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看诊
肖家十分气派。
或者说,白玉京的建筑,无论其主人资本如何,都十分气派。
哪怕家族里有许多子弟拿不到修炼的补助,这些想在白玉京有一席之地的人家也会拿出大量的灵石资源来修建屋舍楼阁。
但从往来仆从的精神面貌来看。
肖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上坡路,肖羽这个大少爷在府中的地位也重。
也是,他们再蒸蒸日上,如有神助。
也不可能短短十几年(从肖羽出生算起)就积累了能不在乎“叶家女婿”这个身份的资本。
所以这些人都不约而同,或明或暗地焦虑着。
担心小少爷彻底无法修炼,从而丢掉叶家的婚事。
代利带着霍灵和田蒙进肖家,就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自在,连领路的人都没要,问了句“世叔在哪儿”,就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前院待客的正厅。
肖羽的父亲肖拓正在接待另外一位大夫。
在肖羽“病了”的这些天。
他接待了一位又一位大夫,越晚来的本事名声越大。
心中的绝望也越大。
到了今天,他心中只剩最后一丝期待。
面前的这位韦大师不仅是七品炼丹师,还身负医道传承,地位不比那少数的几位八品炼丹师差。
一般只出手为那些大人物诊治。
叶氏请动对方来给他儿子治病,不可谓不尽心。
肖拓说了几句奉承话,就准备把人领去给儿子看病。
怎料代利闯了进来。
还一边往里面冲,一边高声说:“世叔,我带了两位大师来,你快带我们去看看羽哥!”
肖拓:“……”
“你还请了两位这么年轻的小辈?”
看着走进来的三人,韦大师似笑非笑地问。
肖拓面色发苦。
越是有本事的医者,越是不喜欢主家同时请其他的大夫。
他们会认为这是对自己医术的置疑,有些脾性大的还会甩手走人。
韦大师就是这类人。
他特意将府上其他的大夫都送走了。
没想到代家那小子这时候会突然带着两位大夫上门。
要不是熟知对方的脾性,他都要觉得这是在故意搞事了。
“我才刚回白玉京,不关世叔的事情。”代利一摆手,自行解释道。
又极为热情地介绍了两人:“这位林大师(指霍灵)是我在兴云城认识的,她炼制的梦神露一经面世就引起不少人抢夺,我好不容易拍下,才有幸结识。”
“这位田大师您应
该也略有耳闻,熊家的老三丹田受伤就是他治好的。”
肖拓确实听过田蒙的名字。
在给儿子寻医的时候,对方就出现在了他的名单当中。
只是寻不到对方的消息,他就没再找。
另外一位他没听说过,但能在兴云城出名就没一个简单的。
这两人早一天或者晚一天来,他都会很高兴。
现在他只觉得骑虎难下。
他沉默良久,开口说:“贤侄,两位大师刚来白玉京,你不若请他们先在城中逛逛。等我这边事情忙完了,再请你们做客。”
霍灵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肖羽的父亲是肖家的家主,不算意外。
因为就是肖拓救了叶琰歌的爷爷,才有了这桩婚事。
但被扶起来的肖拓并不具备一位家主应有的智商和情商。
这点儿问题都处理不来。
吐槽归吐槽,霍灵没准备让对方把自己送走,正准备开口说点儿什么,那先一步来的韦大师就突然开了口。
“你这位贤侄也是一片好心,将他们赶出去未免显得不近人情,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排场大呢。”
肖拓脸色又是一变:“不不……”
韦大师竖起手掌,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自己做了决定:“就让他们一块跟我去替令公子看诊,若是真有本事,我们也好切磋医术。”
田蒙一下子被汗浸湿了后背。
他当然认出来这是谁,自己本来就是不太自信的人,在这种前辈大佬面前,不两腿发抖都是多年的功力在撑着。
哪里敢在对方面前展示医术。
但是从他背后投来的目光也令他心底发凉,容不得他退缩。
所以他只好挺直背脊,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在下于医术丹道上自是不如前辈的,但对于修为受损这一病症有不少经验,懂些门道,便在您面前献丑一番。”
“口气不小。”
韦大师笑了声,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白裙紫披,是时下女修间的流行款式,一看就年纪不大。
脸上还戴着紫色的面纱,自进来起就没说过话,有意隐瞒身份。
别的,就很难看出什么。
心里留意两分,韦大师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肖羽修养之所。
已经赶回肖家的肖羽坐在床上,收敛神识和气息,从外表看,就像一个羸弱的凡人。
他见进来了三位大夫,先是一愣,又假装负气一般扭过头说:“父亲何必还请这么多大夫来,我清楚自己已经不能修炼了,不需要别人一遍一遍地告诉我。”
肖羽表达出来的情绪,三分羞愤三分不甘四分灰心。
出色地演绎了一位刚跌落神坛的天之骄子。
他不确定自己的手段能不能瞒过身负医道传承的韦大师,想着能避免就避免。
肖拓安慰了他好几句,都没能起效,最后板着脸说:“别胡闹,这是叶家丫头替你请来的,你可别辜负她的心意。”
肖羽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但只是躺在床上,麻木地让他们查探伤势。
韦大师眉头动了动,侧过身说:“让这位‘田大师’先替公子看吧。”
田蒙额头渗汗,缓步走过去,开始替肖羽做检查。
韦大师就在一旁揣手看着,时不时点评一句。
霍灵扭头对肖羽他爹说:“如果方便,我想看一眼贵公子的脉案。”
“当然方便。”
肖拓立刻掏出厚厚的一沓纸给她。
她假模假样地翻阅起来。
脉象是病理是完全不懂的,但字大部分都认得。
她只需要找某些关键字就行。
过了会儿,田蒙检查完,颇为忐忑地说出自己检查结果:“令公子身上的伤大部分都已经被修补治好,只是还需要时间与其他脏器磨合适应,不宜大动。”
“丹田确实有受伤的痕迹,而且比那些致命伤出现得更晚,似为古剑所伤,难以完全祛除剑气残留。”
“然,据在下推测,这道伤并不足以令公子丧失修为,使丹田失去储存灵气之能。”
韦大师听完,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是个不懂装懂的半吊子,没想到医术如此扎实,倒是比寻常的五品炼丹师好上许多。”
田蒙听得更是汗流浃背。
他确实是半吊子,但不是医术方面,而是丹药方面。
韦大师:“那你可能看出原因?”
田蒙摇头,犹豫了片刻,说:“我猜……应当与那古剑有些许关联,不知公子可有将那古剑带出来?”
肖羽确实拿到了那把古剑。
甚至就是他自己拿古剑伤的丹田。
他自是不能承认,苍白着脸回答:“没有,我能出来已是死里逃生了。”
田蒙叹了口气,心安理得地开摆:“那在下除了开些稳固之方外,再无办法了。”
这答案跟前边的那些大夫相似,但至少提出了一个可能的原因。
已是有所进度了。
肖拓谈不上失望地点头:“麻烦您了,请去一旁稍坐,晚些时候让我替您和这位仙子接风洗尘。”
田蒙开心地去了一旁坐着。
韦大师坐到床边,没用那些常规的检查手段,伸手在肖羽的心口和丹田处按了按,又如凡间的大夫那般把脉。
摸着脉象,他的眉头缓缓皱起。
良久,他在肖羽他爹忐忑紧张的目光中,站起来说:“令公子无法恢复修为的原因,确实不是丹田的伤。具体原因,即便是老夫也看不出来。”
说完,他像是觉得有些掉面子,又补充了句:“我能将他的伤势彻底治好,丹田里的剑气残留也可以去掉,但剑气遇到那把古剑会有反应,看你们自己的决定了。”
肖拓这次是彻底失望了,半晌没有接话。
霍灵站在边上,突然说:“这脉案上,并未说公子你神识受损。敢问,你是何时受的伤,为何受伤?”
屋中几人皆变了脸色。
其他人是因为没发现肖羽神识受损。
而肖羽本人则是因为被发现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有人能够看破他的秘法!
肖羽垂首,藏起眼中的忌惮,平静地说:“不知。我并未修习过凝练神魂的秘法,神识需以灵力支撑使用,自灵力修为尽失后,就没有动用过神识。平日嗜睡和头痛也只以为是伤势引起的,之前来看诊的大夫都未说我神识受损,不知姑娘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家传的一些手段。”
霍灵含糊地说着。
总不能说是因为她看着温良动手的吧?
其他人却对她敷衍的说法深信不疑。
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底气,绝对是有师承或是家传秘法。
“那此事暂且不论。”霍灵与肖羽对视,语气淡淡,“公子修为尽失,灵力是逸散出体外,还是融进了骨血当中?”
这就是她的猜测了。
既然是假的修为尽失,灵力又不在丹田里,所以她猜他跟她一样,将灵力藏进身体里,需要使用的时候再分离成灵气于经脉中流通。
肖羽闻言,险些没有绷住表情。
她怎么连这个都能知道?
不是说只要不动用灵力,就是大乘期也无法看出问题吗?
虽然被接连猜中情况,他也用一张嘴顶着天。
继续说:“若是知道具体情况,也不会请这么多大夫来了。”
隐隐有指责对方的意思。
霍灵还没说什么,韦大师先不高兴了:“望闻问切,‘问’本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这丫头问的都十分重要,你不努力回想,还怪她问的自己答不上来?”
肖拓连忙说:“两位大师见谅,小羽他突逢大变,心中太过难受,以至于言语偏激了些,作为他父亲,我代他向二位赔礼道歉。”
霍灵假装不在意,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我需要公子的一些血样,来确认具体的情况。”
肖羽答应了。
因为随着修为提升,灵力会滋润和改善身体,即便修为跌落,身体的强度也不会倒退。
即便发现他血中富含灵气,也有解释的余地 。
至于对方会不会拿他的血去做别的事情,他并不担心。
因为每一个试图对他下降头的人,都会被狠狠反噬。
她要是真敢这么做,或许都用不上他出手,就会自取灭亡。
心里这般想着,肖羽在取血的时候,仍旧谨慎地放了一些没来得及储存灵力的新血。
霍灵看着一满碗鲜红新鲜的血液,暗暗道:这也太配合了吧。
第52章 事成
不像下降头那样仪式复杂,诅咒的流程很简单。
利用目标的重要物品与本人构建神秘学联系,然后说出诅咒的内容就行。
它属于言灵的一种,与命运直接联系。
在话出口之前,就能预知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经过慎重思考,霍灵最终决定诅咒肖羽失去修为。
因为在大众认知中,这是“已经发生的事”。
本身就具有象征意义。
诅咒成功的概率更大,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高。
只会影响她接下来一个月的运势,并有概率遇到一次当前水平无法解决的危险。
花钱请个保镖就能解决。
等等……这岂不是应了之前诅咒叶琰歌花钱的破财代价?
霍灵抱着猫头鹰细思极恐了一阵。
最终想起了祖母的告诫。
“摆弄命运会让自己走入命运的戏剧当中,所以在作出决定之前,要想好自己能不能接受结果,而不是能不能规避命运。”
也……也能接受吧。
又没说危险无法解决,自己当前水平没法结局,就让别人帮忙解决。
她的心情平复下来,将肖羽的血液倒进一个水晶碗中,开始诅咒。
“在一次日与月的轮替后,如同世人所知晓的那样,肖羽的修为确实消失了,他恢复的唯一契机……”
霍灵停顿片刻,说出解除诅咒的条件:“被伤害过他的那把古剑再次刺穿丹田。”
在诅咒的同时说出解除条件,一方面是防止出现像睡美人故事里,那种被其他人补充后续命运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降低代价的手段。
如何将条件设置得合理又不容易被触发,是一门学问。
这段时间的阅历让她对这门学问掌握良好。
无论那把古剑是否在肖羽手中,他都不会想到,自己需要用这种办法来恢复修为。
第二日。
霍灵来给肖羽复诊,田蒙作为混子,很自觉地跟着。
出人意料的是,韦大师也在。
还是特意等她的。
她投以询问的目光,对方却示意她先给肖羽复诊。
于是霍灵装模作样地做了检查,说:“公子的脸色好了些,想来是韦大师出手治好了你受损的神识。”
肖羽面无血色,看着比昨天还严重。
但是不妨碍她睁眼说瞎话,再引出自己的警告:“只是公子日后要更当心些,即便有了无须灵力也能驱动神识的秘法,也不要擅用,以免再有意外。”
他脸色难看地点头:“姑娘可有从在下的血中验出什么?”
