女身后的巨兽，满脸晦涩。
“无论如何，我们没有想过真的伤害师父，只是想保住你的神魂，让你留在这世间，师父，徒儿知错了，您就放我们一马吧……”
云煞淡淡垂眸看着满脸悔意的大徒弟，还有眸底隐藏着不甘的小徒儿，一言不发。
阿楠冷笑，替他回答：“说得倒是好听，你们在地灭蛇灵族断昆夜大人回归之路的时候，可曾想过那是你们的师父？”
“你们在八荒集神冢入口想要杀掉我们的时候，可曾给过我们机会？”
青鸾还想说什么，但金鸳忍不住了，伸手召唤出归巢神树，怒吼——
“想留下我们，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若非我青鸾一族的支持，他怎会成为昆夜大帝？若不是我和青鸾以归巢神树相护，混沌早就被空怀献祭了，怎么会有机会转世！”
“他自己不在意灵域域主之位，却从不肯将域主交给我！你们不仁，还有脸怪我们不义？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要打就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英檀最不耐烦，一尾巴抽过去，撞在归巢神树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巨响，吹响了真正的大战号角，龙城、雷霆和金雉，连同三位魔族半神，同时悍然出手。
看起来挣扎的浮屠，身上的神力大盛，转瞬出现在鹿珠身前。
第262章 最后一战（十七）
敌袭突如其来, 迅如奔雷。
原本生出退意的诸位半神，毫无预兆冲了上来。
他们的杀机甚至不需要酝酿，冰冷锐利, 似一把剪刀, 朝旧神界的生灵扎了过去。
浮屠比他们还快，黑色大刀如一道诡谲闪电, 直刺鹿珠心窍。
那里, 是新神道的本源所在。
鹿珠并不意外, 生死面前，先行一寸，路活九分。
她速度同样不慢。
青龙宝相以比光还要快的速度融入她体内, 带着她整个人消失在两只巨兽前面。
两声咆哮从巨兽口中迸发，混沌和穷奇从两侧带着浓浓战意, 对上了浮屠的神刀。
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默契无人能敌，利爪和牙齿都是他们的武器，眨眼间就与浮屠过了上千招。
浮屠眸底杀意比两只凶兽更甚, 若能吸收混沌和穷奇的恶气, 他的神格力量至少能恢复七成。
到时对付新神道更有把握。
如此, 浮屠也不去追退后的鹿珠，与两只巨兽战在了一起。
*
在他们打得如火如荼时, 旧神界其他人反应也不慢。
半神攻击过来的瞬间，旧神界驻地这边大多生灵瞳孔都微微缩起。
连新神界那边的生灵都愣了下, 才下意识跟着往前冲。
就大家都有点意外, 但也没那么意外。
闹剧一样的百年下来, 也合该有此一战。
新神界那边有神，他们这边也有。
本来就没人觉得, 新神界一堆半神和天荒、地荒大能，会真的不战而溃。
天荒和地荒的修士向来喜欢声东击西，突然袭击，无耻大概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可鹿晴和宝轩平日里跟大家嚷嚷的话，也在电光石火的生死危机之间，再次浮上心头——
“最不要脸的，怕更不要脸的！”
“他们贪婪自私，咱也可以不是东西啊！”
这百年下来，大家已然悟了。
脸能当饭吃吗？活着才能想吃啥吃啥！
神种大人都说不是什么好种，他们得向新神道看齐。
因此——
催动归巢神树的神力，隐匿刺杀的青鸾，被看似毫无防备的阿楠徒手接住青金匹练，粗暴简单困住。
而后乔柏、鹿晴、宝轩带着七尾死灵狐，一拥而上，将青鸾和见势不妙要逃跑的金鸳，以及还活着的青鸾族人一并包围。
七尾死灵狐放毒，其他人群殴，神树枯萎，鸟毛和鲜血齐飞。
五爪金龙一族，装出被龙城血脉压制得瑟瑟发抖模样。
在龙城以祖龙神□□过来，欲要炼化龙族的时刻，虚渊从星辰轨迹中蓦地现出身形，催动星辰力量，将龙城砸进了龙堆。
龙笑她曾祖带领五爪金龙一族，咆哮着将被星辰镇压的龙城扒皮、剥鳞、抽筋、放血。
雷霆的电弧一出，直接化为雷霆电网，笼罩了大部分旧世界生灵。
大家非常给他面子，在电光中叫得惊天动地，吵得雷霆脑瓜子疼，唇角残忍的笑意都变成了抽搐。
然后，他还没抽抽完，就在失神的短暂空挡中，被青色火焰包裹的袁柒穿过蜘蛛网一样的电弧，以阴阳法诀催动青莲火入体。
半息后，雷霆双眸暴凸，迷茫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丹田。
他吸收的神血，还有他的仙婴，都不见了。
哦，也不是不见，只是出现在百里之外的袁柒手中，被袁柒以魔力包裹，青莲火猛地暴涨，直接将其烧成灰烬。
雷霆惨叫着跌落虚空，直接被时光洪流黑洞吞噬。
也是这时，他突然想起，当年昆夜大帝那般让人忌惮害怕，除了自身实力强硬，也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操控空间法则和仙火，手段格外变态的属下。
因为袁柒转修为魔，雷霆一时没能想起来，此后也再没机会想起了。
金雉是所有人中最聪明的，她比所有半神都精通神魂攻击，自己的神魂当然也无比敏锐。
只是浮屠以自身神力给他们下了烙印，大家先前想逃是真的，不敢逃只能跟旧神界硬刚，也是真没有选择。
可这神魂烙印，对其他人管用，对神魂独特的金雉却不怎么管用。
金雉原本是想着，装装样子跟旧神界生灵打一打，催动自己的神魂天赋，祛除浮屠留下的神力印记，而后就立刻进入时间洪流逃走。
即便九死一生，也比在这里，活要成为傀儡，死要成为被吸收的血食来得好。
但她没想到，她刚催动元力放出法诀，身周就起了细蒙蒙的雾。
直到疼痛传入灵府，金雉瞳孔猛地一缩，这才意识到，那不是雾！
那是剑极和剑恕以魂力遮掩，双双催动剑芒，为她设下的死局。
论神魂，她也就比剑恕稍高一筹，可剑恕会剑法！
论肉.身，她的妖身比剑极强悍得不算多，可剑极会剑法！
两个剑修拼起命来，金雉连生机轨迹中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张嘴，感觉剑芒能直接通过嗓子眼搅碎她的五脏六腑。
渐渐地，那带着乌蒙蒙亮光的薄雾，变成了赤色，雾气中金雉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在‘雾气’变成暗红时，里面的呼吸声再不可闻。
*
龙笑成神后，还没有摆脱虚弱期，就忍不住想往外冲。
她感觉到了跟自己血脉相连的气息，是父亲！
是她父亲的龙骨在外面，这让她如何能忍！
无奈……好吧，也不无奈，剑茗和剑白也早就想出去跟浮屠大战一场，见龙笑也想出去，两人立刻带着她往外冲。
反正龙躯强悍，还虚弱？只要没死就都不叫事儿。
可等剑茗和剑白带着龙笑出去后，浮屠在天际被云煞和穷奇占着，天荒的半神……哦，天荒没有半神了。
他们竟然没了用武之地？
龙笑捏着从祖父手中抢过的祖龙神枪，也不知道是先前疼得余韵还是心里难过，总之眼眶通红。
不想让人看见，她双眸转瞬间化为龙瞳，朝着地荒那边扑了过去。
剑茗的速度几乎与她相当。
地荒还有三个魔神，在后面暗戳戳杀他们旧神界生灵呢。
她生来就如火一样暴烈，哪怕下界后修的也是杀戮之道，还能让个小龙崽子抢了先？
剑白也不遑多让。
好歹他才是主杀戮和死气的白虎，心里对浮屠的杀意，都转移到了地荒的魔族身上。
他们俩神力恢复不少，足以把三个半魔神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龙笑：“……”
就在她迟疑着要不要抢魔头的时候，鹿珠的声音在她灵府中响起——
“四师姐，抓住所有魔族生灵，打晕他们，能十年八载醒不过来的那种，轮回会将他们装进秘境。”
龙笑有点为难，她刚成神，实在是弱小，干不来这么精细的活儿啊。
万一打死了，或者一晕不醒可怎么办?
龙笑无奈，只能努力控制自己重新变成筷子蛇的模样，快到像是时间缝隙一样，在一个个魔族面前闪过。
每闪过一次，就会有数个魔族消失。
很快，地荒这边的魔族越来越少。
等三个半神感觉到死亡危机，想要吸收魔族来增加自己的魔力的时候一扭头……好家伙，魔呢？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也不过只过去了十日。
这对于已经持续百年的大战而言，真真短如白驹过隙。
云煞还有穷奇与浮屠之间的战斗依然没有停止。
浮屠招招要云煞和穷奇的命，奈何云煞的混沌之体如同浮屠一样，被打散无数次，却能很快重新凝聚起兽形。
而穷奇则像个杀戮机器，精力无穷无尽，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是武器，攻击一浪比一浪更强悍，给浮屠造成了许多麻烦。
浮屠也发现了，底下天荒和地荒的半神都已经死绝，但并没有太多死气让他吸收，其他大部分生灵都被收到了不知道哪里。
最让他警惕的，是鹿珠不知道去哪里了。
唯一能杀掉他的，就是鹿珠。
他始终留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在身周，才会以神之修为，跟仙帝巅峰的云煞和穷奇打那么久。
但随着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他也没了补充邪焱的机会，心知，到了分出胜负，或者说……分出生死的关键时刻。
在云煞又一次被他打散后，浮屠怒吼一声，直接将张着满嘴利齿扑过来的穷奇击飞数千里。
他迅速催动神道本源的力量，以自己最强一击，想彻底击杀混沌。
他知道，云煞是新神道的道侣。
哪怕成就神道应该无情，可两者身上的道契并未断绝，只要云煞死了，新神道绝对会失去理智。
这才是他的机会。
只是令浮屠没想到的是，他的攻击比先前强悍了百倍不止，刀芒带起的黑洞，令阿楠他们这些新神都心悸后退，但云煞化身的混沌巨兽却纹丝不动，静静看着浮屠。
待得刀芒裹挟着黑洞裂缝，到达云煞面前，刀芒似是被黑洞吞噬，竟诡异地消失了。
而云煞身上的气息，也飞快攀升，突破至神灵也没有停歇，直到比浮屠的气息更强悍一线，才渐渐稳住。
龙笑瞪大眼：“妈呀，混沌也成神了？”
那以后岂不是要看师妹两口子腻歪到死都死不了？
没抢上人头的宝轩撇嘴，“这还用说吗？以他们俩的黏糊劲儿，你都成神啦，还能少了我姑父？”
那醋瓮能直接翻咯。
龙笑被强行喂了一口狗粮，正神情复杂着呢，就见一直在后方没动手的无坷，眼神震惊看着云煞。
“不！他早就成神了！”
嗯？
他这话让除了观战没事儿干的小伙伴们都瞪大了眼。
鹿晴暗戳戳催促，“无坷前辈啥意思？”
神不是都陨落了吗？
连浮屠都是将自己的神格剥离，才活下来的。
无坷垂眸，脸色有些苍白，“我也曾是神，云煞的神力绝不是低位神，至少是中位神……”
甚至有可能是高位神，他甚至感觉到了时光回溯的力量。
凶神恶煞冲回来的穷奇，也差不多情况。
无坷心下大概明白了，能够回溯时光的，只有他的主位神青龙。
让两只神兽被回溯到刚出生时的状态，过于微弱的生机和重新出现的胎元力，能够让他们避开陨落一途。
可……为什么？
无坷不明白，自家神主为何要让两个魔神域的凶兽留下，明明东方神域和北方神域有很多祥瑞神兽。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了为什么。
云煞和穷奇猛烈咆哮着，将震惊后退的浮屠一点点撕碎，吞噬着他的神魂。
就在浮屠挣扎的时候，他遍寻不得的新神道鹿珠，化作一缕青丝，出现在浮屠本源亮起的地方。
跟生机轨迹中一般，爪子轻轻一拍——
“啊啊啊啊！”浮屠非人般的惨叫响起，又在穷奇的吞噬中戛然而止。
待得鹿珠将浮屠地本源取出后，混沌直接将之吞噬。
此方天地突然出现了一股厚重又古老的气息，将所有还在外面的旧神界生灵压趴在地。
只有几个新神还稍微能够抵挡，但骨骼也一发出被挤压的酸涩吱嘎声，让他们脸色越来越苍白。
大家心底既迷茫又忐忑，谁啊？
好不容易搞死了邪神，这咋又来一个？
就在此时，云煞和穷奇将已经炼化的浮屠神魂力量和本源取出，拍入鹿珠体内。
无坷能感觉得出来，云煞和穷奇的神力一个能够炼化本源，一个能够炼化神魂，恍然大悟。
有了浮屠的神魂力量辅助，鹿珠将本源融合进自己神道就容易了许多。
在那古老气息彻底降临之前，她身上的神力飞快攀升。
原本一直不肯长大，始终只有一片叶子的小草，彻底长成了大树。
只是比起母神残道催生的那棵参天生机树，稍微矮了一点。
如此，鹿珠已经很满足了。
她迅速从青龙体转变成人身，身上的碧色法衣闪动着低调却五光十色的神蕴。
衣袖丝毫不受古老气息压制，翻飞起舞，让她捏起的手诀若隐若现，挥洒下浓郁的生机神力，以八卦阵的道纹迅速在大家身下铺开。
待得八卦阵成，原本被压制得丝毫不能动弹的众人，这才踉跄着起身。
阿楠、云煞、无坷、英檀、梅亦、虚渊，还有剑茗和剑白和龙笑九个新神，并云煞和穷奇两只神兽，飞快在鹿珠身后站定。
鹿珠这才看向除了古老气息再无动静的远方天际。
“见过道尊。”
“听闻大道从来不会干涉各界的生死，您此次前来，难道是对我们应对此次考验的方式不够满意？”
无坷心下大惊。
道尊？大道的代行者？