霍灵摇了摇头:“公子体内的灵力恐怕是真的散归天地了,以我的能力,无法替你恢复修为。我医术本就不如两位前辈,只是仗着有两分眼力就想寻一条解决之法,叫诸位见笑了。”
说这话倒不是因为她突然懂了人情世故。
而是她确实不懂医术。
万一人家觉得她有本事,请她跟其他大夫讨论治疗方案怎么办?
话先摆在这儿,之后问就是不会。
韦大师的神情缓和了些,竟主动开口勉励了句:“不必谦虚,你眼力非凡,能瞧出他神识受损,还有别样的思路,已经胜过许多人。”
“况且,你炼制的梦神露确实有几分说法,竟能使药效具体到某本功法,说一句开创先河也不夸张。”
原来,他昨日在离开肖家之后,就去调查了霍灵。
得知了拍卖会上的事情。
床上的肖羽原本松了口气,听到“梦神露”三个字又是目光一凝。
参加过聚宝阁拍卖会的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也见证过那些买家的疯狂竞争。
此女身份,绝不简单。
霍灵没在意他的目光,只说:“这背后有田大师多年的努力,是他的成果给了我灵感。”
没说是两个人共同研发,是因为田蒙出来的废丹不成丹型,毫无效果,还有丹毒。
距离成功还有很远的距离。
只是里面某种未知的反应物给她的魔药提供了有效成分,他算是原材料生产者。
韦大师颇为讶异地看了田蒙一眼,面露欣赏:“你也是有天赋的,比我那几个弟子强多了。”
田蒙连忙谦虚了几句。
韦大师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用意:“白玉京的畅天楼常有丹师往来,老板将第九层特供给丹师交流心得,你们若是要去,报我韦郗的名字即可。”
他开始时与两人有些不愉快,后来觉得他们有可取之处,更意识到霍灵背景不凡。
这么说,算是对之前态度的一个弥补。
顺便送送人情。
田蒙一喜:“多谢韦大师!”
因着半路入行,田蒙一直很难融入炼丹师的圈子,正需要这种机会。
霍灵只是点头。
因为她怕露馅,根本不可能去。
而在其他人看来,她这是在觉得自己跟其他人没有交流的必要。
她身上必然是有一份完善的丹道传承,甚至背后还有高人手把手教导。
没人能够猜到,她所使用的“炼药手法”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肖羽父亲依旧热情地请几人在府中用餐,即便他们都没能真正解决肖羽的问题,也都给了不薄的酬劳。
代利那边也按照说好的,给了一份酬劳。
这件事在表面上再与霍灵二人无关。
肖家。
肖羽与父亲大吵了一架,拒绝再看任何大夫。
然后将自己关在房中。
准备继续修炼自上古秘境中得到的功法。
那功法需要多次将灵力融进骨血,散掉修为,而后重新修炼,最后达到提升资质和实力的效果。
所以他才会看起来毫无境界。
对外说自己无法再修炼,一方面是遮掩功法,另一方面,他想看看叶琰歌的选择。
肖羽一直将叶琰歌视作自己的未来妻子。
但对方似乎一直对他存在不满,总是喜欢在背地里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情。
如果叶琰歌会趁此提出退婚。
那他以后将对她再无一分仁慈,等他功成名就,有了跟叶家叫板的底气,他就将她收进后宅,连名分也不给她。
肖羽沉浸在阴暗的想法中,过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毫无动静。
他惊骇万分。
又尝试按照重修的方法,引灵气入体。
外界的灵气丝毫不受他的牵引,偶尔流动到他这里,也只是透过他的身体离开,就像是没有他这号人一样!
肖羽的房中忽而传出一声巨响。
被遣至屋外的下人慌忙进屋查看,只见他从床上摔了下来,唇边鲜血溢出。
两眼圆睁,似乎是因为惊怒而损伤了心脉。
肖拓连忙赶来,也顾不得刚跟他吵过架,扶着他问:“我儿,你怎么了?”
肖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想到自己担心父亲穿帮没有告诉对方事情,便将话吞了回去,只说:“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那姓林的女人很可能拿我的血做了什么!”
他这几天就接触了那么几个人。
在这几人中,他唯独看不透那女人,还差点儿被对方看透。
再加上对方拿走了自己的血,他直觉是那人做的。
肖拓一愣,问:“具体是哪里不舒服,可有证据?”
“……父亲你只需去将我的血拿回来,然后请叶家的人来验。就说,我可能被人下了咒才导致运势不佳。”
肖羽是第一次在无知无觉中被人暗算。
过去他每次陷入无法解决的危机前,都会产生强烈的危机感,从
而选择正确的做法。
所以他才敢做一些旁人看来极为危险的举动。
结果这次居然在家中就被暗害了!
那女人恐怕有绕过天命的手段,但在同样精于此道的叶家面前,必然能显形。
“好,为父这就去。”
肖拓如以往一样,没有问任何原因,就答应按照儿子说的去做。
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这样做,就会获得对他有利的结果。
然而这次,父子俩的想法都出现了错误。
霍灵被找上门的时候,正在翻看温良派人送给她的保镖人选。
听到肖拓的来意。
“看来,是在担心我拿他的血做了不好的事情。罢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都带回去吧。”
她淡淡一笑,将一排试管放到桌上。
为了假装自己确实对肖羽的血作了分析检查,也为了防止别人能看出这些血沾了诅咒气息,她把所有的血做了化验。
有的离心分离,有的烧干称量,有的加入试剂反应。
反正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最后,她还让系统出具了一份检查报告,表明肖羽血常规正常,身体健康。
肖拓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对她信了三分。
但还是在表示歉意之后,将这些东西都拿走,即刻送去叶家派来的人检验。
叶家对肖羽这个女婿还是非常重视的。
不然当初也不会演那出戏,好叫肖羽跟叶琰歌定亲。
所以一听说肖羽的运势可能出了问题,就立刻派了几位术士过来。
几人挨个检查的试管。
最后得出了一致结论:血确实是肖羽的,但被化验之后已经不能用来下咒了。
然后又去看了肖羽的面相,证实肖羽的运势确实发生了巨大转变。
萦绕在对方身上紫气被不知来源的黑雾所包裹。
如若不能除掉黑雾,肖羽的运势将急转而下。
但是他们都没法解决此事。
肖羽想到自己在拍卖会上的遭遇,又有了新的怀疑对象。
天字一号房里的人,他始终都没有见到,还被伤了神识,那真的是他的未婚妻么?
叶家得到术士们带回的消息,气氛阴沉起来。
只有叶琰歌十分开心。
有这份报告,她在长老会议上就有九成的把握说服爷爷,让她退掉这门亲事。
正当她准备联络相熟的长老,让对方帮自己时。
一张纸和一本册子出现在她的桌上。
“让肖羽入赘叶家。”
当她看完这句话后,纸张自焚消失。
她一愣,伸手翻开册子,只见开头写着古怪的名称。
《新娘(划掉)郎婚前培训指南》
第53章 保镖
在霍灵的世界里,一些贵族娶妻,是要给妻子安排婚前培训的。
特别是大贵族。
他们甚至会将妻子接到自己的家中,让管家和女仆长教导对方。
学习的内容,除了礼仪与家族规矩之外,还包括“如何维持家族体面”“如果打理产业安排支出”“如何进行人情往来”等等。
用这个世界的说法,就是系统性地培养出来一个“贤内助”。
她觉得很适合肖羽。
因为从叶琰歌的态度与话语,以及她跟他接触后的感觉来看。
肖羽是一个非常自负,控制欲强,并且将妻子物化的男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从前叶琰歌以“成为他的贤内助”为人生目标,以后他以“成为她的贤内助”为人生目标。
两个人都不考虑对方的意愿。
多么合理。
能看到这样的乐子,也不枉她冒险进行这场诅咒。
叶琰歌看到霍灵送过来的东西,也立刻改变了主意。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看似光鲜实则囚笼一般的生活,就这样跟人退婚太过果断了。
人活着就应该互相折磨才对。
让肖羽体验体验自己的一生皆压在一个“未婚夫”名头上的感觉。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叶琰歌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变态笑声。
第二天。
“叶家很可能要退婚”的消息在整个白玉京流传。
但始终没有落实,也没有叶家人出来否认。
这种暧昧的态度成功引导了风向。
一夜之间,肖家从“有头有脸的人家”,重新跌回了末流。
诚然,他们的实力和拥有的财产都比当初好了太多。
但叶家代表的是“市场”。
市场不认可,货物就与砂砾无异。
霍灵一边吃着“肖家在某某竞标中失利”“肖家某某产业由旺转衰”的瓜,一边与温良介绍的保镖候选见面。
她目前还是中级魔法师,类比金丹期修士。
使用一些手段和宝贝,可以对付元婴期,所以找保镖的范围在出窍后期到分神前期。
再低没用,再高她请不到。
温良倒是推荐她找叶琰清兄妹介绍,但她是背着师兄来的,一说就暴露了。
叶琰歌那边,她要保持高深感,也没什么信任感。
祖母说过,每一个精彩的复仇故事,到了高潮部分,都是魔鬼在面对起舞。
那姑娘也不是善茬。
她是看乐子的人,要是真心起来,岂不是变成了别人的乐子?
霍灵将面纱带在脸上,缓步走进畅天楼。
在某间包厢中,她与自己最中意的保镖人选进行了第二次会面。
“石前辈的条件我可以答应,只是您真的要踏足魔修的领地么?”
她确认着对方的需求。
这位自称是“石老”的分神期老头提出的报酬很特殊。
三百万上品灵石和能够让他从血衣城安全来去的物品。
求分神期修士出手,不是单钱就能做到的,要么有人情,要么拿出能吸引对方的宝物。
她能够理解这个,但是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去血衣城。
要是跟她一样去访友,也不会要那种东西。
石老本就严肃的表情更绷紧了些,半晌,才嘶哑着声音说:“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被天剑门弃徒蛊惑,背着我将她送去血衣城了。”
她一愣:“林芜?”
他的眼中带了恨意:“嗯。”
霍灵告诉了林芜入魔能够让她重新修炼。
但是没有告诉对方,泡血衣城的血池能够根治她的残缺。怕给夜狩带去麻烦。
没想到林芜还是去了。
石老见她出神,还以为她在犹豫,咳嗽两声说:“我就这么一个孙子,还指望他传承衣钵,所以血衣城是非去不可。不求姑娘你拿出能抗血衣城城主攻击的法宝,能将我的气息伪装成魔修的也行。”
“若老夫能从血衣城回来,法宝也归还于你。”
适用他这个境界的隐匿型法宝,比适用合体期的攻击型法宝都珍贵。
可他若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恐怕刚踏入血衣城,就会被发现身份,被视为挑衅,然后被血衣城城主当场灭杀。
血衣城确实在魔修势力中算名声好的,对正派修士通常没有什么恶意。
但那是对中低阶修士,而他恰巧在高阶修士的范围内。
霍灵对这个情况也能明白。
思索了一会儿,她说:“那林芜确实跟血衣城有些牵扯,若您的孙子真的与她在一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很可能是城主府。我想,无论是护身法宝还是伪装气息的法宝都不能为您提供多少帮助。”
石老一听,面露绝望之色,紧接着意识到她似乎知道些内幕,又卖惨了两句,希望她能够多说些情况。
霍灵却含糊地说:“我可以给您一只锦囊,您届时收敛气息,直接去城主府,将锦囊交给交给城主,他自然会去找林芜的麻烦。”
“城主是讲理的人,如果您孙子没做什么危害到血衣城的事情,想必能被安全带回。”
“你说血衣城城主讲理?”
石老惊道,似乎是认识到自己太过一惊一乍,立刻恢复了嘶哑的声音:“老夫只是去找
孙子,那林芜,纵使血衣城城主放过她,老夫也要让她晓得蛊惑我孙儿的代价。”
意思是会站在血衣城那边。
只是碍于正道修士的身份,不好明说。
霍灵将早就准备好的锦囊递给他,叮嘱说:“这锦囊内的纸,一旦有人看过就会自焚。按照江湖规矩,不到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不要拆。”
纸上写着方青黛的名字。
选这个内容倒是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展示她的字迹,又不防止其他人见到了,暴露她的身份。
“老夫懂得。”石老收了锦囊,又开了个玩笑,“你不怕我救人心切,直接拿着东西走?”
霍灵面不改色地说:“您就这么相信它能保住自己的命?”
他:“……小丫头总不会在耍我?”
“以防万一,为您送行的时候,我还会给您一枚留音石,如果锦囊没有顺利地送到城主或是少城主的手中,导致您受到城主的攻击,您就捏碎留音石。”
“里面的话,是我求城主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石老表情微变。
一个需要他当保镖的丫头,面子能在血衣城城主那里起到作用。
只能说明她背后至少有一个大乘期撑腰。
而且是不惧血衣城城主的大乘期。
他完全没想过她跟血衣城有交情的可能,对她的态度瞬间好起来。
甚至好心提醒了句:“我看你有意隐藏身份,身边又没跟着其他人,多半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白玉京风水虽好,却也藏龙卧虎,我未必能保得住你。”
“我只是来玩儿,没打算惹事。有人说我接下来一个月会有小灾,我还没头绪呢,但觉得先请您护着我比较妥当。”
霍灵说这个倒是蛮清楚。
因为她也不清楚危险来自哪里,这么说能够让他更警醒些。
石老一听,以为是有术士给了她预警,对她“隐瞒身份的某大族贵女”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十分郑重地表示会担任好护卫的职责。
霍灵见他态度比来时端正太多,颇为满意地为他倒了一盏茶:“那请石老喝完这盏茶,再与我同行。”
石老喝了茶。
两人下楼时,“恰巧”碰到了前来的韦大师。
韦大师见到她,一愣:“林丫头来了?”
“嗯,我来问了些问题。还要多谢您的引荐,我在这里受益匪浅。”
韦大师摆摆手,示意她“这位是?”
霍灵为他介绍道:“这位是石老,暂且与我同行。”
韦大师身负医道传承,观察身体的眼力极佳,不仅能看出病症,还能以此判断对方的修为。
这位“石老”是分神期的强者。
尽管在高阶修士中排在最末,但往上的合体期和大乘期,都是一方巨擎,绝不可能担任护卫的工作。
即使是叶家的公子千金,也只有寥寥几位拥有这样的待遇。
只是她来的时候身旁除了田蒙之外无其他人,为何此刻身边带了这种层次的护卫?
韦大师心有疑惑,在与两人告别之后,直接上了顶楼。
顶楼的炼丹师们不似以往那样,各自与小团体的人交谈,而是人手一管血,或是在往血里加什么材料,或是兴奋地讨论着。
有人见到他,立刻跟他打了招呼:“韦大师,您介绍来的那位小姑娘果真是有些门道。竟然能想出将特定药粉加入血液中,从而确认是否有某种类型毒素的手段。”
修仙界的毒物数不胜数,更别提毒药了。
辨认“是什么毒”,一直是难题。
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通过患者症状和患者口述的中毒过程来判断是哪种毒。
完全取决于他们的见识多少。
韦大师一下子想到了霍灵要走一碗肖羽血液的事情。
他看着对方,问:“她来这里,是怎么问的?”
对方回想片刻,答:“她问我们通常会拿患者的血做什么。”
韦大师又问了一些细节。
细品之后,推测出了部分真相。
肖家多半是从她那里拿回了肖羽的血,而且拿回的过程不是很愉快。
她才会对自己要血的行为产生疑惑,从而来这里寻求认同。
才会在身边带护卫,以免再被人威胁。
肖家糊涂啊!
韦大师想了想,派人去给肖家提个醒。
他对肖羽的印象还不错,肖家此刻已然处于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得罪更多的人。
肖家的人很显然也是这么想。
肖拓一得到消息,就带着礼物去霍灵待的客栈,当面道歉。
说了许多好话,又表示:“犬子想要当面向您道歉,只是身体实在是差,不好出门。”
接着又指着一旁明显用于载女客的豪华灵兽车说:“我府中已经备了宴席,希望您能赏脸光临。届时一定让犬子好生致歉。”
霍灵挑了挑眉,表面上十分勉强地答应。
实际上在车里悄摸给叶琰歌发了传音,让对方准备去肖家要求肖羽入赘。
这样的好戏,她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第54章 婚事需要重新商量
叶琰歌选择的时间非常巧妙。
霍灵刚接受了肖羽的道歉,婉拒留饭,被肖拓亲自送出肖家的路上,正巧碰着她带人进来。
肖拓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想先给霍灵送出去。
但他的处理能力啥样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居然选择绕过叶琰歌一行人,继续将霍灵从大门送出去。
修仙者五感敏锐,他们如何不会被发现?
叶琰歌直直地拦住了他。
“肖叔叔,琰歌有事情要与你商量。”
肖拓脸色僵硬:“琰歌,叔叔还要送客出去,你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霍灵适时开口:“不急,二位先聊。”
叶琰歌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目光在她的面纱和身后的石老上流转,露出浅淡笑容:“也请这位姑娘做个见证吧,日后若是传出什么‘叶家仗势欺人’的谣言来,还请姑娘你说句公道话。”
肖拓:“……贤侄女今日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叶琰歌没有直接回答,反倒介绍了身旁的青年:“这位是我的九太公,也是我祖父的叔叔,如今叶氏族长的弟弟叶朝庭。”
作为太爷爷辈的人,叶朝庭看起来十分年轻。
由于修士活得久,子嗣又艰难,各辈分之间的年龄差会比较离谱。
他这么年轻也有可能。
但以霍灵的眼光来看,这位“九太公”应该单纯是喜欢以青年样貌示人,本人说不定比她那千岁妙龄少女的祖母年纪还要大。
实力大约也很高。
因为肖拓的态度瞬间慎重了许多,请他们去正厅稍坐。
霍灵也在其中。
肖拓强行挤出一抹客气的笑容,问:“诸位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语气也比先前客气了数倍。
霍灵还记得田蒙给她讲过白玉京的规矩是看门第。
叶家的门第远超肖家,可肖拓对叶琰歌的态度却称不上多尊重。
就因为叶琰歌是肖羽的未婚妻吗?
可是在她的那个世界,身份尊贵的小姐即使嫁人到别人家里生活,家庭地位也很高呀。
她不懂,但决定讨厌。
当然,她此刻的讨厌并不影响局面。
叶琰歌端庄地站在叶朝庭的身侧,一副温婉的样子。
而叶朝庭面带微笑,刚开始的态度倒不算强硬,甚至称得上和煦:“我是刚从族里赶来白玉京的,听闻你救过我那侄儿,特意带了些礼物来表达叶氏的谢意。”
叶氏族系繁茂,自然不是全族都在白玉京。
他们另有祖地,做主的是叶琰歌的曾祖那辈的人,另有几支嫡系。
而叶琰歌跟肖羽定亲十几年,来外的基本都是白玉京叶家的人,他硬说自己不知道肖拓也没办法。
叶朝庭命人将礼盒一一打开并做介绍。
“这是三枚疗伤用的九品丹药。”
“这是铁南(顶尖炼器师)所铸的灵剑。”
“这是一瓶能够彻底改变资质的帝流浆。”
在边上吃瓜的霍灵眼睛瞬间睁大了。
她就是靠帝流浆使用魔法的。
同理,肖羽也能够依靠它来施展术法。
刚出事就有这样的宝贝送上门……这就是天命者吗?
尽管这只是一小瓶,但里面蕴含
的能量,足够肖羽用上一段时间。
给了他挣扎的能力。
霍灵看了眼叶琰歌,在想要不要提醒对方。
而肖拓脸皮抽了抽,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这些宝贝上挪开:“这事已经过去许多年,琰歌的爷爷已经再三谢过了,以我们俩家的关系,也实不必再送这么重的礼物。”
羽儿说了,叶琰歌如今已经接手了许多叶家资产,等嫁到他们家来,那都是嫁妆。
届时,小半个叶家都会是他们的。
所以,他绝不能让叶家退亲!
叶朝庭:“两家的关系……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肖拓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但还是怂着,不敢质问,只敢等对方主动提到两家的婚事。
“琰歌的婚事,是她爷爷跟你定下来的,照理说,我虽然是长辈,也不该过问此事。”
肖拓下意识地点头,深觉有理。
叶朝庭无语地停顿了片刻。
没想到自己假客气,对方还给当真了。
好在商人从不觉得尴尬,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但琰歌实在是个出色的丫头,即便是族长也对她十分看好,有意要立她为少主。”
“既然是一族少主的候选,她的婚事,我们就不得不管了。”
肖拓沉默了半晌。
想了许多借口,也想站在道德的一方指控。
但都觉得在“叶氏少主”这四个字面前太过苍白太过无力。
叶氏是怎样的一座庞然大物,过去他可能短暂地遗忘过,备受排挤打压的这段时间他是深有体会。
信用和道德,只是人家用来美化自己的手段。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即便叶家背弃诺言与肖家退亲,甚至是直接打压吞并他们家,都没有人会站出来指责叶家。
所以他只是说:“既然只是候选,为何不等到定下人选了再考虑婚约的事情。”
“你对我们叶氏的规矩还是不了解。”叶朝庭笑着说,“琰歌即使最终当不了少主,也将成为下一任族长的左膀右臂,经营众多叶家产业。”
“为了叶氏的族产不被分出,她是不能嫁人的。”
肖拓与他对视,忽而生出强烈的恐惧。
他跟儿子的打算,该不会被他们发现了吧?
他喉咙像是被人掐着,说不出话来。
而叶朝庭话锋一转:“族长的本意是将婚约接触,再补偿你们肖家。但琰歌这丫头对你儿子很是深情,再三恳求我们不要解除这桩婚事。琰歌为了保住这桩婚事吃了不少苦头,我们也是疼孩子的,无奈答应了她。”
肖拓看向表情略带羞涩的叶琰歌,不禁面露满意。
叶琰歌对此没有反应。
甚至有些好笑。
她难不成还得因为他的赞同和认可感到荣幸么?
肖拓:“那您这是……”
他问的是那些贵重的礼物。
尽管只有三样,但也能抵得过肖家如今所有的资产了。
叶朝庭:“你既然不接受这是谢礼,那它们就是给令公子的第一道聘礼。”
肖拓:“啊?”
“我的意思是,婚约继续,但不是我们琰歌嫁到肖家,而是你儿子入赘叶家。”
叶朝庭仍旧含笑,但语气十分强硬。
仿佛他再拒绝,这份礼物就要变成叶家以势压人的歉礼。
见到肖拓惨白的脸色,他不禁挑了挑眉。
真没想到,天命者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完全看不出来是有胆子妄想得到他们叶氏财产的人。
叶琰歌为了请动族地的人,主动地澄清了当年的误会。
那些因为与她夺权而死的人,并非是她的手笔,而是肖羽的。
给出的理由就是肖羽想要那些产业成为她的嫁妆。
如果每一个想要从她这里拿走资产的人都死了,叶氏除了让它们变成嫁妆之外,又能怎么办呢?