剑茗和剑白也完全愣住了，先前鹿珠说他们的敌人从来不是浮屠，难道是……
第263章 最后一战（十八）
其他人都还惊魂未定, 连无坷都只是震惊和忐忑，都不明所以。
又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道尊？
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过？
只有剑茗和剑白的脸色特别难看。
先前他们以为一切都是浮屠引起，才会对浮屠有那么大杀意。
因为他们觉得, 只要杀掉浮屠, 哪怕彻底坠入荒狱都值。
起码被他们毁掉的世界能重新恢复，此界所有生灵都有救了。
但鹿珠一直拦着他们, 他们心里又升起了隐隐不安, 不等鹿珠最后一次告知, 就已经隐约猜出浮屠不是罪魁祸首。
也是，即便母神和青龙、玄武向来心慈手软，毕竟身为神灵, 要庇护一方生灵，该有的杀伐果断还是有的。
面对变数, 祂们也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浮屠作乱。
原本剑茗和剑白还不懂，母神和青龙为何不将浮屠灭杀，反倒要任由神界走向陨落。
现在他们都知道了，罪魁祸首是……大道。
不用他们说, 其他生灵也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一道从天外传来的声音带着嗡嗡回音, 不算太大, 却在所有人心头如钟鼎般震响。
“放肆！”
“浮屠之本源，乃大道本源, 是为考验之道，不可灭杀！”
“汝为新生神道, 竟敢私造杀孽, 抢夺大道本源, 汝可知罪！”
*
鹿珠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质问而停下布阵。
即便这声音中带着格外森然的杀机和威压强悍的古老气息，她也只靠在云煞的兽身上, 与他通过天地双修，加快布阵的动作。
飞快以八卦生机大阵将所有人都覆盖后，除了她和在场十一位神灵，鹿珠将其他人全部都收入了轮回秘境中。
鹿晴和宝轩只来得及‘诶’了一声，便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塞进了秘境中，任由轮回龟砸了一头。
俩人觉得，好像还有什么落在外头了……对了，小乌龟呢？
小乌龟偷偷用爪子将自己挂在无坷的袈裟上，脑袋缩回龟壳，只剩个金灿灿的龟壳，拼命给无坷传音。
“快快快！不要浪费道尊散发的神息，吸收后好重启神界！”
无坷：“……”问题是这种比神道气息还要强悍的神息，他一个小神，根本吸收不了啊！
小乌龟骂他：“你是不是傻？活人还能让尿……哦，忘了，你们大概几万年不撒尿了。”
听出小乌龟声音里的懊恼，无坷被噎得想把这龟给扔了。
但小乌龟下一句话立马拯救了自己，“那主人让你们九个成神，你一个不行，你们九个人凑在一起还不行吗？”
无坷心下一动，看向身上气息越来越强悍的鹿珠，不动声色走到阿楠他们身边，以神光与之沟通。
*
鹿珠与小乌龟因为契约，不用沟通就知道，小乌龟已经将事情办妥。
原本因为龙笑被浮屠发现太快，引起的忐忑终于被鹿珠重新压了下去。
应该来得及。
那位所谓的道尊，将注意力都放在鹿珠这个新神道身上，倒是没注意到一只不起眼的龟。
鹿珠以自身神力遮掩住同伴们的动作，声音中同样也带上了神蕴——
“大道本源？关我屁事！”
“我融合浮屠本源，就算有问题，也是大道规则来限制我，关你屁事！”
众人：“……”
鹿珠的话音落下后，对方没再出声。
只是此方天地那古老的气息蓦地一重，隐而不发的怒气散开，引得无坷他们九个新神心窍狂跳不止，面红耳赤，连神息吸收都僵住了几息。
对方的威压实在是太强了。
哪怕只是不知道多少光年外泄露过来的一点怒气，就让他们气血翻涌，心窍不稳，无法控制自己的神力。
可跟鹿珠走到一起的同伴，没别的优点，在作死上都有种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勇气。
都不用沟通，全都龇牙咧嘴却表情发狠，哪怕肉.身出现裂纹，也要拼命吸收天地间的那股子古老神息。
这可是大道最精纯的本源气息，吸收了对他们绝对没有坏处。
*
对方沉默下来。
鹿珠和云煞还有穷奇三个并没有吸收神息，只是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等待那个什么道尊前来。
但没过多久，鹿珠心头猛地一跳。
她突然瞬移至云煞和穷奇身后，就见到一个平平无奇的褐色布衣老者，平静而淡漠地站在不远处。
也不知道对方出现多久了，鹿珠心下一沉。
哪怕她以比生机轨迹中更快的动作，吸收了浮屠还没来得及消耗多少的本源，却依然无法跟大道使者抗衡。
鹿珠的神色不难看懂。
布衣老者微微颔首，“吾乃大道以奥义塑造，尔等神道自然无法抗衡，你不该违背大道意志。”
鹿珠眼神冰冷，“大道的意志，就是不停地让邪神进入新生世界，枉造杀孽，让更多邪焱出现在天外天的虚空之中？”
“还是在发现新道即将诞生之际，令你这位使者降下毁灭法则，禁止新道降世？”
她双目注视对方，一字一句质问：“那大道，究竟是正道，还是邪道？”
老者面色依然平静，只双眸转瞬变成了一黑一白，眸底的太极阴阳印记无声无息出现在鹿珠面前，朝着她轻轻砸下来。
“敢质疑大道！汝理当被送入轮回！”
鹿珠在心里腹诽，有本事让我再也不能轮回啊！
她丝毫不敢大意，与云煞和穷奇联手，催动全部神力运转《青龙诀》，悍然攻向对方的阴阳轮回印记。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恐怖的气浪炸响，将正围成一圈暗自吸收神息的九个新神都震出了万里之遥。
无坷和阿楠他们大惊，心神紧绷到极致。
在被击飞之前，他们听到了鹿珠的闷哼。
但凡控制得住，他们这位不要脸又格外要脸的新道大人，绝不会在敌人面前露出弱态。
他们不用问就清楚了，鹿珠不是对方的对手。
*
鹿珠确实不是对手。
先前她就在思考，在生机轨迹中，她每次杀浮屠是不是都太容易了些？
既然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和阿楠身为神道和主神，却都在下界，是为何？
在不同的生机轨迹中，浮屠死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他们的世界走向毁灭的次数却更多，又是为何？
即便这位老者从来不曾出现在所有的生机轨迹中，可鹿珠却知道，背后一定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这一切。
在这百年之中，除了帮助小伙伴成神之外，鹿珠无数次通过自己的生机草追溯本源。
不知道在生机轨迹和时光长河里穿梭了多少光年，她才渐渐发现一点端倪。
即便是赢了这场大战，旧神界的神灵之所以没有进入神界，是因为神界的本源不足以承受神灵的降临。
有了母神，神界回归，世界还是走向毁灭，也是因为此界本源不足。
那本源都去哪儿了？
身为生机神道，鹿珠深以为，本源也是生机之一，不应该不受她的控制。
她以自己的神魂放逐在不同的生机轨迹中，拼命探索，终于察觉到了这股带着大道正气，却颇为诡异的古老气息。
这股古老气息中，竟然蕴含着生机？！
要知道，大道无情，亦在生机之外，如同彻底成为母神的神道一样，无法干涉生灵的所作所为。
大道不可能亲自出现，给予一个世界周而复始的毁灭。
这所谓的考验，必定有鬼。
从云煞和穷奇那里，鹿珠得到了答案。
云煞说：“那气息应该是道尊，也就是所谓的大道使者，是由领悟大道奥义比较多的神道来担任。”
“其实此方世界应该已经毁灭过许多次了，母神之所以无法抗衡浮屠，也是因为本源不足。”
穷奇补充：“青龙其实也能成为新道，在体内开辟新世界，但因此界本源不足，他没有办法破界，才只能选择让你这个神种来。”
就跟云煞和穷奇一样，所有神力和神格都被隐藏起来，才得以转世存活。
只有胎元力的弱小生灵，才能够瞒过大道感知，这大概也是大道给予的一线生机。
【你怎么会知道大道使者的存在？】
鹿珠靠在云煞身上，掰着他的手指摇晃，有些好奇，他们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穷奇见不得俩人在它面前拿心灵感应腻歪，干脆了当将云煞从未提及过的往事说了出来。
“母神和青龙让我们俩活下来，因为我们不是此界生灵！”
“此界生灵是不可能送神种进入异界的，也不可能摆脱毁灭法则对神格的限制。”
鹿珠瞪大眼，原来她家二狗和穷奇才是真正的天外来客？
云煞在鹿珠的注视下无奈叹息，抚着鹿珠发心，终于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
“我们，是在我们的世界毁灭时，神道将自己献祭给了大道使者，趁祂炼化本源的时候，偷偷送走的生灵。”
不只是他们俩，他们世界的四方神，是瑞兽和凶兽组成，只不过两只瑞兽之灵被送到了其他界。
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云煞和穷奇的身份跟鹿珠一样，都是异界生灵，才能钻大道的空子。
鹿珠恍然大悟，“所以大部分世界都会在大道的考验中灭亡？而大道使者则会趁机为大道炼化本源，以维持大道的平衡？”
还没听过哪个正经大道会这么干，那跟血凛有什么区别。
就等于养着一群血食，本源就相当于一个世界的血肉不是吗？
她不明白，“说好的大道为公呢？如果我们在毁灭中一点点变得虚弱，大道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顿了下，她蓦地就懂了，“这难道是大道要面临的考验？”
艹了，那岂不是成了套娃，永远也没个结束的时候！
这一层层的套娃大道有毛病哇！
云煞和穷奇也不知道准确答案。
穷奇是不肯动脑子的。
云煞自从恢复混沌的传承后，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有两种可能，一则大道亦要接受考验，我们亦或其他界的生灵，都有可能是大道在寻找的生机。】
也因此，他们才会面临如此多的挫折和杀机，生机从来都是在历练中得来。
【二则是有神道浑水摸鱼，借大道规则的空子兴风作浪，妄图代替神道。】
如果是第一种的话，那不管大道下的生灵做什么选择，大道都不会干涉。
就像此方世界的陨落，母神不能直接干涉，祂和青龙都只能通过陨落的方式，给此界留下一线生机。
大道使者说不许在考验中灭杀邪神，获得本源。
可云煞的传承记忆里，他分明记得，选择保护自己世界生灵的神道，无一不是选择献祭，那些本源都为大道使者所吸收。
这前后矛盾了。
成神后的岁月太过漫长，神也还想更进一步。
该如何？自然是取代大道。
鹿珠和云煞心有灵犀，都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因此，她和云煞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直接吸收了浮屠的本源，来试探这所谓的大道使者。
从对方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俩已经基本上确认是第二种可能了。
既然对方有欲望，就是这世上的生灵之一。
生灵之间的争夺，从来避免不了战争。
这仍然没有摆脱大道的考验，对方也钻了大道的空子。
大道无法干涉生灵，也同样不会帮着使者来对付鹿珠他们。
鹿珠和云煞联手朝布衣老者攻击过去，穷奇隐藏起身影，时刻准备偷袭。
三人联手，只怕也很难对付老者，这不是讲究手段的时候。
*
从万里之外往回赶的无坷他们，感受到天外天的晃动，似乎连虚空都要被毁灭，立刻就想燃烧神魂加快速度。
小乌龟修为不够，暂时没反应过来，等他们以神的速度冲出去几千里，才赶紧阻拦。
“你们去了，除了找死也没用处啊！”
阿楠等不及，直接一把从无坷身上，将小乌龟薅过来。
“你有办法？”
小乌龟吓了一跳，但也没时间咋呼，赶紧道：“神道的力量来自神界本源，可主人现在的本源来自母神残道和浮屠，不足以对付那大道使者。”
“你们赶紧重启神界，主人的本源就能源源不断！”
无坷顿住脚步，大家心里都有很多疑惑，但都知道眼下不是一一询问的时候。
英檀迫不及待地问最重要的问题：“该怎么重启神界，小崽子跟你说了吗？”
无坷抢在小乌龟前面接话，“我知道！”
他立刻转化为一朵金灿灿的莲台，“只需要我献祭——”
小乌龟一爪子将莲台摁下去，抢回话头，“主人还有事儿需要你们来办，献祭个屁！”
“有本圣鳌在，你们九个只需要以神血在莲台中祭祀就行。”
如此，九个神就都是重启神界的功臣，他们与鹿珠能与神界本源连在一起。
那才是彻底赢下这场战争的时候！
*
说罢，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小乌龟就在眨眼间变成了巨大的菩提圣鳌，一屁股将莲台压得更死。
虽然但是，也得让这破莲台知道，他青龙大人的时代过去了。
往后神道大人身边是它小乌龟的天下窟窟窟~
无坷：“……”就，真的很想把这龟给扔了！
其他人只抿紧唇忍住笑，心头紧绷到几乎要断掉的那根弦稍微松了些。
他们的新道大人，连同她周围的所有小家伙，在缓解紧张氛围上，永远都有一手。
大家冷静下来，仔细看着小乌龟金灿灿的巨大龟壳上，一株氤氲着神光的菩提树若隐若现。
大家毫不犹豫催动神血，只等着小乌龟挪个腚，好以神血祭祀，重启神界。
小乌龟憋着吃奶的劲儿旋转起来，让出莲台的功夫，将一片片虚幻的树叶甩到大家身上——
“菩提圣运都给你们了！快！别等自己祟了再开始！”
九个新神：“……”
第264章 最后一战（完）
无坷和英檀他们满脸苦逼, 一边催动神力往来处后退，一边催动神血进入祭台。
打架要往前冲，辅助还是得躲远一些, 免得让道尊发现。
除了龙笑, 大家都在上界已久，不管古籍记载还是曾经参与过神荒祀, 他们都清楚, 神祭没那么容易。
即便不是重启神界, 也需要以神血来绘制祭祀道纹，才能发挥祭祀作用。
本来他们以为鹿珠让他们成神，是为了帮着对付道尊, 现在看来，应该是为了本源。
无坷：“重启神界的道纹我已经送入你们灵府, 加快速度，神道大人抵挡不住太久。”
说话的功夫，他所化身的金色莲台中就已经飞出了八道神光，射入英檀和梅亦等人的灵府中。
谁也不敢耽搁。
由剑茗和剑白两个对神力操控比较熟练的老牌主神设下防护神罩, 其他人专心致志绘制道纹。
神血道纹通天地, 应大道, 堪比天誓。
第一滴神血开始绘制时，修为最弱的龙笑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差点让神血在自己手心炸开。
好在她迅速以龙躯的强悍压制住神血，又因为圣运加成, 才没让道纹毁掉。
无坷轻喝：“专心！我们绘制道纹, 就是推开神界大门的过程, 每一笔都会遇到非常大的阻力！”
因为他也在绘制道纹，说话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显然也并不轻松。
身为神界的守门人，无坷比剑茗和剑白还要了解神界大门，剑茗和剑白得退让。
闻言，大家不敢再分心去看鹿珠那边的情况，凝神静气，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莲台上。
*
鹿珠和云煞、穷奇这边的情况其实不太好。
‘轰——’的一声，鹿珠被对方赤红色的火光打得翻滚着摔出去，连攻击都没能看清楚。
显然，在她发现之前，对方的攻击就已经落在她身上了。
穷奇怒吼着突然出现在道尊百里处，浑身魔力氤氲，化作漫天魔剑包围住道尊，为鹿珠争取时间。
鹿珠顾不得嗷嗷叫，龇牙咧嘴翻身撅腚爬起来，手握数十颗神源晶和魔源晶炼化。
云煞挡在她身前的时候，鹿珠掌心的源晶已经化为了齑粉。
她格外苍白的脸色稍微回了点血色，赶忙给云煞以心声传音，这是对方绝对无法察觉的方式。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能这样正经打下去了！】
云煞言简意赅。
【你说，我做！】
鹿珠紧着转动脑子，源源不断的生机能让她冷静下来，生出些急智。
当然了，鹿大人的急智都不怎么正经。
【你们两个不要针对祂的死穴了，伤不到祂的，只管把祂当个大姑娘，把自己当成流氓，你们懂吧？】
云煞：“……”懂，但不想懂。
他与鹿珠心灵相通，自然知道鹿珠是想让对方动怒。
不管是人还是神，只要没那么冷静就容易出纰漏。
他们俩再次攻击上前的时候，云煞略有些无奈，还是不得不说。
【祂与你不同，已经成就神道，此只为祂的化身，父神抑或母神不过只是尊称，神道并无性别之分。】
就算他和穷奇耍流……咳咳，非礼对方，身为神道，对方也不会感觉到被冒犯。
鹿珠被噎了下，无语凝噎了半息不到，就被表情始终古井无波的道尊一记无影脚踹翻了出去。
“嗷！”对方暴烈的神道气息突破鹿珠的防御，在她体内迅速燃烧，令她经脉剧烈疼痛。
她实在是没忍住，嗷嗷呜呜翻滚着，露出了格外无语的脸。
【谁说要冒犯祂啦！】
大战在前，她就算是满脑子黄暴，也不可能让自家道侣去舔别人啊！
再说，对方没有性别，混沌和穷奇也不是人，那不乱套了么。
【我是让你们来点猴子偷桃，抓奶……咳咳这种猥琐招数，方便我偷袭！】
越是高高在上的神道，越容易对不如祂的蝼蚁心生轻蔑。
但凡云煞和穷奇表现得稍微差一点，对方的轻蔑绝对会加重。
哪怕只有一丝，她就能抓住机会。
别忘了，青龙最大的优势不是打架，而是掌控生机轨迹下的预判！
云煞明白过来鹿珠的想法，略有些哭笑不得，是他还不够了解自家小道侣。
他被雾气汹涌遮掩的混沌兽瞳微微闪烁，其实他和穷奇有办法彻底牵制住道尊。
只是神界还没有重启，眼下还不是时候。
云煞立刻以神光传音给穷奇，按照鹿珠说的法子……不那么正经地攻了上去。
换成其他人知道鹿珠的想法，保管要无语一会儿，但穷奇知道鹿珠的想法后，却兴奋得嗷嗷叫。
果然不是个好种！
他就喜欢这种无所不用其极来打架的，给穷奇逼急了，□□的鸟都能当鞭子使呢。
然后它就使了。
巨大的狼牙棒恶狠狠朝着道尊头顶抽了下去。
云煞深吸口气，在这方面，他真不是自家道侣和小伙伴的个儿，只能另辟蹊径。
他张开嘴大声咆哮着，冲到道尊面前，以前所未有的凶神恶煞——
“呸！呸！呸！”
道尊：“……”
鹿珠：“……”倒也不用这么不正经。
“噗——”穷奇乐得哈哈大笑，脚下一打滑，直接出溜到了道尊脚下，抬起尾巴就往道尊看起来应该有性别象征的地方抽。
别看他俩不正经，但不管是穷奇的尾巴，还是……狼牙棒，都是魔力最为浓郁之处，不惧火系神道，甚至可以侵蚀对方的神道。
道尊也不能徒手去接，不光是魔力的问题，身为老牌神道，祂要面子。
至于混沌呸出的，也不是口水，而是最为精纯的混沌液，混沌可包容万物，化气为液，堪称这世上最强化尸水都没问题。
道尊来的是化身，并非无形，自然也是万物之一，只能在无语中以火龙阻挡。
但云煞和穷奇的攻击，堪称猥琐，攻击力对道尊而言，还没有先前他们拼命撕咬来得强。
道尊对付得很轻松，心下对这嗷嗷呜呜的神道，还有两个神兽格外下作的打法，是愈发看不上，心里如鹿珠所想，确实有些轻蔑。
浮屠死在这样的神道之下，简直是耻辱。
鹿珠全力催动青龙十二变的感知，瞳孔暗金光泽越来越盛。
她的眼中不再是频闪的黑洞和冷然悠闲应对他们攻击的道尊，而是成千上万条生机轨迹。
道尊任他们攻击，没急着还手，可不只是为了找乐子。
而是为了消耗他们的神力，同时以自身神道炼化这方没有神界的世界。
浮屠已死，新道桀骜，祂们不需要这样的世界。
还不如干脆炼化为自己的本源，再借大道规则催生出几个新世界，待得新道出现，就又会成为祂们的‘血食’。
到底不是大道，想要吸收一个存在了万万荒年不止的世界本源，还要驱逐其中的死气，没那么快。
祂这才会拖延时间，像是戏耍一样跟鹿珠他们打斗。
也给了鹿珠时间，能看清生机轨迹中，自己的消亡，世界化为虚无。
这个过程，占了绝大部分的生机轨迹。
她没有慌，在被击飞的过程中，一边嗷嗷呜呜，一边努力冷静下来，不停地搜寻生机轨迹。
一炷香后，鹿珠眼神猛地一亮，终于被她找到了！
就在已经缩小了三分之一的混沌继续‘吐口水’，穷奇直接以身化作一个巨大的狼牙棒，咆哮着冲向道尊的时候。
鹿珠突然发现，道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凝住了。
祂看起来淡然的双眸深处，是无人得见的贪婪和残忍。
祂以布衣遮掩的强壮化身，翻涌着连大道都难以分辨的孽力。
还有祂的双手，抬起的每一次，都有细微的死气和邪焱出现，没入云煞和穷奇体内。
云煞和穷奇体内丝丝缕缕的本源从体内飞出，没入道尊的体内。
不，不是对方凝住。
鹿珠眸中氤氲的道蕴越发明显，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她拨动生机轨迹中的时间法则导致。
在无数生机轨迹同样的时间法则线，被她同时召唤至眼前，连成了一片，时间才像停滞了一样。
一时之间云煞和穷奇虽然消耗掉了不少神力，但还看不出什么变化。
可鹿珠往后拨动生机轨迹的时间法则线，就能清楚地看出，他们身上冒出了跟浮屠一样的邪气。
道尊身上的本源则增强了一线。
祂想让他们俩成为新的邪神，来代替消亡的浮屠，和即将被祂炼化至虚无的鹿珠。
至此，鹿珠彻底确定。
这位大道使者，是真的在借大道规则的空子兴风作浪，妄图代替大道。
大道没有私心，道尊却有私心。
想成就更高神道，祂私下里按照大道规则，放出更多的邪神，毁灭无数小世界，以世界本源来供养自己的世界。
大道之下的无数世界，被祂当作自己的所有物，肆意断其生死，挥手翻云覆雨。
这对大道而言，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浮屠呢？
而眼下的情形，对她这个新道亦是一种考验。
如果是这样，每一次考验都像是乌比斯环，无休无止。
而大道之下，因果、轮回、生死，则超脱了所有的法则，像不同维度的莫比乌斯环一样，同样没有休止的那一日。
在这凝滞的时光之中，鹿珠微微阖眸，心下有所感悟。
无所不能的大道，知道祂或者祂们的存在吗？
如果知道，你在生机轨迹中留下的那一线清晰生机，到底是给谁的呢？
冥冥之中，一股温和得像是母神一样的感知，如羽毛一样轻轻落在鹿珠的神魂之中，带来了微微涟漪，也让鹿珠的神魂瞬间强大不少。
鹿珠愣了下，这是……大道的回应？
再睁开眼，鹿珠像是回到了神魂被蒙蔽时，深陷生机轨迹中的自己一般。
表情淡漠，神色平静，眸底毫无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只氤氲着大道奥义的痕迹。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实际上连一息都没有过去。
穷奇的咆哮声还没有被打断，云煞的混沌液才刚刚离体。
超越他们太多的道尊，化身双手已缓缓抬起。
这一次，祂手中的邪焱和死气更多。
鹿珠知道，这一击，是云煞和穷奇成为邪神的分界线。
她表情依然冷静，抬脚的动作不紧不慢。
掌控生机轨迹后，她不再受时间法则的限制，快慢都不妨碍她瞬间出现在道尊面前。
下一刻，鹿珠怒骂着撸起袖子，“一把老骨头了，还欺负我们这些小崽子，你真不要脸！”
她挓挲着手，张牙舞爪跟小乌龟打架一样，朝道尊扑过去。
“吃我一记大比兜！”
道尊：“……”祂是踹呢，还是踹呢，还是踹呢？
云煞和穷奇：“……”
总感觉这种生死关头，掺进了什么过于不正经的东西。
鹿珠不会是想扯道尊头发吧？
道尊顺着自己的心意，掌心邪焱和死气微微收敛落下，这东西对生机神道无用。
他看似慢实则比光速还快地抬起脚，朝着鹿珠腰腹踹过去，双目似乎已经看到鹿珠跟只龟一样翻滚出去的场景。
因此，祂古井无波中添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愉悦。
然而，祂的愉悦甚至都还没有消失，鹿珠整个人就化成了一条筷子粗细的青龙。
她张开米粒一样大的嘴，龙吟响彻天地——
“青龙啸天！”
巨大的生机力量在道尊身前炸开，道尊双眸第一次微微眯起，下意识向后退，甚至以神力困住云煞和穷奇往自己身前拉，好替自己阻挡这生机神力。
祂能感觉得出，鹿珠这份生机神力，会伤到祂。
祂化身体内是有邪焱和死气的。
但因为刚才对云煞和穷奇格外不要脸的打法过于鄙视，道尊并没有提起最大的防备。
音波攻击又比寻常攻击来得快，即便祂反应比鹿珠他们仨快，也没能防备蕴含着浓浓生机的音波撞入祂神魂之中。
云煞和穷奇感觉束缚一轻，立马后退。
“唔……”道尊不可置信地捂着胸口倒退几步，身上神力竟然氤氲了片刻才止住。
祂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祂从未被如此打过脸！
比先前更强烈百倍的古老气息，带着勃勃怒气，转瞬便充斥在了天地间，压得云煞和穷奇喘不过来气。
鹿珠脸色都白了一瞬。
这一击耗掉了她九成的本源，却只让道尊受了点小伤？
道尊低低地笑了出来，甚至笑得还算平和，“不错，生机神道，果然如吾所想那般有潜力，得汝之本源，倒是不枉吾来此一趟了。”
只差一线，祂就能彻底炼化掉这个世界。
道尊抬起头，含笑看着鹿珠：“就到为止吧，吾会留尔一线生机，投入新世界——”为祂生出更多本源。
最后一句话，祂没想说出口，也没机会说出口。
携带着毁灭法则的力量出现在祂掌心，只等着新神道的世界化为虚无，重伤她的瞬间，就可以将她吸收。
但就是这一线，祂再也没机会吸收。
数万里之外，蓦地爆发出强烈的七彩神光，‘咔嚓’一声轻响，落在祂耳边，也落在了鹿珠和云煞、穷奇的耳边。
下一刻，一股轻柔却熟悉的气息不知从何而来，却迅速在鹿珠体内蔓延，让她虚无的本源迅速被填满。
而原本属于道尊那带着怒火的古老气息，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氤氲着迅速收缩至道尊身周。
道尊脸上神色格外难看，原本慈祥的布衣老者，变成了狰狞夜叉模样。
“尔敢……”
鹿珠笑眯眯打断这乏善可陈的反派发言，“诶！我就敢，我的神界我还不是说开就开，说给你一个大比兜就给你，你有脾气吗？忍着！”