尽管她现在掌握的资产,还不到整个叶氏的百分之一,以叶氏一贯的作风,也无法容忍。
她适当地推了一部分锅给肖羽,但大部分事情都是真的。
原本觉得这只是“天命者人生中的一道坎,我们要继续投资”的老东西们立刻改变了态度,对他充满恶意。
但依然没有要为那些死去的族人报仇的意思。
他们就是那样一群笃信天命的可怜虫。
所以她提出了“不如让他入赘”的建议,既让肖羽继续与叶氏绑定,又让他们更容易掌控对方。
叶朝庭就是支持这个决策的人之一,甚至还是当初死去了的某位竞争者的父亲,被她请过来当这个恶人,还给了她一些好处。
肖拓被他的气势压得死死的,魂儿要飘出来了。
居然还能死撑着不答应让儿子入赘,再三表示:“这件事得考虑羽儿的意思。”
“好。”
叶朝庭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叫人看不出来这就是他原本的打算。
一行人于是又去了肖羽修养的地方。
霍灵正准备跟着,肖拓就皮笑肉不笑地阻止她,希望她能走。
她:“我还有句话,需要当面问令公子。”
肖拓眼神开始变得不善。
一直默不作声的石老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半挡在霍灵身前,以更加不善的目光看着他。
肖拓顿时沉默了。
他们家老祖也才是分神期呢。
而有的人,护卫都是分神期的。
就算叶氏的人在这里,也不会因为这丫头想去看个热闹而跟她闹红脸。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那请您一道过去。”
肖羽原本不在房中,听到一行人的动静,才阴沉着脸回到房中。
继续装病,不,他这次是真的病了,还找不到治疗的方法。
叶朝庭有着能看别人运势的手段,观察了他两眼,唇角微微翘起,如同长辈一般慰问了几句。
又让开位置,令霍灵能够上前。
霍灵也自然地补上“需要当面说”的话:“其实,我也认为公子的伤情恐怕与那柄古剑有关,你能再多说些细节,让我确认自己的判断么?”
肖羽:“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霍灵遗憾地后退一步,将舞台留给叶琰歌。
叶琰歌生动地表演了“为未婚夫伤心担忧的少女”,扑在他怀里,连声音都是哽咽的。
最后欲言又止一番,似乎还是不忍心说出家族的决定,求助一般地看向叶朝庭。
叶朝庭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对着肖羽微笑。
随后,问出了让对方始料未及的问题:“你还记得叶崇壁吗?”
肖羽一愣,真切地感到茫然。
“他前年来的白玉京,本只是做客,却觉得这里很好,便跟我说他以后要在这里生活。”
“他跟我提到过你,说你夺走了他看上的东西,两人起了矛盾,后来发现你是琰歌的未婚妻,询问我要怎么跟你缓和关系。”
“很遗憾,在我的回信送到之前,崇壁便意外身故了。”
叶朝庭真切地遗憾着。
既遗憾于儿子没有写信跟他说肖羽,也为肖羽此刻极力压抑的惊恐。
他当初调查了儿子的死因,也调查了当时死去的其他人,居然没有发现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地跟肖羽起过矛盾。
没有叶琰歌的揭露,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儿子到底是为何而死。
这正说明了天命者的可怕之处。
而他,接下来将要对上这位天命者。
第55章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肖羽对叶崇壁确实没什么印象。
一个往上攀登的人,怎么会去关注脚底下踩的台阶是什么样的呢?
但是他不傻,很快就猜到了叶崇壁就是跟叶琰歌争过产业的那几个人之一。
他心中惊疑不定。
担心对方发现什么问题。
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真正出手,自然没有留下痕迹。
如果对方真的怀疑他,真的收到过儿子的信,早该来找他了。
他心中稍定,低下头说:“只是些小矛盾,我并未放在心上,这件事也早就过去了,请您节哀。”
“自然,我们叶家的人都是很务实,并不会沉溺在哀痛中。”
叶朝庭笑着说:“所以我今天登门,是要办妥族里派我来做的事情。”
肖家到处是肖羽的耳目,肖羽对他要说的事情一清二楚,面上还是目光沉凝地说:“请您说。”
叶朝庭说了入赘的事情,威逼利诱了一阵,最后委婉地表示:“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你选择拒绝,这桩婚事只能到此为止。”
肖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我需要考虑。”
叶朝庭体贴地说:“我会在白玉京待到后天傍晚,然后带琰歌回族中接受少主的培养和选拔。”
不到三天的时间。
肖羽应了一声,表情称不上好。
叶琰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对叶朝庭说:“九太公,我有几句话想要跟羽哥说,晚些再回家。”
叶朝庭理解地笑:“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肖拓亲自送他离开。
霍灵也只好遗憾地跟着离开。
但是将隐身的猫头鹰留在了屋子里,记录屋中的内容。
肖拓送走了叶朝庭这座大佛,转身对霍灵说:“希望您不要将今日所见宣扬出去。”
霍灵颔首:“方才有很多人在场,我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他嘴角抽了抽:“还有何事?”
“我这便要走了,话留在令公子的房中。”她浅淡一笑,故意卖关子,“我也会在客栈里待到后日的黄昏,如若想找我,可以派人去找我,只是不必像上次那么多。”
他的表情尴尬起来,但是并没有道歉。
或许是婚约可能不被取消的事情让他又支棱起来。
霍灵也没有在意,施施然离开。
然后随便找了个客栈,看系统给她转播的情况。
仅剩一对未婚妻的房间中,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但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谁也没有揭开面皮的打算。
而是互相飚起了演技。
肖羽苦笑:“我如今,确实已经不配再当你的夫君了,连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
叶琰歌安慰他:“以后,换我保护你。”
他:“……”
“叶氏怎么突然要推你当少主候选了?你之前不是说他们根本不看好你,你处处受阻么?”
霍灵嗑瓜子的手一顿,眉头微扬。
是哈,即便那些人的死是肖羽故意设计的,也不能证明叶琰歌在这件事里全然无辜。
因为肖羽从她这里知道那些人和她面临的问题的。
她真的没有,借肖羽的手做些什么的意思吗?
除去本人,别人很难知道她是否存在主观恶意。
霍灵回忆片刻,想到叶家之后并没有出现那种接连离奇死亡的事情,更倾向于叶琰歌即便想借肖羽的手打击对手,也没想过直接让对手死。
画面中。
叶琰歌面对肖羽别有深意的问话,回以惆怅一叹:“你知道的,他们一直属意我二哥,但是二哥想来不听家族安排,与长辈们的关系越来越僵硬。”
“或许觉得我是姑娘家,更好掌控,也或许是想要刺激二哥,让他回归家族。”
她的话也很意味深长。
似乎是在说:你们之前不也觉得我好掌控么,可曾预料到有今天。
两人就叶家的问题交谈了一会儿。
叶琰歌表现得滴水不漏,就像少主候选这事儿不是临时决定,而是早有筛选一样。
肖羽见问不出什么,又旁敲侧击地问拍卖会的事情。
“我听说,给我看病的林大师,就是方才与你们一同进来的那个姑娘,她在兴云城的拍卖会上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琰歌你有去参加那场拍卖会吗?”
叶琰歌没有隐瞒:“去了,本来是想买些对你有用的东西,可惜没有碰到。”
肖羽笑了笑:“你向来要强,看着端庄实则喜欢张扬,想必是代表叶氏去的。”
她抬了抬下巴,露出些小女儿的情态:“怎么,不行吗?”
“聚宝阁想要把总部搬到白玉京来,想必对叶家比以往态度要更好,让我猜猜……他们给你安排的天字一号房。”
叶琰歌一愣。
天字一号房,那不是霍灵的么?
像是这种派去各大势力的邀请,都会发两次。
第一次是确认对方有没有前来参加的意向,第二次是通知对方席位。
如果霍灵的师尊没有答应前往,天字一号房确实很可能安排给她。
可是冷观仙尊应了邀请且没有说明自己是亲自去还是怎么着,聚宝阁只能按照他的待遇来准备。
而她在剩下的房间里选了天字六号房。
两间房说不上哪个更贵重,她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肖羽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他所在的房间是地字一号,莫非……他跟霍灵有了接触,但误认成他了?
叶琰歌有些豁然开朗。
怪不得霍灵一出手就是收走了他的修为。
原来是他已经得罪了她!
为了掩住笑意,她别过头轻哼一声说:“讨好我有什么用,想在白玉京当一方巨头,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说是叶家,就是白家都未必乐意。”
肖羽笑了笑,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他有心问天子六号房内的人是谁,但不好表现得太过关注,便说:“你在拍卖会上,有碰到什么有意思的拍卖品吗?”
他在关注那张博古城地图的下落。
叶琰歌心知肚明,说了几件热度很高的拍卖品,又随意地提到那张地图,嘲笑那些竞价的人:“他们是什么理由都往外说啊,自己都不信,还在那里胡说。”
“你有竞价吗?”
叶琰歌睁眼说瞎话:“没有,我还想着跟族里求药救你呢,怎么会浪费九品丹药去拍一张消失之地的地图呢?”
她打小就有八百个心眼子。
肖羽根本不知道叶家核心子弟的待遇有多好,再加上当初叶家拿九品灵丹救他爹的时候演得十分肉痛,他没有怀疑她的话。
只觉得这对上了天字一号房的表现。
肖羽没能从她这里得到太多想要的消息,心情烦闷,问:“关于入赘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叶琰歌说得冠冕堂皇:“无论嫁娶,最终的结果都是我们结为夫妻。这件事我无力再更改什么,但我可以像你当初对我的承诺那样,承诺对你好,保护你。”
肖羽:“……”
理智上,他知道现在不能失去这桩婚事,不然他想调查自己的问题都难如登天。
但情感上,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给人当上门女婿。
他感到屈辱和愤怒。
以至于连叶琰歌的脸都暂时不想看到。
他闭上眼,虚弱地说:“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现在就让我静静吧。”
叶琰歌看着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唇角微微翘起,声音却还是惆怅和无奈参半:“好,那我走了,你有事就去老地方找我。”
等她走后。
肖羽坐起身,脸色阴沉地看着窗外。
日光从半掩的窗户中照进来,将某样事物上的金线照得璀璨夺目。
嗯?
他目光一凝,走过去将窗台上的东西拿起。
那是一枚制作精巧的锦囊。
里面放着一张薄纸,上面写着一句话。
他方才因为看清上面的字惊愕不已,纸张就化作了他指尖一缕火焰,又快速消失。
他顾不得自己此刻还穿着中衣,立刻跑去找父亲。
“父亲,叶朝庭他们带来的那三件东西呢?”
肖拓边心疼地给他披上披风,边说:“我自然是让他们带回去了啊,你不是说还要考虑吗?”
叶朝庭说那句“要么是谢礼要么是聘礼,再拒绝是歉礼”让他很是不爽。
所以让他们带走了。
肖羽:“……”
可是他暂时恢复修为的东西也在那里面!
望着面前不明所以的父亲,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父亲蠢得无可救药。
另外一边。
与霍灵再次见面的叶琰歌脸色也谈不上好看。
“你是说,那瓶帝流浆能让他恢复修为,并且你
已经告诉了他?”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霍灵姿态轻松地窝在秋千椅中,语气淡定:“距离我动手才多久,能暂时解决他困境的东西就这样巧合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叶琰歌喃喃道:“这说明,他依然是天命者。”
“是的。我不至于为了你,去彻底破坏一名天命者的气运。”
其实根本做不到的某人摊了摊手:“他现在就像是被虫咬坏了花瓣的花,失去了重要的价值,但依然能够吸收阳光,汲取雨露。”
“即便我不告诉他,他也会机缘巧合地发现帝流浆的真正用途。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主动告诉他呢?”
霍灵看着叶琰歌,随着话一句句说出,脸上的笑容越大:“东西现在就在你们手里,他想尽快恢复,就必定会尽快答应入赘。”
“不然,他就会拖到最后一天,中间这两天,未必不会出现其他变故。”
叶琰歌补上后面的话。
很显然,她对肖羽足够了解,也意识到胜利并非唾手可得。
“没关系,好事多磨。”她也露出笑容,“看着他挣扎,也挺有意思的。”
她有些理解他某些时候的心态了。
肖羽大约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看着她试图挣脱命运,偶尔给她一些帮助,又欣然看着她再次跌进家族为她打造的笼子里。
第56章 婚前培训
肖羽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联系那些他能联系到的上位者。
作为一个被天命眷顾的人,他的依仗自然不知是叶家,还有其他许多势力的人,甚至是白家的人,他都有打过交道。
愿意帮他的人也不少。
但没有一个人能帮他找到帝流浆。
因为在一年多前,所有市面上能见到的,各家珍藏的帝流浆,都被冷观仙尊拿走了。
掌握着炼丹炼器两条途径的最高水平,并且还能炼制秘境和洞府的冷观仙尊,无疑是所有大乘期里最富,最不能得罪的。
人家要,他们不敢不给。
肖羽悲愤地砸了房间里所有东西,第二天就松口答应了入赘。
但是不答应跟叶琰歌一起去叶氏的族地,要求留在白玉京接受培训。
他是有点轻狂,但不是傻子。
去了叶氏的大本营,有点三长两短,后续都由叶氏粉饰。
龙潭虎穴能进,叶氏族地不能去。
叶朝庭也觉得他去了族地,自己没那么好插手,便没有太强硬,表示要去跟族里沟通一下。
在等待回复期间,肖羽光速联系了霍灵。
“东西已经拿到,还请大师出手替我恢复修为。”
霍灵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着他说:“这门秘法是冷观仙尊独创,他卖给了百闻楼(确有其事),价格极贵。”
肖羽早就猜到此人有所图。
比起她那个叫做田蒙的同伴,她对他的病要关心的多。
甚至比韦大师还要关心。
即便被他要回血样的行为惹得不高兴,她依然对他保持关注,还留下那枚锦囊。
要么,她是设局的人之一。
要么,她对他身上的某样东西有所求。
肖羽淡淡一笑:“大师想要什么?”
霍灵:“两仪殿的信物。”
她手里有博古城的地图,说不想去看一眼是假的。
至于肖羽手中可能有信物的事情,是叶琰歌的猜测。
叶琰歌说:“他愿意开那么高的价拍地图,手里绝对有能在博古城取得优势的宝物。”
别人几千上万年找不到的东西,天命者接连碰上俩。
这很合理。
“两仪殿?”肖羽故作疑惑。
霍灵没有理会他的装傻,继续说:“你将信物给我,我不仅用秘法帮你暂时恢复修为,还会在进入博古城之前彻底治好你。”
“我以道心起誓。”
反正她没这玩意儿。
最后要不要恢复,都看她的心情。
肖羽陷入久久的沉默。
她并未催促,有恃无恐地说:“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看看叶氏能不能找到其他能治好你的人。”
他:“既然你要在找到博古城之前治好我,不如等治好我,我再将信物给你。”
“那帝流浆你自己看着办吧。”
“……”
再三思考后,肖羽还是将信物给了霍灵。
他还有传承在身,不是非要这个信物不可。
两仪殿的信物,是一枚半黑半白,刻有阴阳鱼的令牌。
除了外表,看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
霍灵把东西揣好,非常干脆地在肖家的某间空屋里布下自己当初用过的同款阵法(实际上只是一种辅助吸收的手段),然后在澡盆里加了帝流浆和其他药草,让他自己泡着。
肖羽暂时恢复了修为后,并没有选择逃婚。
既因为肖家在这里,逃跑无用,也因为他打算继续利用叶家的名头,去接触更多的上位者。
叶家富了这么多年,总有看不惯的。
他要努力往上爬,然后找机会打压叶家。
想法是很好的。
但叶家给他提供的“新郎培训”是魔鬼的。
考虑到认识的人都警告她不要随便去叶家,霍灵忍住了没去看现场,找百闻楼下单搞了个水镜直播。
肖羽去叶家的第一天,就学了六个时辰的叶家族史。
连梗概都没有学到一半。
是的,他们家有专门出一本史书,详细记载了叶家几千年来的发展。
霍灵有点好奇里头讲了什么。
温良正巧办完了楼主给他的大活,休息的时候听到叶家的事情,一猜就是她干的,便跑过来吃瓜。
听到她好奇,就笑了笑说:“那是很可怕的,跟历史完全不像的一本历史。”
因为叶氏历史上做出的每个决定,都非常“正确”。
没有犯过任何错误。
且都为家族带来了不小的利益。
“王朝数百年便会迎来没落,最多不过传上五十代,而叶家传了两百多代,六千二百年。”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会令一个庞大的,拥有上千万人口的家族,自上而下地笃信天命。
他们为此不惜抛弃感性和理性。
为了能够生出“被上天眷顾”的孩子,他们会娶拥有特定命格的女人,在特定的时间行房,怀孕之后也严格按照玄学指引来养胎。
甚至,如果没有在预产期生产,他们还会动用手段干涉。
霍灵听得毛骨悚然。
而温良打了打扇子,悠然说:“叶二公子就是叶家近五百年中,命格最出色的那个。他的人生本该没有任何波折,从出生开始大富大贵,旺自己旺亲眷旺家族,旺到寿终正寝。”
叶二公子,就是霍灵的三师兄。
她好奇地问:“那跟肖羽的天命比,哪个更厉害?”
“天命有什么稀奇的?每过几百年就会同时出现好几个,往前看,瞬华仙尊不也是吗?你看看他现在啥样?”
温良对肖羽不以为意:“而且天命者注定一生动荡,固然可能带鸡犬飞升,可也有很大几率克身边的人。”
“对叶氏来说,这样的命格风险高,远不如你师兄的天生富贵命。要是你师兄愿意,别说他爷爷,就是叶氏如今的族长,都愿意退位给他来当。”
他看了眼霍灵,又笑了起来 :“可是叶琰清拜入难关门,你们师尊是全天下最难啃的硬骨头,叶氏在他身上吃了不少亏,所以才不待见难关门的人。”
霍灵闻言,更谨慎了一分。
这叶家,能不去就不去。
“不过你们让肖羽进叶家的门,确实是很好的打算。”
叶氏拥有丰富的,与拥有各类命格之人打交道的经验,肖羽要是想仅凭“苍天眷顾”来脱离叶氏控制,或是推翻叶氏,几乎没可能。
肖羽如果不能为他们所用。
大概只会剩下一个生孩子的作用。
天命者的孩子,通常也具有相当的气运,还没有天命者的经历那么跌宕,正是叶氏想要的。
霍灵摇了摇头:“那祝他好运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霍灵一边研究有什么魔药适合出售,一边关注肖羽的培训进度。
肖羽接受的课程,除了家族史之外,还有“礼仪”“经营”“人情”三大模块。
作为一个绵延几千年的家族,叶氏的礼仪规矩繁琐到凡俗的皇室人员见了都惊叹。
下至坐卧立行,上至见了什么样的长辈要怎么见礼都有严格规定。
尽管作为叶琰歌的丈夫,日后需要当做长辈的只有嫡系的那些。
但光是嫡系,就足足有千人。
而叶琰歌几乎是最小的那一辈。
由于叶琰歌手中握着叶氏将近百分之一,叶家将近十分之一的资产,她本人是不需要在意这些礼仪问题的。
她的丈夫需要,是因为他得替她补上晚辈应该有的尊老,从而维护她的名声。
至于“经营”,也并非是要帮忙打理叶氏资产的意思。
而是打理一些不会归公的,独属于叶琰歌的不动产,比如出租的地皮,一些矿产,各地的庄园等等。
各自独立,跟叶氏的产业没什么牵扯。
他也只是帮忙打理,不拥有处置权,收益也是大部分进入叶琰歌的口袋。
亏钱或是盈利太低,他还会担上责任。
最后的“人情”更是复杂至极。
不仅要注意跟各大势力保持人情往来,还要注意亲疏,对于一些中小规模的势力,还有另外的讲究。
肖羽每天都被迫沉浸在这些陌生且繁琐的信息中,偶尔的休息时间,还要接受叶氏其他人的挑剔和找茬。
可以说是身心都遭到了极大的折磨。
他无法忍受,又逃脱不开,终于找到机会跟叶琰歌碰上面。
对于他的抱怨和暗示她出头的行为,叶琰歌只是笑了笑,说:“这些其实都是世家主母的基本功,你向来聪慧,女子能做到的事情,你肯定能做得更好。”
肖羽崩溃了。
险些没忍住在叶家动手。
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没有把握瞒过别人。
但他也确实是个狠人,冒着把自己整残的风险,施计逼走一位教习的老师,获得了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他准备制造另外一件事,让叶家人不得不放他走。
叶琰歌这次没有探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联系了霍灵。
霍灵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想去她家。
便让她将肖羽带去白玉京郊外的一处庄园“养伤”,封锁与外界的交流通道,自己悄摸去监视对方,看看肖羽要整出什么花样来。
霍灵掏出久违的隐匿斗篷套在身上,鬼鬼祟祟地爬过院墙。
刚落地,人还没有站稳。
就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靠近,她抬头,看到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
来不及闪开,对方狠狠地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惨叫一声,被砸得昏头转向。
跌坐在地上,欲要站起来,就有数道可怕的攻击接连从天上落下来。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自己“接下来一个月中将碰到自己的能力无法解决的危机”的诅咒代价,立刻大叫的一声:“石老救我——”
一道苍老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接下了那些攻击。
石老祭出法器撑起一道防护罩,转头关心地问:“小姐没事吧?”
语毕,他猛然喷出一口血。
霍灵:!!!
第57章 恩人
霍灵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自己出门遇到合体期杀手的概率有多大。
那时候的答案是几乎为零。
因为谁家合体期不坐镇势力,跑到外头杀人啊?
她又没有杀人惹事。
少数的几个仇家都不至于跟她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而且他们就是倾家荡产都请不起这样的杀手好吧?
但是,这种事情一旦遇上了,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看到石老吐血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这回摊上事了。
“叶琰歌!”
她大喊了一声。
藏于云层暗杀者原本在被石老挡下攻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犹豫了。
听到她喊出的人名,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就像霍灵想的那样,有正经身份的合体期根本不会来干暗杀这种掉身份的事情。
范延的身份不怎么正经,甚至眼下有些过街老鼠。
因为他帮普贤城偷了天剑,从天剑门畏罪潜逃。
又不敢转投普贤城,那位老祖要是突破失败身死,普贤城会第一个把他交出去平息天剑门的怒火。
这里既然是叶家的地盘,一旦出事,十息之内必有大能赶到。
他不能在十息内处理掉这里的所有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能有分神期护卫的人,身上会没有其他保命底牌?
要短时间内将他们都杀了,太难了。
瞥了眼生死不知的任务目标,他转头就走。
他与雇主之间是交易,又不是对方的走狗,才犯不上冒险。
霍灵见半天没有攻击落下,松了口气。
刚才是诈对方的。
为了给肖羽搞事的空间,叶琰歌今天并不在。
当然,假如对方不上当,她也可以当场吟诵禁咒进入无敌状态,但她的火焰魔女马甲还在天剑门的通缉名单上,暴露了不好。
所以能骗走还是骗走。
这里的动静不小,庄子另一边的肖羽谨慎地朝这边赶来。
霍灵脸色一变,对石老说:“您可还好?”
“没有大碍。”
石老依然维持着法器运转,提防那人去而复返,抽空服用了疗伤的丹药。
他早预料这活不是那么容易干的,所以一月之期越近,他越是警惕和防备,方才虽然是强行挨了合体期几招,但对方有所保留,他身上也有护身的符箓。
伤筋动骨但不致命。
霍灵见他状态不算太差,松口气,接着说:“有人来了,我们立刻离开。”
石老动手毁了这里的痕迹,准备带着她离开。
“等等,带上他一起。”
霍灵指了指砸到自己的人。
能让合体期出手暗杀,身份必然十分可怕。
要是留在这里,把肖羽认成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了报恩搅乱她们的安排怎么办?