道尊深吸口气：“放——”
“玩儿你的勺子把儿去吧！”鹿珠继续打断祂的话，再次咆哮出声。
强烈的生机神力，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直直冲着道尊呼过去。
“就你特娘是神道？眼睛长在天上的混蛋玩意儿！”
浓郁的本源之力，让鹿珠体内萎靡的生机树越发高大，甚至比母神那棵还要巨大。
这让她的神力攻击也愈发强悍，嘴里骂骂咧咧不停，先前就想骂，憋好久了。
“在别人的地盘上你装什么逼！本大人都还没装逼呢，谁还不是大道的亲闺女了！”
“不对，你这种受大道恩泽，却想要毁灭大道的，孙子都轮不上你！”
“你俩愣着干啥呢？给我把这瘪犊子往死里揍！”
云煞和穷奇：“……”就，有点想揣爪子，给你让你地方。
不过被鹿珠已提醒，他们俩也放弃了先前的猥琐打法，神力也同时攀升，再次以拼命的架势冲上去对道尊撕咬。
因为被鹿珠的神力牵制，道尊一时间束手束脚被逼得后退了两步。
但也只是几息时间而已。
毕竟祂的威力不是鹿珠这种新道可比的，云煞和穷奇那点攻击在祂看来，也不值一提。
若非为了补足邪神的数量，这俩玩意儿祂早就能随手灭杀。
这会儿，被鹿珠大骂的愤怒、被鹿珠私下里算计的恼恨，以及自己的毁灭法则没克制住九个蝼蚁绘制道纹的诧异，通通化作被冒犯的怒火。
如祂的火系神道一样，在这天地间熊熊燃烧起来，将天外天的虚空都燃烧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洞。
神道一怒，天地倾覆，不是说说而已。
道尊彻底放开对化身的限制，强大无匹的毁灭法则，裹挟着神火，化作巨龙，咆哮着冲向鹿珠。
“冒犯大道者死！”
鹿珠冷笑，就凭这王八蛋也想代表大道？
她同样在身周挥动双手，以法诀布下一条生机长河，与大火相对。
水火不容，一声声气爆在天地间炸开，连时光洪流都乱了套，一个个黑洞旋风在天地间生出。
鹿珠脸色凝重起来，若是这黑洞旋风刮到重启的神界，他们的世界里的生灵可抵挡不住。
她赶紧给爱宠传音——
“小乌龟，你们好了没？赶紧过来啊！”
她不是随随便便催生出九个神灵，而是要以极九之数，布下天外天生机大阵，守护故土。
即便考验和大道前行如同乌斯环，永无穷尽，她也要给故土打造一个铁齿铜牙，让敢于前来的邪佞天外来客肉包子打狗！
小乌龟嗷嗷叫的嗓音，听起来快要哭了，“来了来了！黑洞旋风太多，他们祟得很，被刮进去好多回——嗷！”
听着那惊吓的小动静，鹿珠沉默了，不会是小乌龟也被刮进去了吧？
她无辜眨了眨眼，那，有失就有得嘛。
祟不光要命，还能保命啊！
可为了让他们能过来，鹿珠知道，这水火之势不能继续下去了。
否则产生的气爆太多，若是形成黑洞旋涡，他们过不来，那才是坏菜了呢。
鹿珠咬了咬牙，想要杀了道尊，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最为有用的办法，母神已经给了她明示——献祭。
她深吸口气，知道不能耽搁，立刻动手开始拔树——从自己神魂内将生机树拔出。
这是她要用来设阵的本源之力，必不可缺。
忍着剧烈的疼痛，鹿珠给云煞以心声传音——
【你和穷奇等他们来，以生机树为阵眼，设天地伏邪大阵，布置在天外天界门处。】
【那里是母神和我的神道根基，往后如浮屠这样的神道，只要我不死，再不能轻易进入我们的世界兴风作浪啦！】
【只要你成为神道，就能来找我！】
她将阵法一股脑传给云煞，只有她这个神道献祭自己，才能彻底除掉这个道尊，这是大道降下的指引。
而她剩下的神魂，可以进入荒狱，只要云煞成就神道，就能以红鸾星下的道契天成，将她带回来！
这是感受到大道冥冥之中的指引后，鹿珠想出的最有用的办法了。
只要她不是彻底死去，神界和神就不会再次进入黄昏。
她相信，凭着对她的感情，以混沌之身，云煞绝对可以成为神道！
但她正给云煞传过去的大阵道纹，却被云煞突然屏蔽了。
他和穷奇在她面前突然合二为一，变成了鹿珠生机轨迹中看到过的云煞，会挠自己下巴的那种。
他俊美的面容上，一只眼是金色，一只眼是纯粹的黑，偏偏还要挤眉弄眼，显得格外诡异。
“还是让我们来吧，上回是二狗找到你，跟着你跑，大狗我看着很不爽啊！”
鹿珠：“……”这是穷奇无疑了。
怪不得他一直自称本狗，不是说自己是狗，而是随云煞的二狗名字。
接着，笑得特别温柔深情的云煞，捂住自己漆黑的眼珠子，上前亲了亲鹿珠的额头。
他再次敞开心灵感应。
【珠珠，没有神道的世界并不安全，这个世界不能少了你。】
【我等你来找我。】
鹿珠瞪大了眼，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身为神道，其实可以制得住云煞和穷奇。
就是几乎可以忽视的这一点停顿，她就再也来不及阻止。
云煞和穷奇身上倏然爆发出了强烈的神息，两个破碎的神格连同那柄混沌神枪，同时漂浮在他们头顶。
鹿珠突然发现，那混沌神枪的模样很熟悉，人身蛇尾，面容慈悲，人身额心镶嵌着一颗五彩石，熟悉到让她想哭。
比起地灭蛇灵族，这像极了她看过的女娲娘娘！
虽有细微的不同，可这混沌神枪的气息跟她生活过二十五年的世界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那个世界了。
没有了神道，那个大道下的世界，在天灾人祸中，艰难又坚定地走上了科技道路……那不挺好的嘛呜呜呜~
干嘛要留下她来找人！
云煞一金一黑的双眸含笑看了她一眼。
而后神格和神枪，亦是神道残存的本源，带着鹿珠非常熟悉的坚韧和不屈气场，同时在道尊的火系神道面前炸开，炸出一个黑洞旋涡。
云煞瞬间出现在大惊失色的道尊身边，死死箍住祂，跌入黑洞漩涡。
旋涡消失的速度比他们跌落的速度还要快，割下了云煞一片衣角，被终于反应过来扑过去的鹿珠紧紧抓在了手心。
阿楠和无坷他们，一脸苍白出现在鹿珠身后，小乌龟也翻着龟壳，一脸惊魂未定摊在龙笑脑袋上。
能在虚空穿梭的龙笑，从时光洪流中将它带回来的。
他们的神念从远处看到了云煞和穷奇与道尊同归于尽的画面，大家看到趴着好久没有动弹的鹿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从小乌龟那里，他们已经知道了鹿珠的选择。
她保护住了所有人，甚至连剑茗和剑白都护住了，只想牺牲自己一个，让此方世界得以继续下去。
但没想到，却让道侣眼睁睁消亡在了自己面前。
鹿晴和宝轩在轮回秘境中，已经都捂着嘴呜呜哭出声来，乔柏他们死死握着手，眼眶发红。
他们身边每一个生命的离开，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是对他们而言格外重要的云煞。
他甚至都没跟大家告别。
又过了一会儿，露珠歪过脑袋，除了眼眶发红，脸色苍白，倒是没有什么悲伤神色。
可越是这样，大家心里就越难受。
鹿珠等了会儿，见大家都一脸上坟表情，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看着本大人这狗吃屎的模样，就不知道过来扶一扶？一点眼色都没有！”
“师父！赵二狗他刚才爆晚了，我生机树拔了一半，脑瓜子疼，浑身都疼，呜呜~有啥养魂的垃圾，喂我两口呗！”
众人：“……”
剑茗没好气地上前，将鹿珠打横抱起来，“让你天天拦着我们找死，你自个儿却去找死，该！”
鹿珠呜呜哇哇出声，“轻点轻点，刚才那王八羔子踹了我好几下，腚疼！”
秘境内，乔柏、鹿晴和宝轩：“……”
*
跟道尊一战，虽然有九个神重启神界后的本源补充，鹿珠也受了不轻的伤，还折腾神魂里的生机树。
一口气泄下去，确实是爬不起来了。
大家就在天外天虚空的界门旁边陪她，足足用了百年，鹿珠才勉强将不稳的神魂给安抚好，身上的神力恢复了大半。
她没等伤势全部复原，等不及。
她仰头看着星空，红鸾星还在，但她和云煞的道契是彻底断了，她的二狗进了轮回。
但这不能保证道尊就一定会死。
天外天的生机大阵还是要设，甚至要设得更加凌厉。
让所有敢于来犯的邪神，都化作本界的本源，看那些打着大道法则旗号的王八蛋还敢不敢来！
剑茗和剑白对此大为支持，在没有打架上头，彻底失控之前，身为四方神的祂们也曾这么想过，只是没有能力实现。
现在可以了，即便大家都要永久地付出一部分神格和神力本源，他们也都觉得值。
于是乎，九个人龇牙咧嘴，还是把鹿珠先前的苦逼也受了一遍，分裂出神格和本源交给鹿珠。
鹿珠也将分出的生机树树枝，以神道本源化作了幼苗生机草，以九份神格为盆，九份本源为土，郑重将生机草种了进去。
当她以生机轨迹催动生机草落入界门后，包括在轮回秘境中的人，甚至是三千界之中所有的生灵，都听到了‘啵——’的一声。
声音不大，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亦像雨后天晴绽放的花，微乎其微，却没有任何人会忽视。
因为所有的生灵都感觉得出，他们身边的死气和邪气在一点点消失，与之相反，生气反倒微不可察地缓缓增加。
上界的生灵反应就更大了。
所有隐匿不出的，闭关的，甚至是已经沉睡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全部都出现在了天地间。
不为其他，鹿珠在界门设下生机大阵的那一刻，神冢彻底破碎，消散在了天地间。
除了八荒集所在的神荒祀广场和地灭蛇灵族地外，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无踪。
包括整个天荒和地荒，原本的圣魔域和圣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还不止。
神冢消失后没过多久，所有上界的生灵都还没来得及生出慌乱，就都看到了一扇金光闪闪的大门在遥远的天际出现。
门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色莲台，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这不是鹿珠他们所在的界门，而是神界大门。
哪怕在鹿珠的生机轨迹中，都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界，历经不知多少岁月，终是重新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无数生灵奔走相告，欣喜若狂。
亦有无数生灵，尤其是那些难得一见的大能，伏地痛哭。
连生机都似乎雀跃起来，无数祥瑞在三千界散发出通天的宝光，天地同贺。
鹿珠带着还在龇牙咧嘴的九个神灵，出现在神界大门之前。
进入神界之前，他们都不自觉转身向下看，看世间百态，看沧海桑田，看……烟火人间。
几个神都无法自控激动的情绪，连向来冷硬的剑茗和剑白都红了眼眶。
终于，祂们还是看到了这一天。
如此祂们也能了无遗憾地去荒狱，以永恒的忏悔向母神赎罪了。
正在推开神界大门的鹿珠，没看到顿住脚步的剑茗和剑白脚下出现血阵，也没像其他几个同伴一样震惊。
她只轻轻跺了下脚，刚现出痕迹的血阵便消失无踪。
剑茗和剑白猛地看向鹿珠，“你不必……”
抵挡天誓，对神道而言也不是易事。
鹿珠回头，翻个白眼，“回头荒狱里该出来的，我都是要带回来的，母神也会回归，你们别想躲懒！”
不只是剑茗和剑白愣住，虚渊也激动起来，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变化太大，他始终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自己的儿子。
无坷和英檀、梅亦都激动不已，“母神会回归？”
龙笑和青莲火则更关心鹿珠，“母神回归，那你怎么办？”
这方天地，没办法共存两个神道，他们听都没听过。
鹿珠无所谓地积攒起全部的神力，用力，彻底推开了神界的大门。
在斑斓的神光大绽中，众人看不清鹿珠的身影，只能听到她熟悉的夸张声音——
“你们还想让我管你们一辈子啊？想得美，我还没跟我家二狗生崽呢，才不要给别人当娘！”
众人：“……”
大家着实是没心思吐槽鹿珠这话里的嘚瑟和嫌弃，目光都不自觉看向神界大门里面。
实则……神界还是空荡荡的。
虽然神源气格外充足，但本源力量并不算多，跟原本的天荒相比，也就没那么荒凉罢了。
英檀有些失望，“神界就是这样啊？”这还没有神冢好呢。
神冢起码还有花园。
鹿珠轻哼，“啥都给你们准备好，饭要不要嚼嚼给你喂嘴里啊？那要你们这些神还有什么用！”
无坷无奈地抬起手，道了声佛号：“大人，您就跟我们说，让我们做什么吧，我们甚至天下生灵，都等着聆听您的法旨。”
鹿珠脸上立马有了笑意，还是这漂亮的光头会说话，怪不得能成为青龙最喜欢的莲台呢。
她站在门口搓着下巴，“那……先把我家里人接上来吧，我都成天老子了，不炫耀一下，让我家里人过来横着走几步，多浪费啊！”
大家：“……”
“然后有一个算一个，都去给我干活儿！”
“神冢虽然消失，但仍在天外天虚空之中，能用的都给我捞回来！”
“捡垃圾可是本大人发家致富的根本，决不能丢！”
大家又：“……”