等三人转移到附近的另一座庄子(同样属于叶琰歌),霍灵才抽出空打量砸到自己的人。
白衣沾血,昏睡不醒。
这是他的状态。
白玉一样的郎君,有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这是他的外表。
霍灵对这个世界的人缺乏五官上的敏感,评价外表时更侧重于气质和整体观感。
对方给她一种很舒服很吸引人的感觉。
啊,不对,不是想这个时候。
霍灵指着此人问石老:“您认识他么?”
石老摇了摇头,又说:“但我大概能猜到是谁。”
“是谁?”
“会遭遇这种层次的追杀,又这样年轻,在白玉京中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女人,他就只能是另一个。”
石老面带郑重地说出了他的来历:“白家,白尘安。”
霍灵一愣。
想起来白玉京之前,田蒙跟她说过,白家与叶家地位不相上下,一个有财,一个有两个大乘期老
祖。
她:“我记得说,白家嫡系没剩几个人,内情还这么复杂吗?”
“哪是没剩几个人,就剩他们姐弟两个了。”石老又看了眼昏迷的青年,压低了声音跟她解释,“叶家是因为嫡系人多问题大,但是白家人少,问题也不小。”
甚至更大。
论古怪,叶家和白家谁都不好消化谁。
叶家看命数,而白家,看血统。
没错,就是血统。
据说他们家祖上有先天诞育的神灵,神血流淌在家族血脉中,使他们代代出天才,大乘期老祖不断代。
在最鼎盛的时期,白家拥有五位仙尊,最顶尖的宗门都要矮他们家一头。
但越是珍惜的血脉,越是难以传承。
到白家这一代,就剩姐弟俩,连原本庇护他们的嫡系老祖,也因为飞升失败而身死道消。
霍灵:“不是还有两个老祖吗?”
“那是旁系的。”石老又是一顿解释。
白家为了延续家族,在家族人口出现大幅度减少的征兆时,就开始培养外族人,使自家血脉薄弱的成员与那些人成婚,从而构成旁系。
说是旁系,更像是附属家族,永远要奉嫡系为主。
这个策略确实使白家又延续了几千年。
但随着嫡系的人越来越少,旁系的实力越来越强大,这种“嫡系为尊”的局面就难以维持。
“有小道消息说,嫡系那位大乘仙尊原本没到该证道的时候,遭人算计,突然之间引动了飞升雷劫,才含恨而终的。”
作为有大乘期老师的人,霍灵在这件事上有一定的发言权。
“确实,大乘期也分为很多阶段,要是提前飞升,基本没失败的。”
像她老师那种极端的,要是提前迎来飞升雷劫,也是死路一条。
石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态度越发恭敬:“所以暗杀他的人多半是旁系那两位老祖的后人派来的,为的是夺嫡。”
“他们都没人庇护了,为何不直接逼他们放弃身份?”
“他们祖上为了防止落到这种局面,对旁系都下过咒,一旦背离誓约就将背负血脉诅咒,而且嫡系对旁系有血脉压制。”
“哦哦。”
霍灵懂了。
所以,这个什么白尘安,就是老天爷送来给肖羽解围的。
他处境是危险,但身份依然无可替代的贵重,就算一时不顶用,那还有个相依为命,贵为白家家主的长姐。
而正是因为危险,才有肖羽当他恩人的可能。
她的目光看向昏迷的青年,越看越满意:“虽然你砸了我一下,但来的正是时候。”
早一点,晚一点,这个恩人都轮不到她来当。
霍灵喊人来将白尘安带去客房躺着,为了避免出问题,没有让人给他换衣服或是喂疗伤丹药,一切等他醒了再说。
更是为了避免出现任何“错认恩人”的剧情,一直守在对方房里。
跟猫头鹰聊天。
系统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没有感情的移动书库,但依然没能改掉爱乱操心的毛病。
它站在桌子上,对正在吃叶家招牌点心的霍灵恨铁不成钢地说:“伟大的叶琳阁下说过,不能随便捡受伤的男人或是小动物回家。”
霍灵头也不抬地说:“这又不是我家。”
系统:“……但是你捡男人了啊!”
“石老捡的,我跟他最大的接触,就是他砸了我一下。”
“万一是个危险的男人呢?”
“再危险能有老师危险?”
系统彻底沉默了。
而刚刚醒来的白尘安也有些失笑。
他觉得,这次的恩人似乎有一些不一样。
既非纯粹的善良,也不是精明地敲着算盘想获取利益,更像是在路旁见到一只坠落枝头的鸟儿,随手揣进兜里就回了家。
没有鲜明的目的,但依然充满了自我。
“你醒了?”
紫衣的姑娘走到他的面前,无情地打破了他的想象。
她并非是没有目的,而是早把要求都列好了。
“你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了我,我不计前嫌地将你带回来,所以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白尘安脾气很好地点头:“请说。”
“首先,石老为了给你挡暗杀受了伤,你得承担医药费。”
他怔了怔。
这也要算在条件里?只要医药费也要的太少了吧?
“这是自然的,那杀手本事不低,除了大乘期,寻常高阶修士碰上了都可能吃亏,若有因我而受伤的,在下自然要尽可能弥补。”
“你要再给什么补偿的话,自己去跟石老商量。”霍灵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说出第二个条件,“你不准掺和肖羽跟叶家的事情,如果你姐想帮助肖羽你也得劝阻。”
这毫无征兆的画,让白尘安又是一愣。
“好的。”
他很好奇个中原因,但由于对方看起来很不希望他沾染这件事,所以选择不去了解内情,直接答应。
这是偿还恩情的部分,也不是什么违背道义的要求。
自然要无条件答应。
霍灵:“最后一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到过去。”
她是悄摸去监视肖羽的,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跟叶琰歌有联系,那可能会导致她身份败露。
白尘安这次没有惊讶,他笑了笑,用一种半是自嘲半是感慨的语气说:“您真是一位特别的恩人。”
这次是霍灵呆住了。
她:“听你的意思,你恩人还不少?”
他垂眸,因为醒来而淡去的易碎感再次回到他身上:“要我死的人很多,幸而愿意救我的人也很多,故而能磕磕绊绊地活到今日。”
好惨一男的。
霍灵突然想起童话中遭到各种迫害,又总是被救的女主角,一句话脱口而出:“难道,你也是位公主?”
白尘安:???
第58章 点醒
“什么公主?”
霍灵掰着手指细数他是公主的理由:“皮肤很白,头发很漂亮,经常受到伤害和针对,每次遇到危险都会有人来救你……”
白尘安听了会儿,才意识到她是将他当成了话本里的女主角。
他无奈地说:“如果你救了我,就能得到一部分白家的产业,你会愿意做这个好人吗?”
他的姐姐曾经广告天下,称只要有人能够在危机关头救下他的命,就能得到白家产业的一部分。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不顾危险地来救他。
也有人婉拒那份重酬,只是所图更多。
他这么说,本意只是向对方说明,救自己的人并非是出于善良,也大多不怎么巧合。
但霍灵却回答说:“这当然是看心情啊。”
她很是神气地抬了抬下巴:“我超能赚钱的,想要什么我会自己去买。”
买不到的话,她也不会太在意。
总还有其他喜欢的。
很有活力的姑娘。
白尘安想。
他也遇到过许多出身高贵的女子,其中不少都深受家人宠爱,但几乎都有各自的束缚和苦恼。
也不是没有单纯天真的少女,任性妄为的天之骄女。
只是哪一种都无法与面前之人对上。
多出门走走还是好的,总有新的风景可以看,也能碰上奇妙的人。
尽管……有些危险。
但外面有时候比家里要安全些。
“你既然不是公主,那么我们可以跳过被国王赐婚的环节,直接分道扬镳。”
霍灵说:“这里是叶家庄子,你的身份,如果想在这里养伤,大概会有一些复杂的牵扯,我会将叶琰歌喊过来,你直接跟她谈就行。”
她觉得白尘安不是那种会背弃诺言的人。
所以在他答应不帮肖羽的那一刻起,他在她这里就失去作用了。
“好的。”
似乎是被她提醒,白尘安摸出随身带的灵丹,很有条理也很熟练地吃下了一堆。
他像是久病之人,但跟久困笼
中的林芜和一睡多年的夜狩都不同。
有种从容不迫在身上。
就像这病并非他的拖累,而是他人生路程的见证。
霍灵对他的观感相当不错,对白家的事情其实也有些兴趣。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也还没有被一直以来的顺利糊住脑子,丢掉谨慎。
搞搞肖羽也就算了,白家的水太深,她把握不住。
“可以看乐子,但坚决不能成为别人的乐子。”
这是她的座右铭。
坚决贯彻人生信条的霍灵把叶琰歌喊过来后,跟她嘀咕了一下前因后果,就愉快地在这件事中隐身。
而白尘安和叶琰歌分别作为白玉京两大巨头的核心成员,关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反倒有些像很少碰面的朋友。
先是互相关心一番,才开始讨论要处理的事情。
甚至连商人之间讨价还价的环节都没有,叶琰歌直接答应让他秘密地在此养伤,直至他能够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而白尘安则承诺,将跟她产业临近的一部分产业转赠给她。
在他去属于自己的地方养伤后,叶琰歌看出她的疑惑,给她解释了句:“他跟他姐一向很大方,而且也很热衷于结交别人。也就是说,他们看重感情胜过利益。”
霍灵很能理解这件事。
毕竟白家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只剩他们两个。
如果他们死了,白家的家产只会便宜那些内奸,还不如用来保护自己,扩展人脉,寻找突破困境的可能。
“那你只是选择了适合他的说话方式?”霍灵问。
叶琰歌毫不犹豫地答:“当然,这是商人的必修课。”
她的话有些言不由衷。
霍灵听出来了,但没有太在意,仍旧专注着肖羽的事情:“我想,肖羽住的庄园遭受了不明大能的袭击,那里对他来说危险未知,或许回到未来的家中更为合适。”
能够救肖羽的人已经被她截胡了。
就算他是天道的亲儿子,也不会那么快地迎来下一个转机。
叶琰歌听懂了她的话,也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这是当然的。而且羽哥哥的父亲也很担心他,所以我打算先带着他回家一趟。”
霍灵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必要吗?”
“看来你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嫁到男人家里,成为对方的妻子,为对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如果换做男人入赘,那他必然会遭到百般的议论和歧视。”
叶琰歌的嘴角越来越上扬,让那张精致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森扭曲:“我想让他看看,他自以为完全收服的家里,那些人会怎么看待如今的他。”
霍灵听到那句“你不知道”时,就开始心虚了。
坏了,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这种说法。
因为在她那个世界,贵族各有领地和产业,互相通婚的贵族之间是跟着继承权走的。
没有继承权的贵女会嫁给有继承权的贵族男子,去对方的领地生活,而有继承权的贵女会与没有继承权的贵族男子或是骑士学者之类的人物成婚,然后一同在自己的领地生活。
如果双方都没有继承家族的爵位,则看两方家族的实力和自身分到的资产多少,来决定日后生活的地方。
家庭地位的话,年轻的时候基本是看谁拥有更多的资本和更大的后盾,年长之后,基本上女性地位更高一些(有一部分原因是女性大多活得比男性久,熬到下一辈成为家庭核心就会成为“老祖母”之类的角色)。
简单明了地跟着钱走。
尊卑不仅按照阶级还按照性别这种复杂的社会构成,对她来说,确实有点新奇。
霍灵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如果是大乘期的女子,与人结为道侣,也要做那些事情吗?”
叶琰歌笑了:“如果到了那种层次,还要被世俗所约束的话,这世道就太没劲了吧?”
“确实。”她深以为然地点头,“到了那个层次,几乎都不会委屈自己。”
某种意义上,瞬华仙尊才是大乘期中的异类。
或许换了别的大乘期遇到这种情况,会非常自然地要求别人为他寻找到能为弟子替换的灵根,根本不会因此产生心理负担。
“可是,能走到那一步的人,少之又少。”叶琰歌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其实,在别的家族当中,女孩只要有天赋,修为进阶快,情况也会好上许多。”
“但叶家不同,我们必须成为术士说的样子,其他的,无论是修行天赋还是经商天赋,都只能是锦上添花。”
霍灵看了她半晌,说:“别人的怜悯确实能办成很多事,但也会让人上瘾,从而成为魔鬼的奴隶。”
用她那个世界说法就是,“蛇的诱惑永远存于甜蜜的苹果当中”。
她确实不懂这个世界的一些潜规则,可是她能够感知到对方的目的性。
人们常说魔女跟魔鬼一样,也是玩弄人心的怪物。
事实上有些出入,但她们确实天生就能感知人心。
叶琰歌:“……”
或许是因为她不像林芜那样杀死过去的自己和良知,霍灵对她的观感要更好一些,所以她又给了一句忠告:“事情正在像你希望的那样发展,你为何不做一个自己希望做的人?”
原本有些羞愤难堪的叶琰歌一瞬冷静下来。
甚至有种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感觉。
假使之前对着肖羽撒娇卖乖装可怜和钟情,是她迫于处境而不得不做的,那她为什么现在还要用这种手段去对着别人呢?
尽管她现在还跟肖羽绑在一起,尽管她这个所谓的少族长候选人只是个幌子,但她的处境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并且因为有面前的这个人在,她有信心不回到当初那种境地。
啊……
她明白了过来。
自己原来仍旧在恐惧,因而露出了这样丑陋的一面。
“抱歉。”叶琰歌非常真诚地说,“感谢您的提醒,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她还是很想堂堂正正地,以自己的面目活着。
不以“天命者之妻”的身份,所以也要尽可能不借助这件事来获取好处或是别人的怜悯。
不然太可笑了。
她真心实意地感谢对方点醒自己,而霍灵也觉得这姑娘很听劝。
两人的关系无形间拉进许多。
从塑料的合作关系,到有点儿交情。
叶琰歌盛情邀请霍灵跟自己一起去看赘婿回家,还给她安排了合理的身份。
那就是负责拿礼物的侍者。
虽说肖羽是故意受伤的,但人在他们叶家受伤,叶家还是担了这个责任,给肖家送过赔礼。
这次叶琰歌跟肖羽一起回他家“探亲”,依然备了一份比往常更重一些的礼物。
突出的就是一个豪气。
为了能够在一线吃瓜,霍灵耐着性子跟着叶琰歌的侍女学了一个时辰的礼仪,就欢快地跟着她一起回门。
她们先回之前那个庄子接了肖羽。
一段时间不见,肖羽仿佛被磨平了许多棱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郁和麻木。
好在他并没有完全放弃,仍旧有暗自压抑愤怒,与久久未能等到转机的抓狂。
使得这出戏还能有看点。
叶琰歌站在马车上,将手递到肖羽面前:“羽哥哥,来,我拉你。”
肖羽自然还没到上不去马车的地步,但他不能拒绝未婚妻的“贴心”。
就像对方过去不能拒绝他一样。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关照,为了显示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支配地位。
他对此感到万分的屈辱。
偏偏只能感激地笑着,被她抓着手拉上去。
旁边看着的霍灵: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第59章 白欢
“少爷看着跟往常不太一样。精致好多,走起来也好优雅,跟叶小姐越来越像,真有夫妻相啊。”
“少爷都这样了,叶小姐还对他不离不弃,真是深情。”
“是啊,咱们少爷真有福气。”
……
纷杂的言语充斥在肖羽的耳朵中,令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肖家的人对他依然有着不低的好感和忠诚度,不会说那些贬低他的话。
但越是真心地觉得他“有福气”,他越是难受。
难道叶琰歌不与他退婚,就算是对他天大恩赐吗?
这些人难道没看出来他被限制了自由,被迫地学了很多没用又不喜欢的东西?
叶琰歌将他的疑问和愤怒收入眼底,心里万分畅快。
将同样的痛苦施加到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身上,实在是太爽了。
她凑近对方,用周围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关切地问了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伤口又在痛了吗?”
其他人的目光又发生了变化,纷纷艳羡地看向肖羽。
仿佛在说:有这样一位体贴的未婚妻,也太走运了吧?
肖羽感觉那些目光像是针一样扎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难受,喘不上气。
偏偏叶琰歌握着他的手腕在微微发力,目光幽深,关怀的表情越来越假,逐渐有些不悦起来。
他轻轻摇头,主动说起维护她的话:“你请来的大师很厉害,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在想该如何跟父亲说,怕他关心则乱,怪罪你。”
他必须讨好叶琰歌。
不然以叶家对他的严加管教和监视,他将没有任何采取行动的机会。
恢复的这点修为,也就是让他能够动用一些宝物,只能用在刀刃上,平日寻找机会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叶琰歌无奈一笑:“叔叔向来将你捧在手心上,自然会关心则乱,况且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导致的,回去我就跟爷爷说,让他暂时不要给你安排课程让你再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肖羽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免了课程,他就机会去多接触别人,哪怕是叶家的人,只要能有接触,必然能派上用场。
而叶琰歌这么说,自然不是好心地安抚。
而是因为叶朝庭那边已经布好了局,准备请君入瓮了。
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也清楚困不住肖羽太久。
姜还是老的辣,在“命理”这方面,叶朝庭比她更懂,也更知道该如何对付天命者。
两人相携去见肖父,留于原地的原地人们感慨了两句“感情真好”,便各自去忙活了。
霍灵跟在两人后头,听着他们时不时的交谈。
倒没听出来什么阴阳怪气和单方面施压,只觉得虚伪的紧。
要是谈恋爱是这样的,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谈了。
等见到了肖拓,霍灵将手里的礼物往桌上一摆,礼貌简短而不失骄傲地介绍了一番:“这是能辅助分神期修士修行的白龙丹,药性温和,药效也明显。”
肖家的老祖,就是分神后期的修士。
达到了白玉京老祖们的平均水平,但寿数将尽,又早年受过伤,轻易不出,所以肖家在外头仍旧矮人一头。
实际上,肖羽已经替肖家老祖找到了治病的法子,让对方暂时恢复了分神后期的水平,能出手那么一两次。
只待他去博古城,取得里面的一味灵丹,就能彻底治愈老祖,还能让对方更进一步。
成为合体大能。
那时,肖家才会真正地在白玉京跻身上流。
只是如今他别说去博古城了,要出个门都不容易。
老祖的分神后期修为在叶家面前也不怎么顶用,只能算作一步暗棋。
想到此处,肖羽看着自己蠢笨的父亲说:“老祖不是年初还抱怨过修为多年未有进阶么?琰歌也是听说了此事,才求来了这瓶丹药。”
肖家对外自然是声称老祖没事的,然而叶家早就把他们家调查得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道老祖的伤势已经被暂且封住,能与人斗法。
他要做的,就是让叶家保持住以往的认知。
肖拓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哈哈大笑了几声,佯装高兴地拿起白龙丹,对叶琰歌道谢:“让贤侄女挂心了。”
任谁看了他这蹩脚的表演,都要觉得肖家的老祖怕是不行了。
而这,正是肖羽的目的。
叶琰歌也是笑,并未放在心上。
就算肖家这位分神后期的老祖能动手又如何?
在叶朝庭面前,也不过是大些的蝼蚁。
她心情很好地跟肖父分享了一些肖羽在叶家的经历,肖父没经历过这些,眼界也有限,只觉得自己儿子在叶家过得锦衣玉食。
功课虽然紧些,但学的都是外头学不到的东西。
家族史让儿子能够更好地与叶家人打好关系,人情世故什么的,本就是必学的,礼仪让儿子看起来更高贵,更像是上流的人。
而经营,更是了不得。
那可是天下第一商,别人花钱听,叶家都不会透露分毫。
他就像是绝大多数将女儿嫁入高门的父亲那样,由衷地高兴着,觉得儿子如今尊贵又体面。
肖羽如鲠在喉,却只能笑着附和。
霍灵看着乐子,觉得不是当事人的话,果然很难体会当中的压抑。
建议每一个试图在未来妻子身上施加规则框条的男人,都亲自体验体验。
从肖家离开之后,叶琰歌去了她名下的一处坊市。
然后进了一家成衣店,让肖羽给她挑了件留仙裙,带着霍灵进隔间换衣服,趁机让真正的侍女与后者交换。
霍灵直接用变形术变成了“林大师”的样子。
省去了变装的工夫。
叶琰歌看了她这副扮相一样,压低声音说:“你应当是成年了吧?”
女子十五及笄。
霍灵原本个子有些矮,又是娃娃脸,看着像年龄小。
但她觉得十五岁以下的姑娘有这种翻天覆地的本事,实在是离谱。
她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因为如何合理获得叶家家产而苦恼。
霍灵一听,就兴奋了起来,用力点头说:“年纪管够。”
可是有一百多岁呢!
叶琰歌松了口气,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手中:“三日后,在天黑时分拿着它去城中的博弈坊,有一场好戏将会在那里上演。”
博弈坊,是白玉京中最大的赌坊。
它的主人,是白家当代家主,白欢。
“不是说他们姐弟俩都是小可怜吗?怎么她还有心情经营赌场,还做得这么大?”
霍灵将叶琰歌派人从庄子送来的点心往温良面前放了放,收手的时候摸了两块酥点塞进嘴里,边吃边含糊地说:“最大的赌坊,听起来就像是叶家的。”
毕竟叶家很擅长赌命,商人气也更浓一些。
在她的印象中,白尘安就跟仙女一样,他姐就算不上仙女,也该差不多。
哪怕这赌坊是聚宝阁开的,她都不会这么疑惑。
温良拿起一块点心,闻言露出些微的笑意:“看来你是见过白家那位常年在外游历的公子。他与白欢确实是双生姐弟,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不过,也是极有意思的人。”
他将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突然没有说话。
霍灵殷勤地给他倒茶,说:“谈十枚灵石的。”
总是白嫖,还是应该适当给点钱。
十枚灵石不能再多了,再多伤感情。
温良惬意地端起茶喝了口,放下茶盏,开始给她科普。
确实称得上科普。
他从白欢的第一任未婚夫讲到了第十八任,语气好像是在讲王员外和他的十八房小妾。
“她给每一任未婚夫都说家里催着她传宗接代,日后白家的东西都是他们孩子的,但是每一任都没在未婚夫的位置上待到成婚的那天。”
其中有白家其他人的从中作梗。
亦有白欢的推波助澜。
她是游戏花丛的浪子,不吝惜情话,热爱起舞,却从不触碰果实。
多情又无情。
“所谓的传宗接代,只是幌子。”温良顿了顿,“他们姐弟两个大约都不打算让白家的神血传到下一代。”
只是白尘安选择拒绝一个又一个追求者,而白欢选择谈一个又一个男人,苛刻地要求着,若是有一丝不满,就将对方丢弃。
方向全然不同,但都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霍灵:“所以,那个博弈坊?”
“她跟第六任未婚夫就是博弈坊认识的,所以
她重金买下了博弈坊,做大做强,时常过去缅怀追忆下自己的第六段感情。”
温良补充:“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那是她精心经营的势力,完全脱离白家其他人的视线,而且她也是自己喜欢庄家通吃的感觉。”
“哇哦。”
霍灵感叹了句“这边人也挺会玩的”,又问:“所以博弈坊最近是有什么活动吗?”
温良:“白欢最近扬言,如果有人能在博弈坊连赢一百场,最后挑战她成功,她就答应对方一件不涉及自己和弟弟的事情。”
“他们姐弟的慷慨举世闻名,这次更是给出空白承诺,世人自然趋之若鹜。”
“其中就包括刚刚搬来的聚宝阁。”
霍灵看了他一眼。
这人对聚宝阁果然是有敌意的。
温良:“聚宝阁的副阁主苏酒你还记得吧?她很想拿下这次的彩头,从而让聚宝阁彻底在白玉京站稳脚跟。”
但是能在博弈坊赢一百场的人是凤毛麟角,能赢过白欢的更是尚未出现过。
苏酒找了许多善赌之人,从凡人到外海修士,但全都铩羽而归。
“她觉得要赢白欢,无论是赌术还是千术都不管用,得靠命好,好到哪怕刚入门都能闭着眼睛赢到最后。所以,你猜,她请了谁?”