“那您呢？”无坷努力保持这小破崽子喜欢的吹捧态度，尽量淡然而不失稳重地拍彩虹屁。
“大人您是要以无上生机神力，为神界重新焕发生机，创造更多生灵，垂怜苍生，选出更多神灵，对吧？”
话就是说，活儿是真不少。
捡垃圾是挣钱，但也不是个轻省活计。
都是要当神的话，可不能就苦他们这一批，全都来捡垃圾吧！
鹿珠身为神道，怎么看不出无坷肚子里的坏水儿呢。
她咧开小嘴笑得很灿烂，在大家以为她要同意时，猛地一收。
“梦做得是挺美，都修炼了不知道多少荒年了，还要让本大人垂怜，才能成神，这样的废物我才不要！”
鹿珠面无表情，“我跟母神可不一样，想要惯孩子家长的，都给我滚！”
“我的法旨很简单，活儿都是你们的，我就等着神来伺候，伺候不好，全给我去捡垃圾！”
鹿珠一脸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神界源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设下大阵，隐匿了身影。
“没事儿别来烦我，有事儿自己解决，遇到困难可以告诉我，我听不听得见就两说了。”
“好了，赶紧走，我还得睡会……咳咳，还得想办法将母神救回来呢，走走走！别打扰我干活。”
大家又双叒叕：“……”
突然地，大家就不为鹿珠担心了。
其实……母神回来还是挺好的。
回过头，看着除了神光外，空无一物的神界，几个被鹿珠噎得够呛的老伙计们，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谁先噗哧笑了出来。
而后像是传染一样，很快就都笑成了一片。
神灵的笑声，通过神界洒下人间，变成了敲打在各处的灵雨，叮咚作响，生机勃勃。
让所有沐浴在生机中的生灵，也都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
一切的慌乱，忐忑和不安，都在风雨中被吹散，他们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故土，是真的回来了。
鹿珠隐匿身形后，独自出现在了界门处，目光含笑看着这大千世界许久，许久，才轻轻吁了口气。
她将轮回和小乌龟的契约都从神魂中解除，轻轻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吧，陪着我孤寂了那么久，你们也该去闯一闯属于你们的大道了。”
轮回依依不舍，却没说什么。
主人早就交代了它，它得将秘境中的生灵都放回去，还得以轮回法则帮助无坷重建神界。
小乌龟不肯走，“主人你带着我不行吗？我能给你好运呢！”
鹿珠点点它脑袋，“不想做圣鳌大人啦？你得帮我看好菩提神树，早晚有一天我还要回来的。”
小乌龟眼眶泛红，“好吧，那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寻找我自己的道。”鹿珠笑得更灿烂了，“顺便找个第二春！”
轮回和小乌龟：“……”
神道大人眸底属于小黑账本的咬牙切齿，连它们都看出来了。
它们俩捂着嘴偷笑，谁也没敢出声。
一抬头的工夫，鹿珠就已经不见了身影，此界也再没有了她的气息。
轮回有些惆怅：“也不知道主人还会不会回来。”
小乌龟点头，“希望主人别忘了用留影石把第二春记录下来，说不定能把小石头气活。”
一大一小俩龟对视一眼，都笑了。
真期待重逢的那一天窟窟~
第265章 番外一
死亡并不能断绝天成道契。
红鸾星犹在, 道契却断绝，除了轮回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云煞已经不在这方世界了。
鹿珠并不意外, 云煞和穷奇本就非此界生灵，跌入时光洪流后的轮回，必然不会回归此界。
她很想立刻去找她的二狗。
但神界刚重启, 百废待兴, 很多事情都还没安排好，她没办法只顾着云煞一走了之。
在轮回和小乌龟面前消失后，鹿珠并没有立刻进入时光洪流，而是选择了以生机神道, 沟通自己体内曾经出现过的那股冥冥感知。
那是大道留给她的通行证, 大道想见她这个新生的神道。
以神魂碰触那股感知后，鹿珠转瞬便从轮回和小乌龟身边无声消失, 出现在了一片星河之中。
无边的璀璨星辰, 比天底下最珍贵的珠宝还灿烂, 带着神秘色彩，温柔缠绕在鹿珠身边。
鹿珠身影站得笔直, 在壮阔星河之中, 任星辰变幻，自岿然不动, 显得格外有神道的气势。
没气势也不行呜呜~
那些看似温柔美丽的星辰，全都是大道奥义最精纯的部分凝成结晶。
即便是最小的星辰, 也能让她这个不算完整的神道炸成烟花。
就在鹿珠坚强（僵硬）地保持神道气势的时候, 一个温和含笑的声音在她神魂内直接响起。
[青龙, 你回来了。]
大道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但鹿珠从来没有听到过祂的声音。
她却并不意外。
“回来了。”
[你后悔了吗？]
鹿珠笑了, “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你就应该知道，青龙已经彻底消亡，我是新的青龙，答案已经摆在你面前了。”
大道轻轻叹了口气。
[要从我这里将消亡的母神带回去，你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鹿珠，你再也无法成就神道，也许就无法穿梭时空寻到你的道侣了，值得吗？]
鹿珠微笑。
“找回道侣，是我的事情，这条路该我自己来走，而不是以祂们的消亡换取我的道途。”
星辰在她身侧转动得愈发汹涌，但她却没有一开始那样害怕了，甚至伸手轻轻抚过星辰。
“我以为，青龙的消亡和我的出现，应该让你明白，修行，始终是要让祂们选择自己的道途。”
奥义让她的手化作虚无，神魂走向陨落，可生机让她的手重新出现，神魂再次凝实。
生和死，向来都是一体两面的存在，从来不会单独存在。
有一件事情，连云煞她都没有说过。
在领悟神道的虚妄中，她亲自走过的那一千年孤寂里，她终于将自己的传承记忆彻底消化，得到了青龙留给她的印信。
是那棵生机树。
那并非母神的残道，是青龙献祭自己，救回母神残道留下的神格碎片。
青龙对大道的理解，已经超越了母神，祂甚至可以成为比母神更优秀的神道。
在浮屠不知道的时候，祂已经跨过那道线了。
身为新生的神道，青龙早就见到过大道。
在这里，青龙接受了大道真正的考验，在无数生机轨迹中穿梭了不知道多少光年。
然而，每一条生机轨迹，都让青龙心惊不已。
祂用尽了一切办法，都阻止不了故土的消亡。
生机神道，并非没有死穴，所有的生，都是向死。
但青龙也悟出，向死而生，是生机神道的另一条出路。
祂的出现，注定要代替母神，成为故土新的神道。
因为母神的神道，不适合已经数次毁灭过的故土，注定消亡。
这是母神也知道的事情，祂才会献祭得那样痛快。
青龙身为母神之子，无法接受用母神的消亡，和无数死亡换祂的新生，那与邪神又有什么两样。
祂要的，不是护住所有生灵，而是所有生灵的自由，无论生死。
所以青龙只为自己做出了选择，用祂自己换得所有生灵甚至神道的自由。
青龙清楚自己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延续生机，更清楚另一个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
鹿珠毫不犹豫召唤出自己的宝相，或者说，是她和云煞的宝相——手托金莲的青龙神女。
云煞那朵金莲本就是她给的，是青龙宝相的一部分，上面还带着云煞独有的混沌气息，遮掩住了青龙宝相的天机。
鹿珠将金莲收起，浓郁的生机本源就再也遮不住了。
“这一半本源，应该足够你彻底稳住此界，收拾那些借大道规则行邪妄孽力的恶源了。”
鹿珠说话的工夫，青龙宝相就彻底在她面前散开，点点神光缓缓融入星河之中。
大道不再叹息，声音比起先前的缥缈，凝实了许多。
[如你所愿，想要带回祂们，仍需要你自己努力，我只能为你打开荒狱之门。]
鹿珠：“……”我特么都付完钱了，你才跟我说这个？
早知道她就讨价还价一下了，那可是神道一半的本源！！！
[……真正的天道，从来无法真正干涉生灵的选择，发生的一切都是无穷尽的考验和阴阳轮转的一环，你应该知道的。]
也就是鹿珠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天道，没有将宝相融合，才会在心里这样骂，大道也很冤枉的好嘛！
鹿珠噘嘴，忘了她现在不是神道，大道可以窥探她的想法了。
行吧，反正她也没得选，还急着去找自家道侣呢。
鹿珠神色一凛，在感觉到星河之中那抹血色出现的瞬间，不等血色大阵彻底扩张开来，就化身为一道流星，消失在星河之中。
只留星河轻轻荡漾，像是大道为她送行。
进入荒狱的鹿珠，发现这里跟曾经的天荒很像，到处都是迷雾。
又像是大道长河，迷雾之中除了一个个看似沉睡的神魂，再无一物。
哪怕沉睡中的神魂，也并不安稳，这里没有安宁和孤寂可言，迷雾中一直有呢喃声传出。
那是沉睡都无法控制的痛苦低吟。
每一个神魂，沉睡的面容都氤氲不清，偶尔能看清的，面容也只余狰狞。
祂们都深陷在噩梦之中，周而复始地回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往。
若是无人干涉，这个过程会是永恒。
鹿珠屏气凝神，从中寻找自己要带回的生灵，有玄武最后一丝残魂，母神献祭后用来保护祂的那丝神光，就是母神回归的希望。
有虚怀，还有血凛，有身上带着六域八荒气息的古老气息，鹿珠慢慢地前行，一个个收入小洞天之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鹿珠看到了一条往下的黑色台阶。
她淡定又麻木地走下去，连接着荒狱的，是所有亡灵的归处——冥川河畔。
她以生机树枝造船，划过弥漫着死气的长河，打捞起所有不该逝去的亡灵，推动着它们融入生机树。
看似没有尽头的冥川河，在生机与死气的对抗中，产生了能够遮蔽神魂的迷雾，渐渐地，冥川河水变成了大道长河。
生机船消弭在大道长河中。
鹿珠化身为青龙，在长河中穿梭往复，从中感知并捡起所有不沾染孽力的残魂。
等到回过神，鹿珠再次站在界门前，还有点恍惚。
小乌龟和轮回的气息甚至都还没有彻底消失，她感觉好像过去了万年，实则才过去百年。
在这百年间，鹿家人已经被接到了神息谷。
阿楠身为神息谷的村长，并没有因为成神就住在神界不回来了。
毕竟道侣还在下界呢。
她宁愿反复压制着神力来回跑，也不愿意高高在上做个垂怜苍生的神灵。
有了鹿家庄众人的神息谷，比以前热闹得不止一点半点。
鹿珠站在界门处时，阿阳他们都跟鹿家庄的人一样，揣着手看热闹。
鹿珠是被自家亲爷爷一嗓子给喊回过了神。
“小兔崽子——你有本事跑！你有本事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打死你！”
宝轩嘎嘎乐的声音，仿佛是个一千多岁的孩子。
“大曾爷爷，你还是揍我爹娘吧！怪他们没把我生成傻子，傻乎乎等着挨揍嘎嘎嘎~”
鹿谷和媳妇：“……”这熊孩子，是真不想要了。
鹿元茁笑眯眯看着自家浑身冒黑气的闺女，“你要是跑了，往后就别想再吃一口你娘做的红烧肉了，爹不拦着你。”
鹿晴无辜眨眼：“我又没跟宝轩一样，偷偷给大家放神源晶，让你们被雷劈到光腚……咳咳，劈得太过突然，我跑什么呀！”
鹿晴娘一巴掌拍她脑袋上，“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你是没放，你撺掇着宝轩放的，我们能不知道？”
“不就是疼一阵子，成了神好给珠珠干活儿，你们小时候偷懒就算了，现在还想偷懒？”
鹿晴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虽然鹿家庄的人上界后，脆弱了很久，现在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才合体，她和宝轩动动手指头就得痛哭流涕求家里人别死……但谁叫都是祖宗呢！
她还敢跟爹娘架黄瓜不成？
宝轩身为嘴替，在被鹿从德追打得鸡飞狗跳的过程中，还不忘嚷嚷——
“那是你们没见到龙笑到底疼成什么样儿！有本事说大话，有本事你们先成神啊！”
鹿晴嘿嘿笑着附和，“爹娘你们要是成了神，也能帮珠珠干活儿啊！我们保管听话！”
毕竟鹿家人是疼孩子，也擅长收拾孩子。
挨完雷劈，灰头土脸回来的鹿鸣气得呸出声，“你给我等着！等我们成了神，要帮露珠儿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换个腚！”
鹿珠早就嚷嚷着要给这几个不省心的换腚了！
鹿晴微笑不语，宝轩也嘎嘎得非常嚣张。
成神是那么容易的吗？
就家里人的资质，怎么也得个成千上万年才有戏，到时候他们也能成神。
想给他们换腚？
除非他们脑子被驴踢了，傻乎乎等着挨踹——
“嗷！！！”宝轩突然一嗓子，声音还越来越远，吓得鹿晴和鹿鸣他们都一哆嗦。
连踹人的鹿从德都有些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再抬头，好家伙，那么大曾侄孙呢？