霍灵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家天生富贵命的三师兄。
又觉得不大可能。
三师兄虽然跟家里的感情关系僵硬,但跟家里的金钱关系还是非常紧密的,不至于帮聚宝阁。
其他命好的,只有一个答案。
她有些无语:“肖羽?”
白尘安才被她救了几天,新的转机这就来了?
哦,不对。
那博弈坊的信物是叶琰歌给她的,说明这事是有人在背后设计。
她又快乐了起来。
温良点了点头:“确实是肖羽,天命者是很邪门的东西,平时可能有点儿小病小灾,一遇到这种能得到天大好处的事情,每回都能得手。”
霍灵不知道这事背后是如何安排的,所以好奇心更盛。
肖羽的气运若是真让他赢到最后,岂不是真叫他找到突破口了?
她是让白尘安承诺他跟他姐都不帮肖羽,可肖羽现在是要帮聚宝阁,而聚宝阁确实有跟叶家抗衡的资本。
“我只知道苏酒确实请了肖羽,他们怎么谈的我不清楚。”
温良将茶一饮而尽,看着她,笑吟吟地说出此行的目的:“不管他们谈了什么,肖羽赢了之后的事情总归不是我乐见的。”
“你帮我阻止这件事,以后你在百闻楼所有的消费,都不收你一颗灵石。”
这相当于她拥有了数不尽的耳目,能够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秘密。
霍灵先是心动,又猛然发现不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本来就打算跟我说这些,还坑了我十颗灵石!”
还让她端茶倒水递点心!
“别人的套路走多了,才能长本事嘛。”
温良笑容未变,贱兮兮地说了这句话,直接消失在原地。
第60章 博弈坊
霍灵是一个人进的博弈坊。
石老在完成一个月的委托后,又额外护卫了她几天。
但他孙子还在血衣城,不可能长留她身边,还是告辞离开了。
至于另一个勉强能算同伴的炼丹师田蒙,要是带着他一起过来,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这事大概率要被三师兄知道。
少不了一顿唠叨。
只好独自来。
叶琰歌请她来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会给她上层保障。
不出霍灵所料,当她向博弈坊的人出示叶琰歌给她的信物时,她立刻获得了贵宾待遇。
一个管事模样的女子接待了她。
对方笑眯眯地问:“贵客是想自己玩,还是看别人玩。”
“有人在挑战你们东家吗?”
“今日还未曾有人完成一百场胜局,不过有几位挑战者已经胜了半数的场次,您可要去看看?”
霍灵隐有猜测,并不急着去看,只说自己想先在博弈坊逛逛。
博弈坊不像是寻常赌场那样充斥着赌徒的叫骂与围观者的起哄,也没有烟味汗味或是酒气。
这里的装潢像是什么风雅的场所,出入的修士也衣冠楚楚。
对于美人侍者都没有太多关注的那种。
或者说,他们都还蛮避讳与这里的人有过多的接触,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去往某个房间。
霍灵想起温良跟她说过,博弈坊只接待熟客和被熟客介绍来的客人。
规矩不少,而触犯规矩的人,大多不是一句“再也不准来”就能了事的。
客人的素质自然比那些来者不拒的赌坊要高得多。
但是高素质的赌徒也不过是赌徒。
霍灵没有参与这些赌局的意思,对她来说,尝试系统计算出来的魔药配方就已经够刺激了。
每次都是在赌概率,何尝不是一种赌博?
她在赌坊里逛,只是在看这里的赌局模式。
也大多是赌概率。
像是凡俗常见的那种摇骰子和打牌的很少,因为以修仙者的脑力,可以轻易计算别人的牌和控制骰子点数。
霍灵看到一种叫做“测灵根”的游戏。
庄家和每个参与的修士都会得到一百张牌,每张牌上都会写一种灵根属性。
五行属性的牌出现概率各占17%的概率,风冰雷各占5%的概率。
一张风牌等于两张木两张火,一张冰牌等于两张水两张木,一张雷等于两张金两张水。
最后用属性最多的牌数减去与之相克的牌的数量,得到一个分值。
这个分值被称为“灵根资质”。
灵根资质最好的人将获得桌上所有的筹码。
“测灵根”这种玩法是最受欢迎的玩法之一,看来幻想“如果一切重新来过,我将获得什么样的资质”的人不在少数。
还有什么奖品转盘,拆盲盒之类的游戏,也有比较常规的翻牌和“六博”。
只是六博所使用的骰子不是常规的那种。
而是会在1-12随即自动报数的法器,玩家拍一下铃铛,法器就开始减慢速度,最终停在某个数字。
听闻那法器极为厉害,便是精于计算的方士和阵法师都没有办法总结出它的规律。
除此之外,大部分的赌桌也是由法器来支持玩法的。
法器旁边的公告上还写着一句“如若有人能提供法器不公平的证据,即可获得博弈坊的地契”。
看着非常坦荡。
但逛了一圈的霍灵觉得,这只是他们在有恃无恐。
因为这些法器表面是各自独立的法器,其实全都内置阵法,跟博弈坊的大阵嵌套的那种。
动博弈坊的大阵,就能连带着影响法器内置的阵法,从而更改概率。
大阵她没看到,最后一句是猜测。
照理说,这么大的一个产业,地下设置阵法用于防御很正常。
她为什么会这么猜呢?
因为这些阵法嵌套的逻辑,跟难关门的那些相同。
而在上次被师姐轻易破开门禁,她就连夜背熟了那些规律。
博弈坊的法器八成都是她老师炼制的。
阵法估计也是他布置的。
死去的阵法知识在此刻疯狂攻击她,搞得最近沉迷用魔药赚钱的她有点心虚。
她刚开始还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后来能用魔法就丢到了脑后。
而且她平时也
不跟人动手来着。
霍灵想起什么,跟侍者说需要一间屋子休息,进去后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了半天,摸出来一个法器。
是冷观塞给她的“玩具”之一。
外表是个水晶球,每摇一下,就会改变里面的场景和小人。
必要的时候能够把人关进水晶球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内置的阵法跟这里的阵法相同。
并且更高一级。
加一点“媒介”,她就能够用它来影响博弈坊的大阵,从而改变其他法器内的阵法。
如果说每个赌桌上的法器是孙子,那博弈坊大阵是爹,她的这个可以成为爷爷。
霍灵紧急地从储物戒里翻出来书。
发现这个加“媒介”的方法被写在某一章开头,还加黑加粗了。
很难不认为,她老师是故意的。
这很符合人设。
鼓捣了一阵,霍灵将改造好的水晶球抱在怀里,态度自然地走出去。
并对守在外头的侍者说:“现在赢的场次最多的人是谁?”
侍者:“是一个叫做于潇的人,他已经胜了九十七场了。”
于潇,倒过来就是肖羽。
霍灵不由觉得有些晦气。
好歹是个本地人,起化名的水平居然跟她差不多。
她绷着脸,没有露出异样:“带我去看看。”
侍者恭敬地带着她过去。
肖羽恰好进行到了最后一局。
他玩的事最简单的翻牌游戏里面最快的一种。
庄家给他和对家各发五张牌。
牌上的数字从一到十,概率相同,且每个数都只有四张。
牌依次掀开,数字相加,最后尾数大的赢(但0比9大)。
如果一样大,那就比十位数上的数字,十位数的数字小的赢。
或许是赢了太多次消减了他的运气,他这次连翻了三张牌,“一一三”,加起来才五点。
而第四张牌,是四。
九点。
非常危险的数,除了一和十以外的数字,都会让尾数变小。
而他的对手,牌面分别为“二三五一”,此刻的点数是十一,除非翻到十,不然每个数都会使结果加一。
坐在肖羽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翻开最后一张牌。
九。
除非肖羽最后一张是“一”,不然必输无疑。
但只剩下最后一张“一”了,同时抽到三张“一”的概率也小的可怜。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提前为肖羽喝倒彩。
“这小子今天一来,坐在这儿没到半天就赢了九十九场,我还以为能见着白老板呢,没想到这么不顶用。”
“赢一百场哪是那么容易的?这小子乳臭未干,大抵是因为新手才运气好些。”
“散了吧,没意思。”
……
霍灵注意到,肖羽故意等这些人说了好几句贬低他的话,才将手放到最后一张竹牌上。
他的动作很缓慢,但整个人极为自信。
神色睥睨,仿佛这方世界的王。
而最后一张牌上的数字,确确实实,是最后的那张“一”。
五张牌加起来一共是十。
比对手的“二十”略胜一筹,却已是最强的一副牌了。
这张桌子上近一个月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局面,还恰好是肖羽胜的第一百场,众人仿若见证了一场传奇,大叫着喝彩。
在巨大的欢呼声中,霍灵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肖羽。
上苍赋予的运气,让肖羽得到了许多能力之外的东西。
时间一久,他开始认为这些东西是自己该得的,将运气视作能力的一部分,眼光和自负都上升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高度。
理所当然地贪婪,理所当然地想要一切符合他的期望。
就像一个赢了很多把的赌徒。
分明跟进赌场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却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妄想让一切都匍匐在自己脚边。
正常人见了都会觉得恶心和可笑。
筹码在肖羽的身前高高堆起,他表情淡定,眼中的傲气难以掩饰,语气自负地对一旁负责操控法器发牌的庄家说:“带我去见白老板吧。”
“我们东家此刻正在与另一位公子博弈。”庄家却用歉意的语气说道。
肖羽的表情瞬间变了:“今天还有其他人挑战?”
“是的。”
他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肖羽没想到会有人比自己先一步见到白欢并开始挑战,他既担心那人在他前面赢了白欢,又担心自己在这里停留得太久,叶家派人来找。
他说:“你们只说胜过一百场就能见到白老板并与她赌一局,结果现在又不让我见她,哪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有人已经在与她对局,不能让一起挑战?”
“请您稍候,我遣人去问东家和那位公子的意思。”
没过一会儿,庄家就收到了传音。
他对肖羽扬起微笑:“请这位公子随我来。”
他们前脚走,霍灵后脚跟着过去了。
白欢接待挑战者的地方,是一处水榭。
四面环水,莲叶接天,红莲灼目,金玉丝竹之声悠然荡开。
主位上是一位斜倚在软塌上,恍若神仙妃子一样的女子。
一只戴着红色宝石项链的黑猫懒洋洋地窝在她的怀里,不时甩甩尾巴。
两侧除了乐师,还有其他看客。
当中就有聚宝阁的副楼主苏酒,也就是请肖羽来挑战白欢的人。
以及她前不久才救下的白欢她弟,白尘安。
对霍灵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正坐在赌桌对面的人,是她数月未见的三师兄。
她猛然停住了脚步。
而水榭当中的人此刻恰巧都看了过来。
大部分人都在看肖羽这个“第二位挑战者”,也有人在看她这位陌生的新客人。
叶琰清是后者。
当他看清霍灵的样子时,直接站了起来。
霍灵:???
她瞬间有种不妙的感觉,甚至想掉头就跑。
可是不应该啊。
她的变形术是温良都赞过的,而且明明就用了一张有别于原本容貌和“林大师”全新外表,他不应该看得出来的呀!
叶琰清跟白欢说了句什么,就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霍灵面前,压低声音说:“小师妹,你来这里干什么?”
霍灵咽了咽口水:“三师兄你……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他呵呵一笑:“你这张脸,跟大师姐像了五分。”
她刚想说“我怎么自己没看出来”,就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脸盲。
自己是分辨不清的。
但在模仿本地人捏脸时,潜意识里对大师姐进行了过度借鉴。
她虚弱地闭上眼,又凄惨地睁开眼睛,可怜地看着三师兄:“我就是想来看个热闹,不像师兄你这样连赌一百场,我一把都没有赌过。”
正打算训她的叶琰清:“……”【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