鹿晴身为仙帝修为，是唯一一个看清楚宝轩直接被踹飞，像是流星一样不见踪影的。
她花容失色看向呆滞的鹿从德，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神界某个不做人的坏种听到了，直接让大爷爷修为提升到近神了吧？
*
鹿珠就喜欢看热闹，她在轮回秘境中留下了不少神血，在将荒狱生灵放归此界，让母神残魂进入神界蕴养后，就给轮回和小乌龟传了音。
“鹿家与我血脉通源的人，我赠予了他们一些本源，他们的修为会在一年内提升至仙帝巅峰。”
“让他们进入轮回秘境催生神灵，小乌龟你……”
小乌龟听到主人的传音，兴奋得嗓子都要劈了，“留影石我准备好啦！保管三百六十度记录他们的丑样子！”
神息谷中正热闹的鹿家人：“……”
第266章 番外二
在无数荒年之后, 经历过神界重启的上界生灵，对于曾经那段往事最为深刻的回忆，不是神界重启时, 出现的那座五光十色的神界大门，亦不是多少癫狂流泪，六域八荒欢庆的热闹场景。
而是神界重启百年后的鹿氏成神盛景。
所有生灵都忘不了, 那一天神界倾泻下的七彩神光。
像这个世上最美的瀑布, 将福泽灵雨撒向人间，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和壮观。
不管在做什么的生灵，都从手头的事情中摆脱出来，痴痴看向那神光, 沐浴在灵雨之中, 接受神道福泽。
‘予尔生机，道途由汝, 且行且珍惜。’
这是所有沐浴福泽灵雨的生灵, 自神光之中听到的冥冥感悟。
所有生灵都知道, 这是神道指点。
还真有人就此顿悟，得道成仙。
亦有仙人、仙君和仙尊领悟规则, 成就更高的仙途, 引得无数生灵艳羡。
而后，就在所有人惊喜的狂欢之中, 众生灵仰望着与神道大人有血缘关系的鹿氏族人，脚踏七彩祥云, 手持……擀面杖、烧火棍、不知道干啥的盆, 一脸懵逼, 有的甚至还跟个乌龟一样躬身捂腚，飞升了。
众生灵：“……”难不成这是什么成神的新姿势？
鹿家众人：“……”实在是这飞升来得太突然, 他们鹿家庄和神息谷众人又太接地气。
震惊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往神界飞了。
得亏鹿家没那么要脸，不然到了神界，得立刻打洞钻进去。
实际上，到神界后，持擀面杖撵闺女的鹿元茁媳妇，持烧火棍的鹿从德，还有学自家姐姐，抱着盆嗷嗷的鹿凌和鹿云，在诸神颤抖着实在是停不下来的窟窟声中，还是躲了一阵子的。
但捂着腚懵逼进入神界的宝轩，以及被自家亲娘追了一路的鹿晴没有，只兴高采烈去找同伴们炫耀自己牛逼的上天姿势。
问就是脸跟神道大人一起的时候，早扔干净了。
与其要脸，不如想办法靠自己成神。
外界以为鹿氏有神道血脉的族人全员成神，仙魔两界的大能，有了不可言说的秘密，修为越高的大能，手中寻常拿着摩挲的物件儿就越是怪异。
总之，是以棍和盆为主。
但鹿家人自己知道，他们不过是凭着与鹿珠相同的血脉，得到了进出神界的钥匙。
实则除了鹿从德这一脉以外，其他人修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就是鹿从德他们，也只是被神道本源改变了资质和血脉纯度，修为提升到仙帝中期，需要时间慢慢来消化和习惯修为，才能缓步提升。
鹿晴和宝轩例外，他们进入神界后，很快就到达了仙帝后期，这是在天外天的百年大战带来的心境提升。
两个人也不着急提升到大圆满，尤其是在龙笑和阿楠不怀好意地鼓励下，俩人就更不着急了。
只是他们拖着拖着，一年后，鹿从德和江洛、鹿元壮、鹿瑶、鹿鸣、鹿凌和鹿云都成就仙帝大圆满后，也拖不下去了。
俩人被轮回和小乌龟毫不留情地关进了轮回秘境中。
阿楠带着自家道侣阿狸，袁柒带着仍旧没哄好的青莲火，剑恕这个老祖宗和关心鹿鸣的剑极，还有看热闹的龙笑、白都、英檀等人，都跟着进了轮回秘境，等着鹿家人成神。
鹿珠一直都没再露面，哪怕神界之中的摩擦和骚乱并不少，阿楠他们一时压不住，鹿珠也从来没出现过。
大家心里都清楚，鹿珠怕是已经不在此界了。
平时就没少看鹿珠和云煞腻歪。
云煞离开后，无坷算出了他和穷奇的陨落，鹿珠也从来没表现出伤感，没提过云煞，但大家都知道，她不会就此放弃。
只是阿楠从来没想过，鹿珠会因为云煞，而甘愿放弃成为神道。
鹿珠将荒狱抢回来的残魂和亡灵放归此界，或蕴养或轮回时，其他神都没能感觉得出来，只有阿楠感觉出来了。
因为玄武已彻底消亡，祂剩下的那点在荒狱之中的残魂，已经没有了神光，放归后，就进入了新生的玄武血脉阿楠体内。
原本她修为还只能算个小神，没少被其他修为比她高的神灵挑衅。
这些神灵，多是先前在仙界隐世不出，连天外天大战都没有现身的那些老牌仙帝巅峰。
他们在数万年以前，离成神就只有一步之遥，只因为神界已经陨落，才没了成神的机缘，就此沉眠下去。
因为他们清楚，哪怕此界消失，他们还能凭借近神的修为进入时光洪流，去其他世界，也许这正是他们成神的机缘。
之所以不离开，只是想等新神界抑或是旧神界生灵分出个胜负后，百废待兴时成神，能够得到比去其他界更大的好处而已。
这样自私自利的生灵，哪怕是成了神，也没有什么为苍生，为故土奉献的精神。
他们只管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占多少地盘，得到多少神界本源，争夺更高的神位，借此领悟更多大道奥义。
因此，一发现无论如何挑衅，鹿珠这个还没有彻底化身天道的神道从不出现后，他们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不只是阿楠，连英檀和无坷他们都因此受过伤，焦头烂额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镇压下来。
原本空荡荡的神界，始终也没能建设成鹿珠记忆中的样子。
大家都是咬牙坚持，再怎么难，也没有在天外天故土都差点失去那样困难，他们不能所有的事情都指望鹿珠。
若是不能自己立得起来，即便有禁制在，早晚他们也会再次失去故土。
他们抵挡不住那些新神的挑衅，也跟他们将一部分本源永久地割舍，放入了天外天界门的禁制中有关。
对此，他们更是从未后悔过，只拼命修炼，想要撑起神界。
就在这样的艰难中，阿楠突然就从普通神灵进阶为高位神，甚至得到了四方神的神威，让同伴们都有些震惊。
得到玄武残魂的时候，阿楠正在跟一个挑衅她，想占据北方神域的新神比试。
一脚将对方踹飞后，阿楠脸色却并不好看。
得知她成了高位神，新神们都安分了好些，连争斗和层出不穷的骚乱都少了许多。
可阿楠心里焦急不已。
她能感觉得出，送归这份残魂的本源之力，绝非鹿珠离开的时候那样强悍。
融合了两界本源的鹿珠，先前给大家的感觉像大山一样不可撼动，那是属于神道的神威。
可送归残魂的本源却让阿楠觉得，自己努努力就能超越，最多也就是主位神的神威。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界不能没有神道，她也更担心鹿珠。
就在她的担心中，鹿珠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让鹿氏全员都升上了神界。
阿楠回神息谷的时候都少了好多，一直盯着鹿家人的变化。
他们在轮回秘境中成神，阿楠也跟了进来。
等鹿家人被轮回扔进南境海中，汪洋大海转瞬之间掀起金色海浪风暴，连宝轩和鹿凌等人的惨叫都盖了下去。
无坷和英檀等人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能感觉得出，这金色海浪是鹿珠留下的神血，其中的本源之力浓厚到让他们用尽了浑身神力才能站稳。
这浓郁的本源之力，足以让他们一瞬间成为主神都不困难。
分离出如此多的本源……鹿珠的修为一定会大幅度降低，她还怎么穿越时光洪流？
现实也确实如此。
几个小崽子都只是在苦逼的嗷嗷呜呜之中成为新神，鹿从德和江洛、鹿元壮三人，却直接成为跟阿楠比肩的高位神。
鹿从德成就高位神后，也能感觉得出，自己身上有孙女留下的本源，甚至还有神道的感悟。
他和江洛、鹿元壮都清楚，鹿珠已经不是神道了。
他们三个和阿楠离开轮回秘境后，眼神都不自觉看向鹿珠给自己圈起来的那块神隐之地。
那里并没有鹿珠的气息，却有一种让他们感觉到非常亲近的气息，那是……
“母神……”阿楠脸色格外苍白，“如果母神回归，珠珠她……”
江洛紧紧抓住鹿元壮的手，脸色不比阿楠好多少，不管鹿珠是什么情况，她确认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
若鹿珠有什么不测，她这个神也做不下去。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鹿从德也担心，但他只是翻了个白眼，在鹿晴和宝轩要嗷嗷哭出声之前，先两巴掌给他们的动静拍下去。
“你们啥时候见咱们露珠儿吃过亏！”
那倒也是，鹿晴和宝轩眼眶中噙着的两泡泪收了回去，少了关心则乱，脑子开始转了。
鹿珠这贪心的鲛……龙，啥都吃，就是不吃亏。
但大家都还想不明白。
鹿晴：“大爷爷，珠珠应该是进入时光洪流找云煞去了，她削弱自己的修为能为了什么呢？”
扮猪吃老虎，也得有老虎的实力啊。
宝轩猜测，“是不是云煞可能轮回到了其他界，神道若是去其他界，就会变成邪神啊？”
否则，鹿珠没道理削弱自己，她从来都只嫌自己不够牛逼。
鹿从德闭目凝神，不知道为什么，他得到的本源之力是最多的，也能感觉得出其他人感觉不到的一些东西。
此界应该还有许多亡灵，而鹿珠所在地神隐之地中，母神的神光也并未回归，需要他们以神界的繁荣来蕴养。
他冥冥之中有所顿悟，即便是神道也不能直接创造生命，令亡灵重生，令生灵轮回。
除非成为再无生灵气息的天道，成为……此方世界真正的主宰。
但她能赋予所有生灵生机，只要这些亡灵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和自己的道，就能在蕴养之中，重新出现在这世间。
自家孙女鹿从德知道，鹿珠必定是不愿意成为天道的。
所以他摇摇头，“露珠儿无论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她将本源留给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能够好好地建设神界。”
就像是浮屠一样，即便祂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只要本源犹在，不遇到天敌的情况下，就能够不死不灭。
如果母神能够归来，鹿珠作为母神之子，早晚能找到回来的路。
是了，阿楠的目光亮了。
小鲛大人穿梭时光洪流，应该就像是在大道长河中穿梭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时光之中。
即便是小心，也不一定能找到回来的路。
她这是给自己留下一个瞄点。
“前辈！大人说过，对于如何收拾熊……咳咳，如何重建家园，鹿家庄的长辈们都特别在行，接下来我们都听您的安排！”
阿楠反正是不可能温柔的。
她觉得，不听话的，直接揍服就行了，跟剑茗和剑白是一个想法。
鹿从德笑得非常和蔼，“嗐，谁家还没几个熊孩子了呢，光打是不行的，越打越叛逆。”
“打也得打在七寸上。”
英檀和剑茗、剑白他们懒得动脑子，直接问七寸是什么。
鹿晴和宝轩异口同声，“钱！”
众人：“……”那几个老牌仙帝成神的，不知道活了多久，哪怕就是一天攒一点，他们也不缺钱。
这法子治家里的孩子行，治外头那些老东西不行。
鹿从德笑容不变，“那就先把他们的钱掏干净就是了。”
鹿家靠什么起家？
捡垃圾、回收殿和拍卖啊！
神冢之中还有许多大家未曾探清的地盘，里面有神界留下的好东西。
其他人想要去虚空中寻找这些垃圾，很困难，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东西在哪儿。
没有旧神界的本源，就无法寻得神冢垃圾。
可鹿氏和跟在鹿珠身边的小伙伴们都有旧神界本源啊！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得，重建神界，还是得从捡垃圾开始。
那就捡吧！
*
鹿珠并未急着离开，也没有现身，靠人不如靠己，她从未想过成为所有人永久的依靠。
她只在界门处闭关修行，分出一分心神看着爷爷带着所有的新神和族人，在虚空中兴致勃勃捡垃圾。
她在大道那里献祭了一半本源出去，那是属于浮屠的那部分，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损伤。
但是给家里人留下的本源，是她自己的，足以让她从新道修为跌落至四方神修为，甚至神魂也不算稳。
她放心不下新神界，总要看着新神界安稳了，才能放心离开去寻找云煞。
这段时间，足够她稳固自己的神魂。
爷爷猜得对，她需要母神尽快回归为神界天道，成为她的瞄点，才能让她放心去时光洪流中寻找云煞。
除此之外，她削弱自己还有一个目的，修为越高的存在进入其他世界，受到的限制就会越大。
反倒是修为低一些，反而能够自由行事，她可不想在找到云煞后，还出什么意外。
现在的她修为越低，等找到二狗后，才越有足够的修为护住他。
*
就在稳固神魂的千年时光之中，鹿珠看到爷爷他们重新建立了回收殿。
看到鹿晴和宝轩镇守仙魔两界回收殿，笑眯眯掏空了新神的钱，以旧神界本源作为交换，让新神心甘情愿接茬去捡垃圾。
看到阿楠和英檀他们，逮着捣乱的杀鸡儆猴，不服就揍，服了也要时不时紧紧皮子，让神界的动荡彻底安定下来。
看到捡回垃圾的新神，只能进入回收殿卖掉，再换钱拍卖新的本源，周而复始，形成了良性周扒皮循环。
而鹿家赚的钱，也没有用在自己身上，而是雇佣更多冤大头，开始热火朝天重建神界。
带着七彩神光的山川河流拔地而起。
会说话聊天牵着树枝聊天的神树渐渐长成。
挥舞着柔美轻纱的五行精灵出现在花朵之间，翩翩起舞。
鹿氏再也没有了鹿家庄，但是他们可以揣着手靠在树下，直接听大树说八卦了。
原本混乱的神界，又一次分出了四方神域。
神隐之地所在的东方神域由鹿从德、江洛、鹿元壮带领鹿氏守卫。
冥川河畔的北方神域由阿楠守卫。
镇压万魔渊的西方神域依然处理着剑白的白帝之威。
火山众多的南方神域时不时就会响起朱雀的鸣啼。
待得鹿珠从打坐中醒来，神界已经有了她记忆中那般魅狸的雏形。
一睁眼，就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温柔抚摸过她的头顶后，轻轻缠绕在她小拇指上。
她微微一笑，带着笑意的注视和令她心安的催促在她灵府内响起。
‘孩子，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害怕黑暗，只需等待太阳升起，吾一直都在这里。’
鹿珠眷恋地用手指蹭了蹭脸颊。
母神回来了，她也可以离开了。
再看了一眼欢声笑语越来越多的神界，三千界的烟火人间，鹿珠毫不犹豫地转身，消失在了随手撕开的黑洞之中。
其实，云煞和穷奇合体后，她是有机会阻止两人献祭的。
但她并没有阻拦云煞轮回，而是顺着自己的直觉，压着想护在云煞身前的冲动，让他成为自己和此界所有生灵的英雄。
是在怅然又忐忑于不知对错地抓住那片衣角时，鹿珠才明白，自己的犹豫到底是什么。
生机轨迹中的一切，对鹿珠而言都是真切发生过的，她永远都不会忘。
云煞能感觉得到她经历过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从来没问，但他也会落寞，没有保护在她身侧，不能与她风雨同舟。
他要做到自己的承诺，死也要死在鹿珠前面。
鹿珠想成全他的心意，只有轮回，生机轨迹中的一切轨迹，才能在他再次回归的时候刻入他的神魂，让他知道发生过什么。
其他没有经过轮回的生灵和伙伴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但云煞不一样，她知道，他们都不愿意忘记彼此之间发生过的一切。
现在，她最后一分惦念也已了结。
二狗，如你所愿，这次，换我守护你的轮回，换我来找你。
第267章 番外三
一进入黑洞, 鹿珠的精神就紧绷了起来。
穿梭时光洪流确实如古籍记载中那样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迷失。
不过她也没有太过紧张，对鹿珠来说, 削弱了自己的修为，可神魂却依然是神道级别，穿梭在其中, 比寻常修士安全得多。
在虚妄之中的一千年, 她曾无数次徜徉大道长河，探寻奥秘，追寻神道。
而时光洪流，不过是一种比较危险又汹涌的奥秘规则。
曾与大道面对面交涉, 矗立过奥义星河的鹿珠, 并不怕这份危险和汹涌。
她更怕寂寞，时光如梭, 洪流滔滔, 却没有任何声音。
但这一次穿梭的孤寂, 每一刻都是为了与爱人的重逢，她没时间害怕。
鹿珠捏着属于云煞的衣角, 拨动时光, 躲过一次次洪流引人迷失的浪涛，在不同的界与界中, 引动其中的气息，寻找云煞, 从未停止。
*
三千年后。
已经在时光洪流中快要遗忘时间流逝的鹿珠, 终于抓住了一线契机, 跟着熟悉的气息，一头扎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坏消息是, 那熟悉的气息不是云煞，而是穷奇。
好消息是，云煞的气息也在这陌生的世界，只不过还没出生。
鹿珠本以为他们俩会回到来时的世界，也就是后世。
她都给自己想好了剧本和身份，比如千金大小姐和保镖什么的涩涩剧本。
毕竟穿梭时光洪流太安静，也就靠脑袋通黄来增加点乐趣了。
岂料他们竟然转世在了一个……类似带清的世界，还是在凡俗界。
鹿珠之所以说类似，是因为她能清晰感知到这个世界是有上界和天道的，灵气虽然比不上她的世界，但也不算稀薄。
所以这个名为至臻界的凡俗界中，历史的发展进程跟她知道的差不多，只不过少了那么几个朝代，尤其是战乱割据的那几个朝代。
云煞他们原本的界已经没有了天道，即便战乱引起的邪戾和孽力，都不会引发邪神的到来。
最多就是自然发展下，这些邪孽积攒多了，会有天灾人祸。
而至臻界，若是邪孽多了，就会引发大道降下的考验。
那些邪神和异界来客，并非那些道尊降下，祂们只是钻了大道的空子加以利用。
大道至公，对于邪孽过多的世界，永远会有惩罚，也会有生机。
此界天道应该是比较古老的神道，早就降下过法旨，让至臻界看守凡俗界，不许枉造邪戾和杀孽。
因此这里的带清上位要平和得多，只不过是女真出了两个天资不俗的修士苗子，被大宗门看重，双双结丹，成了内门弟子。
气运压过带明只有筑基期的外门弟子国师，带明主动让位，偏安一隅，悠闲度日。
没有战争，也没有屠杀，带清甚至都不敢因为满汉问题，太过得罪汉人，治下还算清明，对其他民族也很友好，有点鹿珠知道的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意思。
毕竟带清也很清楚自己能统治的天下是怎么来的，那么多民族，都指不定啥时候就会出个仙人苗子，要是得罪了，那纯粹是找死。
皇帝还是康熙，但这里的鳌拜和吴三桂等，都只是兢兢业业的社畜，大毛病是一点没有，小毛病就不提了。
这也就没有了二皇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事儿，毕竟治理天下没那么费劲儿，皇后赫舍里氏好好活着呢，二皇子头上还有个哥哥。
穷奇转世的，就是这位带清嫡出大皇子胤禵，才五岁，刚刚测过资质，五灵根资质，不偏不倚，都很差劲，只沾了一点混沌属性的边。
鹿珠倒是知道为啥，你让魔界的神兽测仙界资质，能好就见鬼了。
因为胤禵勇武，倒是被康熙很看好，带在身边教导。
三岁的弟弟胤礽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跑，被胤禵护得非常好。
三皇子胤祉还是荣妃所出，还是个奶娃娃。
云煞转世的，竟然是托生在康熙表妹佟佳贵妃肚子里的四大爷，如今只是一颗才一个月，还没被人发现的受.精.卵。
鹿珠：“……”她的小黄本没了。
这让鹿珠有点麻爪。
即便和平演变，带清的制度还是没变的，皇子的亲事自己做不了主，后院里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福晋。
就算她能取代将来被赐婚的小姑娘，也碍不住康熙这不靠谱的爹往后院里指人不是吗？
鹿珠对带清历史不算了解，只从电视剧里看过，就算是伉俪情深的八皇子和媳妇，后院里也一堆小妾啊。
赵二狗要是敢娶一堆小妾，她就敢把赵二狗当炮仗给点了，让他好好上个天，再转世一回！
至于暴露身份，搞个国师当当什么的，除非她想让云煞彻底失去亲人，否则也没可能将道侣搂到自己床上去呀。
鹿珠每天隐身，坐在佟佳贵妃的承乾宫屋顶发愁。
偶尔叹口气，属于神道级别的神魂所带的神蕴，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承乾宫的气息，让这里形成了一方让人感觉特别舒服的福地。
不只是佟佳贵妃原本病歪歪的身子康健起来，连胤禵和胤礽都天天往这儿跑。
康熙就更不用说，这厮直接拽着媳妇往这儿跑。
还不止，他还将荣妃和小儿子也带过来，四个大人正好凑一桌麻将。
一不留神，宫殿里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佟佳氏：“……”
“万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佟佳氏简直气坏了，“您怎么不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请过来呢，咱们还能凑桌叶子牌！”
康熙：“表妹说得有道理，朕这就派人去请！”
康熙不只是说，他真做了。
因为父皇到了三十五岁豁然顿悟，有了佛修灵性，进了至臻界，他十七才继位，比起鹿珠知道的历史活泼得多。
毕竟这里没有一个董鄂氏来恶心他，顺治有佛性，对后宫所有妃子都一视同仁的冷淡。
康熙和两个兄长都是被太皇太后带大的，很早就被当做太子教导了。
佟佳氏跟康熙的关系更像是表兄妹，也没多少男女情爱，见表哥这棒槌模样，直接气吐了。
字面意思，因为始料未及，吐了康熙一身酸水。
皇后和荣妃，一个拉着俩孩子，一个抱着孩子，躲得特别快，捂着嘴笑得肚子疼。
康熙无奈去换了衣服，一顿折腾。
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过来的时候，太医也过来了，直接诊断出了佟佳氏的身孕。
这下子不得了。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盯住了佟佳氏的肚子，盯得佟佳氏差点撒腿就跑，反正这阵子她身体是真的好。
大家都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明白了为什么原本正常的承乾宫，气场突然就变得格外养人，让人从毛孔里透着舒服了。
肯定是因为这个孩子！
这孩子灵根一定不一般！
康熙眼神亮得几乎要烧起来，“先前两位老祖宗，只是钮祜禄氏和瓜尔佳氏的家仆，若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有了大造化，咱们能统领这天下的年头会更久！”
身为皇帝，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教导和满汉之争，他们最先要学的不是如何让他们的家天下成为绝对的统治者，而是如何保持耳聪目明，在有更厉害的修士出现的时候，选择合适的方式急流勇退。
但康熙身为皇帝，也是有野望的。
孩子还没出生就有如此异象，说不定是天灵根呢？
只要被大宗门看到眼里，亲自来个厉害的修士收徒，说不定带清真能实现长治久安的理想！
皇太后和荣妃不管这个，对太皇太后和皇后而言，这孩子灵根越好，就越不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
只要拉拢好了，就是天然的依靠。
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没有任何人敢对佟佳氏下手，真要出个勇猛的，分分钟就能被满宫的主子们剥皮抽筋生吃咯。
康熙甚至早早就找人联络已经成了佛修的阿玛，请他回来看看这孩子，再挑选合适的宗门透露消息，早早为孩子做打算。
一直发愁的鹿珠，倒是从康熙这番忙活中，找到了让她格外兴奋的新剧本。
虽然那气场是因为她，但她也不担心云煞的灵根，这可是混沌啊！
就算不好，她也能给他改资质。
话说，师徒恋听起来也很带感嘛！
很有涩涩的操作余地窟窟窟~
一打定主意，鹿珠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因为进入异界，鹿珠的修为已经被压制到了化神期，对于这个渡劫期才能飞升的世界来说，不算太高，也不算太弱。
她先跑到至臻界，打算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宗门挂靠。
且不论修为和打架的猥琐劲儿……咳咳，以她的神魂威压，当个太上长老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么。
兴奋的鹿珠，完全把穷奇版胤禵给抛到了脑后，也就不知道胤禵看着佟佳氏的大肚子，愈发苦大仇深的心情。
穷奇和云煞为了彻底灭绝道尊，是以神魂为引，献祭了自己的神格和本源残道的。
所以他们凭借功德转世，在觉醒之前，并没有原本的记忆。
虽说至臻界和凡俗界没有时间流速的差异，不至于上界一天，人间一年，但修士的世界，对于时间的看重，和人间不同。
鹿珠早习惯了修士对于时间的不看重，等她彻底搞定自己的身份，成为至臻界神剑宗的太上长老，回到凡俗界的时候，五年过去了。
这还是她记得赶在云煞测灵根之前回来，以防云煞转世的灵根不好，好提前替他改资质这件事儿，不然她还能更悠闲些。
她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碰上带清最热闹的颁金节，但热闹不在举办宫宴的大殿之中。
所有的人，甚至连看起来成熟不少的康熙，都侍奉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身后跟着一众妃子，连同多了几个的崽们，一起往御花园西侧的演武场跑。
鹿珠以神识一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穷奇和云煞……不，胤禵和胤禛打起来了，两个人虽然相差五岁，可在功夫上都很擅长。
鹿珠喟叹，俩人即便是没有记忆，还是跟云煞所说的那样，一见面就掐，啧啧~男人。
穷奇力大无穷，更擅长以攻击代替防守。
云煞心思敏锐，更擅长四两拨千斤，攻守兼备。
一旁还有两人的太监和哈哈珠子加油打气，甚至还有大臣们起哄，热闹非凡。
演武场内的裁判，是个面色无奈的秃头……咳咳俊俏和尚，从感知出的血脉关系，鹿珠就知道这是谁了。
俩人这辈子的祖父顺治。
大臣们不用分派别，勾心斗角都比电视剧和鹿珠所知道的历史少，一边加油鼓劲，还一边嘀咕。
“大皇子和四皇子咋又打起来了，大皇子也不看自己几岁，四皇子才几岁，俩人见面就掐，偏偏打完还能好得跟亲兄弟似的，真是奇了。”
“人家本来就是亲兄弟！不过听说还真不是大皇子起的头，是四皇子满月宴上，一脚给大皇子踹出了鼻血，让大皇子丢了脸，这才杠上了的。”
“那小孩子能知道个啥，还不是大皇子小心眼……”
“你可拉倒吧，你不小心眼，你还跟你兄弟抢女人，抢到在花楼里打起来，起码皇子们还是纯切磋。”
“嘿我说你这人，你会不会聊天，说人不揭短你知道不……”
……
鹿珠隐身在半空之中，通过私下里的嘀咕，差不多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胤禵不乐意自己被皇父独一份的看重和长子的宠爱，都被一个还没出生的小崽子给抢了去，酸得人尽皆知。
他还总是往胤禛面前凑，嘴又碎又酸，胤禛不耐烦理他，也是个急脾气，动不动就猛地给他一下子。
从胤禛三岁一脑袋给胤禵顶了个屁股蹲以后，俩人就打起来了。
让康熙没阻止，甚至乐见其成的是，三岁小崽子和八岁长子竟然能打得有来有回！
而且俩人从打架开始，关系竟然好了很多。
胤禵也不人憎狗厌了，那些烦人的毛病就光冲着胤禛一个人使。
可谓是牺牲胤禛一个，成全满皇宫。
鹿珠：“……”咋，忙活一溜够，她不该在车里呗！
她气笑了，这俩相亲相爱，倒是没她什么事儿了。
也许是因为生气，也是因为鹿珠这次本就没想着掩藏自己的行迹，很快就被练气大圆满的慧清，也就是顺治发现了痕迹。
慧清立刻以修为压制住两个越大越来劲儿的小崽子，一把塞到自己腚后头，警惕看着天空。
“敢问是哪位前辈到访？可否现身一叙？”
鹿珠挑眉，本来还想着等宗门那边来人给她塑造点装逼氛围，现在她等不及，只好自己上了。
她直接在众人面前现身出来，在满皇宫震惊又不算太过震惊的惊呼声中，运灵力于喉间，轻灵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城——
“本尊算到了红鸾星宿世情缘已经出世，特地前来接他回本尊的宗门。”
众人：“……”
大白话就是，这位仙子算到自家男人出生了，想把小崽子带回去当个童养夫养着？
臣子和太监宫女们，甚至妃嫔们的眼神，都不自觉往康熙身后那一溜路都还走不稳的小崽子身上挪。
话说……要真是能成仙人，童养夫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啊！
慧清能感觉得出鹿珠的修为比他高很多，他以佛修秘法探知过去，只感觉深不见底。
虽然鹿珠给人的感觉非常清正，而且长得也特别令人惊艳，好多大臣都看直了眼，慧清还是忍不住警惕起来。
哪个正经仙子会算到宿世情缘出生，就迫不及待前来当童养夫领回去啊！
都说了是宿世情缘，就不能等等吗？
鹿珠要是看出来了，肯定要回答他，再等下去，穷奇和云煞相亲相爱，她说不定就真的没有姓名了。
她只看向云煞……不，胤禛。
他只平静地看着鹿珠，眼神中没有熟悉的依恋，只有格外生动的好奇。
鹿珠冲他微微一笑，这样活泼的云煞也是难得一见。
慧清原本还想问是哪个小崽子，好家伙，看鹿珠这眼神，也不用问了，必定是……大孙子！
他小心翼翼问，“敢问前辈的宗门是？”
“神剑宗。”鹿珠淡然道。
慧清眼神一亮，神剑宗虽然名声和排位在至臻界不显，可战斗力那是谁都不敢小觑的。
剑修在任何一个界那都是好去处。
他赶紧侧身，将俩孙子露出来，“给前辈……咳咳，给仙子见礼。”
既然都说了是童养夫，还是不要叫前辈了。
大家都目光灼灼看着大皇子，格外兴奋。
有人实在忍不住抚掌：“好家伙，四皇子已经得了万佛宗的青睐，即将成为佛子，大皇子也有了好去处，我带清必定是长治久安了哇！”
嗯？鹿珠愣了下，沉默了。
即便是转世，她还是跟秃驴杠上了吗？
鹿珠冲慧清笑笑，不好直接抢人家的佛子。
毕竟这位四大爷还小呢，虽然不是历史上的，可万一小心眼又格外要脸怎么办？
还不是得她哄！
她只委婉掏出一个寻踪法器，“我只能确认宿世情缘在此，却不知道是哪个，只能通过情缘法器来寻人了。”
姻缘天成，可跟她没关系，有本事去骂老天爷吧！
慧清已经笃定是胤禵了，不然鹿珠也不可能冲胤禵笑啊！
他只笑着恭敬颔首：“前辈……仙子只管寻人便是。”
鹿珠从先前云煞那块衣服碎片上提取了云煞的气息，拍入寻人法器中，以灵力催动。
这法器跟血凛的血千丝有些像，但只有一条血丝。
一旦催动，便会有血丝延伸出来，绑住符合要求的目标，还是云煞给鹿珠炼制的呢。
眼下催动后，那条在大家看起来像是红线的血丝，按照慧清意料当中的方向，朝着胤禵飞速延伸过去，直接绑在了胤禵的手腕上。
也认为是自己的胤禵，心情一直很复杂，只愣愣看着绑住自己的红丝，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既想跟弟弟一样去修仙，又舍不得曾祖母、祖母和额娘皇父他们。
他不知道的是，鹿珠心情比他还复杂，她刚想起来，云煞这衣角掉落的时候……艹，穷奇和云煞已经合为一体了！！！
所以，在胤禵复杂看向弟弟的时候，就震惊地发现，红丝绑住他后，并没有停，连弟弟也给绑住了。
胤禵直接呆住：“……”他和弟弟都是童养夫？
众人：“……”好家伙，这位仙子的宿世情缘不少啊！
慧清眼眶都要瞪出来了，下意识脱口而出，“胤禛不可能！他可是我们万佛宗定下的佛子！”
得亏鹿珠脸皮厚，不然真要在众人古怪的眼神中抠出一个别墅来了。
她面不改色：“那你们万佛宗就没有算到，你们这位未来佛子红鸾星大亮吗？”
慧清：“……”哪个正经和尚会算这个！
这一年的颁金节，对在场的众人而言，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
兵荒马乱甚至持续到万佛宗的元婴修士前来，捧着龟壳无语望苍天，又在诸多和尚和剑修的对峙当中，拖了好多天。
和尚们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出现的佛子，哪怕红鸾星亮，只要修了佛可能就不亮了嘛！
再说，宿世情缘有俩，让给他们一个怎么了！
剑修们对这位刚进入宗门就奉献了好多天材地宝的太上长老印象格外好，他们护短，对这群单身狗来说，宿世情缘多难得，几个也不能放弃啊！
鹿珠倒是不着急，身边站着两个小崽子，好整以暇看着双方吵了好一阵子，然后才以修为镇压住双方。
“不如问问这两个孩子的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次转移到了始终沉默的胤禵和胤禛身上。
胤禵很光棍：“我都行，要不我去当佛子？”只要能跟四弟打架就可以了。
胤禛很沉稳：“我跟鹿仙子走，不当佛子！”他喜欢这个仙子的气息。
万佛宗元婴修士大惊：“佛子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胤禛点头：“是，因为那时候没选择，但我喜欢吃肉，也想娶媳妇，现在有选择了……”
胤禛总觉得脑海中有熟悉的话闪过，下意识就说出口了。
“我是小孩子，又不用要脸，出尔反尔也很正常。”
鹿珠咬了咬舌尖，差点笑出来，这好像是她曾经跟小伙伴们耍赖的时候说的话。
万佛宗：“……”他们竟无言以对。
只能说，你是崽，你无耻（无齿）你有理呗！
至于胤禵……那满身的凶戾魔性，他们万佛宗要不起。
面对神剑宗的强势，这天生混沌灵根，功德加身的好苗子又不愿意入佛，他们也不能强求，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俩小崽子都跟着鹿珠去了神剑宗。
对外，只宣称神剑宗新来的这位太上长老收了两个关门弟子。
但因为万佛宗的不忿，该知道这俩弟子身份的，都知道他们童养夫的性质。
是的，俩童养夫。
胤禵坚持，既然都喊师父，师父就得一视同仁，弟弟有的，他也得有，比如媳妇。
鹿珠看着胤禛朝自家大哥冷笑的表情，看热闹不嫌事大，含含糊糊算是应了下来。
*
五年后，胤禛直接在宗门大比上，以练气大圆满，将筑基初期的兄长杀了个片甲不留……字面意思，光着腚跑下去的。
胤禵足足有一年时间不肯出来见人，出来就跟胤禛拼命。
十年后，胤禵在秘境中，给胤禛下毒，让他在众人面前露了本性。
胤禛絮絮叨叨跟个老头子一样，吐槽的话跟机关枪一样，将友宗同宗喷了个遍，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
二十年后，胤禛将才结丹中期的胤禵坑到了自己结婴雷劫的现场，一起对抗双重雷劫，直接把胤禵给劈了个半死。
一百年后，胤禵魔种觉醒，率先觉醒了传承记忆，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扭头就以魔气侵蚀胤禛，让他穿着仙裙在各宗大比上溜了一圈。
两百年后，胤禛觉醒传承记忆，也因为传承记忆，得到了因为转世，而落在神魂中那千年的生机轨迹的记忆。
他从元婴修为直接顿悟，成就大乘之身，压着胤禵……不，应该说是穷奇揍了一顿，直接将他扔进了魔界。
鹿珠一直抱着开心果看俩人的热闹，直到他们都觉醒传承记忆。
云煞无奈看着鹿珠，“你就是这么找我的？当初我遇到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对你的。”
媳妇一点不知道心疼人，他有点心疼自己。
鹿珠无辜眨眼，“可我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呀，你……”
云煞直接在好多太上长老的注视下，摁着鹿珠的脑袋，将她的调侃用漂亮的薄唇堵了回去。
消失在众人面前以前，大家拼命伸长耳朵，也只听到了半句——
“……不是……我可是……”
大家好奇到抓心挠肝的，不是啥？是啥？
你们有本事秀恩爱，有本事说清楚啊！
云煞说的是：“我也不是好东西，我是神种大人的道侣！”
鹿珠笑眯眯由着云煞主导，将她拉入洞府，以稳固修为的理由，用漂亮又强悍的身体，心疼她在生机轨迹和几千年的寻找中的孤寂。
两人百年不出，专心搞涩……咳咳，双修。
其实师徒恋的剧本，她也没怎么费心引导，甚至在那日看到胤禵和胤禛打架的时候，她就忘了自己的剧本。
有一点遗憾，可更多的是圆满。
比起男欢女爱的戏码，她鹿珠从来都只是个爱看热闹，爱撺掇穷奇和云煞两人掐架的坏东西，一如当初遇到云煞的鲛崽。
云煞对她初心未改，她怎能改了初心呢？
她只想将云煞爱极的那个她，完完整整展现在云煞面前。
一丝一毫的错过，她都不想让云煞来承受。
*
在云煞飞升的时候，一直都是化神修为的鹿珠，也跟他一起飞升了。
神剑宗的剑修们都不意外。
虽然鹿珠才是化神期，能在短时间内打服所有太上长老，里面甚至还有大乘期的剑修，他们就知道鹿珠绝不只是化神期。
这大概就是个仙女下凡来渡劫的吧。
他们想象力还是保守了。
云煞飞升，并没有飞升到至臻界的上界，而是跟鹿珠一起飞升到了天外天的虚空之中。
云煞在双修中已经成就仙骨，在天外天渡劫成仙。
鹿珠恢复了主神修为。
穷奇有自己的道，早就离开了这个界，他懒得看俩人腻歪。
“我陪你去原本的世界看看？”鹿珠问云煞。
云煞笑着摇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以后总有机会，我陪你回去看看宝轩他们。”
他知道鹿珠惦记家人。
鹿珠亲了亲云煞的唇角，咧开小嘴笑得特别灿烂。
对，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走遍各界，一起享受永恒的时光。
现在……还是先回去，看看大家垃圾捡得怎么样了吧！
这回，她总能做个躺平的神一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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